「滚开!别一大早就来发情。」祁千扬的脸色又难看上几分,让正想扑上来的宇凌停下了动作。
「喂,你还好吧?」啊,都忘了祁千扬人不舒服,不过......他真的好想再抱祁千扬一下嘛。
「没事、我去洗澡了......」他转身,脚步躝跚的走进浴室後,扔开了被子,拿著那袋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低头,映入自己眼中的,是触目的一个又一个暗红色吻痕布满著自己全身,连大腿内侧都不放过。
「那只可恶的外星怪物──!!!」他暗地把宇凌咀咒上一千万次,不过他觉得即使自己再咒骂他多少次,宇凌应该也会像只小强一般打不死,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
宇傲司......第二个让自己死心塌地对他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说话的人......那已经是八年前,自己二十岁的时候的事了。原来宇凌的父亲是他......那时就听说过他已经结婚了,只是当时像瞎了眼一样喜欢上比自己年长上许多的宇傲司,当然也就没管那麽多了,对於他的家事也好,私事也罢,祁千扬一概不作多问。
当时还在念大学的自己不爱回家,宇傲司就给他地方住,他只要有空就会来找自己,通常是星期五晚上,星期六睡醒就会离开,一个晚上他们两人会做什麽用膝盖猜也猜到了,宇傲司偶尔会给他点零用钱,但都靠打工养活自己的祁千扬从来都不会收下,所以他们的关系,应该算不上是包养吧?
那是他们当时的相处模式,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深究对方的事,宇傲司也不会问自己为什麽不回家,他当时也只是说了句:「不想回去就别回去。」
祁千扬很肯定当时自己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宇傲司也说过自己喜欢他啊......所以他以为他们即使自己毕业了还是会继续下去,但在自己正式毕业的当天晚上,他却跑来跟自己说分手了,而且还把他一直在住的那所房子送了给他。
「......这真好赚!只不过是陪在你身边一、两年而已,分手了就送房子,你对每个男女都这样豪爽的?」他当时拿著那份房屋的合约,表情轻松得就像是在谈天气一般。
「只对你一个而已。」他淡淡的微笑著回答。
「算了吧!要走快走!反正我也腻了,跟你来往的这些年,我还差点以为自己不爱女人了,现在不是正好都解决了吗?」
「嗯,说的也是。」他的回答,依旧淡然,淡然得让祁千扬当下直想掉泪。
那个男人,连分手都可以如此冷静,那麽自己当然也不能输得太难看,没办法,即使有多爱,到了这一刻,与其毫无尊严的问为什麽要分手,还不如抱著自己高尚的尊严与不服输的态度让对方觉得是自己感到厌烦了,这是祁千扬保护自己的方法,也是他的缺点。
男人离开了那个房子的第二天,一夜没睡的祁千扬也顶著红肿的双眼离开了那个房子,他什麽也没带走,属不属於自己的都放弃了,钥匙不要了,合约被他扔在地上了,他唯一想带走的那份感情却带不走,结果他只带走了男人以前来他家时,他专属的那只马克杯。
可恶!本来应该什麽都忘了,现在却什麽都想起来了......那只马克杯,还放在他现在的家里。
他也说不出一直喜欢女生的自己为什麽就会爱上这个男的,也许这叫缘份......才怪!!现在他知道了,那叫孽缘,而且还是很深的孽障。
他今天回家去就把那只该死的马克杯扔掉!!一定!!
6
只是物件可以说扔就扔,回忆却扔不去......有点泄气又无力的双手撑在洗脸盆的上方,凝视著面前镜子里的自己。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的样子了。刻意忘记,连自己的样子都刻意不去记住,祁千扬想著,既然要忘记一切,就要连当初男人爱的那个自己也忘了,所以这些年来,他已经不会在镜子前这样凝视著自己了。
苍白的脸色,他想......当年自己离开那个房子时的脸色肯定比今天难看上几百倍,可是他却一点记忆也没有,因为他当时并没有像今天这样去看过镜中的自己,所以他看不到自己的狼狈与不堪入目。
叹了口气......祁千扬抬起酸痛的手搔了搔自己凌乱的头发。结果绕了那麽大一圈,原来自己早就又走回原点去。原来不管是夜巷还是宇凌,对他来说都应该是死穴一般,碰不得的地方跟人物,自己却偏偏像个白痴一般的栽了进去。
原来、原来......再多的原来,也换不回早知道,真让人讨厌的『原来』。
如果宇傲司是夜巷的老板,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但像昨天晚上,宇凌就曾经跟办公室里的宇傲司对话过,因为他亲耳听到对方喊办公室里面的人作『老板』,所以说,宇傲司其实经常会在夜巷出入的......不过......
他却被对方无视了。自己在那里出入快一年了,那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
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虽然祁千扬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夜巷里他们两人碰到面,也只有沈默跟尴尬而已,宇傲司从来是个体贴的男人,他也许是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明知道自己就在他的店中也视若无睹。
可是,自己想见他!他一直很希望很渴望,再跟宇傲司见一面,即使这份渴望,被他压得死死的藏了在内心角落的深处,但现在一被宇凌挖了起来,那份想见他的心情就原形毕露,再也没办法躲开了。
......啊!算了、算了!这样心情低落的真不像自己,反正现在自己没有谁也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又不是二十岁的小毛头了,现在还流行为爱而伤这回事吗?尤其是......对方还是个无情的男人。
对啊......对嘛......就是这样,所以......洗澡吧!祁千扬想著,扭开了水龙头,用冷水洗过自己的脸後,就决定不再去想宇傲司的事了。
站在浴室门外,宇凌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心听著里面的情况,五分钟过去了,怎麽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没有水声,也没有响声,祁千扬该不会是怎麽了吧?昏倒了?看他刚才脸色难看成这样,会昏倒也不奇怪。
「千扬?」他试探的唤了浴室里的人一声。
「......干什麽?」快一分钟後,里面才传来了空洞的回答,然後就是『沙沙』的水声。
「......」宇凌眼珠子一转,嘴角泛起了无邪但又充满恶作剧意味的微笑,伸手扭开门把,二话不说的就突然冲进了浴室里去。
「哇!你干什麽突然冲进来?」可恶,刚才因为宇傲司的事扰乱了心神,竟然忘了先锁门,自己现在可是什麽都没穿。
「千扬,我们一起洗吧!」宇凌笑著回答,然後快手快脚的把他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光。
「你不要脱衣服!出去!」这家伙不只脱别人衣服,脱自己衣服怎麽也那麽快?快速得让自己一时傻了眼。
「不要,我是为了预防万一,要是你等一下又像刚才那样不小心摔倒了怎麽办?」眨著那双天真的眼睛,宇凌道理满满的说。「有我在,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那一副贴心的模样直让祁千扬气得全身发抖。「有你在才危险!你这只外星怪物!」
「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我才不相信......!」昨天晚上,他不就已经被怎样了吗?话还没说完,祁千扬因为想转身背对著他而让自己真的如他所言的脚下一滑,宇凌赶忙的把他给扶著。
「你看吧!我说的话,通常都很准啊!」
「这是谁害的!!」
「又是我吗?」这次真的不是他吧?宇凌的表情显得无辜又无奈。
搞什麽啊!!他们两个又这样赤裸裸的肌肤相亲了起来,祁千扬挣扎开宇凌的怀抱,後者以为他又要开骂了,一脸嘻皮笑脸的看著他。
骂吧!骂吧!打是情、骂是爱,你愈是骂我,就代表你愈把我放在心里。
「......」
「咦?」没开骂?怎麽了?宇凌紧张的发出了奇怪的一声,抬头看著面前的祁千扬不爽的一张脸。
「你咦什麽?」
「你没骂我啊?」他有点失落的搔了搔那一头红发。
「你果然很变态!」祁千扬冷得身体直发抖,也管不了那麽多,迳自扭开了热水,也把站在他面前,还在疑惑中的宇凌弄得一身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哇!」被温热的水吓了一跳的宇凌,连忙用手抹了抹自己被水弄得睁不开的眼睛。「千扬,你开水之前拜托先说一声。」
祁千扬被他这难得狼狈的模样惹得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又重新沈下脸来说:「谁管你!是你自己要冲进来说一起洗的。」
「那至少给我一点心理准备啊!」
「那要不要先祈个祷再洗澡?」祁千扬不满的说了一句。
说起来自己也真没用......祁千扬看著那个在自己的面前,又活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叫的男生,沈默了起来。
知道他是宇傲司的儿子之後,他竟然突然觉得......宇凌其实并没那麽讨人厌。不过,也只是『没那麽一点』而已。说到底,祁千扬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宇凌说的所谓喜欢,果然跟他老爸一样,完全不可信。
他说过不再爱上任何人,他就更不会再走回头去,爱上抛弃自己的旧情人的儿子。
在祁千扬的坚持之下,宇凌还是叫保镳开车送他去上班,当然,他也会跟著祁千扬一起去的。
「你真的不需要吃点东西再上班吗?」在车上,宇凌出奇的很关心他的情况,但祁千扬只是趁时间休息而闭上了眼睛不看他。
「不用......」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他本来胃就不舒服,现在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更让他感到恶心,他还庆幸自己没有上当跟宇凌去吃早餐了,他从昨天傍晚开始到现在,只喝了一杯冰水而已,但就是不觉得饿,只觉得累到不行。
「那......」
「你的嘴巴就不能停一下吗?一直说话都不累啊!」祁千扬终於受不了了,从今天早上醒来到现在的两个多小时,他都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像只蜜蜂一样嗡嗡的叫著。
「不会累啊!这样千扬才可以记住我啊!」他泛起有什麽预谋的笑容说。
自己已经是想忘也忘不了他了,而且,还连本来应该要忘记的人都想起来了,托他的福。
「那算我请求你,在到我公司之前,让我休息一下可以吗?」他的眼睛微张,瞄了对方一眼,又再次閤起来。
好吧!他也知道有时候来硬的不行,那自己就放软态度总可以了吧?跟他玩了一个晚上的你追我逐游戏,说真的,祁千扬八年前还可以跟他熬,现在的自己根本已经没有那个力气去玩了。
就像这八年来,跟每个女人都逢场作戏,不用费心思心神,而且发誓自己绝对不找男的,他要告诉自己知道,宇傲司对自己来说,是个意外,是个错误,他想要彻底的否认那两年爱著宇傲司的那个自己。
「喔......」宇凌突然一改他昨晚的霸道点头道,好像总算有点变回地球人的迹象了。
接下来宇凌真的一言不发的坐在他身边,即使电话响了,他也是低声的说著,不过汽车车厢就那麽小,他说得再小声,祁千扬还是可以听到他的说话。
所以他知道,这通电话是宇傲司打来的。表面上他继续不动声色的装睡,可是心里却莫名的激动不已。
「......我现在不方便说话啦......」宇凌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家庭教师?什麽家庭教师?」
对方似乎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麽,只听到他激动的叫了一声:「什麽?」但下一刻接收到祁千扬杀人般的目光之前,他又掩著嘴巴沈下声音去。
「不要再给我找什麽家庭教师......我也不要出国念书,你很烦!你敢再说一句我回夜巷就把你所有最贵的红酒全部打破!」宇凌对每个人都这样,一不如意就会出言威胁,这是从小就养成的坏习惯,即使对著他父亲也改不过来。「我非常认真的警告你!」
祁千扬这时重新睁开了眼睛,转头盯著看向窗外的宇凌看,宇傲司似乎是妥协了,他的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我今天晚上回酒吧再被你训,现在我真的没空跟你说话,就这样!」
二话不说的就挂了对方的电话,然後把电话扔给了前座没有开车的另一个保镳说:「我爸再打来就换你接!」
黑衣保镳的表情变了一下,但什麽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宇凌这时才发现祁千扬一直看著他。
「怎麽了?」他觉得奇怪,问了祁千扬一声。
「你一直都是这样跟你爸说话的?」
「不,我是对每个人都这样说话。」
「为什麽?」宇傲司是个温文的男人,他说话的方式跟宇凌一点都不像,照理说,在宇傲司的教育下,不可能会教出宇凌这样的儿子。
以为祁千扬是想要了解自己,宇凌高兴的笑起来说:「没办法,我爸工作忙,我也没有母亲照顾,所以我从小就跟爸的手下混在一起生活,他们有时候会来我们家作客啊!自然而然就学习了他们的习性,他们不管发生什麽事也好,都会先凶巴巴的威吓对方,然後才来谈条件,我愈是长大就愈觉得这种方式很适合自己,什麽事也好,赢的人只会是先握住主导权的那个人,一开始什麽都还没谈就先输了气势,这不就等於输一半了,我才不爱这样。」
「你母亲呢?」
「我小时候就死了,现在的老婆是我五岁时他再娶的,不过她很怕我,每次看到我都一定铁青著一张脸不敢哼一声,我也不爱叫她妈或是阿姨,既然大家都讨厌大家的存在,所以我才搬出来跟小雪一起住,反正,那时候小雪也正好......」宇凌说著说著竟然不小心说到白映雪的身上,连忙闭上了嘴巴,转移话题:「反正,我就是这样被养大的,我跟我爸很少相处,他也没怎麽照顾过我,一到十八岁,我就搬出去了。所以,我不像他。」
「可是,小时候你们住在一起时怎麽办?」
「小时候?」宇凌失笑了一下。「小时候我爸就让她住到别处啊!本家的大房子是我的,以前是我的,以後也是我的,只是现在就暂时让他们住下来而已。」
「你十八岁就搬出去了,然後他们就搬回大宅去了?」祁千扬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轻声的问了他这个问题。
「嗯,是这样没错!」他想了想,点头承认道。
时间上很吻合,因为妻子要搬回去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了,所以他就跟自己分手了......那他算是什麽?
不过现在探讨这问题已经没意义了,他现在不需要别人来肯定自己是什麽。
「不过,你爸应该不会像你这样跟别人吵架吧!」可以说,宇傲司是暗地里用极具气势威严的道理来压制对方,即使他表面上依旧温文尔雅,但他的目光的背後,也许闪著残酷的光芒。
所以,他们在一起两年,每次有争执时都是祁千扬自己像个孩子一般的闹脾气,最後的最後,结果永远都一样,宇傲司只会默默的带著微笑问他一句:「气完了吗?」
然後,自己也就觉得都发泄出来了无所谓,然後每次都是这样不了了之,这就是他们问题的所在吧?问题没有解决,只有累积,只是逃避,只是当作看不见而已。说起来......当时自己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没用,应该不管怎样先甩他一巴掌的再说的,偏偏当时的他又舍不得。
现在却连想甩他一巴掌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爱跟别人说道理,虽然他每次几乎都会成功,但这种方法不适合我。」宇凌摇了摇头,又突然像想起什麽的盯著祁千扬看。「你突然问那麽多关於我的事,又突然冒出这句说话来,你好像很了解我爸啊!你该不会其实认识他吧?」
「不认识!也没见过!」语气突然变得冷漠又不自然,祁千扬说完之後,抿紧了他的嘴巴再次闭上眼睛。
宇凌啧了一声,见祁千扬又不理会他了,只好也跟著看著车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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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後,黑色的汽车就停了在祁千扬上班的大楼前,宇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他就冲也似的逃下了车子。
太好了,终於可以离开这只外星怪物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一面了。
「千扬,你走那麽快,是想说终於可以摆脱我了吗?」宇凌一眼就看穿了祁千扬的心思,也跟著下了车,面带笑脸的说。
「是这样没错!」祁千扬咬牙切齿的道,背对著他。「我不会再来找你,也不会再去夜巷!我这辈子也不想再看到你,你也别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