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只小狐狸!"我确有此意,现在却只得再次苦笑。
"那么--"风看看腕上的表,俯身捡起地上的钻石,向我挥挥手:"再见了,水银,我会将你的情况通知你的上司的。"
我一愣,但立刻就反应过来。在他后退的同时,我也一跃而起扑向门边!风的动作比我灵活迅疾得多,等我扑到门边,他已经抢先一步闪出门去了,我向前急冲的身体结结实实撞在快速合拢的密压门上,然后反弹回来。
"这只小狐狸!"我一拳击在已经完全合拢、光滑得没有任何着手物的密压门上。五道密压门全部关上,就会隔绝空气,就算他不杀我,仅靠四百立方米的空气,我也活不了多久--除非不呼吸!
风的心计竟这样深沉、毒辣!!
明知道乱动只会耗费体力,我的手还是忍不住再次砸上密压门,衣袖无力地扫在金属门板上,却发出"叮--"的一声轻鸣。我向下抖抖衣袖,一块冰冷的硬物顺着手臂滑落到手中,正是"紫色的微笑"!
"风,看来你这次实习可不及格哟。"我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竟笑起来。
刚才在接住包裹时,我就已经将其中的钻石掉了包,代替品是阿里王子送我的紫水晶仿制品,我因为喜欢它纯净的色泽,所以一直带在身上,而真的"紫色的微笑"也在同一时间滑入衣袖中,这一招"妙手空空"的绝技是从一位爱玉如命的神偷那里学来的,原本只是为了好玩,没想到今天竟派上了用场。
沿着金属门滑坐在地上,我无奈地瞪着梅菲特公爵的收藏品,这些东西加起来应该能买下太平洋了吧,可是现在却连换一筒压缩氧气都不可能。体力已逐渐恢复,我依然坐着不动。保险库的门和墙壁都是金属制成的,厚度不会少于二十公分,只有特殊的工具才能进行切割,而我却没有任何工具--风连工具袋都带走了,空手根本就打不开门。
"难道这次真的死定了?"我一边苦笑着宽慰自己,一边站起身子:"能死在这么多精品中,也算是人间一大雅事,至少我还有几个小时可以用来欣赏这些无价之宝。"事情走到这一步,着急没有任何意义,反正还有好几个小时,而一个绝妙的主意往往产生于瞬息间,我索性暂时把精力集中到公爵的藏品上,在这方面,我不是专家,但也并非一窍不通。
保险库左面整幅的墙壁镶满了玻璃橱窗,里面都是古代典籍,幸好没有上锁。我随手拉开一扇橱窗,无目的地翻动着各式各样的"纸"--不是我没有兴趣看,而是上面写的都是古文字,我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但是透过发黄的纸张、皮革和布帛,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历史的悠久、神秘和厚重。
一扇橱窗看完后,我随即打开相邻的一扇,玻璃门打开一半时,视网膜上突然闪过一个影像,虽一闪即逝,但却在我脑海中留下很深的印象,那个"东西 "我见过,我只能肯定这一点,但究竟是什么,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但感觉告诉我那非常重要。影像是映在橱窗玻璃上的,我依照经验将目光转向实物应该在的位置--是刚才那扇橱窗角落中的一个罗钿小盒,只有手掌大小,看样式和上面镶嵌的宝石,应该是首饰匣,我对珠宝没有兴趣,所以目光几次从小盒上溜过都没有停下。小心翼翼的拿起罗钿小盒,我马上就发现了刚才的"东西",那是镶嵌在盒盖中心的绿玉纹徽,是家族的徽章?还是单纯作为装饰?我不知道,但我敢断定,我见过它,绝对见过它。
"在什么地方见过?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用力压住太阳穴,在记忆中苦苦寻找。
沉思中,我无意识地一挥手,手指似乎触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紧接着一幅宽大的缂丝织锦飘落在脸上,眼前立刻一片黑暗。
"对了,就是那个!"突如其来的影响使我终于记起那个纹徽是什么了。当初,我在撒哈拉的一个不知名的绿洲同达斯狄埃尔相遇,由于枪械出了故障,致使狙击行动失败,我在他怀中失去知觉前--他低头吻我时--他颈中的挂链曾拂过我的脸,恍惚中,我看到那挂链的坠子背面也有这样一枚纹徽,由于那是我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尽管不是十分清晰,但印象却异常深刻。
"这同达斯狄埃尔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提出疑问,并没有立即思考,而是打开了那个小盒,盒中除了一叠薄如蝉翼的细纱外没有其他东西。小心展开细纱,我生怕用力稍大,年代深远的细纱就会化成一堆粉末。想不到,重量还不到五十克的细纱,展开来竟有十多平米。近乎透明的纱上用一种散发着清香的颜料"画 "着上千个古怪的文字,我只认出那是印加帝国的文字,文字的旁边是一幅图,因为看不懂文字,那幅图在我眼中只是无数条横的、竖的、斜的线罢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把细纱小心收回到盒子里,我已经抓到达斯狄埃尔身世的线索了,尽管看不懂,但感觉告诉我,这束细纱与达斯狄埃尔之间有极为密切的联系,只要译出这些文字,那么对他身世的猜测也就有了方向。
不过,前提是我必须先从这里出去--是活着出去,而不是被怒气冲天的梅菲特公爵抬出去。
一切又都绕回老问题:怎么才能从活棺材里安全走出去。
对抗游戏
冥王
十一、双子行动脱困
密压门的启动装置在门外,从里面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除非外面有人,否则我只怕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了。从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天已大亮,就算他发现自己拿到的是赝品,也来不及再赶回来了。
既然风不会回来,那么我就只有引梅菲特公爵过来。
在进入保险库之前,风已将编好的程序输入监视系统主电脑,使得保险库中所有监视器屏幕上反复出现设定好的场景,所以通过监视器是无法引起值班人员的注意的;保险库又密不透风,就算我喊哑嗓子门外的人也听不到,更何况这里是三百米的地下!我坐在地板上,静静冥思,希望想出一个既能离开这里又不会被抓到的办法。
保险库中的气温始终保持在十度左右,这对一天一夜未曾进食的我来说无异于一种酷刑。一旦静下来,因兴奋和工作而忽略掉的饥渴、疲倦立刻潮水般涌上来,胃部连续不断的抽搐使我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只得站起来。
"如果有点热水就好了。"我压着胃部苦笑,奢侈的要求就像空中楼阁一样可想而不可及。
"热水啊......"不经意间溜出口的念头却在脑际倏忽划过一丝灵光,我稍微怔了一下,随即掠到墙壁边,仔细检查起每一寸金属。
"好极了!"要找的东西果然在,我兴奋地将右拳用力砸在左掌!如我所料,在收藏有这么多珍贵可燃物的保险库中果然配有火灾警报器,尽管相当隐蔽,但还是被我找到了--房间八个角上各有一台,天花板太高,我无法检查上面是不是有自动洒水装置,想必是不会少的。如果这里发生火灾,肯定有警报信号传出去,随后就会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我可以在那时混出去或干脆闯出去。
有了目标,我立刻开始行动。
保险库中安装的火灾警报器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只要一点浓烟就可以触动警报,而我需要的可不只是一点,而是大量的浓烟,最好能对面不见人。有烟必须先有火,可是我身上没有任何引火物,四下扫视一圈,我的目光无奈地停在放置瓷器和玉器的乌木架子上。
没有办法,只好"钻木取火"了!在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在世界上最严密的保险库里,我却用最最古老的方法生火,仔细想想,确实非常滑稽。
将瓷器和玉器搬到地板上,腾出九只乌木架子,我用梅菲特公爵收藏的镶金嵌玉的古式阿拉伯弯刀把架子拆散,刮去表面的防火涂料,一部分破成大小相似的木条、木块,一部分削成木屑,再和作为收藏品衬垫的丝绸一起分别堆放在四个墙角边;为了防止自动洒水装置喷出的水将火浇灭,我又利用木板和从橱窗上拆卸下的玻璃在丝绸和木块旁搭起简陋的防水棚;我在各式各样的瓷器中捡出一只容量大而又轻巧的瓷瓶,用玻璃封住瓶口--梅菲特公爵从上面下来,再打开五道密压门,最快也要三分钟,呼吸需要氧气,而燃烧不但会剧烈消耗氧气,还会释放出有毒气体,我必须为自己储存一些空气,否则不等有人进来,我就先窒息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最后一次检查了引火物品,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艰难而漫长的"取火"工作。木棒尖锐的一端在撒满木屑的木板上用力不停地捻压、转动,努力了二十多分钟,一缕青烟才最终袅袅飘出,接着几点火星迸出落在细细的木屑上,我继续转动木棒,溅出更多的火星。木屑终于点着了,我又引燃几根木棒和一块丝绸,并将其迅速凑近火灾警报器,贴在墙壁上的手掌隐约感觉到微弱而快速的颤动--警报器开始工作了,我听不到警报声,但可以断定信号已经以亚光速传回主机电脑。
两秒钟后,自动洒水装置也开始工作,水压不大但水流密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我全身上下就已经完全湿透了,水不断顺着头发滴到眼睛里,在隐形镜片上拉出模糊的水痕。我紧紧盯着腕上的表,直到秒针转过一圈半,才依次点燃堆放在墙角的木块和丝绸。被水浸得微湿的木块不易点燃,浓烟顿时如风暴前的乌云一样翻滚着腾起,半分钟后,四百平米的保险库就完全淹没在灰黄色的浓烟中。
原本就不多的氧气在燃烧中剧烈消耗着,不到三分钟,火头就渐渐弱下去,所幸烟已够多,没有出路的浓烟不住扑在金属墙壁上,又四散反扑回去。用浸过水的丝绸掩住口鼻,我一动不动地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全部精力和感觉都集中到贴放在门上的左手上,我听不到开门的声音,也无法在浓烟中张开眼睛,但却可以通过触觉来感应。
时间慢慢流逝,大约在起火四分钟后,指尖终于传来轻微的震动--门在开启!
精神陡然一振,我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到达保险库的电梯不大,最多不过同时搭乘四个人,我能利用的机会只有第一批人和第二批人到达的时间差,大概有两分多钟。梅菲特公爵身份尊贵,尽管失火的是他的私人保险库,但他最先下来的可能性为零。被我打昏的乔纳一定早就清醒了,公爵肯定知道已有不速之客到访,而且进行过细致地搜查,对他来说以往最熟悉的保险库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成了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如果换成我,我也不会冒然进入无缘无故就失火的保险库,但是这里全是公爵收集的珍品,他也绝不可能等到火自然熄灭才下来查看,就算他不在乎不可知的危险,他的侍卫和仆从也断然不会任由主人去冒险。只要避开认识我的梅菲特公爵,逃脱计划就成功了三分之一。
金属门慢慢离开静止的手掌,一缕微带凉意的清新空气悄然拂过脸颊,随后,门外空气在气压差的作用下潮水一般急速扑进来,将要熄灭的火焰立刻腾起一米多高,火势和气流卷挟着浓烟四处冲撞,然后像决堤的河水一样从门涌出去。我看不到外面,但可以想象那种烟雾弥漫、对面不见人的情景。
门外没有任何声响,也感觉不到有人靠近门边,显然来人非常谨慎。我静静贴着墙壁耐心等候,火势相当猛,连浓烟都无法遮掩火焰的跳跃升腾,他们要想灭火,必须到门内来--这里有相当一部分收藏品是易碎的瓷器、玉器和书画,高压水枪绝对不能用,更重要的是,他们绝不敢在门内使用枪械,这一点对我相当有利,可是,我却无法在无氧情况下无限期坚持下去,所以必须在自己被逼出前先引对方进来。
抚摸一下手中的明代景德镇瓷瓶,我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一狠心将它甩出去。梅菲特公爵的收藏品件件都价值连城,我的"诱敌之计"不知要毁掉多少件无价之宝了。
飞出的瓷瓶撞击到堆放在地板上的瓷器、玉器,连续不断的瓦瓷碎裂声夹杂在浓烟中飘到门外,银质的碎裂声仿佛水晶相撞一样清越悠长,在火焰升腾的声音中异常清晰。
门外依然没有动静。
再次叹息一声,我将散放在脚边的木块踢出,接着又是一阵让人心痛的瓷器碎裂声。
"******"门外的人以意大利语骂了句粗话,终于不得不向门边靠近。
脚步声告诉我,对方只有两个人!真是天助我也,我不禁一阵狂喜。
借助浓烟的掩护,我离开门边,向内退出一段距离。一般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进门总是先注意门两侧是不是有埋伏,而往往在短时间内忽略前方。果然,那两个人一跨进门,就先左右扫视,在他们的注意力还没有集中到前方时,我已经从浓烟中冲出,扑向左边的那个人!在扑出的同时,我把一直抓在手中的阿拉伯弯刀向另外一个人掷去,目的不在伤人,而在阻敌。
出其不意的攻击使对方有瞬间的手足无措,但他的反应也算是一流的了,我的拳击到他面前时,他已经调整好姿势,双手交叉上扬,想要格开我的攻势。我右拳去势未减,却在他双腕交叉处猛然停住,身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下一挫,左腿微屈,右腿直向横扫,膝盖正好撞击到对方的小腿,空气中响起骨骼碎裂的微响,趁对方一痛失神,我急速跃起在他肩颈处补了一掌,对方高大的身躯僵了一下,随即倒在地上。从发动攻击到对手倒地,不过才十几秒钟。
还有一个敌人!
我弹起的身子还没有站稳,上身就被从腰侧绕过的手抱住了!对方的力气显然比我大得多,想凭力量摆脱他似乎不可能,我尽力保持身体前倾,右脚左移一步,同左脚形成交叉,然后身体突然团起、下沉,向前方翻滚出去,对方顿失重心,身躯在惯性作用下从我肩上翻过,背脊重重摔在地板上。我顺势再接一个后滚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我和对方几乎是同时站起身子,在对方抬头的一瞬间--
"小心钻石!"我右手一扬,向他胸口处投出一样东西。任何人听到这样一句古怪的提醒都会有短暂的不解,他也不例外,略微愣怔一下后,才向旁边闪开。飞向他的其实是木块,速度虽快,但力道不足,在离他的身体还有一米的地方就落下了,这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不由又愣了一下。他的两次愣怔为我赢得了时间,对方左肩微微晃动时,我就知道他要向右侧移动,而他第二次发愣时正好成为靶子,比抛出的木块稍晚出手的"紫色的微笑"才是真正的杀招,比垒球略小的" 紫色的微笑"在我全力一掷之下带着隐隐的破空声击打在对方脸上,血肉之躯当然不能同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相比,对方向后飞出三米才摔在地上。我没有一丝犹豫,也来不及检查那人是死是活,俯身捡起"紫色的微笑",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直接冲出密压门,随手又用力将门合上。
背靠着金属门,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总算离开那个活棺材了!可是这只是逃脱计划最初的一小步,真正的危险历程才刚刚开始。
略作喘息,我一口气冲出剩余的四道密压门,向电梯跑过去,走廊中也弥漫着刺鼻的烟雾,能见度不是很好,幸好防盗系统已经全部关闭,不必担心会有意外的障碍。贴着走廊一侧冲出不到四十米,迎面就撞上了第二批下来的人,这次有四个,在他们身后,电梯门正缓缓合拢。
左右都是金属墙壁,无处可藏,退回去则正好告诉来人我有问题,危急中,我不停反进,以最快的速度直冲过去,边向前冲边用刻意压低的嗓音以意大利语向他们大叫:"火势太猛,无法控制,你们快去帮忙,我再去取灭火器!"一句话说完,我也从他们身边掠过,并没有人出手阻止,反而同时侧身让开道路。我一面不回头继续前冲,一面补充:"潜进城堡的人也在,已经被抓住了......"话只说到一半,我已经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从门缝中闪进去,透过逐渐缩窄的门缝,我看到那四个人正向保险库跑去。真是侥幸,若他们有一丝疑心,我的计划就要全部泡汤。第二关侥幸通过,但后面还有不知多少关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