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 上(生子)————秋至水

作者:秋至水  录入:08-04

暖风轻拂面,只是那暖意却不入心,白霁昀反倒感到点点寒意,冰寒起自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于身,令他难以承受地抱住自己。
原本来散心的,这会儿反倒是越加烦心了,白霁昀重重捶了一下一边的树干,心浮气躁地转身离去,一无所获地回了别院,晚饭也不吃地去了自个儿的房间,蒙头睡觉,只是一直无法入眠,心里杂七杂八地混乱着,直到第二日鸡鸣才有了睡意,朦朦胧胧之中入了梦乡
昀儿昀儿白霁昀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有人呼唤自己,转身一看竟是自己的亲娘游寒梦,只见游寒梦依旧是风姿卓越一身淡装,面带桃花,一笑百媚,仿若又回到了他三岁那会儿,他心中一喜,正要应声,便见一小人儿抢先一步,奔向游寒梦,口齿不清地叫道:娘亲,抱抱──
他愣在了原地,那不是自己吗?
游寒梦抱住小时候的他,在那小脸上亲了一下,道:我家昀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听得游寒梦这般一讲,他不自觉也有了真心笑颜,那时年纪虽小,他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却还记得娘亲对自己的疼爱,他也最喜欢娘亲了,便是后来娘亲被人掳去了吴地,他心中始终思念着娘亲,常常因为吵着要娘亲而被父亲惩罚
刚想到此处,没想到背景一转,他不知何时已来到白府偏院,再一转身便见白竑抱着虚弱的游寒梦,直奔偏院,他悄然跟于后面,见白竑将游寒梦置于床上,又吩咐了下人来照顾,然后转身对游寒梦道:寒梦,你只管在此休息,你不必担忧,凡事有我,往后你还是这白府的主母。
游寒梦之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曾看白竑一眼,白竑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但是手却停滞在了半空,最终转身离去了。
见白竑离去,白霁昀心中欢喜,跑向游寒梦唤道:娘亲──
游寒梦缓缓地转头,瞧到他,苍白的脸上终有了一笑,轻声回他道:昀儿我的昀儿长大了
白霁昀一把上前,握住游寒梦的手,止不住眼中的泪水,道:娘亲,昀儿好想你,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都不回来看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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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寒梦看了一眼白霁昀,眼神又变得缥缈起来,忽地呵呵两声笑,笑声空洞里带了几分苍凉,让人听得颇为心酸。
娘?白霁昀不解地看向游寒梦,等不及游寒梦说什么,就见白成走进来冷冷地说道:少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完便强硬地将他拉了出去,任是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很气愤,一脚踢向白成,白成却在一瞬间消失,让他的脚落空,他没有细思什么,便转身又去看游寒梦,只是在这转瞬之间,游寒梦的脸色又难看了不少,身子也更显虚弱,见他再次进来,游寒梦布满愁绪的面容才多了一点微薄之笑,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昀儿,娘送给你的那把随身匕首,你还带在身边吗?
带着呢!娘送我的东西,昀儿都有好好地保管着呢!白霁昀如献宝般地将小心翼翼收藏于怀里的匕首拿给游寒梦看,就算娘亲离开他七年,他还是惦念着娘亲,父亲那些一心讨好于他的侍妾他看都不看一眼,他还帮娘守着白家主母的位置,他就知道娘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娘亲终于回来了!
接过他手中的匕首,游寒梦将匕首拔出剑鞘,又笑开了,转头对白霁昀道:昀儿,你还有个弟弟,虽然他和你不同姓,但到底是你弟弟,你爹对不起他爹娘也对不起他们,他对娘那么好,娘却还是害了他呵呵呵,竑,我这般爱你换得的又是什么!主母?我还有何面目!我如今不管是面对谁都无脸面了!竑啊,你可知你害的我妻不妻,母不母,两边皆不是人!
娘?游寒梦又不舍地看向白霁昀,道:昀儿,你要和你弟弟相互照顾,娘对不起你们对不起
娘?白霁昀更加不解地看向游寒梦,却看到游寒梦高举起匕首,就当着他的面!当着他的面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霎那间,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喷洒而出,将他的整个视野染成了红色!
娘──不要──娘──他哭喊着拼命摇着游寒梦,而游寒梦却不见半点反应,任由她的血将他的手都染了个红透!
寒梦!恍惚间,他听到白竑的声音,而白竑的脸之于他却是那般的模糊,只是重重的一掌真真实实地拍在了他单薄的胸口,顿时一股腥热自他的胸腔满出了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吐了出来,而他眼前惟有黑暗中的那对怒目:你这个畜牲!你连自己的亲娘也杀!你这个弑母的混蛋!
呵呵他杀了娘亲吗?原来是他杀了娘亲呀娘亲是他杀死的他杀了娘亲他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眼见白竑又是一掌下来,他却完全没有躲闪之意
昀儿如同娘亲般温柔的呼唤,是娘亲吗?娘亲没有死!他猛一抬头,却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挺的面孔,他无助地扑到他的怀中,哭诉道:沈雷哥──沈雷哥──我没有杀死娘亲!娘亲不是我杀死的!真的不是我杀死的!
沈雷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轻哄着他说:昀儿乖
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沈雷,祈求地说道:沈雷哥,你告诉我,娘不是我杀的!
傻瓜沈雷微笑着,摸了一把白霁昀的头,将白霁昀颤抖的身子拥入怀中。白霁昀恐慌地用力紧紧抱住沈雷,如一只失去母兽的小野兽,惊慌失措地蹭着沈雷,不断地念叨着:沈雷哥,你不会像娘亲一样离开我吧答应我沈雷哥不要离开我!
沈雷却沉默不语,白霁昀慌张地抬头,却看到沈雷竟然也满身是血,只是不变的是脸色那份淡笑!沈雷哥!怎么会这个样子!
你说什么呀?昀儿不是你杀了我吗?沈雷依旧微笑着,只是那笑带着几分狰狞。
不!白霁昀惧怕地推开了沈雷,赫然看见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正是游寒梦自尽的那一把!不──沈雷哥!我不要你死!
你不要我死?呵呵昀儿你说什么傻话不是你布局要杀我吗?事到如今,我已经被你害死了!沈雷忽然哈哈大笑,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让白霁昀更为慌张。
不──沈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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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沈雷哥──白霁昀发出一声惊吼,猛然坐了起来,才发觉自己不过是做梦,擦拭着满头冷汗,不敢再闭上眼睛,只要一想到沈雷满身是血的模样,他便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你醒了白霁昀又是一惊,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那人一身儒生装扮,竹青色的一身长袍,衬着一张清秀的脸,与白霁昀看上去截然相反,只是眉宇之间竟有几分神似,但是那容貌又与柳云嫣更为相似。
猛地,白霁昀自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人,似疯了一般低吼道:快去救沈雷哥!快去救沈雷哥!
那人顿时惊愕地愣在了原地,相识这么久不曾见过这般失态的白霁昀,沈雷果真在他心里地位非凡啊心中忍不住生了怨郁,好想摇晃着他,对他大吼,只是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脸上亦露出了温柔淡笑,只是那笑看在白霁昀的眼中截然不同与沈雷的。他轻声道:哥,你冷静点。
白霁昀突然颓废地放开了他,两手无力地垂挂了下来,整个人阴沈了下来,又让人心生不忍,那美艳的脸添了那般愁怅,倒比起平日艳笑更触动人心,让他又不自觉地唤了一声哥──
收拾起心中的烦愁与不安,白霁昀又恢复了往日的傲然,他不再瞧向那人,像是不曾发生什么地穿衣洗漱起来,半晌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凝望着他的背影,即便是背影也这般蛊惑,他苦笑着道:我若说我想你,你可相信?
白霁昀不曾回头,他若回头必能看到他眼中的痴怨,背对着他,白霁昀冷冷地回了一句:这些话还是拿去哄别人吧,不必在这里废话。
那人闭起双目,久久地才睁开眼,而再睁眼已将眼中的各种情愫全然收起,他笑道:张廷敬已经开始部署了,昨日他部下的一万精兵已经出发直奔白沈雷处。
白霁昀默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良久才问道:那白沈雷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虽然很微弱,但是他还是看到了白霁昀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声音看似平淡却多了一点似有若无的关怀,不知道白霁昀自己有没有发觉他掩饰着心中苦涩,笑道:白沈雷那五千人对付那些下三滥的流寇自然绰绰有余,怕是用不了两日就能出结果了,不过张廷敬的兵也用不了两天就可赶到吧
哦──白霁昀随意应了一声,听上去颇有些心不在焉的,那人却知道他心神不宁还在矛盾之中。
忽地,白霁昀转身正对着那人,问道:如果从景山直接领兵日夜兼程赶过去,能赶上张廷敬的兵吗?
听得他这般问,那人微微一怔,随即半低下头,似在沈思又似在遮掩什么,道:恐怕有些困难
白霁昀正色瞧着那人,道:你也不必猜测我的心思了,你快些赶回白都,给焦正德传我密令放了左莽与他一同牵制住张廷敬的余部!那焦正德乃白地四大武将之中年纪最长者,对白竑算得上忠心,他手中有白竑的虎符便能调动他,何况他对张廷敬也早有不满。
语毕,白霁昀便不再多看那人一眼,转身便出了房门,留下那人瞧着他离去的背影。
那如风般的影子瞬间消失在自己的面前,脸上的笑也僵了下来,这人就这么信得过自己吗?也不怕他私底下搞鬼害白沈雷吗?
呵呵他该高兴才是,这人对自己的信任更胜于白沈雷,只是为何心中却这般疼痛,痛得有些无法呼吸,有那么瞬间他真的希望沈雷就此死去罢了!无论如何,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无人能及便是沈雷也无法插入,也好也好!这血缘的关系至少是牢不可破的,至少白霁昀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相信自己,因为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因为他们背负着同样的孤独和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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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垣心事沉沉地游荡于别院之内,说是人手不够让他来这里,其实不过是随意拿了个借口将他从沈雷身边调走,虽说白沈雷一人独自面对那些不成气候的流寇根本是小菜一碟,但是白竑哪里会那么简单,只怕有诈!也不知道白将军那边怎么样了,担心着白沈雷,陆启垣脸色实是不佳。
等到白霁昀看到他的时候,便见他站立不安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一刻都无停下来。白霁昀一看便知道他在担心沈雷,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这陆启垣倒是很关心沈雷嘛!看上去也是忠心耿耿的模样,不会是对沈雷另存了什么心吧?
白霁昀有了转身离去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对陆启垣莫名的厌恶,脸上套上固有的艳笑,换上不正经的口吻道:陆将军,在为何事这么焦躁不安呢?
陆启垣没料到白霁昀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与自己打招呼,虽然平时对他嗤之以鼻,但是见了那张笑得连春花也黯然失色的美颜,一时之间也失了神。
陆将军?直到白霁昀再唤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当着白霁昀的面失神了,他偏黑的肤色上也多了些红,慌忙收回心神,行礼道:属下参见少主公。
陆将军,不必多礼。我直接问你,这次你带了多少军士过来?白霁昀直接地问着,倒让陆启垣有些反应不过来,素来说这个白霁昀行事古怪,还真是不假!
快说,我没时间和你磨蹭!白霁昀不耐烦地催促着,陆启垣犹豫了一下,道:约莫千余人。
只有千余人?白霁昀眉头一锁,思索了半会,又道,离景山最近的陈珞山部应该是你的旧部吧突然白霁昀脸色一正,变化之快更是让陆启垣难以琢磨,他严肃地说道:你速去他那里调两万精锐,限你两日之内赶赴北部支持白将军!不得有误!
什么?完全没有想到白霁昀会这么说,陆启垣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刚刚是不是他听错了?
白霁昀不悦地看向他,严厉呵斥道:这是军令!陆将军你装什么胡涂!还不快去!
陆启垣这才反应过来,心中一阵喜悦,难怪白将军这般死忠于白霁昀,白霁昀行事看似怪异却不失道义,更是顾及忠于他的志士,身为武将能得这般主公实是大幸!他单膝跪下,恭敬道:属下遵命!
白霁昀看了一眼陆启垣离去的身影,抬头望向天上飘浮的白云,虚虚实实,犹言无心,何以遣情?心中的情思理不清剪还乱,也不愿理
他再低头,白成已经立于他的面前,他冷然一笑,刚刚的事想必他都看到了,但是无妨他本来就没打算瞒着白竑,何况这事白竑迟早要知道的。
白成貌似恭敬地低头行礼,道:少主公,主公请你过去。
知道了。早在意料之中,脸上又浮起艳丽之笑,这张面具便是对着亲生父亲也容不得他摘下来,而又有何人可以让他不必再戴上这张面具?
跟在白成后头,白霁昀到了白竑的居所,白竑喜水,此处的楼阁应他的要求用竹搭建在水池之上,水岸之上以柳树为主穿插着几树梨花,白绿相间映于水上,拖烟拂水,萦砌乍飞还乍舞,扑池如雪又如霜,还真有些超然绝俗。
白霁昀暗自冷笑,分明俗人一个还要遮遮掩掩,越发让人觉得恶心了!
白竑早已在阁内等候着,他面前摆放着棋桌,一边的侍女正在煮着梅子酒,酒香浸染着竹味,颇有些世外之感。
白竑听得脚步声,也不抬头,只是望向远方水上的鸳鸯,声无起伏地道:昀儿,你来了。我们父子二人许久未对弈了,今日刚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地和为父来上几局吧。
孩儿遵命。白霁昀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白竑一挥手,一边的侍女便都下去了,唯留下白成一人继续煮酒伺候他们父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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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轻啄梅酒,平静地下着棋,仿若是一对关系极好的父子,闲处于天地山水之间,远离车马之喧。白霁昀平时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这棋局之上却很老练,与白竑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白竑玩味地看着棋局,一子落下,笑道:真不愧是我儿子,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霁昀的脸上意外地没有笑意,他冷冷地看向白竑,道:我要的是沈雷哥活着回来。
白竑眉头一挑,望向儿子,见他一脸严肃,知他并不是在玩笑,只是他嗤之一笑,嘲讽道:你这般的布局,那白沈雷还有活着的可能吗?他要真能活着回来,那我还真得在白都内大开杀戒呢!
白霁昀沈思了一会,方放下棋子,道:如果我不让你杀沈雷呢?沈雷哥既然答应他会活着回来,应该会回来吧只是这一次,他心里真的很没有底
白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冷然道:他活着对我们没有好处。
白霁昀瞧了一眼一旁的白成,冷笑道:只是对你没有好处罢了。
昀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无任何人可信,更不能妇人之仁,但凡不利于己的都要除掉,但凡可以利用的皆要利用,白沈雷的存在对我们而言是最大的威胁,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白竑吟完杯中酒,又让白成斟上,感到手上竟洒到了一些酒,看向白成又道,当然如果白沈雷肯自宫以示忠心,我倒可以考虑不杀他,不过前提是他这次还能回得来。
望向楼阁之外的水面,白霁昀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待到他再回头的时候,又戴上了平日的艳笑,轻佻道:就算是自宫的人,怕是也是另有目的的吧?
那要看是什么目的了?只要他怀的目的无伤我们的利益,又未尝不可?白竑不在乎地说道,突然语气一转,笑道,昀儿,告诉你个好消息,前些日子为父为你向齐地三小姐求亲,今日对方来信,应允了这门亲事。
这句话才是他今日的重点吧,这事他根本就没有与自己商榷,只要有利,就算那齐三小姐是废人,就算自己不同意,白竑也要他将她娶回家吧!轻轻地放下棋子,他起身行礼,道:一切皆由父亲安排,孩儿告退。输赢已分,没有下下去的必要了。
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轻声说了一句,更似在自言自语,但是白竑和白成却是听得分外清楚:在父亲大人你的眼里,娘亲也不过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吧。
原本捏在白竑手指间的水晶棋子砰地掉落下来,滚到了白竑面前,他怔怔地盯着那枚棋子,透明的水晶在阳光之下光芒四射,而折射之中仿佛又映出了游寒梦那张我见犹怜的面容。
夫君求求你!我不要去吴地!我不要离开你和昀儿!寒梦,你要知道吴地之强大,非我白地所能及,如今吴其看上了你,一心要娶你为妻,我若不交出你他就要入侵白地!你也不愿白地遭受战乱之苦吧,更何况我们也可借吴地之力除去东面的魏,你更能前去吴地以制内乱,到时候我攻下吴地,自然就能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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