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 第二卷————曹雨恬

梵天的话听得我心酸。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说要带我去天界，我不依。第二次见到他时，我跪下身子求他，取悦他，讨好他。如今，已过了千年，我早已忘了当初留在他身边的初衷。也许，我不会爱他，却也不会去伤害。

梵天很快就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霸气和邪气，美丽的仿佛是世间最纯净的孩子。我摸了摸他的面颊，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子，走到窗前。

窗外，一眼望去，天界的一切一览无遗。

光华浮动，雾气缭绕。雪白的建筑物层层叠叠，隐约在白云之间，泛着雪白的光芒。

一切都是神圣肃穆的。一切都是光明美好的。

突然想起霞离开前说的话。

天界没有夜晚，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

我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他所说的是否是那里……

沉吟了片刻，走到塌前，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梵天的眸子，披上衣袍，向外走去。

第三章

天界与空界的交汇处，因清浊交汇而生的神树枝繁叶茂，散发着幽绿的清透荧光。梵天曾告诉我，这里是天界的生命之源。

在这里，界与界相连所生成的奇异空间，一半的天色湛蓝，一半的天色深蓝。梵天曾笑说，走在这天色交汇之间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其实，我知道梵天并非不知善恶，只是不喜分辨罢了。

走到树下，撑天的大树遮掩了半边的天色，看着一边的白色光芒闪耀，再看向那深蓝色的星空，总觉得有些眩目。

我靠在树边，等着那个不知道是否会来的人出现。

空气中散发着清淡的气息。雪白通透的高级灵体偷偷地爬在枝头上，探出眼来看我。

“袅袅兮微风拂面，瑟瑟兮木叶飘零。”

耳边飘来那熟悉的话语，伴随着轻佻的笑声。我寻声看去，走到树的另一边。

清澈的湖面，一丝丝，一缕缕的风，飘起淡淡的涟漪。雪白的身子浸泡在湖水之中，透着星光的烁目，似那雪白晶莹的鹅卵石，令人不禁想要伸手触摸；莹玉的肩头上挂着晶莹的水珠，粉红的面颊透着醉人的笑意，樱红的唇片，湛蓝通透的眼里，醉意迷朦。

“婀娜兮佳人远望，可人兮美人近赏。”

霞走到岸边，向前倾了倾身子，枕着胳膊，斜靠在池边，抬起眼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还真是有雅兴。”我不冷不热地看着他，身子却不由自主热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狠狠咬住那片诱人的红唇。

“啧啧～，小白莲，你还真是半点也不解风情，我这叫文字勾引，懂？”

“你这是在勾引我？”

“你说呢？”霞仍用那露骨挑逗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抿了抿唇，调皮地眨起眼来，随即气鼓鼓地嘟起嘴来，嗔道：“小白莲，你让我等这般久，是否该罚？”

他这撒娇的神态着实可人，红唇凝香，白玉凝露，似醉非醉，似怒非怒。我的身子更热了，干咳了几声，别过眼去不再看他。

“你——，找我有事？”我感觉我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但确实找不到话来说，总不见得又问圣君的事。

“有事？”霞显然也觉得我这个问题很无趣，我偷眼看了看他，他轻轻勾起嘴角来，带着嘲讽地瞥了我一眼，又自闭上眼去，安逸地靠在池边，低声呢喃道：“如果想见你也算事情的话，那倒确实算是有事。”

我一时无语。鼻子微微一酸。其实我也很想见他，就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嘿嘿，小白莲，你脸红了。”霞微微抬起眼来看我，笑得像个调皮的孩子，“年纪一大把了，还那么害羞，羞不羞？”

我瞪了他一眼，他仍笑嘻嘻的看我，话锋一转：“你这么来见我也不怕我害你么？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语气听得我心下莫名起火。

“是么？那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在这里安排了数千妖兽的埋伏？还是说，有更精密毒辣的陷阱在等着我去钻？”

他嘿嘿一笑，“是哟是哟，我安排了好多埋伏和陷阱，现在先勾引你和我干那档子事儿，然后等你没力气的时候，在你的心口戳上一剑，然后就会有数千妖兽冲出来把你砍得尸骨无存，哎呀呀，那么完美的计划啊，真是完美啊～！”

霞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听得我很不是滋味，他边说边哈哈大笑了起来，撑起脑袋看着我，眨了眨眼，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小白莲，我们做吧！”

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仿佛即将沸腾。我有些吃不消他这种赤裸裸的勾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看着我问：“难道你不想？”

他明知我不可能不想，即使心里刻意不想，但身子也不听使唤。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后悔跑来这里找他。

“还是，不敢？”霞的目光里透出一股轻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我浑身一颤，纵身跃入池中，一把环上他的腰，狠狠咬上那诱人的唇片。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在笑我。我并非受不住他的激，只是受不了他这般的眼神。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我有些粗鲁，也有些疯狂。粗暴的吻，疯狂的缠绕。狠狠地啃噬他的每一寸肌肤，周身弥漫着他的气息，他的香甜。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欲望，唯独欲望，将我吞噬殆尽。我要他。是的。我一直，想要他。

霞顺从地任由我摆布，我扣住他的腰，顶着他的身子靠在池边，扯起他的两条腿来，坚实的臀部靠上了我的前身，我向前蹭了蹭，早已胀得坚硬的分身顶了顶穴口。霞媚眼如丝，微眯着眼，浅浅微笑着看我。我用力一冲，在湿润的水下，整个分身很快就冲入紧闭的穴口。里面很紧，紧缩地挤压着我，压得我浑身的血脉贲张，急速的抽动搅起团团水花。霞微微蹙起眉来，低声叫唤着我的名字，湛蓝的眼里流动着欲望的水雾。

“唔～小白莲！”

带着浓重欲望的呼唤声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猛地一个冲刺，欲望达到了顶峰，我喘着气怀抱着他，垂首吻过他的面颊，他的眼眸，他的唇。他靠在我臂弯里，浅浅微笑着。

“小白莲，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我知道，你一直想杀我。”我紧了紧怀抱，“我也一直想杀了你。”声音有些哽咽。埋着脸，不想再说话，只想好好抱着他。手臂上涌起一股热流，霞埋着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嗯。”手臂上陡然一疼，霞狠狠地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仿佛恨不能咬下肉来。

“再来一次？”我撩开他的发，吻上他的耳垂，他松了口，血水顺着伤口缓缓流了下来。霞舔了舔我的伤口，看着我笑了起来，问：“如果你很希望被人看着做的话，我并不介意。”

我也笑看着他，“我并不介意，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干你，尤其是你的小孩儿。”

霞脸色一黯。我甩手激起一阵水剑，树叶飘零，纷纷洒洒，一个小东西扑通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东西诶哟一声摔倒在地，又腾地跳起身来，揉了揉屁股，愤怒地瞪视着我，裂着嘴，露出里面两颗小虎牙来。

霞走出水池，披上了衣袍，想要伸手去抱那小东西，小东西却躲开了，眼泪汪汪地看着霞。

“爹爹！你，你，你！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猫爹爹？”

“嗯，珀儿，这个问题很深奥噢～，你猫爹爹都不能回答，所以爹爹也没办法回答。”

“呜呜呜～，爹爹是坏人～”小东西哭了起来，霞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拍了又拍。

我走出水池，颇感兴趣地看着这父子俩。

“霞，下次出门，记得把小孩子哄睡着了再出来。”

“哎唷，小白莲，你什么时候变那么聪明了？敢情是偷情偷出精来了？”

“我们这算是偷情？”

“嗯，如果不算，那你下次记得和梵天打好招呼，光明正大地来找我。”

我无语了。和他争论从来占不了上风。

“是噢，莲儿，下次出门前，记得和我说一声才好。”

我瞬间僵硬了。转过身，梵天衣衫不整的站在我身后，冷冷地看着我，“省得我出动全天界的人来找你。”

第四章

我尴尬地看向梵天，他脸上挂着冰冷愤怒的神色，身上的衣冠凌乱不堪，显然是匆匆寻我未及细穿。在他身后，伐楼那、伐由、苏摩、苏里耶、阿耆尼、俱比罗，八大天神中的六人站成一排，神色不一的看着我。

我和赤霞的事，三界皆知，但在赤霞随菩提叛乱之后，无人再敢提及。如今在那么多人面前被逮个正着，解释也是徒然。更何况，也确实是我的错。

“陛下……”我不知该说什么，整了整衣衫，走到梵天跟前。

梵天不说话，身后的六人自然也没人敢开口说话。

霞站在不远处，放下怀里的小东西，侧着脑袋笑看着我们：“天神陛下带那么多人来捉奸么？赤霞真感无比荣幸之至啊。”

“噢？”梵天轻轻一笑，“莲儿方回来，你便先是擅闯琉璃殿，后又与他相会于此，是巧合么？”

“天神陛下认为呢？”

“如若你只是私自见他，我也不会阻止。但若是有其他目的……”梵天的脸色一沉，眸子里迸射出危险的气息，半边的天色陡然亮若白昼。疾风扫过，光芒之下，无数道身影纵身跃出，密密麻麻的妖兽群和魔族战士围绕在霞的身后，杀气弥漫。

我心口一紧。梵天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低声道：“莲儿，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不会再想他。”

梵天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并非逼你什么，纵然伤心，也不会再逼你。但，我害怕失去。”

我看着梵天，他的眼里似乎含着泪，“我承认我不懂爱，但我绝不会伤害你，但他却不是。”

我知道梵天要说什么。也许爱到极致会成恨，但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伤害。如我，宁败于人前，也刺不下那一剑；亦如梵天。

我有些失神。

两军对立于天空之间，神树之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我却还在犹豫，在迷茫，在感伤。

如果不爱，又何必纠缠？霞，我如今在你心里，究竟算何？

我挣开了梵天的手，走上前去，四周凝聚着妖兽浓重的杀气，紧张的气氛压得人不得喘息。我注视着霞，注视着那双我最爱的湛蓝眼眸，“是你安排的？”

“啧啧啧，莲。”霞撩起他那湿漉漉的黑发，甩了甩脑袋，眯眼一笑，“虽然有些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不过，你还有力气打架么？”

愤怒。却更心痛。他没有否认。也没有隐瞒。我突然很恨我自己，而不是恨他。

霞身边的小东西突然向我猛冲了过来，我向侧一避，一把拎起那小东西，看着那酷似霞的脸庞，突然很想掐死他，却又下不了手。

“不——！”

声音不是霞的，却是梵天的。我错愕地看着鲜血喷涌而出，眼前的小魔物的脸扭曲着，变成了紫焰扭曲的脸庞。

“莲，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可以对敌人心存仁慈么？”霞的微笑很浅，笑容变得逐渐模糊。

我感觉自己很可笑。忽略了太多。只因为仍然相信。眼角的泪滑落，紫焰向后一个纵跃，避开了梵天的火焰。我捂着胸口，倒在了梵天的怀里。

伐楼那丢出了奔腾的水刃，伐由掀起了猛烈的飓风，苏摩喷洒着剧毒的美酒，苏里耶和阿耆尼燃烧起一片火海。梵天抱着我退到众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用治愈之光照耀着我的伤口，想要止住奔流不止的鲜血。

“莲儿……”梵天的声音颤抖着。

我看着前方混乱厮杀的人群。模模糊糊的一片。

“没事的。”梵天的怀抱很暖，整个人却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有你在，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我自嘲地笑了笑，挣开梵天的怀抱，努力地站起身子来。

“莲儿，你要做什么？”梵天紧张地拉住我的手，我微笑着看他，“陛下，我没事。我要亲手，杀死他。”

梵天怔怔地看着我，松开了手。

我摇摇晃晃地走上前，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如同混乱不清的记忆。

周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味，被火焰烧焦的尸体散发着难闻的气息。飓风肃杀，水火交替，混乱不堪。

我看着眼前不远处，人群中的那个人，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欺骗了自己太久，有些时候会分不清楚什么才是真实。总是顺其自然，最后却发现，早已遗忘了最初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许，我什么也不想要。但如果要结束，也要由我亲手结束一切。

霞忙于应对阿耆尼的嗜人的火焰，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站在混乱的人群间，笑得恬淡。

“从银岭归来，回于巴比伦之地，

冻土啊，冰河啊，魔鬼的公爵，

履行远古的契约，

蝙蝠的黑羽，夜魔的青爪，

生命的雷精，不灭的火炎，

冰雪的精灵，化为撕裂者，

斯科勿，亦多侯坶，

盛血的圣杯，不归的灵魂，

在漆黑的黑暗中燃烧的地狱之火，

化为我的利剑，

迪乌斯汀，大气和大地的精灵，

冥界的贤者，用七把钥匙打开地狱之门，

从黑暗的深渊苏醒，

打开吧，天之圣柜，

我以主人的名义命令你，

黑色的灵魂，

生命化作白刃，直到燃成灰尽，

统御三界的黑暗之王，依循碎片之缘，

藉由您所有的力量，赐与我，

布里特，

遵从布里特，遵从血的盟约，

从负界的混沌唤醒的禁断的黑炎，

以天地诸元为名，

伴随着黄昏到来的黑暗，

伴随着血流到来的战斗，

以伟大的诃罗之名，

将他们导上毁灭之途，

比黑暗还要凄黑者，

比夜晚还要深沉者，

在混沌的世界中伟大的存在，

金色的黑暗之王啊，

我在这里向您请愿，

我在这里向您发誓，

对于阻挡在我前方所有的愚蠢之物，

集合你我之力，

赐与他们毁灭！”

天际染上一片血红，我看见黑色的火焰冲上云霄，紫色的雷电汇聚成利剑。

刺耳的尖叫声，死者的痛苦呻吟。

默默地闭上眼。

一切。

都结束吧……

第五章

白蒙蒙的一片……

我，死了么？

叮叮咚咚，溪水的流动声？不，不是……好象是，铃铛？

“小白莲，梵天今天在殿上说，他要让佛陀成为八大天神的主神，你听说了么？”

霞斜倚着雪白的殿柱，怀抱着黑猫，蹙眉看着我。黑猫不安分地翻来覆去，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我，又在做梦么？

“莲，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么？”霞捏了捏黑猫的脖子，许是下手过重，黑猫不适地挣脱开怀抱，腾地跳了下去，叮叮咚咚地跑开了。霞仍靠在那里，愤愤道：“佛陀做了些什么，梵天会不知道？”

我叹气。不知是我死了还会再见到他，还是又在梦中徘徊。

“小白莲，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和你父亲一样，也纵容这种事情继续发生么？”

纵容？是啊。那时候，为何我不曾阻止呢？可阻止了，又能怎样？爹爹会复活？佛陀会复活？还是二爹爹不会遁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