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最冷的地方是哪里?」阿汉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玉山吧!」
「我是指你去过的地方,有人住、可以生活的地方!」
「阿里山!我有去过,那里也有人住。」晋元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想起国中毕业旅行去阿里山,那几天冷到发抖,连走路都成问题。
「可能是我表达能力不好,我的意思是,平地的哪一个城市最冷,例如知本、基隆的。」
「喔,应该是……应该是淡水!台湾最低温不是常常出现在那里。」
「淡水?!」阿汉若有所思。
「你问这个干嘛?嫌你家太热,想搬去淡水,不用吹冷气省电费啊?」
「既然是淡水,那我想在大学毕业後,每年冬天去那里卖桂花汤圆。」
「哈哈!如果要卖汤圆,何必念完大学!你高中毕业就可以去了。」
「谁说大学毕业不能卖汤圆?」
「阿汉,你妈如果知道你大学毕业後竟然想以卖汤圆为生,她不会让你念大学的。」
「我只是想把桂花汤圆发扬出去,也许这是我们整个桂花村的契机。」
「还是你……就听你妈的话,高中毕业後就不要念了,取个老婆,展开你们桂花汤圆的一生!」
「这是祝福还是调侃?」阿汉很正经,他老觉得晋元这句话酸溜溜的。
「要不然你……就娶孙桂慈,郎才女貌,你们的桂花汤圆一定可以卖的吓吓叫,呵呵!」好一个不会看人脸色的兔崽子,意犹未尽地说的津津有味。
「说够了没?」
「生气了喔,我只是开开玩笑……」晋元给了一个自讨没趣鬼脸,当然,不能被阿汉看见。
??哇!怎麽会有人在这里摆摊子?」走出那一条蜿蜒的小径,迎面而来的又是另一片桂花园,桂花园旁边有一间土地公庙,小小的,应该不算是庙吧,高度大约只到晋元的胸口,一坪大,倒是比较像土地公……小小庙。不过令晋元更好奇的是,桂花树和土地公之间有个小摊贩,一个老公公就坐在摊前,看不出来他在卖什麽,因为一个客人也没有,所以,他乾脆就睡著了。
「那不是普通的摊贩,那是算命的。」
「喔~原来是卖命的啊!」晋元看了几眼,点点头。
「?」阿汉不解,转过头看著夏晋元,脸上就写著一个大问号。
「摊贩不就是以卖东西为生,那他的主打商品是算命,不就可以简称为卖命!」
「呵,歪理!」
「那你有没有算过命?」
「我没有,不过我妈帮我算过。」
「喔,就是他吗?准吗?」
「不知道,不过我妈叫我别来找他。」
「是喔,那……那他应该是很准,你妈有事情瞒著你。」
「呵,真是败给你了!」跟晋元在一起,阿汉苦笑的机会远比真的开心的笑还多。
「难道不是这样吗?要不然你妈……」
「走、走、走!你把他吵醒了……」阿汉催促著晋元,眼看那位老公公就快抬起头来。
「等一下,他好可怜,都没有生意。」
「喂,走啦。」阿汉急了,拉著夏晋元,他应该是想起妈妈告诫的话,所以一刻也待不住,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汉,等一下啦,就算是帮助他嘛!那我请他帮我算看看,明年我可不可以考上国立大学!」
「夏晋元,要上国立大学,用功一点就可以了!算什麽算!」晋元挣脱阿汉,不过阿汉似乎有点不耐烦。
「小兄弟,来来,不准不拿你任何银两。」两个人拉扯间真的把老公公给吵醒了,老公公眯著眼,看著兴致勃勃的夏晋元,也许,这是他今天第一笔生意吧。
桂花汤圆-15
「阿汉你看,不准不用钱耶!」晋元更兴奋了。
「随便你,我不算。」这样的大热天,阿汉却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好啦,那你在旁边等我总可以吧?!」晋元拉住阿汉,半哀求著。
「小兄弟,坐!」老公公指著盖满灰尘的长板凳,晋元抽出面纸稍微擦拭一下,拉著心不甘、情不愿的阿汉一起坐了下来。
「老公公,你是怎麽个算法?测字呢?还是姓名学?还是你会看手相啊!」
「呵呵!别急、别急,我说了,不准不收你任何银两……」老公公推了脸上那一副小的不能再小的眼镜,看起来颇像是民初的古董眼镜。
「我想问明年我可不可考上国立大学?」晋元早已迫不及待。
「这位小兄弟是不是这里人?」老公公的头偏向阿汉。
「对啊、对啊!你怎麽知道?你如何算出来的?」
「呵呵!这不用算,只是用常理推算。」
「常理推算?」晋元表情很讶异,同时阿汉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一点好奇心。
「这条小路通往山上的桂花园,如果不是有熟人带路,没有人会走这条路下来。再者,你们没有交通工具,如果不是有人住在这里,岂能走路上山?」
「喔,那……那为什麽不猜我是当地人,你怎麽知道是他?」
「呵呵!这更好推算了,你长的白白净净,刚才又拿纸巾擦拭板凳,山上人家不会这麽拘小节的……」
「喔~所以你不是会算命,你只是逻辑能力比较强!」夏晋元可是很少佩服人的,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老头子。
「年轻人,那你来逻辑逻辑我,看我为何在这里?又为何摆下这个摊子?」
「嗯……你身边没有交通工具,可见你也是这里人,平常走路上班。会摆下这个摊子,是因为……因为你无法下田工作,刚好年轻的时候念过逻辑,所以……」
「呵呵!你是聪明,只不过……」老公公又笑了,只要他开口,每次都会笑,夏晋元根本不知道他的笑是为了什麽,好担心他是笑自己笨。
「只是什麽?只是你还比我聪明?」晋元不甘示弱。
「呵呵,来!把你的出生时辰写下来,我来看看你的智慧缘……」老公公推过来一张小红纸,就搁在晋元的手边。
「阿汉,生辰八字可以给别人吗?」晋元转头悄悄地跟阿汉说著,从小就听说生辰八字是不可以随便给人的,要不然就会有坏人捏小草人跟你下毒咒。
「小兄弟,你别动!」老公公开口喊住晋元。
「我……怎麽了?」
「你先别动,让我仔细瞧瞧!」
「喂!做什麽?」晋元脸还面向著阿汉,一动也不敢动,突然,老公公伸手摸著晋元的耳朵,吓了晋元好一大跳。
「小兄弟,你右耳後面……那一块是胎记吗?」
「嗯。」晋元拉著自己耳朵,觉得自己好像被侵犯了,耳朵这麽敏感,没有人会这样摸自己耳朵的。
「你的生辰八字不用写了,我已经知道。如果我说错,你可以转身离开……」老公公好有自信,晋元跟阿汉都愣住了。
「你知道我的出生年月日?就因为这块胎记?」晋元的手还没离开耳朵,从小到大从没想过因为这块胎记,会带给自己这麽大的震撼。
「我可以知道你的出生月、日,至於年……我是无法从胎记上判别出来。」
「那……」晋元转头看著阿汉,是说该相信他呢?还是他只是故弄玄虚?可是看老公公他言之凿凿,还真有股威信。
「阿汉,你信吗?」
「他都还没猜出来,我当然不信。」
「可是他……看来似乎很有自信……」
「看你自己,还想继续吗?」
「如果他猜错,我们马上就走。」
「那猜对呢?」
「三百六十五分之一耶!要猜对很难吧!?」
「如果他真的猜对,你……不会吓晕过去吧。」
「我喔……如果他真的猜出来……对了,阿汉,我们刚刚聊天没泄漏我的生日吧?」
「没有。」
「好吧,就让他猜,如果他猜对,我就喊他为土地公!」
两个人在老公公眼前咬耳朵咬了好一会儿,不过老公公倒也没催促他们,只是静静的低著头翻阅著一本破旧的书,那应该就是他赖以维生的武功秘笈吧。
「老公公,你说吧,你自己说的喔,如果猜错,我们转身就走,你不能有任何理由……」
「我又不是贪图你们那几块钱,帮人看命,只是想为大家趋吉避凶,信不信,你自己斟酌斟酌。」
「好,那你可以算了,我的生日是什麽时候?」
晋元心里很挣扎,如果他说错,他会很心疼眼前这个老公公,这把年纪还用这种伎俩在这里骗人,那……万一他猜对了,他……是神仙吗?三百六十五分之一耶!
「你看吧!」老公公把刚刚推给晋元的那张小纸条又推了过来。
「在里面?」
「阿汉你帮我看!我……会紧张。」
「我不知道你生日。」
「九月。」晋元拉过阿汉的耳朵,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著,当然不能让老公公听见,万一他说要重写。
「好,如果连月份都不对,那就不用再看了。」
晋元撇过头,而阿汉则是迅速地翻开了那张纸,看来阿汉很不以为意,一点也不紧张。
「走!」阿汉把板凳往後挪开,拉起了晋元。
「怎麽了?」
「可以走了!」
「错了吗?」晋元有股失落感,他下意识里是很相信眼前这位老公公的。
「我说过我妈叫我别来的。」
「给我!」晋元不死心,他想亲眼看看那张纸条。
「不用了,错就错了。」阿汉推著晋元,催促著他。
「可是……阿汉你不觉得,即使猜错,也要问看看他为什麽耳朵有胎记,要猜这个日期?」
「知道一个错误的推测,那又怎样?」
「他猜几月?」
「跟你的九月八竿子打不著!」
「你确定没有看错?」到现在晋元还不死心。
「你要看自己看,看完总可以走了吧?」阿汉把揉成一团的红色纸条放在晋元手上。
「八月初一。」映在晋元眼前的四个字,是刚刚老公公用毛笔写下的。
「怎样?八月初一我没看错吧,死心了吗?」阿汉总会想起***叮咛,能不靠近这个人,就尽量离得远远的为妙。
「阿汉,九月是我的生日没错,但是,八月初一……也是我农历的生日……」晋元微微发抖,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这下,阿汉也没话说了。
「小兄弟,坐吧!」看来这位老公公非常有把握,他依然低著头,彷佛早就料到,他们一定会留下来似的。
= 待续 =
桂花汤圆-16
「阿汉,我……很好奇!」
「去听看看吧,也许他可以给你一些建议。」
「嗯。」晋元拉著阿汉,两个人又回到了那个长板凳,有了阿汉的支持,晋元多了点力量。
「小兄弟,你要考上国立大学是可以的,冥冥中会有一股力量,你会放弃私立大学比较热门的科系,而选择国立大学……」
「老……师父,这个可不可以等一下再回答这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麽你猜的出来我的生日?」晋元改口不喊老公公了,听的出来老公公只是敬老尊贤的称谓,而师父则是多了点钦佩的意味。
「呵呵!这辈子我遇过两个生辰为八月初一的人,你是第三个。」
「他们也跟我一样?耳朵都有胎记?」
「其中一个我见过,另一个则没有。见过的那个人,他的胎记在额头……」
「真的有胎记?那……一定有原因吧?!」
「七月俗称鬼月,七月二十九日鬼门关即将扣上,所有的孤魂野鬼在八月初一子时之前,必须回到鬼门关内……」老公公他又推了他的眼镜,打量著晋元的耳朵。
「你就是在八月初一即将投胎转世之时,遇上鬼门大关,为了摆脱那些孤魂野鬼的纠缠,经过一阵拉扯之後,被鬼门关夹伤了耳朵,冲出了鬼门,也因此得以转世为人!耳朵上的胎记,就在那时候烙下的……」
「真……真的吗?」晋元捂著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原来这个胎记、原来自己生前还有这麽一段故事。
「八月初一投胎的人,有的是被鬼门撞伤了额头,有的是被门夹伤了脚……」
沈默了一会儿没有人开口说话,不知道阿汉怎麽看待这件事,晋元只知道自己愣住了,如果回家告诉家人这段故事,他们应该也会被吓著吧。
「小兄弟,写下你的名字。」老公公再次把那张红纸条推向晋元手边。
「夏晋元。」接过老公公手上的毛笔,晋元在纸上划上自己的名字。
「呵呵,好一个名字!夏晋元……」
「老师父,我的名字好在哪里了?」晋元有些雀跃,从来没算过命,第一次有人说自己名字取的好,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从夏朝到晋代,最後来到元朝,你的人生就像朝代演变一样,越来越开明,越来越符合时代潮流……」
「这……代表我就会好命吗?」
「呵呵!只能说你衣食不缺,长大後往往都可以选择你自己所向往的路走,自己坚持做自己的主人。跌倒的时候有人搀扶,天冷的时候有人帮你御寒……」
「是喔……」晋元转头给阿汉一个表情,一个不太置信的表情。
「好好珍惜上天赐予你的福份,不仅如此,你还得帮助未受上天眷顾之人……」
「喔!阿汉,换你让他算一算!」
「不要。」阿汉摇摇头。
「阿汉没关系,反正只是好玩,无伤大雅的。」
「小兄弟,如果你介意把生辰告诉我,我来帮你看看你的手相。」
「阿汉,可以了吧?只是摸摸手而已……」晋元伸手把阿汉的手拿上来放在桌面上。
「这位小兄弟,你……生命来自父母,偏偏事事受控於父母,自己想做的事,往往都无法自己作主……」
「可是……可是他妈妈很疼他耶!」
「就是因为父母疼他,他是注定背上父母亲留下的债。」
「我不算了。」阿汉把手抽回来。
「老师父,你能说清楚一点,他要背上什麽债啊?」
「天机不可泄漏,在二十岁之前,他会遇上人生的第一笔债……」
「二十岁?怎麽可能?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念大学吧?!」
「这位兄弟跟大学是有缘无份……」
「怎麽可能?他成绩比我好太多了。如果他都无法上大学,那我怎麽办?」
「先别生气,大学,他是考得上、却出不来啊……」
「夏晋元我要走了。」阿汉的脚跨出板凳。
「阿汉等我!老师父你要收多少钱?」
「以後有空回来,给这位土地公烧炷香吧!」老公公摘下眼镜,转身指著旁边的土地公,一个字、一个字不疾不徐地说著。
「那我先走了,下次一定回来给他烧把香……」
「阿汉,你生气了?」晋元终於追上阿汉,阿汉脚步大,晋元赶了几步,胸口都渗出汗了。
「没有。」
「其实……其实他算的应该不准!你别信他的。」
「是吗?我觉得挺准的。」
「不准、不准!怎麽可能你不能念大学嘛!」
「他不是说了,我进的去,出不来!」
「呸、呸、呸!阿汉我们别信他,你成绩那麽好,不可能被退学的。更何况……更何况都考进去了,你妈妈也不可能不让你念完啊!对不对?」晋元叽哩呱啦说了一堆,无非是想戒除阿汉心里的恐惧,当然还包括晋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