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的折扣店。他购买了上衣和毛线帽,花了三千日元还有找头。
他手头的现金是被捕时的钱和在狱中工作而得到的钱,加起来是九万出头。在车站的休息室烦恼了将近一小时后,他决定还是先回
老家再说。
在快要出狱的时候,他开始觉得就算在家里帮忙也不错。他的老家在崎玉边缘经营居酒屋。年轻的时候他觉得乡下的破店子根本就
不值得多看上一眼。想法的改变是在过了三十岁之后。或者该说......是明白了自己的斤两,注意到了自己并没有多大才能之后。
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学习。在上了高中后就跟不上课程,开始终日旷课。因为不良同伴的增加而开始夜生活,不知不觉中成
为了暴走族的一员。因为觉得麻烦,所以干脆从高中退学。
在暴走族同伴的带领下,他明明没什么钱还是去了东京。偷窃、敲诈勒索,在作为流氓混混的小卒子而奔走的期间,他染上了毒瘾
。
最初的被捕是在二十一岁时。因为有混混被捕,所以他也被顺藤摸瓜的揪了出来。他被判处入狱一年,缓刑三年。
他原本打算在缓刑的三年中多加注意,可是判决后的第二个月就破功了。最初的一个月他有进行"自肃",而是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
出手,然后到了这个地步就哧溜哧溜地......在涩谷的车站前从外国人那里买药的时候被当场逮捕。
在服刑的期间他了解到了男人的滋味。同房里有个年过四十的娘娘腔,他原本只是觉得对方热情的过分,结果某天晚上就被吃掉了
。因为插入的那个是百田,所以也许算是他吃掉对方,可事实上还是"被吃掉"。
知道娘娘腔出狱为止他们都持续着关系,在离开监狱后也变得只找男人了。虽然面对女人还是立得起来,可是还是男人比较好。一
方面是松紧度更加好,另一方面是将同样的男人压在身下让对方申今也是一种乐趣。
在离开监狱后,他曾经有两个月在工地工作。可是白天的工作吃力肮脏,工资也很低。渐渐地他开始觉得那样工作太愚蠢,所以转
为可以更加轻松挣钱的夜晚工作。
他在几个月内换了若干个拉皮条之类的工作。之所以经常换工作,是因为他会偶尔对店里的金钱下手。在快要露馅的时候就带着那
笔钱逃跑。改变名字伪装年龄移动到神奈川的风俗街,然后再去崎玉......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在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再次因为嗑药而被捕。那个时候他在和因为嗑药而疯狂的男人交往,就在两人玩命的嗑药的时候被抓个正着
。其实是那个疯狂的男人被人盯上,他只是被捎带着逮捕的。
那个毒瘾很大的疯狂男人因为是初犯,所以获得缓刑。而尽管百田的瘾头要小得多,却因为存在前科而被判处三年六个月的刑期。
真是过分啊。
在监狱中,在过于空闲的时间中百田明白了。在一般人看来,自己多半是"垃圾"。可是就算在全都是垃圾的监狱中,自己也被当成
"垃圾"。懦弱,爱哭,只有嘴巴厉害。他被这样的责骂嘲笑。被强大的家伙抢走饭菜,被使唤的团团转也是家常便饭。无论是在监
狱内还是监狱外,他受到的待遇都没有改变。
在服刑的第二年,他因为被发现参与囚犯们的赌博而丧失了假释。将这个消息用书信传递出去后,原本一个月必然会来一次的父母
也不再来探望了。就算寄出书信也没有回音,那个给了他相当大的打击。因为觉得别说世人了,就连父母都放弃了他。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有好好的反省。他从心底发誓要认真工作,成为不用自惭形秽的人。他觉得自己绝对会像样起来。因为他还是
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考虑事情。
嘎哒嘎哒......在乘坐电车的期间,猛烈的暴风雨逐渐偃旗息鼓,雪花也似乎渐渐变小。从穿过县分界线开始,雪花变成了雨。虽
然觉得必须要买伞,不过在下了急行列车改乘私铁的时候雨水已经停了。
他在距离老家最近的车站下车。虽然觉得明明是从监狱回来还带土产有点那个,不过双手空空还是太尴尬了。于是在当地的点心店
买了个较大的盒子。
虽然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和身穿短袖面对暴风雪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单手拿着点心盒,将毛线帽深深的拉下,他在通向老家地址的道路上行走。自从近乎离家出走的出去之后,他还一次也没有回过家
。
周围的景色好像有改变又好像没有改变。记忆和和新的东西混杂在一起,就仿佛进行了时空跳跃一样。原本那么不想要返回乡下,
可是看到和以前一样的房子还是会觉得高兴。想起消失的建筑物又会觉得寂寞。
当对面有人走来时,他低垂下脑袋。在离开家之前,他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他曾经打架,毁坏别人的东西,也进行过偷窃。他不
想和那时候认识的人打交道。
从车站走了十分钟,来到商店街的边缘的时候,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小心翼翼地打理的有点脏兮兮的居酒
屋,变成了时髦的咖啡店。虽然觉得是不是弄错了路,但是左邻右舍的店子都有印象。而且他应该不会弄错一直居住到十七岁的场
所。
他在店前往返了三次,服务生全都是年轻女孩。在百田还在的时候,居酒屋就不再流行了。也许是父亲下定决心进行了改装。
当他进入店子后,年轻女孩说着"欢迎光临"地走了过来。
"您是一位吗?请问吸烟吗?"
时隔三年才体会到的,被当成/人类对待的日常。虽然有些轻微地陶醉于俗世的氛围中,因为肚子毕竟饿了,所以他还是要了意大
利面。当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的时候,他尝试着询问"你知不知道这里之前应该有个居酒屋啊?"可是服务生迷惑的表示自己也不清
楚。他询问了老板的名字,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
他一面吃饭一面思考。父母都已经是相当的年纪。如果是因为工作辛苦而收了店子也不奇怪。可是就算是收了店子,为什么一句都
没告诉自己呢?店子的二楼是他们家的住所。假如是搬家的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新居的地址?
他的胸口越来越烦躁,明明肚子很饿也吃不下饭去。难道是想在结束店铺的同时,把糟糕儿子的存在也一并摸消吗?
没有那个那个可能吧?他自己安慰自己。父亲也就罢了,母亲一向很宠爱糟糕的儿子。在东京的时候,如果他因为没钱而去打电话
求助的话,母亲就会汇款。在进入监狱的时候母亲也有频繁的来看他,还给自己送钱。虽然监狱内的赌博也许让她失望,可是那是
谁都做的事情。只是他运气不好被发现了而已。
去找个附近的人问一下父母去哪里了吧。这一带商店街的人的关系都很好。也许有什么人知道收了店铺的夫妇的下落。
虽然味道不差。但他还是剩下了半盘子的意大利面就离开咖啡店。商店街虽然有不少他熟悉的店铺,但是却很难开口招呼。因为总
是会想起他 在这家店偷钱,弄坏了那家店的招牌之类的坏事。
在来到商店街的中央部分的时候,他发现了青梅竹马的家人所经营的面包店。那家的儿子连治和百田关系很好。连治也讨厌学习,
虽然高中不一样,但他们当初经常混在一起。
他进入店铺后笔直走向收银台。因为是个年轻女孩,所以他松了口气。加入是连治的父母的话也许会露出讨厌的表情,不过这孩子
一定不会认识自己。不出所料,对方笑眯眯地表示"您找连治啊。我想他应该在厨房,我帮您叫一下。"
从店子深处出来的连治穿着料理人一样的白色工作服。在看到百田的同时,他就露出了好像咬到一嘴虫子的表情。
"好久不见。"
如此招呼后,青梅竹马也鹦鹉学舌般的说了句"好久不见"。这么说起来,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勒索连治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是好像
不弄到钱就很危险的感觉,所以他无奈之下把青梅竹马出卖给了暴走族。虽然说是出卖,不过说到底也只是高中生的勒索。就算被
勒索也就几千日元而已吧?
"我好久没回来了。结果回来后就发现家不见了。你知道我爸爸和妈妈去了哪里吗?"
虽然紧紧地盯着这边,但是青梅竹马什么也没有说。在微妙的气氛中,有客人进入了店子。
"这边。"
连治指了指外面。好像是去外面说的意思。百田默默地跟着走在前面的白色背影。原本以为要在店子前面交谈,可是连治穿过商店
街走过步行道,一直来到河边的步行道上。他靠在栏杆上,从工作服的胸前口袋取出香烟,为自己点着火。
"你成为面包师傅了吗?"
连治轻轻点头。
"哦,你原本那么讨厌面包店的说。你不是想要做进口车的经销商吗?"
"......你在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连治吸了口烟丢下这句话。虽然他好像人妖一样竖起小指的行为让百田很介意,可是到底还是没能对着看起来心情糟糕的连治说你
好像人妖。
"我还想问你至今为止都在干什么呢?"
对方反而如此询问他。
"做什么?那个......就是营业啊。药品或是健康食品之类的上门推销。"
因为无法说自己在服刑,所以说了谎。
"在监狱推销吗?"
他吃惊地回头。连治用仿佛冰块一样寒冷的眼睛紧紧等着他。
"在叔叔阿姨的葬礼上也没有见到你啊。不过,既然是在服刑也来不了吧?"
脑海一片恐怖。手指唰的变冷,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咦......你、你说什么啊。什么葬礼?你说他们死了吗?骗人的吧?你一定在骗人!回答我!回答我啊!连治!!"
百田抓住青梅竹马的衣襟。冰一样的目光中浮现出些微的同情色彩。
"是一年多前吧。我听说是在旅行途中遭遇交通事故。"
"......骗人。"
"我们有骗人。"
"骗人!骗人!"
虽然嘴上重复着骗人,脑子里面却还是明白。这不是什么骗人。这是现实。
因为连治扭动身体,所以挣脱了他抓住连治胸口的手指。失去了对象的双手无力地下垂,作为礼物的点心盒咚的掉落到地面上。
"太......太奇怪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为什么谁都没有告诉我。哥哥也是......"
他终于注意到了。这是哥哥干的好事。比百田年长五岁的哥哥从又名的国立大学毕业,在都内也相当又名的企业工作。白天是在被
拿来和过于优秀的哥哥进行比较的环境下长大的。认真而且做事一板一眼的哥哥对于百田的感情不仅仅是讨厌,而是应该用憎恨来
形容。
在弟弟从高中退学,成为暴走族小弟,过着吊儿郎当的生活的时候,他曾经面对面地对弟弟说"去死吧!"百田就是在那一天离开了
家。然后也不肯靠近老家。
"就是在叔叔阿姨死去后不久吧。居酒屋就被拆除了。你的哥哥居住在东京,好像没有继承店子的意思。而且那家店铺也老旧到租
不出去的地步。"
和父母的回忆好像走马灯一样在百田的脑海中掠过。和父亲手拉着手去庙会的时候,因为讨厌去艺苑,而抱着桥栏杆不放让母亲头
疼的时候......至今为止都不是道隐藏在哪里的回忆汹涌溢出,胸口一阵阵疼痛,泪水也涌了上来。
"虽然不想在你沉浸在伤感时打扰你,不过你还记得高二时的事情吗?"
连治的语言完全没有传进他的耳朵。
"就是你让暴走族的家伙勒索我的事情哦。你在把我叫出来之后就立刻跑掉了,所以不知道我后来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吧?"
百田抬起被泪水打湿的面孔。
"因为我身上没带多少钱,所以他们恼火之下就暴揍了我一顿。因为掉了四颗牙,鼻梁也被打断,所以我的脸孔一塌糊涂。肋骨断
了三根,右腿骨折,右手小指也是复杂姓骨折。好像是神经出了问题,到现在也无法弯曲。"
百田还记得自己把他叫出来的事情。虽然记得,却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也没有询问过。
"每次看到小指我就会想起那时的事情。我还以为会死掉,一面被打一面吓到了失禁。我住院之后爸爸怒吼着去了你家......据说
叔叔阿姨哭着下跪向我父亲道歉。"
连治弹落手上的香烟的烟灰。在轻微弯曲的右手上,只有小指好像人妖一样伸着。
"我啊,曾经把你当成了朋友。虽然在做坏事,但我们是朋友。......可是这么认为的人只有我而已啊。"
连治抬起脸孔,看着涕泪交流的百田。
"你不要再来我家了。"
......他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在平缓的山道上行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他终于来到了阵子边缘的寺院。在小学时代,他曾经不止一次不情不愿地被父母带来。
穿过乡土气息十足的寺门,他行走在墓碑群中间。因为记忆颇为暧昧,所以他不知一次地跑到了别人家的墓碑前,最后才好不容易
发现了自己家的墓碑。
在墓石的侧面,是黑色的涂料所书写出的他父母的名字。同年的夫妇,享年六十二岁。
"我还特意买了大号的......"
百田将因为掉落而变形的点心盒放在墓碑前面。
"你不是说过喜欢这个吗?可是已经无法吃了,没有办法了。"
太阳已经西斜了不少,周围吹过一阵清风。树叶发出唰啦啦的寂寞声音。不管说什么也是自言自语。骨头不会进行回答。
"我原本想要在店里帮忙的。"
一切都已经迟了。太迟了。百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泪水无法自制地溢出。在没有人烟的夕阳下的墓地中,百田好像孩子一样放声
哭泣。
当太阳落下后,他离开了寺院。为了遮掩火辣辣的,多半已经肿起来的眼睛而深深落下帽子,笔直地走向车站。然后买了一张到东
京为止的车票。
他不知道哥哥的地址。也没有询问过。可是他知道他住在东京,记得他过左的公司的名称。
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街灯或是家庭的灯光一个个地朝着后面飞驰。
不管再怎么讨厌,到底也是兄弟。至少可以告诉他父母的死亡吧?最后甚至还擅自地卖掉了房子。那个混蛋东西难道想不到弟弟出
狱的时候会无家可归吗?
他咬紧牙关。头脑聪明的哥哥不可能注意不到。他肯定是在明知道弟弟会有什么结果的情况下去做的。怒火从心底涌出。如果不见
面揍他一拳的话,这个怒火就无法平息。
在JR的新宿车站下车时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他进入附近的可以上网的漫画咖啡店检索哥哥的公司名字。因为以前交往过的家伙是程
序设计师,所以百田虽然没有电脑,但是游戏或是检索之类的程序他还能做到。哥哥所就职的毛利株式会社在市内有若干的分公司
,总部则是在西新宿。
来到总公司大楼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三十。之所以来本公司,是因为那里位于可以走到的距离,而且他觉得在总公司
也可以寻找在分公司工作的人。
毛利株式会社的大楼巨大到让百田望而却步的程度。数不清是建了多少层的巨大白色大楼,好像柱子一样朝着黑暗的夜空刺出。
两成左右的窗户还亮着灯。现在还有人。虽然接近了大门,但是百田反而畏缩了起来。宽敞的玻璃门,大理石板的地板,莫名其妙
的先锋派艺术品。这不是你这种家伙来的地方。感觉上好像在被入口这么教训。
他甩开犹豫冲了进去。入口处只有零星的灯光。正面的接待台也是一片昏暗,放置着"本日的营业已经结束"的牌子。也许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