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聪明。虽然心里明白,却无法抑制想要寻找的冲动。
是谁都可以,他想要找个人问问。可是入口一个人也没有。百田接近右手的电梯,按下上升的按钮。位于四十二层的光标缓缓下降
。百田一面因为那份缓慢而心烦意乱,一面试图寻找楼梯而向四周打量,但是却找不到像是楼梯的东西。
"你等一下。"
听到招呼后,他回头看去。手持手电筒站立在那里的是穿着青色制服的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虽然马上就明白了是警卫员
的制服,不过因为那个会让人联想到井查的颜色和样式,他还是心跳加速了一下。
"你是这里的公司的人吗?"
"啊,算是吧......"
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男人的表情变得惊讶。
"不好意思,你的部门是?"
"营业。"
他随便地说了个谎。他的兄长所就职的毛利株式会社经营着从食品到衣料的各种各样的商品。既然如此的话,他觉得应该有营业部
门。
"可是给我看看你的ID卡吗?"
他一瞬间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就是ID卡哦。在公司内部所有人都会携带吧?"
"那个我忘在家里了......"
"你能不能到这边来一下?"
......谎言露馅了。百田虽然朝着入口冲去,但是中年警备员的动作要快一些。他展开双手阻挡了百田。
"你为什么潜入这个大楼!是小偷吗?还是间谍!"
他试图强行从警卫的身边穿过,结果却被抓住了手臂。
"放开我!"
虽然想要甩开对方,可是警卫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手指好像锁一样地陷入了他的皮肤中。他拼命地挥舞手臂后,身体反而被男人
拉了过来。百田的身体势头十足地飞了起来。
他脊背着地地咚地摔在地板上。冲击和疼痛让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还没来得及抵抗,他已经被对方牢牢按住。
"滚开!可恶!"
他的双手双脚拼命挣扎。
"不要挣扎了,老实一点!"
当他维持着背上有个人的状态而蠕动时,听到了电梯到达的"嚓"的声音。
"怎、怎么了?"
是咔咔接近的脚步声。黑色的鞋子进入视野。他拧着脖子太子面孔后,发现有两个和自己同年的男人包围着他。
"是不法入侵者。请和井查进行联络。"
听到井查这个单词,在脑子有所反应之前嘴巴已经叫了出来。
"不要叫井查!我、我只是来见人的!这个公司有个叫百田茂的男人吧?我是那家伙的亲属!"
他大声吼叫。"他说的百田茂,难道是总务的百田部长?"西服男之一向身边的男人耳语。
"我不知道他的职务。总之让我见到百田茂就好!你只要和他说百田保男来了就行!"
怒吼声仿佛回声一般回荡后,入口处一片寂静。西服男取出手机,可以听到嘟嘟地按键声。
"是安土吗?我是人事的的宗谷。辛苦了。那个,你知道百田部长还在公司吗?啊,他还在啊。......那个,现在有个百田部长的
亲属来到大厅这边。是个叫百田保男的人。我想问一下部长是否认识他......是,是......好。明白了。"
男人挂断手机。
"部长说一会儿就来这里。你能等一下吗?"
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终于松开了身体。百田爬起来后,"切"地大声咂舌,等着有些尴尬的中年警卫。
不久之后,百田茂从电梯中出现。警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哥哥对西服男说了两三句话。男人带着惶恐的表情轻轻点头后,消失在
了大门的对面。
哥哥回头看着这边。深蓝色西服,绿色的领带,短而整齐的头发。仅仅是站立在那里就存在着微妙的压迫感。哥哥完全地融入了让
百田觉得畏缩的入口的氛围中。
原本想着见了他要说这个说那个,可是一旦真的面对了他,却又好像被堵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声音。
从百田离家出走时算起来,两人已经十三年没有见面。最初和第二次入狱的时候,哥哥都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
"......我今天,出狱了。"
"哦。"哥哥随声附和。那个毫无关心的表情,仿佛把人当傻瓜一样的银色,让百田想起了忘却的怒火。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爸爸妈妈去世的消息。"
哥哥耸耸肩膀。
"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法参加葬礼吧?"
百田烦躁地跺了跺地面。
"那不是参加不参加的问题吧?是父母去世了啊!作为孩子的我有权利知道吧?而且还把房子也卖掉了!你也太自以为是地为所郁
为了吧!"
怒吼声在昏暗的入口回荡。可是不管百田倾泻多少的怒火,兄长飘然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怎么,是为了遗产吗?你是为了说那个才跑到这里来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父亲有欠债。"
百田吃惊地睁大眼睛。
"因为店子一直经营得不顺利。虽然用死亡保险金和卖掉店子的钱去偿还借债,可是还差百万左右。不足的部分是我支付的。你要
支付父亲所留下的一半欠债吗?既然是兄弟,那么欠债也应该平分吧?"
百田垂下脑袋。突然要自己支付一半,支付五十万,可是自己口袋里的全部财产才只有八万两千。完全不够。当他什么也不说地陷
入沉默后,听到了"嘿嘿嘿"的笑声。
"不要把玩笑当真啦,谁也不会期待你这种人的。"
语言深深地刺入胸口。
"原本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你了,不过既然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把话说在前面......以今天为分界线,我和你断绝兄弟关系
。"
百田紧紧地咬住后槽牙。
"我不想和你的人生牵扯上关系,也不像你插手我的人生。只要认为一开始就没有你这样的弟弟的话,我也可以死心。"
有什么不对劲......这样的不对劲吧?百田紧紧地握住双手。生气的人应该是我。不好的人是你吧?难道不是没有告诉我父母去世
的你不好吗?尽管如此,为什么却有这样的败北感?明明如此的受伤,为什么还必须更加的受伤。开什么玩笑。
"能、能够和你这样的家伙断绝关系,我还觉得轻松呢!"
好像悲鸣一样的怒吼声。态度悠然的兄长的面颊微微抽搐,但那个也一瞬就消失了。
"那就到此为止了。"
兄长调转身体走向电梯。一直没有见面。也没有想过要见面。明明现在也觉得可恶,可即使如此也渴望他回头。这样的自己让百田
无法忍受。
就好像他的思念传达到了一样,那个背影停住了。那个人转过头来。百田的胸口一阵颤抖。
"你知道父亲和目前为什么去世的吗?"
是沉静的口气。
"我听连治说是在旅行途中遇到事故。"
短暂的沉默。兄长的嘴唇缓缓张开。
"......是在他们两人开车前往长野的途中。"
百田倒吸一口凉气。
"像你这种家伙,早点死掉就好了!"
就算脚步声消失,百田一时间也动弹不得。并不是他想到要走,而是双腿擅自行动,穿过寒冷的入口,走到大厦外面。
右,左,明明没有喝醉却摇摇晃晃地行走。撞到什么人就狠狠地瞪上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行走,不知道自己是要走向哪里。
只是腿在擅自行动。
脑袋里面一片嗡嗡啪啪声,什么都无法思考。思考的话就危险了。好难受。让人恼火。他无法忍耐汹涌而上的呕吐感,冲进建筑物
和建筑物之间的小路呕吐。
吐完之后他再度行走。周围的光芒逐渐消失,他在昏暗中摇摇晃晃地前进。他脚步蹒跚地咚地倒下。也许不是水泥地而是土地吧?
所以嘴巴里面是粗拉拉的感觉。
他好像死掉一样趴在那里。在他低垂的视线中浮现出黑影。沙场,滑梯,长椅......
猫从他的眼前穿过。他突然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于是原本走得不慌不忙的猫跳起来冲了出去。他觉得很可笑地笑了起来
。笑声不知不觉中转为抽泣,最后百田大声地哭泣了起来。
"是我的错吗......你是说那是我的错吗......"
如同那个混蛋哥哥所说的那样。如果自己死掉就好了。如果自己酒菁中毒死掉就好了。他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真的是怎么样都无
所谓了。
早晨离开长野监狱时做梦也没有想象到的未来,自己所招致的现实将百田静静的击沉。
晚上一点,尽管已经是深夜时分,池袋的繁华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他离开喧哗进入小路,寻找伫立在道路尽头的外国人。路口的信
号灯照亮了不动的外国人。他在那家伙的前面缓缓地往返两次,向对方送去视线。于是到了第三次那家伙就跟在他后面。和以前买
东西的方法没有两样。走了三十米左右,在进入小路的时候他回头看去。
"有吗?"
"什么都有。"胡须浓重,拥有浅黑色皮肤,看起来是中东人的外国人,露出黄/色的牙齿笑着说道。
"快的呢?"
"有哦。"
"多少钱?"
"一克三万。"
比市价要便宜很多。难道说在他服刑期间整体都降价了吗?
"总之先让我看看东西。"
"好东西。没有错的!"
对方好像吃惊般地瞪大眼睛,将脸孔凑了过来。因为觉得说来说去也很麻烦,所以他干脆地表示"那就给我便宜一点!"
"你有多少?"
"八万。"
"正好三克。大奉送。OK?"
交涉成立。百田跟在外国人后面走了五分钟左右。那家伙进入小路后,站在某个放下了百叶门的店子前面,拿起了若干个花盆中的
一个。
能够隐约看到放在小塑料袋里的药物。也许是按照一克一袋来划分的吧?对方将其中的三袋交给了他。
他接过那个后迅速地塞进了口袋。外国人坏笑着说了句"回头见"就快步消失了。
百田返回过来的途中的便利店,首先走向厕所。他在光亮下确认东西,然后切了一声。
应该是纯白色的结晶到处混杂着茶色的部分。那是混杂了不纯物质的证据。之所以比市价便宜就是因为那个。说什么好东西。根本
就是骗人的。
烦躁一瞬间就过去了。因为他注意到这种时候质量好不好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他将原本分装在三个袋子的粉末集中到一个袋子中,
将空掉的袋子丢尽马桶中冲走。
他用口袋中剩下的零花钱买了一瓶五百毫升的啤酒,摇晃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寻找"场所"。不冷,安静,不会有人来的场所。
他原本想要选择公园,可是接近车站的话就难免会被年轻人占据地方。前往了距离车站远的公园后,人才终于少了下来。
虽然钻进了灌木丛,可是外面还是很冷。吐出的气息也是白色的。虽然觉得便利店的厕所也不错,可是如果在半途中被发现让人叫
来救护车也很麻烦。在公园周边行走的几件,他发现了挂着"出售"牌子的好像事务所一样的三层建筑。在周围转了一圈后,他破解
了那个建筑物面向道路的左侧的房门门锁。
他依仗着打火机的光亮进入里面。也许是有人出入空的建筑物吧?里面乱七八糟地散乱着塑料袋和便当的空壳,以及矿泉水瓶和罐
头的空壳。
在转了一圈后,百田选定了有沙发的好像接待室一样的房间。摘下挂在窗上的窗帘包裹住身体后,比起外面就温暖了很多。
他打开啤酒的盖子,先喝下去了一半左右。然后从口袋中取出塑料袋中的药物,隔着袋子上面不止一次用手指抚摸药物。
之所以感觉到恐怖,是因为踌躇。踌躇让恐怖膨胀。
百田打开塑料袋,将八万份儿的三克粉末送进口中,用啤酒冲了下去。他曾经听人说过,嗑药的话用到0.5克左右就会危险。可是
那个是静脉注射的时候吧?如果是吞下去的话见效会比较慢。百田只尝试过用鼻子吸的方法,不过他觉得吞下3克的话应该可以死
的掉。
将剩下的啤酒送入肚子后,胃部一阵疼痛。由于呕吐了半天,所以胃部一定什么都没剩下。所以酒菁格外的见效。
维持着被窗帘包裹的状态,百田横躺在沙发上。在空房子里,三十岁就因为药物中毒而死亡。自己的死亡大概会上报纸吧?会成为
新闻吧?会不会有什么人觉得他可怜呢?会不会有人为他哭泣呢?
父母去世,被哥哥断绝关系,友人叫他不要再找自己。服刑前交往过的男人怎么样呢?因为他的毒瘾要大得多,所以说不定已经死
掉了。
没有任何人。有前科的瘾君子就算死亡,也只会有人笑,而没有任何人会哭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自己的人生其实是
什么样的呢?如果没有从高中退学就好了。如果没有加入暴走族就好了。事到如今再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百田用双手按着面孔。他原本以为来了东京后会有什么改变。明明没有任何证据,他就是如此认为。可是老鼠就算清醒过来也还是
老鼠。不可能突然变成老虎或是狮子。
东京什么都有。可是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就算问他想要什么他也无法回答。没有任何东西是他从心底渴望的。也没有什么想
要做的事情。随便弄点钱,随便玩一玩,随便获得一些满足就好了。毕竟他觉得努力很麻烦。而他讨厌麻烦。
距离他吞下药物过了多少时间呢?十分钟,或者说十五分钟?在吸入的时候,明明立刻就会有感觉。可是吞下去的话好像还是太慢
了。
因为有杂质,因为是劣质品,所以格外不见效吗?他原本以为吞下这么多的话,会有超强烈的感觉,在兴奋到极点的时候好像气球
破裂一样地死去。
花了八万就是这个效果吗?就这样结束吗?就在他心情糟糕的时候,那个感觉突然出现了。不是平时的亢奋感。
冷汗好像从全身的毛孔中喷了出来。心脏噗通、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双手也开始麻痹。如果只是麻痹的话还好。可是好死不死
地麻痹居然开始变化为疼痛。全身都在疼痛。
他能感觉到肌肉在抽搐。这、这可危险了......在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无法站立起来。无法起身。只是全身的肌肉都在疼痛,疼痛
,疼痛。
"呜呜,呜呜。"
扭动身体的动作让他从沙发上滚落下来。维持着脸朝下的姿势,他好像出水的鱼一样摇摆着双手。
疼,疼,疼,疼。来人......来人啊......救救我。谁来送我去医院啊。否则的话就杀了我。给我个干脆!一口气杀了我!
明明疼痛,意识却很清醒。他觉得很清醒。所以更加觉得要疯掉。
"呜呜,呜呜呜......"
一申今嘴中就冒出泡泡。他快要因为自己的鼻涕而窒息。明明很冷,却好像进了桑拿房一样全身冒汗。在因为疼痛而苦闷的百田的
耳中,传来了嘎哒的声音。也许有人跑来这个空房子。
"救......救命。"
他终于挤出了声音。是谁都可以。只要能救他的话是谁都可以。救救我。把我从这个疼痛只能够解放出来。带我去医院。就算让人
知道我嗑药也没事。就算报警也没事。就算再进一次监狱也没事。所以,求求你......
在脸朝下的百田的视野中出现了运动鞋。也许是荧光花纹吧?所以好像波浪一样的线条在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