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瞧瞧,咦,小舒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我一点都没发现?看那副傻呆呆的模样,应该进来很长时间了吧?
眨眨眼:“小舒,你进来的时候没有被暗器击中?”
小舒抽了抽眼角:“没有,剪刀是少爷您和我一起安的,我怎么可能被击中?少爷……您刚才在做什么?”
我摊开四肢仰面向天躺在床上:“我啊……在做瑜珈。”
小舒一头雾水:“瑜珈?”
呵呵一笑,侧过身子用一只手撑住脑袋,好笑地望着小舒:“你不懂呢,这是一套锻炼身体的方法。”
小舒更疑惑:“少爷怎么会懂得这种方法?”
我随口胡说:“做梦做出来的,梦里有个仙人教会了我。”
小舒撇撇嘴,明显不相信我的胡言乱语:“少爷,你又在哄我了,上回让我问菊花,这回又说什么仙人,哼,我才不信呢!”
爱信不信吧,只要能胡弄过去,管你信不信呢?我指指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起床了。”
小舒慢腾腾走过来拿起衣服帮助我穿戴,嘴里念念有词:“瑜珈……”眼睛一个劲儿地瞟向我,似乎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可惜,我是个非常迟钝的人,特别是在想装迟钝的时候,我可以做到任何暗示都看不懂,所以,小笨蛋根本没希望从我这儿得到正确的答案。
估计小舒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替我穿好衣服后,小笨蛋彻底放弃了疑问,垂头丧气地陪我吃过早饭,被我连拖带拽地拉到院子里一起跑步。
跑到第十圈,我终于不行了,趴上绿萝藤架下的躺椅呼嗤呼嗤一个劲儿地喘气。小舒也累得吃不消,索性躺在花圃前的一小块草地上,整个人呈大字型展开,一边喘气一埋怨:“累死了累死了,少爷,为什么我们要天天跑步?”
我把鞋子脱了,两只脚蜷上躺椅:“笨蛋,跑步有利健康。现在好好歇一会儿,回头我们一起跳绳。”
“跳绳?”小舒惊呼,一咕噜坐起来:“还要跳绳?少爷,您饶了我吧!”
瞪眼:“这是锻炼身体。”
小舒很没出息地打退堂鼓:“您的身体需要锻炼,我可不需要,少爷,您自个儿跳吧!别拉着我陪您了。”
我怒,恨铁不成钢哪:“每个人从小时候起都应该养成锻炼身体的好习惯,我这是为你好。”
小舒完全不领情:“少爷,您明明是因为一个人锻炼太无聊,所以拉着我和你一起锻炼。说得好听呢,为我好,哼!”
唉唉唉,小笨蛋不仅变聪明了,居然还会学会了顶嘴,呵呵,真是好孩子,比起以前乖巧的模样,现在是更可爱了!
我的火气就这么没了,穿上鞋子正经地坐好,双手托腮,开始认真地打量草地上贴心贴意的可爱伙伴。
小舒长着一张圆圆的脸,皮肤很白皙,鼻梁不算高但也不塌,嘴唇是少有的殷红,记得有句形容美人嘴的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唇不点自红吧?小舒的嘴唇正配了这句话。
在我看来,小舒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就是这张嘴了,虽然他天天乍乍呼呼,但偏偏生了一张小嘴,特别是小嘴撇啊撇的时候,总是惹得我忍不住地想要去摸一摸。当然,我肯定没有摸过,毕竟这具身体是他的主子啊,主子摸书童,好像有点不成体统!(咦,这人居然懂得体统?)
小舒天天围着我转,少爷少爷叫个不停,就是和我聊天也仍是把我当做话题的中心,从来不提他自己,有一次我无意中问他小时候是不是家里很穷,小笨蛋歪歪脑袋,给我一个漫不经心的回答:“不记得了。”
我想我是有点了解小舒的,就像我也不喜欢提起前世的事情一样,承载了太多不如意的往事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避开它。小舒不可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试问有多少小孩会在四岁的时候插草标卖身葬父母?小时候的记忆力是很奇怪的,欢乐的事情或许记不住,但悲哀的事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印在脑海里。
我的眼光开始游离了,小舒会不会常常想起他的父母?就像当年的我,从十岁到二十二岁,我好像就没有停止过思念爸爸妈妈。曾经,他们的骨灰放在窗台上陪伴了我八年,一直等我搬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才让他们入土为安。这么多年来,除了两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一本爸爸留下的日记本,日记里大部分是爸爸的字迹,但是妈妈的笔锋仍然毫无遗漏地穿插其中,一点一点挽救了我险些崩溃的神经。
可惜,我死得莫名其妙,那本日记还放在公寓的床头,以后肯定是再也看不见了。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晃啊晃晃啊晃,我不耐烦地一巴掌挥过去:“做什么?”
小舒的脸映入眼帘:“少爷,您在想什么?”
我愣了愣,想必是刚才我沉浸于往事中不可自拔,小舒发现我神游天外所以过来招魂。
拍拍他的腮梆子:“小舒,你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小舒怔住,半晌闷闷地垂下头去:“不想……”
我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想念父母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干吗这么别扭。”
小舒抬头看看我,声音像蚊子叫:“他们……都过世这么多年了,我就是想能有什么用?再说……”他的眼中掠过一丝茫然:“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儿了。”
心头一揪,我这是发的什么神经,好好的,干吗惹小舒不开心?跳起来抓住小舒的一只手摇了摇:“不想就不想吧!小舒,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他们在天上看到你健健康康、欢欢喜喜的,一定会感到很开心。”
小笨蛋天真地扬了扬头:“是的。少爷,遇到您是小舒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福气?哈哈,正好给我一个话柄,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既然这样,你要陪我跑步跳绳。”
小舒的脸就像六月的天,刚才还阳光灿烂,突然就乌云密布了:“少爷……”
我不容置疑地点头:“跳绳了。”
小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吧!舍命陪君子。”
我哈哈大笑,放开他的鼻子:“还好你识时务,要不然我今天保准把你鼻子掐下来。”
小舒冲着我展颜一笑,跑到屋子里拿出两根细细的麻绳,一根递给我,一根自己跳。两个人摆好姿势,随着我一声呼喝:“开始”院子里顿时响起绳子带风的唰唰声。
也许是上午的运动量太大了,午饭的时候我险些捧着碗睡过去,迷迷糊糊地吃完饭,直接上二楼一头栽倒在床,很快便呼呼睡得人事不知。
想不到,人在白天睡觉居然是会做梦的。混沌间我似乎看见了另一道身影,蒙蒙胧胧几乎被雾气完全裹住,只能依稀分辨出似乎是个男人。
朝着那人的方向走了一步:“你是谁?”
那人似乎在笑:“我就是你自己啊!”
莫名其妙:“什么话,你怎么会是我?”
那人又像是在叹气:“我是原来的和蔼,其实也就是你自己。”
越来越糊涂了:“你是你,怎么会是我?和蔼?哦,你是来要回这具身体的吗?”
雾气轻轻移动,我看出那人在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样子。想不到我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个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喜欢你的性格。”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掠过,我脱口而出:“你快醒了对不对?”
那人居然开始点头:“不错,你的气场越来越弱,我也会渐渐醒转,到时候我们俩合二为一,便是真正的和蔼。”
皱眉:“可我们俩个是不同的灵魂啊!”
那人轻声软语:“不,我们俩其实是一个的灵魂,我现在还猜不透原因,等合二为一的那天,或许就会找到答案了。”
“合二为一?”我还是稀里糊涂:“你以前就知道会有另一个灵魂来和你合二为一吗?”
那人站着不动:“以前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灵魂和合的介绍,但那时候我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故事而已,想不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你别担心,我们会成功的。”
会成功?为什么语气这么笃定?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你居然能够如此坦然对之?和蔼,你可知道我来是要与你分享原本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躯体啊!
第二十四章:
那人在雾中摇晃:“正确地说,这具身体是我的也是你的,所以,你不用为此感到抱歉。”
我的心思又被他轻而易举地读了出来,或许,我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也说不定。
那人似乎在微笑:“不是或许,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和我小时候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合二为一后,我希望这样的性格能够延续下去……”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为了慈祥改变性格真是不值,可知道他是真心对你的。”
那人悠长地叹息:“这些我现在已经都知道了。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心思,其实仔细想想,他好像并不是把我当儿子看待的。”
我大力点头:“不错,所以,你赶快醒过来吧!我想,陛下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那人的轻笑声慢慢溢出:“我们是一个人,他见到你就是见到我。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不称他为陛下,而且也不会直呼他的大名……”雾气越来越浓,影子慢慢消失不见。
我一急:“唉,还没说完呢,别走啊?你称他什么?”
浓雾中隐隐传来一缕声音:“合二为一后,你就会知道了……”迷霭的雾气像是遇到了什么庞大的吸力,突然如轻烟一般急速隐去,我试图伸手抓住轻烟的尾巴,却发现什么也不曾抓着。
耳边有人在喧哗:“少爷……少爷……”
我怒,正睡觉呢,不许吵!抱着被子翻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那人仍是不知死活地大叫:“少爷……少爷……”
忍无可忍,一骨碌爬起,双目喷火:“吵什么?”
小舒非常委屈地看着我:“少爷,有客人来了。”
“客人?”不屑地看小舒:“毓霭斋不许进不许出,谁敢来找晦气?把他轰走。”
小舒闷下头,用脚尖拨动地砖:“这两位客人赶走可不太好。”
咦?还有两个人呢!瞪眼:“是什么人?”
小舒偷偷从睫毛间瞧我:“是……是王妃和世子。”
“王妃?世子?”茫然地看他一眼?是谁?我认识吗?
小舒好像有些吃惊:“少爷,您不会不记得王妃和世子是谁了吧?”
我皱皱眉,抬手敲敲脑袋:“好像是不记得了……哦,对了,是和蔼的妈妈和弟弟啊!”
小舒莫名其妙,瞪大眼:“少爷,您就是和蔼啊!”
吐吐舌头,我又说漏嘴了,索性不理小舒的大惊小怪,掀开被子开始穿衣服。
当然,穿衣服还是需要小舒的帮助,其实现在也不可能把头套进袖口了,难就难在衣服上扣子带子特别多,没有小舒,估计我一个人要穿半个小时。
套好鞋,拉着小舒冲出房门,蹭蹭蹭下了楼,正瞧见一楼大厅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见到我面带激动之色,还没等我酝酿好感情便已站起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过来把我搂进一个香喷喷的怀抱中:“霭儿啊!”
暗暗地翻白眼,心里不无感动,看得出这个不是我妈妈的娘对自己的长子确实很有感情,以至于一旁刚刚站起的小世子脸上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
好不容易安抚了怀中激动的娘,我拉着王妃的手重新坐回椅子上:“娘,您今日怎会到儿子这里来?”
美女王妃掏出一块绣着牡丹的丝帕擦眼泪:“我听你爹说了你的事,可怜的孩子啊,陛下从小那么疼你,怎么会突然把你给关起来呢?”
吁口气,看来美人王爷并没有告诉家人真相,王妃担心儿子,就不管不顾地进宫了。可是,她是怎么能够顺利进入毓霭斋的?
拉拉美女的衣袖:“娘,您别哭了,是我自己不对,冒犯圣颜。陛下只是不许我随便乱跑,生活还是挺好的。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旁边的小世子冷冰冰地开口:“就是因为你,母妃让父王向陛下求来一块金牌。哼,陛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恃宠而娇?”
咦?小美人弟弟,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的呢,原来你是来给慈祥打抱不平的啊!切,屁大的小不点儿懂啥啊?看在你亲兄长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我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计较,王妃停止了哭泣,美丽的脸一下子变得硬板板:“睦儿,你太没规矩了,对你哥哥怎么说话呢?”
小美人眼眶发红:“母妃,你们都护着他,他有什么好?什么都不懂。这段时间梁王野心越来越明显,陛下每日忙得废寝忘食,你看看他,他居然还惹陛下生气,他……他哪一点配做我哥哥?”
嗯?我想我的脸色肯定是变了,这个鲁蛮的孩子居然是靠山王府的世子,美人王爷脑子浸水了吗?朝廷里的事怎么能讲给小孩子听?在我这儿随便胡言乱语,梁王还没真地造反呢,这样的话若传进他的耳朵里,慈祥有得忙了。混小子,隔墙有耳这个四字词他不懂吗?
王妃显然也没料到小儿子会突然冒出这种话,想要捂住他的嘴却是为时已晚,顿时柳眉倒竖:“孽子,你在胡说什么?”
小美人估计也发现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大眼睛圆圆地睁着,似乎有些胆怯,最后却狠狠瞪了我一眼,眼眶红通通。
我叹了口气,走出厅门,轻喊一声:“成风。”树稍摇晃,俊朗的年轻人一瞬间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他,慢慢地问:“刚才这周围有人吗?”
成风瞅了瞅屋内:“属下用性命担保,毓霭斋现在是安全的。”
点头:“好,那么我再问你,世子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成风微微一笑:“属下只注意有没有贼人侵入,小少爷屋子里头说了什么话,属下是听不见的。”顿了顿,再补一句:“不仅属下,这周围所有守护毓霭斋的人都不会听见。”
我也笑了起来:“很好,有劳你了。”
成风摇摇头,身形一闪,转瞬消失。
我眯着眼瞧了瞧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好天气得配上好心情,不能随便生气,生气会让人容易变老!(唉,女人天性!)
慢慢转身回到大厅,很有幸地看到大厅内两位美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我淡淡地说道:“娘,等陛下消了气,撤了我的禁足令,我一定会回府去看您。”
美女王妃似乎有些慌乱:“我……我可能是来错了。”
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女人,舐犊情深,听到儿子在宫里受了罚,肯定在家中坐立不安,估计靠山王是被妻子磨得一个头两个大,方才求皇帝允许,让她来看我。
可是,她一个人来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小儿子带进来呢?想必是因为世子略微知道了一些我被禁足的原因,觉得我实在是太不争气,故而求母亲带他进宫以便来斥责兄长行为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