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找到了。”判官抓着一页纸站起身来。
“江南,水家村。”青璃看着那下面的一行小字翻了脸,“这又是怎么回事?”
“千年孽缘,”阎王指着那几个字道:“神人下凡,岂是普通人家可以收留得住?何况他是受罚下凡,理当先修行功德,也就是说,当他转世后,会在人间逗留千年,以修功德。”
青璃皱起了眉,“那要如何找到他呢?”
“当然是等一千年后,到凡间去找啊。”判官盯着他手里的酒囊,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青璃的眉皱得更紧了,“为什么要一千年后?他不是已经投胎了吗?”
“要先修行,再还清本身孽债,以干净之身回返天庭。”阎王一边说一边从他手中抢过酒囊。
“千年啊,千年以后的话,酎炎要怎么去找他呢?真的要等他千年?”青璃抓起手边的另一袋酒冲了出去。
他一定要去找回酎炎,不能让酎炎为衍灵子等上千年。
整整一千年啊,无数的轮回,无数的守侯。
酎炎对衍灵子的心思,也许酎炎自己还不知道,但当局者迷,他这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思慕、喜爱、依赖、信任,不含一丝杂质的爱恋之情。
但,那也是为仙界所不容的恋情。
他们苦修千年,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容登仙班,此事一经败露,不要说成为上仙,就算想如现在这般清净悠闲当个散仙怕也是不能够了。而且,还会牵连到衍灵子,他才刚刚被打下凡间以赎罪孽,如果又生事端,只怕不得善了。
酎炎,你千万不可出事啊。
你所爱上的人,是上界之天神,你,怎可以如此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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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廷玉今天已经是第三十次叹气了。
刘元度微笑着斜睨他,“怎么花木兰一走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马自己跑回来了,他却失踪了,这怎能让我不急?”李廷玉大皱眉头,青璃骑去的那匹马是他的爱骑,却在昨天晚上自己跑回营中来,“它本来应该是陪着花木兰去了契丹军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刘元度只是笑看他,“对啊,沙尘暴这个季节是比较多的,还有马贼呢。”凉凉的刺激着李廷玉。
着急的团团转,李廷玉突然回头看向刘元度:“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眉尖略略一剔,“我为什么要担心?”
“就算你不管花木兰的死活好了,可是阿净的安危你也不管了吗?”李廷玉看着他,心里不是不起疑的,洛净对刘元度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他不可能会不在意。
一提到洛净的名字,刘元度马上笑不出来了,“我想,花木兰并没救到阿净。”
李廷玉奇怪的看他,“我并没叫他救阿净,只是让他去问问契丹有什么要求才放人而已。”
“但是他肯定是打算救阿净回来的,我敢肯定,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带阿净回来,可是,我不认为耶律奇会给他这个机会。”刘元度仿佛将青璃看透了般不急不慌的说着。
“不可能。”李廷玉当然不信了,“花木兰虽然身手算是不错,但应变能力很差,迷糊又懒散,凭他一人之力要从契丹军营中救出阿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那也太冒险了,他只求那个小迷糊虫现在平平安安的站在他面前就足够了。
刘元度只是微笑,“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呢,廷玉,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会输给契丹人,你放心好了。”
“你怎么如此肯定?难道他真有什么来头不成?”李廷玉又开始皱眉,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总觉得自从见到那个花木兰以后自己皱眉的次数就增多了不下一倍。
“他的来历不是因为你这为大将军最清楚吗?你自己用花名册点的人数,怎么现在倒来问我了?”刘元度故意取笑他,“不会是因为看他长得太可爱了,所以就没有仔细对照吧?”
李廷玉瞪了他一眼,不悦的道:“花名册上说,他是河南商丘人氏,出生农家,没什么不对啊。”
“你真的毫无所觉?”刘元度唇角噙着一抹笑,“真的,会一无所知?这可不像你啊,廷玉,你外粗内细,观察力一向细致入微,断无可能对花木兰没有丝毫怀疑,你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李廷玉考虑了一下道:“不错,我有怀疑过,普通农家少年哪有如此白皙细致的肌肤?而且胆大妄为,无法无天,倒像被宠坏的富家子弟。”
刘元度似极力忍住笑般拍了拍手,“不错不错。”
李廷玉和他相交多年,哪会不知道他的脾气,怒目而视道:“你有什么问题就快说啊,不要拿我当笑话看。”
“只是觉得向来都谨慎小心的你,居然会对他如此放心,还同住一所帐篷,一点都不担心他是奸细吗?”刘元度笑着摇摇头,“劫数啊,劫数啊。”
李廷玉也正在想,自己出生军旅,鲜少如此信任别人,偏是他迷糊的傻样子让自己怎么也提不起防备之心来。
“总觉得还是不放心,”一想到那个迷糊的家伙,又开始坐立不安了,他自语着,匆匆出了帐篷。
刘元度一怔,眼看着一切都如意料中发现,李廷玉这是要干什么去?
“你去哪里啊?”
“我出去找找看,万一花木兰遇上危险了怎么办?”李廷玉招手唤张希备马。
刘元度忍不住大笑,果然,劫数来了谁也拦不住啊!
“张希,快备马啊,你跑去哪里了?”李廷玉远远的看见张希跑过来,忍不住斥责道:“不是叫你在帐外听令的吗?”
气也来不及喘上一口,张希急急的道:“将军,花木兰回来了。”都知道花木兰被李廷玉差出去办事,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昨天马自己跑回来时,大家都担心得不行。
“回来了?”李廷玉先是一喜,接着又一惊,如何回来了却不和张希一起来见自己呢?“他可是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受伤?他现在人在哪里?”
“没有受伤,只是好象很累的样子,张涛和林江扶着他过来了。”张希向旁边一指,“那,快来了。”
翘首一望,果然见青璃被两个士兵夹在中间过来。
“怎么了?”赶紧上前,将他从林江张涛手中接下,靠在身上。
青璃脸色苍白,神情委顿,似大病一场又干了苦力般,被李廷玉一揽入臂弯,便身不由己的倒进他怀中去。背心一贴及他宽阔的胸膛,莫名的有了安全感,长出一口气,软软的道:“我好想睡。”用头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此睡去。
李廷玉见惯了他活蹦乱跳的样子,一时竟心疼起来,伸手将他打横抱起,转身便回帐篷,还不忘吩咐众人:“快去请大夫来。”
刘元度正要出去,见他抱了青璃进来,不由一惊:“花木兰?他怎么了?受伤了?还是死了?”
李廷玉也不理他,把青璃小心的放在床上用毯子盖好。
刘元度伸手一搭青璃脉门,眉心皱了起来,“他消耗了太多精力,疲累过度,不就是让他去契丹军营看看嘛,何至于此?他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李廷玉知他对医理素有研究,见他脸色微变,忍不住问道:“花木兰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受了内伤?严重吗?”
刘元度摇摇头道:“他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李廷玉长舒了一口气。
刘元度眉头紧锁,“我却不放心了。”
“为什么?你是在担心洛净吗?”
“不,阿净自有他的缘分,倒是你……”刘元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廷玉顿感诧异,“我?我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一切自有天定,终究非人力所能改变啊。”刘元度无可奈何的道:“花木兰没什么事,你让他静养就可以了,不必传大夫来。”看一眼青璃,轻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李廷玉看着青璃苍白得全无血色的脸,虽然刘元度说他没什么事,但心里总是难受,恨不得替他大病一场。
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努力想让自己感受他生命存在的迹象,来让自己安心。
那样惨白的青璃,仿佛失去了翅膀的蝴蝶般脆弱。
心痛,如刀割。
恨不得自己从没让他身陷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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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璃其实是因为穿越了太遥远的空间,找寻他的朋友酎炎,告知他衍灵子的下落,好不容易在千年后找到了酎炎,已是于事无补,他非但已经找到了衍灵子,而且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酎炎爱上了衍灵子,而衍灵子也爱上了酎炎。
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们分开了。
明知没有退路,他们还是坚持要在一起。
那一袋葡萄酒,就算是自己送他们的祝福吧。
只是希望他们幸福。
就算那幸福来得太晚,又或并不长远。
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们开心,其他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吧。
那么,自己呢?
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感觉最重要的呢?
以前,是兰若和酎炎这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以后呢?
而谁,又会当自己是最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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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好点了没有?”李廷玉端着一碗参汤进来,见青璃已经下床开始东摸西摸,脸色也好了很多,大是欢喜。
青璃一见他手里汤碗就大皱眉头:“又要喝药啊?我说了我没病啦!”
李廷玉赶紧解释,“这不是药,这是参汤,补气养神是最好的了,你现在身体虚弱,正好补一补。”
“不要喝。”青璃转开脸不理他,开什么玩笑,他堂堂的狐仙用得着喝那种东西?补气养神?不需要的,只要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月下吸取月之阴气,再加以修炼便是了。
李廷玉和他相初多日,早已熟知他脾气,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蜜汁,“你要嫌难喝呢,我带了蜜汁来,这下总可以喝了吧?”
青璃看他一脸诚意,加上这几天虽然身体太过疲累,一直初于昏睡中,但神智仍是十分清醒,也知他多日来不眠不休照顾自己,对他甚是感激,也不忍让他太过担心自己,当下接过碗一口气喝干。
把蜜汁递给青璃,李廷玉宽慰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早点好起来吧,也免得大家担心你。”
青璃突然起了促狭之心,笑道:“是大家都担心呢?还是你担心呢?”
李廷玉顿时红了脸,“当然……当然大家都在担心你啊。”
“那你呢?你有没有担心我呢?”青璃故意挤兑他,“对了,你一定很高兴现在没人和你抢包子吃了。”
李廷玉见他不高兴,赶紧辩解:“没有没有,我也很担心你,我真的很希望你早一点好起来。”
“是吗?”青璃突然伸过头对着他的脸,近得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青璃呵出的热气轻轻喷在耳边。
“我看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关心我了。听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有没有说谎呢。不知道是哪个时候的人说的了。不过这次虽然耗费了不少精力,但是见识了很多东西呢,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去另一个时空玩玩呢?”青璃喃喃自语着,“可是,那些时空里却都没有你啊,虽然很好玩,最后还是回来比较好吧,你还在这里等着我呢。”
李廷玉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他的话里对自己甚是看重,十分高兴,“木兰,我当然是真的很关心你啊,你刚一走我就后悔了,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去冒险。”
青璃突然瞪着一双猫儿眼看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李廷玉问住了。
是啊,为什么呢?
他对刘元度好,对洛净也好,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但这个花木兰呢?
他虽然总和自己斗嘴赌气,但自己心里也是把他当作朋友有在看待的吧,不然也不会如此紧张他的生死安危。
可是,如果换了是刘元度和洛净,就算他紧张,就算他关心,也不会有恨不得与之同生共死的念头。
是的。
他真的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这个小笨蛋真的救不回来了的话,他,他……
他会怎么样自己也不知道。
不,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或者也是不敢去想。
那后果,必定严重到他不愿去相信。
青璃见他脸色凝重,又半晌不出声,甚感没趣,“算啦,只是随便问问,说不出便不说好了。”
真是,有什么好问的呢?难道还真会奢望他说是因为重视自己吗?
李廷玉听他声音里大是不悦,忙道:“我当你是自家兄弟,当然要关心你了,而且这趟苦差也是我让你去的,要不是我,你也无需如此受累了。”
“哦,只是这样而已吗?”青璃淡淡的,仍然的一脸的泄气模样。
不舍见他如此模样,李廷玉又道:“而且,你又这么可爱,我也很是喜欢你这个小兄弟啊。”
青璃一双猫儿眼亮亮的看着他,“真的?你很喜欢我?”
“对啊。”李廷玉确实喜欢他的活泼可喜,此话倒也不是违心之论,“军中上下,哪个不喜欢你了?你走了一天,大家伙儿就担心了一天,连张厨子也说,没你等着吃他的菜,他都没兴趣做饭了。”
青璃眼珠滴溜溜直转,“不要又扯上了大家,你只说你自己。”
李廷玉大是尴尬,自己虽然喜欢他,但都是男子,怎好随意告诉他自己对他的喜爱之情?
正自踌躇,忽听得刘元度在帐外唤他:“廷玉,廷玉,你在哪里?”
“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李廷玉一头说一头逃也似的溜出了帐篷。
身后青璃清脆的笑声一直送他出帐而去。
第五章
“你说,耶律奇要我亲自去见他才肯放了阿净?”李廷玉皱眉看了一眼刘元度,又转向了青璃。
“不错,看他那样子,我想,就算你亲自去了,他也未必肯放人。”青璃也看向了刘元度,总觉得刘元度对洛净关心过甚,回想耶律奇对待洛净的模样,只怕刘元度要大受打击了。
刘元度果然对他的话有了兴趣,“哦?耶律奇不肯放阿净,那还要廷玉去干什么?你又怎么会如此肯定他不会放人呢?”
青璃有点悲哀的叹一口气,“我看得出来,他绝对不会放洛净的。”
李廷玉轻轻一敲桌子,“那看来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了。”
“别去。”青璃心里有点不安,“我担心他设局诱你。”
“但阿净在他们手里,他是我的朋友,我得去救他。”李廷玉又看了一眼刘元度,“而且只能是我去,因为耶律奇点名要我。”
青璃不知怎的,竟大急,伸手拉他,“不,不要去。”
“你知我一定得去的。”李廷玉拍拍他的手笑道:“难得你如此关心我,真是死也值得了。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对我有信心一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