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禁老大————风夜昕

　　　　
　　罗明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心中感慨现在早晚昼夜的温差实在是太大了！关上店门，路上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了，和同事道了别，他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著，心里盘算著又一天的过去。
　　刚走没多久，身後传来了一道刺眼的光，是车灯的光。因为是背对著所以并没有在意，直到一辆车停到了他身旁，罗明威侧过头看了一眼，车窗慢慢落下，里面的人对他微笑。
　　瞬间罗明威的脸上的表情像吃了个苍蝇似得。
　　“晚上好。”李浩看著他，让车子的速度跟他保证平均。
　　躲不掉，只有面对。罗明威点点头，“有事？”
　　“想请你喝一杯啊！忘了麽？现在可以走了吗？”
　　他可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要跟他去喝一杯。罗明威拧起眉，想著刚才那把钗子要是扎在这个男人的命根子上或许就不会有这麽多麻烦了。
　　“我好像说过了我并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在晚上出去。”你他妈的要我说几遍才明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一般人见到对方这样识相的都会打退堂鼓了，但罗明威明显低估眼前这个人。
　　“只是今晚，说不定以後你会喜欢上的！而且我找了个很有意思的话题，相信你会喜欢的。”李浩仍然微笑著，但罗明威已经从他的笑里面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什麽？”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没表现出很感兴趣，也没让人觉得一点也不感兴趣。
　　李浩停下车，说了一句：“红蝎。活著的。”
　　罗明威没有说话，也停了下来，双眼看著前方。
　　目的已经达到，胜利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李浩打开了副驾驭座的门。
　　“来吧！我知道有家店的酒很不错，会让我们有一个难记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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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点零七分，是个睡觉的好时候，可惜罗明威今天晚上要错过这个好时候了。
　　没有去注意四周豪华的环境，也没有品尝面前精致的美食，更加没有去理会对面男人的笑脸。罗明威难得地表现出不耐烦，口气有些僵硬地问：“有什麽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浩把日本产的苹果醋倒在了生蚝上，用银质的小刀沿著肉的边缘轻轻划过，动作很优雅，罗明威突然想到他用这双优雅的手杀过多少人－－“不用急，有些事情我就是说了也不一定明白，时间还早，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李浩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罗明威吃东西。
　　而罗明威现在不吐出来就算不错了哪还有什麽胃口吃。
　　“你要试探我到什麽时候？我说过了我跟锺泽豪没有关系。”
　　“有此东西并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罗明威眯起眼看著李浩。
　　李浩笑了笑，拿餐巾擦了擦嘴。
　　“知道吗？如果你跟他没有关系，你可能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对自己的东西，一向很在意。”
　　听到这句话，罗明威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有了一个猜测。
　　“你认识红蝎麽？”李浩突然问了一句，刚才的诡异话题完全不见。但罗明威接觉得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会更加诡异。
　　“认识。”简单而又直白的回答。不是诚实，是这时隐瞒已经没有必要。
　　“呵呵～不错！有什麽说什麽，有大将风度，跟我想得一样。”李浩举起酒杯敬了罗明威一下。
　　“你见过红蝎？”罗明威状似好奇地问了一句，得到答案的话就能知道很多。
　　放下酒杯，李浩长相不错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上扬的嘴角更显得有些阴险，“你在套我的话吗？大叔不喜欢玩文字游戏哦！”
　　罗明威把鼻子上的眼镜拿了下来，用桌子上的花边纸巾慢慢擦拭了镜片後戴了回去。低头看了一眼，纯白色的纸巾边缘是镂空的花朵图案，带著淡淡的香气，精致的很，但再精致，也不过是一次性的用品，一生只有一次的利用价值，失去之後马上被抛弃。
　　“你想做掉我？”
　　“噢？”李浩扬扬眉，有些笑意地问：“为什麽？”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罗明威低头一笑，“如果我现在说出来为什麽，你马上就会打暴我的头吧！”
　　没有说话，李浩只是淡淡地笑著，几秒锺之後，他笑出声看著罗明威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但也越来越讨厌你了！”
　　罗明威稍稍侧过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咽下去了。
　　哪产的酒，这麽难喝！
　　“你太聪明了！有些时候，聪明的人总是比笨的人短命！以前出来混的时候，只有聪明才能活下去，可现在时代不同了，越聪明反而越容易送命！如果你是个笨人你可能选择装聪明，但如果你是要个聪明人，那你绝对要装成笨蛋！”李浩拿起西餐刀割开了盘子里的牛排，慢条斯理地说：“有时候你没得选择，我能站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全是靠杀掉比我笨的人，这感觉很好！笨蛋死光了，剩下的人为了活下去就装成笨蛋，也恰恰证明了他们是聪明人！聪明人，懂得自保！不然当你像盘肉一样被人按到砧板上一刀一刀任人宰割的时候，你会後悔自己为什麽会走上这条路！”
　　只有五分熟的牛肉，每割一刀都会有少许血丝渗出，罗明威看著白色瓷盘上的红色，胃里一阵不适。不是因为肉，而是因为李浩的表情，就像在割一个他恨的人的肉一样！看到血就兴奋到浑身发颤，他觉得这个男人疯了！
　　他也疯了！竟然会跟一个疯子来听他说疯话！
　　“你现应该满足了？你已经比任何人都聪明，也比任何人活得都久！”罗明威双手环在胸前看著李浩说。
　　李浩钗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嘴唇上沾到了少许深红色的汁液，不知道是酱汁还是血。
　　“不，总有些东西，越多越想得到，越得不到──死了都想得到。”他摇了摇头，看著罗明威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
　　罗明威自认不是个自恋的人。但他现在也要咬咬牙在心里问：这精神病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用一辈子的时间，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觉得值得麽？”李浩一动不动地看著罗明威问。
　　罗明威轻哼了一声，带著些许笑意说：“可惜有时候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到最後才现自己在浪费时间。”
　　他的话得到了认同和夸奖。当然，他绝对高兴不起来。
　　“你知道麽？”李浩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问：“跟在一个人身边五年多，却什麽也得不到，那种一直被忽视的感觉，是什麽滋味你明白麽？”
　　看似无意义无头绪的对话，其实包含著很多东西。罗明威不动声色地看著他。
　　“你知道的太多了。罗明威，跟我比起来，你知道的丝毫不会比我少。就算你现在不明白，终有一天你会想明白。”李浩说：“我要在你想明白之前，让你没有想的机会，才保险。”
　　罗明威知道，李浩想杀了他。
　　“能给我个理由麽？”他问。
　　“你难道不知道麽？”李浩反问，放下刀钗，伸手拿过一边的纸巾擦拭著双手。
　　“锺泽豪？红蝎？”
　　“你又明白了。”摇了摇头，李浩有些“无奈”地说：“所以，你就是太聪明了。”
　　罗明威却觉得自己很蠢，看了一眼面前的玉米浓汤，他後悔刚才为什麽不点个用刀吃的东西！有人拿匙子当武器的麽？
　　李浩这时又说：“不论是锺泽豪还是红蝎，沾上一个就是要命的事。可你倒好，两样都沾了。”
　　心里一惊，罗明威皱起眉，问：“你知道多少？”
　　“呵呵呵！跟你知道的差不多。”
　　“什麽差不多？”突如其来的另一个声时，突然打破了紧绷的气氛，让两人同时一怔。
　　罗明威抬起头，看到锺泽豪已经在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正在走过来。
　　李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真是巧，没想到这个时间来这里还能遇到老朋友。”锺泽豪走过来冲两人一笑，自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高大的身躯让四周顿时有了压迫感。“老朋友”不知道是到底在说罗明威还是李浩。
　　罗明威低下头没看他。
　　李浩抬起头，生涩地叫了一声：“老大。”
　　锺泽豪笑了。“这麽生疏干什麽？我们的关系还叫老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上级和下属呢？”
　　李浩没有出声，而锺泽豪也没有再说什麽，转过头看著罗明威，那视线连死人都能给看睁眼。
　　受不了他的“视奸”，罗明威抬起头回看了锺泽豪一眼，眼神里充满挑衅和－－警告。
　　不知道收到了他的“信号”没有，锺泽豪微微一笑，低头拿出烟抽了一根放到嘴里，李浩马上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像机器人输入了这道程序似得，但罗明威看到了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18

　　“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吃饭，怎麽样？在聊些什麽？”锺泽豪抽著烟笑眯眯地问。
　　“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就请罗先生一起来吃个饭了。随便聊了一些家常话。”李浩微笑著回答。
　　罗明威很佩服李浩竟然用“家常话”来形容刚才他们那些充满血腥的对话。他知道李浩在调整情绪，他在心虚。
　　“是啊！是需要有个新朋友好好聊聊了－－”锺泽豪抽著烟感叹著，突然半眯著眼看著李浩，“你把我当外人了？”
　　李浩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有。我一直把你们当兄弟－－”
　　“一直是一个可以随时结束的时间。”锺泽豪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好像重重打在人心上。
　　罗明威一直在看穿外的景色，三层楼，看不到什麽漂亮的夜景。他一直在看玻璃上反射出的锺泽豪的脸，没有离开过。
　　李浩抿了抿嘴唇，说不出什麽。
　　“对了！”突然，锺泽豪话锋一转，笑著说：“有一个人，相信你们会很感兴趣的──大名鼎鼎的红蝎！”
　　李浩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罗明威原本支著下巴的手松了一下，慢慢回过头。　
　　不知道什麽时候餐厅里的人已经走光了，连服务生都没有了。空旷的华丽大厅里只剩下锺泽豪、罗明威还有李浩三个人。
　　没过多久，门口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云野，而罗明威的视线第一时间就定格在了云野旁边的那个男人身上，桌子低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男人被云野抓著肩膀，腰上顶著一把枪，的双手背在身後，好像被绑住了，脸上带著一些伤，不算太重。这时男人也看到了罗明威，瞬间惊讶之後，不动声色地别过头。
　　另一边，李浩面如死灰。
　　“真正的红蝎，百闻不如一见！我第一次见他都有种惊豔的感觉。”锺泽豪看向李浩，问：“你有这种感觉麽？”
　　李浩一直低著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放在桌子上的手抓紧了又松开，似乎在做最後的挣扎，最後，他开口问：“你想怎麽样？”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锺泽豪挑了一下眉，“什麽叫想怎麽样？”
　　一旁的云野这时突然想说什麽，被锺泽豪用眼神制，只能叹了一口气退到一边，这很残忍，但却不可避免。
　　“别装了，我知道背叛你是什麽下场。要怎麽处置我随你的便！”李浩抬起头，直视著锺泽豪。
　　锺泽豪的笑容渐渐隐去，表情冰冷生硬。
　　“你终於自己承认了？太可惜了，没想到你竟然这麽就承认了！”
　　李浩心里一惊，“什麽意思？”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但这几年的舒服日子过得你脑子有些迟钝了！你以为我抓住了红蝎你就暴露了，你以为他把你供出来了？真遗憾──”看向被绑著的男人，锺泽豪有些讽刺地说：“你的雇主不相信你呢！红蝎，竟然这麽一点信任都得不到，真是浪费了一片忠诚了！”
　　红蝎头一直低著，前额被流海盖住，看不到他的表情。在他脚下，短短几分锺已经积了一堆血迹，并且还有血断断续续从被绑在身後的手臂上滴下来──
　　李浩睁大眼睛看了一眼红蝎，然後又看著锺泽豪，张了张嘴，最後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罪行被自己揭穿远比被别人揭穿来更来得罪恶！没有什麽比自己跳进“陷阱”里更不值得同情的了。
　　“知道麽？”锺泽豪说：“只要你不承认，说你不认识红蝎，我都可以当作什麽也没发生！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兄弟。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曾经说过：没有最後敲定的事，谁能忍到最後谁就是赢家！”
　　云野低下头，不忍再看下去。他是个感性的人，锺泽豪说过他不适合混黑道，因为他总有一天会见不得兄弟相残。那时他只是笑笑，但他知道锺泽豪说的没错。
　　“呵呵！”李浩突然笑了，“是啊！兄弟，十几年的兄弟，对你来说只有这些！十几年，你从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抬起头，他眼睛里除了仇恨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害了他。
　　“我给你的不少。”锺泽豪皱眉。
　　“但那不是我要的！”
　　锺泽豪沈下脸，“你要的太多，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尽头了。李浩别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後向摊牌一样身体向後一靠，“是我找红蝎杀你的，知道了，就动手吧！”
　　“李浩－－”云野叫了一声。
　　锺泽豪看著李浩，像在思考著什麽。空气在此时仿佛凝结。
　　终於，锺泽豪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放在了桌子上。
　　李浩看著那把枪，皱起眉问：“你不动手？”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选择。”
　　锺泽豪说完，李浩和云野同时一愣。然後，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李浩笑了，笑容里竟然有一些凄凉。他说：“够了。我不需要机会了。”说完伸出手准备拿枪，只是突然有人抢先了一步。
　　包括红蝎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人住了。
　　拿著枪对准李浩的头，罗明威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来。”
　　完全不明白为什麽刚才一直安静的罗明威会突然做出这种事，锺泽豪皱眉，喝了一声：“罗明威，把枪放下！”
　　罗明威看著李浩，对锺泽豪说：“你要他死，我帮你，有什麽不对？”
　　“这是我们的事，不用你一个外人来插手！”
　　而此时罗明威直接问李浩：“死在我手上，可以麽？”
　　李浩看著罗明威，此时才发觉这个年轻人眼里没有感情，那眼神在他哪里见过，拿著枪的姿势竟然意外的适合。他笑了起来，“当然！罗明威，我还是那句话，我发现越来越喜欢你了！虽然可能来不及了──”
　　罗明威面无表情地说：“我希望你自始至终讨厌我。”说完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