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禁老大————风夜昕

作者:风夜昕  录入:07-21

  鲜血迸出的一刹那,四个人的眼前一片深红,刺鼻的血腥气味充斥著四周,每个人心里所想的大概没有相同,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害怕血的人。应该说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著别人的血,就像偷东西偷一次也是偷偷十次也是偷一样,杀人,杀一个和杀十个,一样都是下地狱的罪。没有什麽不同。
  罗明威知道,他的罪,在第一次见到血的那时就开始了。
  装了消音器的枪,子弹直直地穿进心脏,应该没有一点痛苦。这算不算是一种仁慈?虽然他从来不屑给予别人仁慈。因为那东西,他早就给不起了。
  云野看著李浩倒在地上的尸体,微微张了张嘴,说了什麽,没人知道。
  锺泽豪视线一直没离开罗明威。而罗明威手里的枪也一直举著,没有放下。
  终於,锺泽豪最衔说了一句:“可以了,把枪放下。”然後动了一下身体,想站起来,可下一秒,漆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云野愣了一下,刚要动枪--
  “别乱动。”罗明威看著锺泽豪,但那一声警告明显是给云野的。
  云野没动。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轨道,下一秒会发生什麽,可能已经没人会知道了。
  “你在干什麽?”锺泽豪没有看枪,而是直直地看著拿枪的人。
  罗明威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红蝎,然後对云野说:“把他放了。”
  锺泽豪的怒意已经完全在他的表情和声音里表现了出来,“罗明威,我最後问你一遍,你在干什麽?”
  “叫你的手下把他放了。”罗明威对著锺泽豪说了一遍,“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干什麽。”
  锺泽豪没有动,云野看了一眼罗明威又看了看锺泽豪,最後妥协地举起双手,枪挂在手指上晃动了两下。
  得到自由,红蝎慢慢走到罗明威身後。罗明威看了看他的手臂,被细细的钢丝绑在身後,钢丝几乎已经勒到肉里,整条手臂血肉模糊,再绑一阵子两只手是别想要了。  
  没说什麽,罗明威一只手拿著枪指著锺泽豪,别一只手摘下了红蝎耳朵上的一只耳钉,那是一颗小小的钻石。拿著耳钉利落地在红蝎的背後一割,钢丝瞬间绷断伴著鲜血的,发出类似於丝绸开裂的声音,红蝎一声不吭,垂下的手几乎无法动弹。
  锺泽豪则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看著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是什麽关系?”
  “走。”罗明威对红蝎说。  
  红蝎皱了皱眉,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只会给罗明威添负担。靠近罗明威耳边说了些什麽之後,他转身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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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锺泽豪脸上愤怒的表情随著红蝎的离开也慢慢消失了,此刻他看著罗明威,红蝎走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罗明威和红蝎到底是什麽关系?难道,自己一直被骗了?
  “你到底是谁?和红蝎什麽关系?”
  “他是红蝎。”考虑了一下,罗明威又补了一句:“我也是。”
  声音平静,原来,说出来没有那难。
  锺泽豪愣住了。云野怔住了。
  “红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里面所有的杀手,都叫‘红蝎’。”罗明威简单地解释了一遍,却也让一切都明了。
  “我以前也是红蝎的一员。”以前是多久,罗明威自己都不认得了。也许从来没有认真去回忆过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好像只有一天,又好像前半辈子都在那里渡过了。
  云野算是明白罗明威为什麽能把那个红毛杀手给解决。
  锺泽豪眉头皱得死死的,又问了一遍:“你跟那个红蝎是什麽关系?”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罗明威看著他,最後轻笑了一声说:“难以形容的关系吧。”
  同伴?朋友?认识的人?还是什麽都不是──
  难以形容?这四个字有时候其实很暧昧。
  “你为了他拿枪指著我?”
  “以前我可以不救他,但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能放著他不管,就当是我救了你两次的回报,放了他。我们两清。”
  “两清?”锺泽豪眯起眼,狠狠地说:“你以为发生了这麽多事还能跟我两清麽?罗明威,你在小看我?你把你自己当什麽了?”
  “那不重要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至於愿不愿意,是你的事。”
  “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逃得出这里?”锺泽豪伸出手,“这里是我的地盘,只要你一走出这个门没有我的命令我的手下也会把你抓住,下手轻的话也会打断你几根骨头。”
  罗明威看了一眼门口,平静地说:“不走门就行了吗?”
  锺泽豪和云野又同时愣住了。
  不走门?难道--
  猜想很快得到证实,罗明威一个转身开枪打破了身後的玻璃窗。
  “哗~~!”
  支离破碎的玻璃四散到空中,闪出漂亮的光,在其他人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他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你!”锺泽豪飞快伸出手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当他和云野站到窗边向下看的时候,只见一个罗明威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圈,踩了一下吊在空中的广告牌,借些缓解了落地时的重力,整个过程矫健的像一只燕子,最後单膝落地到安稳地到了地面,抬起头看了一眼锺泽豪他们的方向,转身跑著离开了。
  云野张开嘴摇了摇头,“这什麽身手啊?”
  锺泽豪的双眼一直看著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从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从来没有离开过。
  两次吗?从他第一次被狙击的时候,他就救了他吗──那麽,这到底意味著什麽?

 


19

  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最後喘息著,唯一可以让人活下去空气却也救不了他。憎恨这个身体麽,离不开水。可是离开了水,他就不是鱼了。
  轻声的喘息从口中发出,很轻,却也是难得。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会有像普通人一样的疼痛。也许,这也是一种博得同情的下意识心理。
  “别动。”罗明威拿著湿毛巾贴上满是伤口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最开始接触到那冰冷的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跟著张开了,分不清是疼痛还是舒服,几秒锺後纯白色的毛巾已经是血红一片。
  “你的血挺多的,暂时死不了。”熟练地用绷带缠上手臂上的伤口,罗明威面带笑意地调侃。
  红蝎看著手臂被白色的布料慢慢地包裹起来,一层一层──
  四周很暗,窗外唯一的路灯提供了这个房间里所有光。不喜欢开灯,忘了是罗明威不喜欢还是他不喜欢,是谁都不重要,反正谁也没有开灯。黑暗中两个人的眼晴里映出不同的光,只是很平常地喘息声,此时却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充斥著耳边,让人有种想歇斯底里叫喊的欲望。
  “为什麽要救我?”
  在绷带末端打了个结,剪掉了多余的部分,罗明威问:“那你为什麽又要被我救?”
  一个要救,一个想被救,还有什麽好说的。
  红蝎抬起手看著上面的伤,手指上是无法包扎的,几块创可贴也盖不住全部的伤口,他撕掉了指节上的胶布,活动著有些僵硬的手指,问:“你接下来要怎麽办?”
  坐在一边,罗明威点了一根烟,“要问这句话的是我吧?你快离开吧。”
  “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如果你想死的话,我不介意自己家再一次成为杀人现场。”
  “你那样对他他还放过你?”
  吐了一口烟,罗明威眯起看著前方,“我就是不那样对他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你觉得我应该害怕麽?害怕又能怎麽样?”
  红蝎闭上眼想了想,一直在嘴边的话,最後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时罗明威突然问了一句:“你怎麽会让他抓住的?”
  锺泽豪不是普通人,红蝎也不是。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可能就像一只狮子跟一只蝎子,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类别的。
  红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觉得呢?”
  “束手就擒你不会。那就是──”罗明威好像很认真地再想,皱著眉头,最後好像很惊讶地说:“别告诉我你在床上被他来个了翻脸不认人啊!”
  这也许是个没有恶意的玩笑。红蝎低下头,罗明威嘴上叼著的烟不自然地动了动──不是吧?
  红蝎叹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他对你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我去找他,如果他跟我上床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他!到那时我就可以明名正言顺地回来面对你。”
  “你为什麽──不直接杀了他?”
  红蝎看了他一眼,“我杀了他你会答应吗?”
  罗明威沈默了几秒,无奈地一笑。
  “你一直,都是这样。可能对方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红蝎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房间里一片寂静,路边最後的一点灯光也随著天空的渐渐明亮而熄灭。
  “那我们的关系,又是什麽呢?”终於,还是问出来了。
  罗明威闭上眼说:“我们没有关系了。从我离开的那天开始。”
  他真的,是个残忍的人。
  “那你为什麽还要救我?”
  转过头,罗明威倾身上前一只手捏住了红蝎的下巴,四目相对,红蝎感觉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这麽久了,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现在我後悔了。”罗明威眯起眼说了一句。
  後悔,只是一个借口。
  突然想哭。
  没钱饭吃饿得眼前出现幻觉的时候他们没有哭,非人般的训练身体已经达到人类极限的时候没有哭,浑身是血子弹打穿手臂的时候他们没有哭,吐血和吐口水一样平常的时候也没有哭──那时不是不想哭,是没有哭的条件。现在,只剩下想哭的感觉。
  罗明威放开了手,走到窗口。室里的温度让玻璃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气,看不清外面。
  他烦躁。不安。
  红蝎拿起自己的衣服站起来慢慢穿上,动作缓慢。罗明威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後还是叼著烟走过去帮他扣上了扣子。红蝎站著没有动。
  “散了吧!”罗明威突然抬起头看著他说:“让红蝎散了吧!天天过著杀人的日子,总有一天不是被别人杀就是被自己杀。那种日子相信谁都受够了!重新开始生活吧!”
  犹豫不是没有过,可最後结果还是一样。
  “不。红蝎是师傅的一切。”
  “一切个鬼!”罗明威低吼了一声,“那个死老鬼已经死了!死之前用红蝎绑著你们死之後还阴魂不散!红蝎只是他的一个工具,我们也只是他的利用工具,证明著他可以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杀人工具!”
  红蝎静静低著头,罗明威的话,他明白,只是有时候明白了却不知道应该怎麽做。离开红蝎他能做什麽?害怕一个人,如果有他在身边,如果当时他走的时候叫上他,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离开之後,能做什麽?像你现在这样?”他笑了一声,“我们除了杀人,其他什麽都不会了!”
  “那又怎麽样?穷日子又不是没有过!我只知道我现在不用每天等著杀人,每天想著怎麽样能够杀了人之後不用被人追杀,一个正常人谁希望自己唯一的特长就是杀人?脑子有病啊?”
  窄小的房间,只够放一张床,连转个身都很困难的厨房,油腻的桌面上停著大大小小的苍蝇。没有电视没有空调甚至没有电风扇,夏天时汗水好像永无止尽一样不停地从身体里涌出,空气中是腐烂的味道,就算是在这种条件下生存,罗明威也觉得这才是活著的感觉。肉体上的痛苦他可以忍受,他需要的,只是精神上的自由。
  “也许,我就是脑子有病──”
  “操!”罗明威终於忍不住骂了出来。整个一鸡同鸭讲!
  红蝎眨了眨眼,看著表情有些狰狞的罗明威,这样的罗明威,他以前从没有见过。
  “你好像变了──”以前的罗明威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永远站在角落里,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忘记他。
  回头看了他一眼,罗明威叹了口气说:“也许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离开了红蝎之後我才能做真正的罗明威。”
  “你能确定你真正离开了?”红蝎突然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你在骗自己麽?能离开红蝎的只有死人,除非你死了,不然永远都是红蝎!”
  这不是逃脱,只是逃亡。
  “我知道,红蝎已经没落了。威风一时的杀手,现在也只剩四个人了。但终有一天他们会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你面前,他们会杀了你!因为你自以为是地离开了,红蝎没有同伴,但更不允许有背叛者!”
  “我知道。你现在不就出现在我面前了?”罗明威扬起嘴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至少我只要不被人杀,不用去杀人了。”
  本身就是两个极端。从黑暗中走出来才发觉光明是那麽美好,可是身上沾上了黑暗的味道,需要融入光明可能会有一个漫长的岁月。
  红蝎站在原地,静静看著罗明威,许久以後,他脸上带著微笑问了一句看似很难理解的话──
  “我们,是不是太像了?”
  罗明威知道他所指的什麽,一直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需要隐藏。
  “是啊!我们太像了,所以不能在一起。我能从你身上嗅到我的味道,而你,总是以为自己是我的影子。”
  红蝎喜欢罗明威,这对罗明威和红蝎两个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但是,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在一起却是两个人的事。红蝎小的时候就喜欢在远处看著罗明威,他不知道这意味著什麽。等到他长大了,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看著罗明威,却发现那个人眼中从来没有自己。
  伸手轻轻抚摸著红蝎的头,像一个哥哥对弟弟那样,罗明威说:“喜欢,可以分很多种。你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人太少,除了我之外,身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听我的话,去过平常人的日子吧!可能有一天,你会发现,对於我,你也许只是依赖和习惯。”
  不肯定也不否定他的感情,这样,对谁都公平。
  红蝎别过头,在罗明威收回手的时候,问:“你喜欢那个人麽?”
  罗明威微微皱眉,喜欢那个人?这是一个可能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也许──”这是一个折中的答案,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红蝎,他谁都没有欺骗。
  白色的绷带上慢慢渗出了红色,红蝎把手伸进衣袋转过向门口走去。
  “我不会再出现了。”
  罗明威没有阻止他,因为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影子终於可以离开自己开始生活了。
  他两只手伸进裤子口袋,突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红蝎的耳钉。抬头朝门口喊了一声:“你的耳钉!”
  却再也没有人回来。
  低头看著手上那颗透明的石头,罗明威笑了笑。
  “听到了──也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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