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看著严墨啸的背影直到门关上。回过头,他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烟头,转过身背靠著沙发,静静地坐在原地。
t
言智孝醒的时候连时间都分不清楚了,窗外一片橙黄,已是傍晚,洒进屋里的阳光都是红色的。
他睡了多久了?一天?两天--最後一点记忆,是他吐了莫东凛一身的血。
低头看了一眼他已经被换掉的衣服,摸了摸胸口,几天来的钝痛似乎已经减轻不少,难得的舒服的感觉却让言智孝有些不知所措。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感觉来得太过诡异,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
深呼吸了一次,觉得自己现在暂时没什麽问题,言智孝下了床,看了看四周。仍然是在莫东凛的房间里,不过莫东凛并不在,四周很安静,也感觉不到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在。
尽管如此,言智孝的感觉并不会比莫东凛在的时候好多少。
像是空气一样,只要那个男人出现了,就无法让人忽视。言智孝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这样面对莫东凛多久,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明明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可等他做好了准备,其他人却又跟计划中不同。
已经到了这一步,想回头也已经晚了。
在玻璃茶几上找到了他的钱包钥匙和手机,莫东凛什麽都没拿走。言智孝知道,身为他的师父,莫东凛一向有种近乎病态的自信。
那个男人,只相信他自己,甚至可能只爱他自己。除了自己,其他的东西在莫东凛眼中似乎就只有生物和非生物两种。言智孝了解莫东凛,所以,他更不能把温瑞交给莫东凛。
拿上自己的东西,言智孝走到门口,门没有锁,但是他半只脚还没踏出门外,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已经把他拦了下来。
“言先生,莫先生说过你醒了之後想要什麽直接跟我们说,但是不能让你离开房间。”语气没什麽感情,但还算得上恭敬。没有人敢违背莫东凛的话。
言智孝轻轻挑了一下眉,点点头,说:“帮我叫份晚餐上来吧!饿了。”
“好的。请稍等。”他的要求就是配合,对方很乐意为他效劳。
“啊!等下!我有个朋友也住在这个酒店里,麻烦你们帮我打听一下他住几号房。”刚转身要回到房间里,言智孝突然又回过头说。
门外两人犹豫了一下,言智孝又说:“我只是想知道他住几号房,不会现在去看他的。”
“那--他的名字是?”
微微扬起嘴角,言智孝报了个名字。
t
半小时後,言智孝放下筷子,拿起雪白的纸巾擦了擦嘴角。
今天他的胃口意外的好,已经很久没有吃这麽多东西了。吃饱了,身体也暖和起来了,放下纸巾,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後走到门口,再次打开了门。
“言先生还有什麽事?”门外两个正在抽烟聊天,但是却仍然坚守岗位。莫东凛不回来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饭也吃了,人也帮他打听到了,接下来,的确是没他们什麽事了。
言智孝笑了笑,问:“你们两个,是莫东凛的徒弟麽?”
两人对望一眼,摇摇头,同时也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问。
不是的话,就好办了!
言智孝抡起拳头直接击中左边一个人的鼻梁,然後几乎同一时间一个横扫踢中了另一个人太阳穴的位置。後者虽然伸出双臂挡了一下,但是还是没能敌过言智孝的力道。整个人被扫到了墙上,虽然没马上晕,但是下一秒言智孝上来在他肚子上补了一拳,男人弓著腰慢慢倒了下去。另一个已经倒在不远处,满脸的血。
看了看两人,言智孝甩了甩手上的血,说了句:“抱歉了”。
等言智孝脚步急促地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锺之後的事了。十分锺,说长不长,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事情很简单。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言智孝心跳陡然加快了几秒。
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就这样离开未免太过简单,但是现在他猜不出莫东凛想要干什麽,而且也没时间和精力去猜。
虽然有些狼狈,但是言智孝承认他走的并不潇洒,像是逃难一样。一直肯定离酒店有一段距离了,他才停了下来。站在路边喘了两口气,胸口又有些隐隐作痛,言智孝想了想,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瓶。
白色的装胶囊的普通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和记号,看了看瓶子,言智孝缓缓拧开瓶盖把里面的东西倒了两颗在手掌上,很普通的红色胶囊,只是那颜色异常的漂亮。
犹豫了数秒,言智孝最後还是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只有淡淡的香气,却也说不出来是什麽样的。
然後他刚把胶囊吞下去,手里的瓶子就被人抢走了。
言智孝抬起头,看到的是疯狗一张铁青的脸。
“你吃的是什麽?”疯狗冷冷地问。不能怪他脸色差,因为言智才站在路口从动作到表情都是一副“嗑药”的样子。
言智孝没有回答。
疯狗低头看了看瓶子里的东西,然後倒出一颗胶囊,拧开之後闻了闻,脸上浮现一瞬间的惊愕,随後冲上去死死抓住言智孝的衣领,一阵死命的摇。
“我操你的言智孝!你他妈的要死啊!吃这个,你他妈的不要命了!”
一边骂,一边狠狠捶了言智孝胸口一拳,疯狗恨不得真的能发疯咬死这个不要命的家夥!
言智孝闷哼一声,踉跄地向後退了二步,揉了揉被打得很疼的胸口,无奈地苦笑了笑。
“我就是想多活点时间,才吃这个的啊。”
“你--”疯狗把牙咬得直响,然後发现比教训言智孝更重要的事。
“你刚才吃了吧?操!你妈的吃了吧?吃了几颗?”
言智孝只是笑了笑。吃了,跟吃颗有分别麽?
“你他妈的真的不要命了!”疯狗又冲上来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气得连声音都抖了。而脸都被打歪了,言智孝却仍然只是笑了笑,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
“你他妈的快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路边的行人看到两个男人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神精兮兮,纷纷侧目却也不敢多作议论,看了两眼之後就马上走了。
疯狗伸出手指指著言智孝,几番想要再说什麽,手指伸了又伸,最後还是放弃了,直接把拳头举起来了。
“你不吐是吧?我今天就打得你吐出来!”
眼看著拳头就要落在言智孝脸上,却在中途突然被截住了。疯狗怔了一下,言智孝一脸麻木的抬起头,看著不知道什麽时候、为什麽会站在疯狗身後的男人。
第三十四章
面对来的突然的人,言智孝的反应平静到麻木。
疯狗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得移位了,这位下手还真他妈的不留情。虽然看上去是他在“打人”,但是鉴於他有不得已的理由,所以,疯狗理直气壮地回头一吼:“干什麽?找死啊!”
虽然被骂,男人却没有说话,只是看著靠在墙上的言智孝,後者脸肿了半边,嘴边还带著一丝血迹,脸色也不是健康的人应该有的。仅仅几天不见,他就变成这个样子。更可怕是他见到自己的眼神,前几次还有类似愤怒的感情的话,现在已经几乎是陌生了。
严墨啸微微皱起眉,问:“你在干什麽?”
他看到一个男人在路边“毒打”言智孝,而言智孝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言智孝挑了一下眉,没说话,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倒是疯狗狠狠抽回了自己的手,虽然认出眼前的人就是上次无缘“一夜春宵”的酷哥,但是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他不知道言智孝跟这个男人到底什麽关系,但是现在言智孝都变成这副样子了,这男人现在冒出来有个鸟用!
“我们干什麽管你什麽事?”
帅哥再帅也不顺眼了。
严墨啸把视线移到疯狗身上,冷冷地问:“你是谁?”
“我?”疯狗被言智孝气个半死,所以所有送上门来的人都是找找骂的,“我是他男人你他妈管得著麽?”
严墨啸脸上出现一丝厌恶,而言智孝则是笑了出来。
“是啊--”他出声符合,笑嘻嘻地看著严墨啸:“打是情骂是爱,你不明白麽?”
如果是以往,疯狗听他这麽说肯定兴奋得叫出来,但是今天,他明显没心情跟言智孝开玩笑。不再理会严墨啸,他怒气冲冲地扯住言智孝的手臂。
“少跟我嬉皮笑脸!走!”大街上不是办事的地方。
言智孝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两人走了没两步,他的另一只手也被拉住了。言智孝身体一顿,随後整个人就像洋娃娃一样从疯狗手上被扯开了。
手臂有类似脱节的疼,他没作声,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你干什麽?”疯狗冲著严墨啸吼了一声,又引来无数“围观”的视线。两男抢一男的戏码,比其他任何配对都要有吸引力,而且其中一个已经撸袖子准备动手了。
而作为“中间人”的言智孝显然不想被人当成电影一样看。示意疯狗暂时别开口,他问了严墨啸一句,“有事?”
“我问你在干什麽?”严墨啸握著他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以前就是这样,言智孝很容易就能让他有想掐死他的冲动。
“没干什麽。而且就算干什麽,也不管你的事吧!”微微一笑,言智孝低下头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没有成功。严墨啸表情严肃的吓人,疯狗看在眼里,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
不过现在不是抢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连命都要没有了!
“喂!你是他朋友?”暂时找不到适合的形容,他姑且称认为严墨啸是言智孝的朋友,疯狗扬起手里的白色药瓶,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小子他--”
“闭上你的嘴!疯狗!”言智孝冷冷瞪了他一眼。这是两人认识以来,言智孝第一次这样对疯狗说话,後者愣住了。
严墨啸问:“什麽?”
“你有事的话,我们回去说。”言智孝这次主动拉起严墨啸的手,转身朝反方向走。虽然不理解他的态度为什麽变了,但严墨啸也没反对,任由他拉著自己走,边走边回头看他一眼身後的那个男人。
疯狗站在原地看著他们,表情有些复杂。
等言智孝他们走远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瓶子,这种药一般人是买不到的,除非--
“操!”想到一个可能,疯狗咬牙骂了一句,死死地捏著瓶子,“孔雀,你他妈的也太宠他了!”
就像大人往往无法拒绝要吃糖的孩子一样,言智孝从来没向孔雀提出什麽请求,而孔雀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言智孝。
t
不远处的街角,黑色的车停在街口。後座的车窗放下了一条缝,车上的人静静地看著对面三人的一举一动,直到言智孝拉著严墨啸离开,然後没多久剩下的另一个人也像发了疯似得跑开了。
“先生,要去把他带回来麽?”副驾驶座上的人问。
静静地看著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莫东凛靠回位置上,缓缓关上窗。
“不必了。”说完又看一眼窗外。“他还会回来的。”三年他都等了,也不急於这一时。
至於那个男人--严墨啸,他如果能留住他,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了。
“你们把车开回去吧。我自己走回酒店。”理了理衬衫的领子,莫东凛打开车门下了车。
一身黑西装和白色衬衫的男人,高大的身材和成熟稳重的气质相得益彰,莫东凛不年轻了,但是四十岁所给予他的比年轻更吸引人。
朝言智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莫东凛扬起嘴角。他知道言智孝现在有多痛苦,但是,如果不是痛苦的话,他根本记不住,这就是言智孝,他最得意的弟子。
莫东凛走进酒店的时候,前台的接待看到他之後很有礼貌地叫住了他。
“莫先生--”
“嗯?”莫东凛这停下来,平时看上去成熟沈稳的魅力中年男人早就已经是酒店女性员工谈论的话题。
年轻的女接待员看了莫东凛两眼,然後才微笑著说:“有位先生等您好久了。”说著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店大厅的休息区。
莫东凛看过去,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看到他,并且慢慢站了起来。
那一瞬间,莫东凛还是有一点惊讶的。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还不到这个人出场的时候。
缓缓向他走来,直到站在莫东凛面前,却好像因为不知道要叫他什麽而不知如何开口,到是莫东凛先开口。
“好久不见了--”无论任何时候、对任何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儒雅有礼的。
“你跟三年前真是不一样了。”似乎有点感慨,莫东凛看著眼前的人,像是在打量一件出自自己之後的“艺术品”一样。比他想象中要恢复的好多了。
温瑞动了动嘴唇,无法像莫东凛一样露出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最後,只先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第三十五章
一开始,言智孝拉著严墨啸走在路上,虽然一路上对他们侧目之人无数,但是还真有几分“恋人”的感觉。
严墨啸有一瞬间觉得这种感觉很微秒,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多麽激烈的性 爱仿佛也只是单纯的性 行为一般,那时候两个人甚至没有安静的聊过天,仿佛在一起除了上床就没别的事可以做。反而是最近的对话才算是正常的,虽然每次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又走了没几步,言智孝停下来甩开了严墨啸的手,算是宣告戏演完了。转过身看著身後的人,他问:“你有什麽事?现在可以说了。”
手心里的温度还没有散去,严墨啸却感觉到了,言智孝对他的态度一天天的冷漠起来,看上去也一天天的不在乎起来。像是要结束什麽一样,严墨啸发现他原本不在意言智孝的感受,也不过是因为後者根本从来就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他。
他的不出声让言智孝有些不耐烦,两个男人这样站在大马路边上,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但是似乎好像又明白了什麽,言智孝手伸进口袋,却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有烟麽?”他问。
严墨啸拿出烟甩了一下递到言智孝面前,後者抽出一根,举起的手臂有点发抖,外面温度不算高,他身上只有件衬衫。严墨啸看著他在衣服里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跟二年前相比更加消瘦,甚至好像比两天前还瘦。
“你有什麽事?没事我要走了。”
“进车里说吧!”严墨啸说了一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让对方把车开过来,挂掉电话之後对言智孝说:“这里有点冷。”
嘴里的烟上下动了两下,言智孝看了看他,没有拒绝。
“打火机借我一下。”
“你现在的烟瘾比以前大多了--”把打火机递给他的时候,严墨啸说了一句。
言智孝没说话,只是接过去把烟点上了。烟草燃著的时候,仿佛连身体也变得温暖起来。话说回来,今天他跟严墨啸之间倒是异常的安静,气氛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