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童话————无香

太阳缓缓的升起，当第一缕阳光冲破云雾映在仲韶眼里的时候，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而就在这个时刻，他看到背着阳光面对他的黑羽突然从背后伸出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辉。仲韶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黑羽笑起来，整个人竟然慢慢的腾空，在朝阳的映衬下像图腾一样矗立在半空，「黑风崖是我们的老家哦，我身为家族的一份子怎么可能让你轻易上去呢！」
仲韶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的惧意，「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黑羽扇动起巨大的羽翼，强烈的飓风瞬间平地而起，「离离是我们的，怎么可以让你那么轻易的带走。」
他猜的没有错，黑山崖是西山上一座得天独厚的宝地，吸收了日月的精华，又被乌鸦一族的人刻意培养成为一个修炼的场所，周围的妖气大大提高了黑羽的能力，而这对他来说是最不利的环境。也许，这才是黑羽的真正样子。
「你不帮忙我没有意见，但你最好不要打搅我。」仲韶一掌劈开飓风，冷笑，「原来你这么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现在。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真正的实力？」
黑羽脸上出现了恼怒的表情，「我说过，我迟早会收拾你的！」翅膀一挥，一道风像箭一般射了过去。仲韶闪身躲开不敢大意，他明白现在的黑羽即使实力仍不如他，也会在拉锯战中赢了他。这里的空气对黑羽来说是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泉，对自己来说则是过于污浊，多呼吸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所以，他得速战速决。
仲韶不等黑羽的第二轮攻击到来，主动攻了上去。黑羽显然意外于他格外高昂的斗志，他没有想到仲韶到了这里还不懂得先求自保，他到底看重的是离离还是......
【第五章】
西山最宝贵的灵秀之地黑风崖。三面断崖，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可以通往顶端。
离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呆在这块只有鸟儿才能飞上来的地方了。问题是，他是狐狸不是鸟啊，离离始终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离离环绕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这块岩石似乎就靠在悬崖边上，离离怀疑自己往后靠一靠就会有掉到悬崖底下的危险。从他这个方向向前看去，崖顶平稳的空地上是乌鸦族世代居住的地方，连成片的屋子不很豪华，却很实用。离离看到无数的人影出出入入，有条不紊的样子。
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人连岩石一起绑住了，身边有一个老人坐在自己身边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发出均匀的鼾声。离离模模糊糊想起自己好象是在吃东西，然后刮了一阵风，他看到一双黑色的大翅膀以为是黑羽，还叫了一声，然后就不知道了......
离离晃了晃自己的身子，伸出腿去碰身边的老人，这边的风很大，吹的离离时刻担心着自己会不会连着石块一起掉下去。
「老爷爷......老爷爷......醒醒啦，醒醒啦。我要去屋子里，外面的风好大。我冷死了。」离离抱怨着，如愿的看到老人睁开了眼睛。
大眼瞪小眼，老人显然还是一脸的没睡醒的样子。「哎？你说什么？」
「我要到屋子里面去！！黑羽呢？仲韶呢？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老人似乎突然明白了，猛的跳起来，「你......你醒了！」
离离皱着可爱的眉毛，「当然啦。不然是谁在和你说话。我是被冻醒的哎。」
老人才不管离离说了些什么，跳起来就往前冲，一边冲一边喊，「长老啊，狐狸精醒了啊！」
「我知道了。」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老人的面前，老人急忙剎闸，勉强在撞上的前一秒停了下来，「长老，他醒了。」
「我感觉到了。」被称为长老的人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严厉的说，「七叔。你又在睡觉对不对？」
老人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离离看到逐渐向自己走过来人，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你并不老啊。」离离惊叹到，他明明听到那个老头叫他长老，可是他非但不老，还很年轻，应该不比黑羽大多少，而且......离离又叫，「你长的好象黑羽哦！」
那人微微的一笑，「你好啊离离。我叫黑翼，是黑羽的哥哥哦。」
离离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吗？真的吗？那黑羽在哪里呢？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吧，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石头给靠了下去。」离离缩着脖子颤了一下，似乎在强调着这种可怕性。
黑翼温柔的笑起来，明显和他弟弟不相同的微笑。黑羽不常笑，笑起来如同孩子般的天真，而这个人总是在笑，眼角眉梢却戴着些许阴翳。「黑羽一会儿就上来了，可是我不能放了你。」
「为什么啊。」离离苦了一张脸，「这里很冷哎。」
「因为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黑羽的朋友了，也不是我们的朋友。」
离离被他言语搞胡涂了，「那是什么啊？」
「祭品而已。你迟早要死的，现在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吧。」
离离恍恍惚惚，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大叫了一声，「我不要我不要！我又不好吃！我不要被摆到佛爷面前！我要仲韶我要仲韶！仲韶救救我啊！」离离突然大哭起来，声音穿透力之强让黑翼难得的变了表情。
手一挥，离离只觉得一股温暖的花香，然后......他为什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呢？张大了嘴喊，尖叫，听不到，还是听不到。离离吓的连眼泪都忘了流了。
黑翼一贯温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太吵了，你安静会儿吧。」
离离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紧紧的抿住了嘴。他已经不能再骗自己了，这个人不是在和他开玩笑，而是真正的讨厌他。
他本来以为那样的日子那样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再尝到了呢。甚至连黑羽都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小时候听到的那些话。他不哭他不闹他乖乖的听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他努力着不让自己长大，如果自己一直是个孩子也许就会有人愿意照顾他。是不是......仲韶和黑羽对他太好，他又没有珍惜，所以才......
黑翼看着一动不动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冷静的离离，有一丝好奇。「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祭品么？」
离离摇了摇头，眼睛凝固了般一动不动。
黑翼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好可爱的娃娃，你自己慢慢的想吧。我知道你可以想起来的。」
有人在后面简短的报了一声。「长老，黑羽大人回来了。仲韶已经被抓住了。」
听到这个名字，离离明显的震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像在身上套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然而黑翼也没有露过他这个细微的变化，他弟弟黑羽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来照顾这个孩子却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西山上的雪莲花马上就要开了，且是五十年来开花时间最长的一次，他不能再错过。
黑翼转过身，一甩身后宽大的黑袍，「准备好。我们要迎接贵宾了！」
*****
崖顶的乌鸦族忙碌了起来。
转瞬间，足可容纳万人的空地上站满了迎接的队伍，按照次序整齐的排列着。
黑翼站正中间，身旁是四个年纪颇大的老人，包括刚才看管离离的老人。黑翼身后不远处的离离似乎被人遗忘了。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通往崖顶的唯一一条小路。终于，一个黑色的人影渐渐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人影越来越清晰，人们看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被前面的人用绳子牵着，那人似乎受了些伤，一路走来磕磕绊绊。黑翼微笑起来，紧走两步迎了过去。
「黑羽，辛苦了。」伸手把自己的弟弟抱在怀里。
黑羽的身子明显因此僵硬起来，半天喊了有一声，「族长......」
猛的，黑翼推开了他，脸色几变终于笑起来，长老的威严立刻回到了身上，「干的不错，我代表族人感谢你。」
黑羽淡淡的道了声谢，把脸别了开去。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魂不守舍的模样，黑翼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岩石，「他在那里，没有事，你不要担心。」
黑羽有些尴尬，眼睛却盯着那里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
黑翼转向黑羽身后的人。「仲韶，久仰大名。我是乌鸦族现任的长老，黑翼。」
仲韶显然输的很狼狈，被黑羽强烈的飓风弄得浑身上下都是细碎的伤口，然而黑翼看的出来，最终让他失败的致命一击并不在这里，他回头看了眼仍在恍惚的遥望离离的黑羽，他这个弟弟居然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
「久仰就不必了吧。没想到乌鸦族的长老居然这么年轻，我是否可以冒昧的问一句，你和黑羽是什么关系？」即使是坐在地上，仲韶仍显出一种不卑不亢的风度。
黑翼在心底暗暗的赞叹，这西山上有名的猎人果然不是泛泛之辈，「黑羽是我的弟弟。」
仲韶自嘲的笑了笑，「那输的到是不冤枉。不过，还是请告诉我原因吧。我可不想当个冤死鬼。」
黑翼挑了挑眉毛，「你不会死的，只要你说出开启离离身上隐藏能力的方法，我们自然不会难为你。」
仲韶似是料到如此，并不是太吃惊，只是苦笑着，「我猜事情和离离有关，但是我知道的比你们还少。若不是黑羽说露了嘴，我还不知道我拣回了一个这样的麻烦。」
黑翼再次回头看黑羽，他的这个弟弟一直照顾离离这么多年，他一直怕他狠不下这个心来，然而仲韶，他也观察很久了，他和离离的相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巧合？那为什么死追不放。
黑翼沉下脸来，「别跟我耍花枪！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的继承了你母亲的巫术，是一个巫师对吗？」
仲韶诚实的点了点头，「这到是没错，不过这难道就证明我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你知道巫师是从来不过问西山的事情呢。我只替人类办事，偶而帮忙消消灾，哪只不长眼的小妖精跑下山来捣乱，我也会顺便送他回家。」
黑翼脸色有些难看，「那你为什么要上西山找雪莲？」
「你调查我那么清楚，不应该不知道我父母就是在找天山雪莲的过程中失踪的吧？」
黑翼一愣，仲韶的父母失踪于一场雪崩中，但原因他真的不知道。
「西山山顶不是一般人可以上去的地方，你父母......」
仲韶立刻回答，「在我们人类的传说中，雪莲花代表的是幸福。」
黑翼咬紧了牙，「我知道你还会离魂术，这种强烈消耗体力的法术，你该不会只是为了驱鬼吧？」
仲韶依旧不慌不忙的笑了笑，「你也知道西山山顶一般人是上不去的，但我的灵魂可以轻易的上去，不然我怎么知道雪莲花何时开呢？」
黑翼从仲韶的回答中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因为仲韶说的本来就是真话。在这场复杂的事件里，他的确是莫名其妙的被牵扯进来的那一个。却又是关键到不可或缺的一个人，只是现在没有一个人能认识到这一点。
黑翼不再问，仲韶反到开口问道：「问了我这么多，我是否该问问你了？」
黑翼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仲韶耸了耸肩，「我没有办法证明。」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和我们一起搞清楚吧。」
「那绝对不行。」黑翼一愣，仲韶接着说，「他是我的朋友，我凭什么把他交给你们？」
*****
「离离，听的见我的声音吗？你还好吗？」
隐隐约约，离离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像是黑羽的声音。可是他明明看到黑羽还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呢，连脸都看不清楚。
「黑羽？」张口发不出声音，离离焦急不已。谁知道对方已经听到了，「是我，是我。离离你还好吗？」
「哎？你听的到？我发不出来声音的啊。」
「不用张嘴，你只要想就好了。我能感觉的到。」
「离离，我有事要和你说。五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就在我刚刚救回你不久的时候？」
离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离离，你别乱动，然后安静下来，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离离依言平静下来，却又忍不住问，「可是仲韶......」
「什么都不要想！不是告诉你了吗！」黑羽的声音严厉起来，离离不敢再动。只觉得脑子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
黑翼哈哈大笑起来，「仲韶，就凭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救人？」
仲韶也不急，「你总得讲道理对不对？你毕竟是一族的长老，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
黑翼冷冷的哼了一声，「我有我的理由，也用不着跟你解释。离离的性命是我们乌鸦族的人救回来的，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闲事！」
「哦？如果这闲事我管定了呢？」仲韶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黑翼没有料到他还有力量支撑，一惊之下双手一挥就打了过去，「那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黑翼有十足的把握用这一掌击中仲韶。他看的出来，除了这些外伤，黑羽是用封印封了仲韶的力量才把他带上山来的。可是谁料到自己的掌风将至，仲韶身子在眼前晃动了几下，居然消失了。
怎么可能！黑翼心头一紧，忙勉强收拾了力量以免伤害到周围的人。人群骚动起来，黑翼大叫了一声，「全部都给我退下去！」
转瞬间，偌大的空地只留下了黑翼和身边的四名老人。
仲韶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黑翼一个人他就已经很难应付了，再加上他身边的四位老人，显然又都是族内有一定修为长者，指望赢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勉强多拖延点时间。偷偷的朝远处的离离看了一眼，仲韶在心底暗暗的祈祷，要加油哦，离离。
*****
头好疼，脑袋要裂开了，无数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离离恨不得敲碎自己的脑袋，可是身体被绑住了，动都动不了。离离尖叫起来，却是谁也听不到。
「离离，离离，忍耐一下，我知道你没有忘的。」
是黑羽吗？还好黑羽没有离开自己。离离忍不住小声的抽泣，感觉着黑羽就在自己的身边。「黑羽，黑羽，我不要再想了。好难受。」
「离离，不许睡，你一定得想起来。」
「可是......如果......如果......」
「离离，你要勇敢哦，要面对现实。」黑羽得声音温柔得令人想流泪。
「黑羽，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的。」
「那仲韶呢？我也不要他离开。」
黑羽轻轻的笑起来，「好的，好的。仲韶也不离开。那离离要乖乖的长大哦，要变的懂事。」
离离觉得脑中的头痛减轻了很多，身上的束缚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眼前空地上升起了乳白色的浓雾，把一切都遮住了。离离有些害怕，走了几步，「黑羽，黑羽？」
没有人回答他。
离离的眼泪很快就下来了。「骗人，黑羽又骗人，说好了不离开我的！」
隐约听到浓雾的深处有人说话的声音，离离忙冲了过去，却突然被什么撞到了额头，仔细的去看，什么都没有，再伸出手摸一摸，冰冰凉凉水晶般的透明物体。
离离突然发现，隔着这层水晶，里面坐着一位美丽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双粉红色的大耳朵，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孩子天真的抱着母亲的手，放到嘴里咬啊咬的，呵呵的笑。
离离看呆了，那......那个女人是他的妈妈，那个小孩子明明是他自己！
「妈妈！妈妈！」离离拚命敲打着透明的屏障，可是里面的人丝毫也听不见，离离无措的跑来跑去，可是每一面都有这样透明的屏障，恰恰把母子二人围在其间。
「妈妈！」离离趴在屏障上痛哭失声。妈妈为什么看不到他呢！他在这里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妈妈了，妈妈也很久很久没有抱过他了。离离好羡慕妈妈怀里那个小小的自己，如果自己永远是那么大该多好。
「离离啊......」女人说话了，声音清楚的传到离离的耳朵里，可是离离知道妈妈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和那个小离离，那个还什么都不懂的离离。
「妈妈要走了啊！妈妈很舍不得你，可是......」女人忍不住落下泪来，而他怀里的小离离仍是开心的玩着母亲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