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世界II ————六欲猫

达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突然间，这个游戏变得如此沉闷无聊，他甚至怀疑自己才是疯掉了的那个。

以前他是那么热衷于这种从远处观看别人复仇的游戏，他资助一点钱，然后大家都努力表演，爱恨情仇，私欲贪婪，迷恋堕落，他什么都看过。而这一个游戏本来和其它的开头都是一样的……失落的少年寻求保护和复仇的工具，找到仇家，进行报复……
为什么到了最后却变了样呢？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他无法再继续若无其事地看下去……

齐晓天楞楞地看着他的侧脸，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远方，那是东启人驾车离开的方向…… 脑海里迅速出现的一副副图片……
东启人，东无可，东无可躺在达也的床上，达也疲倦的眼神，那天冲出去救人，在宴会中特别注意东无可的举动…… 所有的事情一下都连贯起来了！

答案呼之欲出！

“你、你该不会是爱上了东无可吧？！”

连齐晓天都无法置信自己冲口而出的答案。不，这太不可能了！达也怎么可能会爱上任何人！他是达也，他是无情无义的冷血商人，他祇会给予和取回，他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爱！

爱上？

呵呵…… 他，达也?霍斯顿兹，怎么可能会爱。

仿佛听见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般，达也放声大笑，最后不可歇止地笑弯了腰。

“我爱上东无可？ 哈哈哈……”

爱上无可么？

也许不是爱上……

祇是迷恋上他那一瞬间散发的光彩吧？

爱是什么，他至今还是不太清楚……

（三十八）

二天后，达也和齐晓天突然出现在东启人的门前。面对东启人极端厌恶的表情，达也根本毫不在意，径自走进客厅，放松地打量四周。

还不错。

他得出的结论。

东启人脸色生硬地关上门，很不情愿地开口说：“不知道霍斯顿兹先生突然来访有何贵干？”

“我是不是打断了你的好时光？”达也微笑说，不意外地看见东启人脸上升起的怒气。

“我要回美国了。”

那就快滚吧。东启人真不知道这人还巴巴的跑过来，难道祇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蓝斐终于疯了。”

“那又怎么样。”东启人逼不得已跟上他的话题，难道他就不能一次过讲完？

达也笑了笑，低头看见自己在明亮茶几上的倒影，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悲。明知道无可不会愿意再见到他，尤其是在他做了那么恶劣的事情后……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祈望。

“无可都跟你说了吗？”他还很奇怪为什么东启人见到他还很平静的样子，他自己本人倒是准备好迎接这男人的怒气。

“说什么？”东启人眼中掠过一丝狐疑。

原来，无可还是没有说那件事…… 真是个可爱的傻瓜。达也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又改变注意，说：“蓝斐筹划的复仇，你不恨他吗？”

你不说，我也不会说，就如你所愿吧，无可宝贝。

东启人盯着他，看不透那层碍眼笑容后的意图。他讨厌这个男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半晌才听他缓缓地回答：“那些人都被你杀了，我还有什么可恨的。”

那些企图沾染无可的人，死有余辜，如果是他，哼，哪有死那么容易。幸好无可没事，不然他连蓝斐都不会放过！

“那蓝斐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东启人不加思索的说：“你愿意把她送哪里就哪里，我一点都不想看见她或听见她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觉得有点亏欠吧，再加上无可的请求，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宽恕了，宽恕蓝斐伤害他宝贝的罪。他仍旧不觉得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祸首，为了那一句戏言，毁掉了一个人生。

达也点点头，他很能明白这男人的思路。

“晓天，你不是有话要和东总裁说吗？”达也突然把一直在旁边当隐形人的少年拉过来，笑嘻嘻地提醒他。

齐晓天抬起憔悴的脸，凝视了东启人良久，内心挣扎了许久才说：“或许你真的不记得了，但我请你，至少记住因为你一个决定而死去的人是谁，我爸爸齐凯明，我妈妈袁文敏，我大哥齐焰挚，还有我二哥齐风奕。”

…… 齐焰挚齐风奕！原来是他们……

“你如果还想报复的话，就冲我来吧。”依旧是那么狂妄的口吻。

齐晓天闭上眼睛，摇摇头。

“我和他要回美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了。”这是他和达也的最后约定。

“随便。”东启人很甘脆的回答。这少年和达也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他根本不想也懒得知道，祇要他们不要再来打搅无可就好了。

达也笑笑走到门前，很绅士地开门让齐晓天走出去，突然回头问：“我想和你讨的那个人情，你准备还了吗？”

东启人两手插在裤袋里，等他的下文。

“我想打听一下，帮你设计计算机防御系统的三眼罗姬。”

东启人警觉的抿起唇，挑眉说：“如果我告诉你，你会马上离开这里，乖乖的回你的美国？”

心中窃喜，达也很肯定的说：“当然。”

“等你上了飞机我再告诉你。你这个人的信用，不怎么样。”

呯！

门关上了。

达也苦笑着。没想到一向祇有他给别人吃闭门羹，今天却着实吃了一个。有些不甘心。

齐晓天很奇怪地看着他，许久才轻声问：“难道你一直就在计划这个？”他想起在无意中窃见达也对着三眼罗姬留下的画像，喃喃自语的样子。似乎从那晚起，达也就变得有些奇怪，可他又说不上了哪里……

达也摸摸他的头，没有回答。

齐晓天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现在，他根本没有必要回答。

“回美国吧。”

那样，就可以把那个无意中撞进心扉的无可排出他的思绪。

他是达也?霍斯顿兹，他是个商人，他不需要爱情。

一切准备就绪，飞往美国的私人航班准时起飞。

“主人，您的电话。”

达也轻笑，“东总裁，你真准时。”

电话那端传来东启人的轻笑。

齐晓天好奇地看着达也在片刻脸色骤然变得严厉，毫无来由的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一声‘谢谢’，关上了电话。

“怎么了？”

达也看向窗外的蓝天，脸色如常。

原来天使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却可笑的错过了……

呵呵……

他才是真正的傻瓜。

（尾声 一）

卓芷筠的墓地虽然也在东氏的墓园内，却是和所有在此长眠的东氏分开，并没有和东初远并排葬下。

东无可把一大束白玫瑰放在她的墓碑前。

自从她死后，他就不曾再想起这个女人。那个他曾经称为‘妈妈’的女人，不曾爱过自己，从他还在胎腹时就遗弃了他…… 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

墓碑上祇不过是一张陌生的照片而已。

可怜的女人，到死还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 我才不会重复妳的错误。我知道我爱的是谁，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的事实，我的心情……

永远都不再见了，妈妈。

心中默默念完，他转身抱住东启人，狠狠地吻上了男人惊讶的嘴唇。

唇齿相触，不断勾引着男人侵略的欲望，两人在卓芷筠的墓碑前吻得许久来缓缓分开，一绺银丝挂在粉唇上，异常煽情。

“无可……”

现在的无可，比任何时候都要美，美得让他无法转移视线。

“我们回家吧。”

让白色的玫瑰在死寂中凋零。

广阔的墓园里，紧牵着手的两人穿过一个个墓碑，朝着前方的出口离开。

“……”

温柔的午风吹起柔顺的褐发，贴在精致的前额，男人温柔地替他撩起落下的浏海，表情是如此满足。

东无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有些发抖。

“……我…… 一直都很想…… ”

祇要轻轻一声就好了……

“这样叫……”

男人不解地看着他。

“……”

“……”

“…… …… 爸爸。”

“……”

东启人祇觉得天旋地转，口舌干燥，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

“……你，什么时候，发现了？”

“她，另外留了一份遗书。”

终于说出来了。那曾经是让他恶梦连连的两张纸片，虽然烧掉了，还是在他心底留下了一块巨石。

“这样，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秘密了。”

无可的笑容似乎是那么不真实，东启人以为自己才是在梦中的一个。

“无论你是谁，你都会爱我的，不是吗？”

不再有一点负担。

“祇要我是无可，你就一定会爱我。”

如果刚才是世界碎裂了，那么，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无可……”

记得那一夜，天空外飞洒着雨丝，你说，祇有让你一无所有，你才会依附我。无可，我不相信誓言，它们太过天真，太过虚无。我要的是真实，如果你是想离开我，我就在这里杀了你，然后我就可以放心了。

我说，你疯了。

你却抱着我，不肯放手，你说，我很早就疯了，无可，你没有发现吗？

…… 你还记得我曾经的誓言吗？

我说，我不需要祝福，我不稀罕天堂，我要的是一个人热烈的爱着我。 启人，你懂吗？

你把我紧拥进怀里，用你的体温温暖着我。

那一夜，我就把我的一生都放在你手里。

所以，这一点点的秘密算什么，就算以后有十个蓝斐来向你讨情，再来十个齐晓天…… 还有达也，我都不会退缩的。

我是如此的爱你……

（尾声 二）

今天是圣诞节，到处都洋溢着庆贺的气氛，东启人没上班，祇有梁仲树一个人顶着，谁叫他是被钦点的副总裁呢？

不过东启人也不在家里，他正在超市为爱人筹备丰盛的节日大餐。

东无可坐在楼梯上，看着充满圣诞气息的客厅，微微笑起来。

每天都会给启人吻醒，今天他出去那么早，都没有叫醒自己，想必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耳边传过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东无可高兴地跳起来，冲去开门－－

一大束黄色的小花夹杂了几枝娇艳的嫩红色玫瑰，淡淡的清香顿时充塞鼻间。

“圣诞快乐！”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一个陌生气息的怀抱里，那人的大手紧紧按住他的脑后，冰冷的大手趁机摸进他的衣服里，握住他的腰身，重重得吻下来。

不是启人！

猛然飞起一脚踩在那人身上，骤然失去扶持的身体向后摔倒，那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坐倒在地上，笑容依然不减。

胸口顿时冷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东无可寒着脸，把花束砸在那人身上，转身就要甩上门。

那人动作比他更快，一手硬撑开门，厚颜无耻地挤进来，还非常好心地关上门，以防门外的寒流冷坏了无可宝贝。

东无可用衣袖猛擦唇瓣，漂亮的眼睛里升起熊熊怒火。

那人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反而步步逼近，脸上亲切的笑容让东无可越看越碍眼。

“无可宝贝，我可是专程来看你，难道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开心的样子？”

“不要叫得那么恶心，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混帐！”

东无可毫不客气地一手拍开他伸过来的大手。

“毕竟我们有过一夜情嘛，我至今对你都是念念不忘。”

面对那人的厚颜无耻，东无可已经是气得身体都微微抖起来，那人却继续说：“我还记得你的身体是那么美妙，祇要轻轻一个触碰就会有感觉，那一个晚上，你甜蜜的小嘴里不断呼唤我的名字……”

那一夜……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东无可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的说：“达也，你究竟想干什么？！”

感觉到无可的忿怒，达也收起他的嘻皮笑脸，很正经地突然单腿跪在他面前，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东无可无法挣脱，被他炙热的眼光看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无可，嫁给我吧！”

倒吸一口气。东无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达也，他还以为自己幻听。

回答的极不自然：“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钥匙转动，大门缓缓打开，抱着两大袋东西的东启人皱眉看着厅内的情况……

“达也?霍斯顿兹？”

这是什么情形？达也单腿跪在无可面前，还有一大束花躺在地上？

达也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微笑说：“我正在向令弟求婚啊，可惜……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东启人已经是一脸铁青，他一字一字的咬牙说：“请你现在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达也笑了笑，悠游自在地晃到门口。

“等等。”东无可拾地上的花束，一把塞进他的怀里。“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是拿来骗女孩子的吧。

那束花在几翻折磨后，显得毫无精神，可怜兮兮地躺在达也怀里。

看着两人戒备的眼光，达也低头苦笑，伸手想摸摸东无可的脸，却在看见他一脸戒备后，失望的收回。

“无可，我是真心的，与其跟着个老头子，还不如跟我，至少我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他像是半开玩笑的说。

东无可咬着下唇，把门紧紧关上。

达也笑着对门后的无可大声说：“我明年还会再来的，直到你同意嫁给我为止。”

什么嫁啊娶的，我根本不稀罕！

东启人放下东西，轻轻托起无可的下鄂，轻声说：“你知道他说的很对，我已经四十三了，你还这么年轻……”

“不，不要这样说。”东无可的眼里溢出泪花，捧着他的手心边亲吻边说：“你不会离开我的。”

东启人俯身轻轻吻住他……

他一早就知道，祇是达也的话再次提醒了他。无可宝贝，无论我有多爱你，时光是不会为我而停泄……

终有一天……

下一个圣诞，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达也，似乎非常在意他的承诺，每个圣诞必然会来东家一趟。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要娶无可，我不知道。

似乎也祇有在那一天，他才会像傻瓜一样绕着无可团团转。

这个男人，我看不透。

我唯一知道的是，无可宝贝每次都被他逗得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