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下————者也

赵乾微笑着点点头，看着赵析快步的跑出了院子。

他将身体倚在亭柱上看着远处的天空，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眼神清澈的如同碧蓝的天空。他看着天空，屋顶站着一个人看着他。

青翎站在屋顶上看着赵乾，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又欣喜又十分的烦闷。他在烦闷什么？难道他希望赵乾醒来之后要死要活的闹腾么？还是希望赵乾醒来之后跟活死人一样，一副哀伤的样子？

或者，他是在害怕--害怕赵乾已经不再爱他？

昨夜他派遣过来监视的暗探回报说赵析已经找到了解药，赵析在厨房熬药，他坐在屋顶上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等着，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他是希望解药还用还是不好用？希望赵乾清醒还是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屋顶上很冷，他却不愿意回去，就这么坐在屋顶上等着。

“大哥。”赵析换了一身草绿色的棉长衫，快步走到赵乾的面前。

他拉起赵乾的手，转身欲带着赵乾四处去逛逛。转身的瞬间，眼角撇到对面屋顶上有一个人影，他猛地抬头，看到屋顶上站着的青翎。

条件反射的挡在了赵乾的面前，赵析紧张的拍拍手，白寻应声跳到了他的面前。赵析紧张的吩咐着白寻：“保护好我大哥。”

青翎看着地下一脸紧张的赵析，他挑起一边的嘴角，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妖才有的气息。

他纵声一跃，轻盈的落到了他们的面前。赵乾看到青翎，淡淡一笑，眼神平静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来做什么？”赵析不客气的问着，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青翎微微一笑，眼神流转带着邪气，他闪身而上擦过白寻和赵析的身体，一把将赵乾抱在怀里然后回到了原地。

白寻和赵析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赵乾就被青翎带到了对面。

“青翎，放开我大哥！”赵析说着就要上前去。

“我要是不放呢？”青翎的嘴唇轻触到赵乾的耳边，看着对面的赵析。

“白寻-”赵析叫了白寻一声，就想要和白寻一起上前去救出赵乾。

“析儿。”赵乾叫了赵析一声，伸出手拿开青翎抱住他的手臂。青翎看着赵乾拿开自己的手臂，那一瞬间，心突然的像是丢失了一块。

赵乾转身，抬头，给了青翎一个微笑。然后转身，缓慢的走开，走到赵析的面前。这些动作的时间很短，青翎却感觉那一瞬间像是过了几万年。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眼中只剩下赵乾给他的微笑，那微笑中带着看透一切的释然。

他的心在赵乾的微笑中撕裂开，鲜血顺着心脏破碎的地方流出来。

手不自觉的捂在了心脏的位置，青翎抬眼看向赵乾。

“青翎，放手吧。“赵乾微笑着对青翎说。在赵乾的声音中，那一瞬间，婆娑花全开了。那一瞬间，青翎的心完全的破碎了。

“乾儿-”青翎看向赵乾，仿佛难以置信赵乾的释然。他曾那么伤害过赵乾，他希望赵乾能够恨他。他宁愿赵乾恨他，也不愿意赵乾原谅他。

“我大哥已经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青翎，你还是离开吧。大哥和你已经错过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大哥已经放手了，你也放手吧，不要再庸人自扰了。”赵析看着对面的青翎，青翎的眼神没有光彩，让他心中产生一丝怜悯。

“你欠我的，乾儿。”青翎的眼中只有赵乾，赵乾确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青翎，是你亏欠我，而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不会亏欠你，也不曾亏欠你。”赵乾淡笑着开口，眼中闪着平和的光芒。见到青翎之后，他的心猛然释然了。原来他和青翎都曾在奢求一个根本得不到的东西，青翎为了得到而不惜去毁灭，他为了得到而不惜被毁灭，这样只会让两个人受伤而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他放手了，也放松了，有些东西，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如同冬日里的雪花，人们因为喜爱而握在了手上，却加速了它的融化。融化成水的雪花，又如何能恢复原状呢。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乾儿。”青翎叫了一声，他的心慌乱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慌乱。像是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再也无法找回来了。

“走吧，析儿，带我逛逛你府上的园子。”赵乾微笑着拉起赵析的手，带着赵析擦过青翎的身体走出了小院。

赵乾擦过青翎身体的时候，青翎想回手抓住赵乾的手，但是他没有伸出手。他的心中明白，这一次，赵乾是真的离开了。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么？让赵乾这样的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为什么，心里变的这么空。为什么，会想要流眼泪。为什么，想要冲上前去抓住赵乾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痛苦，他还要伤害赵乾。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不懂自己的心。他抑制不住自己，因为赵乾迫不得已的背叛，他想伤害赵乾。

伤害赵乾，看着赵乾痛苦，他会感到一丝安慰，会有一种狂乱般的开心。

赵乾放手了，他的心开始疼痛。这种结果，他没有想过。他以为赵乾醒来之后，就会想要找他报仇。可是，赵乾却放手了，那么轻松的放手了。

心，很痛苦。

他有些疲惫的转过身体，纵身跳出了院子，施展轻功离开了这里。

白寻看到青翎离开了，他才转身走出了院子。晴朗的天空下，风轻轻的叹息。

赵析一路上都紧握着赵乾的手，仿佛害怕一松手赵乾就会消失。赵乾微笑着跟在赵析的身后，手轻轻的回握着赵析的手，让赵析安心。

一切都过去了，未来的生活里没有青翎，只有析儿。或者，以后他还会遇到一个男人，他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爱他。

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现在的他很开心。

跟着赵析到处转着，转悠累了，赵析带他来到了侧厅等着吃午饭。

坐在椅子上，赵析仍然握着赵乾的手，赵乾伸出另一只手拍拍赵析的手，然后将手抽了出来。赵析傻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将手放在了膝盖上。

午饭很丰盛，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赵乾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哥，是不是不和你的胃口？”赵析放下了筷子，关心的问着赵乾。

“今天早上吃的太多了。”赵乾轻声说，示意赵析继续吃饭。他却微笑看着赵析，看到赵析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难过。

希望在析儿最后的生命力，他能一直陪在析儿身边，让析儿快乐。赵乾看着正在吃饭的赵析，心中暗暗的想。

时间过的很快，天色渐渐的沉了下来。赵析要到丞相府上去赴约，临走之前强叮咛万嘱咐，让白寻一定要保护好赵乾。看到白寻和林来福答应了不下数十声，他才勉强安心的上了轿子。

“哎-白寻--”赵析上了轿子，心中还是觉得不安稳，他掀开轿帘就要再嘱咐一声。

“大人，您就安心的去吧。”林来福上前一步将轿帘放了下来，对着轿子里面的赵析说着。他们家大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啰嗦了，他的耳朵都快听麻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无非是一定要保护好大哥之类的话。

看着轿子终于离开了，林来福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招呼着白寻进了府里。

轿子落在了丞相府的外面，门口站着丞相府的管家，看到赵析来了赶紧迎了上来。赵析在他的带领下进了丞相府，这是第一次到丞相府里来，丞相府并不像赵析想象中那么奢华，装修的倒是颇为的大气。

顺着大理石铺成的道路，赵析跟在管家的后面来到了丞相府的侧厅。

“请赵大人稍等片刻，老爷很快就过来。”

赵析听了管家的话，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丫鬟们送来了茶水，给赵析倒上。

轻抿了口茶，揣测着丞相请他来的目的。

“赵大人。”丞相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衫从门外走了进来，赵析看到丞相进来了，刚忙站起来行礼，嘴里唤道：“赵析见过丞相大人。” “来，坐，不必多礼了。”丞相笑着对赵析说，让赵析坐下来。

赵析等丞相坐下来之后，随后坐了下来。

“不知道丞相找赵析有什么事情？”赵析故作不知的问丞相。

丞相也不掩饰，喝了一口茶，笑着看向赵析，张嘴说道：“赵大人前日不是劝老夫助云落么？今天又何必故作不知？”

听到丞相这么一说，赵析洒然的笑了，他看向丞相说道：“丞相莫非是决定助五王爷了？”

“这个--老夫还要想想，毕竟这是一件大事情，不能草草做决定。”丞相笑着继续说：“不知道赵大人站在什么位置？”

“赵析只站在对的位置。”赵析巧妙的回答。

“好，好。”丞相哈哈的笑了起来，看着赵析说道：“赵大人眼中对的位置是什么位置？可否告诉老夫一二？”

赵析看着丞相，正了正脸色，开口说道：“现今朝廷之上，众王爷之中，有能力坐上皇位的只有您的那三个外甥。太子虽是皇上御赐，但是想必丞相也清楚太子的资质。五王爷云落，生性骄傲却能体恤百姓。九皇子云霄，虽有统管天下的能力，可惜对权利没有任何的兴趣。依赵析看来，唯有五王爷一人是最好的皇位人选。 ”

“那你是想助云落？”

“赵析只是助对的人，如若云落变的残暴，赵析绝对会另择佳位。”赵析微笑着回答。丞相为人虽然喜欢权势，却并不是阴险之人。况且他说的这些人都是丞相的孙子，象鼻虫丞相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些人究竟哪个适合坐上皇位。

“你为何不助云霄？”丞相问道。

“云霄不想坐上皇位，我若助他便是害他。云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害他。”赵析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如此，这么说来，赵大人是要助云落了？”丞相笑着问赵析。

“可以说是如此。”赵析也面带着笑容。

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在闲话家常，谈的确实攸关这个国家盛衰的问题。

“那么，赵大人如何能肯定老夫会与你一起助云落？”

“从丞相可以为了一章纸条匆匆赶到怡红院，还有，现在丞相亲自请我过来，赵析就知道丞相势必是与赵析有着同样的想法。”

丞相与赵析在屋里面谈着，两个人达成了一致，要助云落登上皇位。门里的两个人在说着，门外站着一个人在听着。

等丞相送走了赵析，云落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丞相看着夜空，问站在身边的云落。

“云落都听到了。”云落恭敬的回答。今晚丞相安排他站在窗外听丞相和赵析的谈话，他听到赵析说要助他登上皇位，心中没有感觉到高兴，反倒是有些堵得慌。

“你回去考虑清楚，你若是想要登上皇位，必须要他和我一起支持你。你必须对他死了别的心思，否则他势必不会助你。你自己回去好好思索一下，选择掌管天下，还是--”

丞相的话还没有说完，云落打断了丞相的话。

“云落想掌管天下，抛弃儿女私情。”云落的声音透着坚定。他的心里很痛苦，但是要他选择皇位还是赵析，他势必会选择前者。如果选择了前者，他还有可能得到赵析。如果选择了后者，那么他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也或者，在他的心里，权利是最重要的。

有几个男人能够拒绝得了执掌天下的诱惑？他是男人，而且是一个很喜欢权利的男人。

“好，既然如此，外公就助你一臂之力。”丞相看着云落的眼睛，大力的拍打了一下云落的肩膀。

“谢外公。”云落恭敬的感谢，心中却五味陈杂。

赵析根本不知道自己与丞相的谈话被云落听到了，他的心中一直担心着赵乾，害怕青翎再去找赵乾。

如果青翎想带走赵乾的话，以青翎的武功，谁也拦不住，那该怎么办？要不然把赵乾藏起来吧，可是藏到哪里，青翎才找不到呢？

头微微的疼痛了起来，赵析闭上双眼，双手的拇指使劲压在风脉上旋转，试图减轻疼痛。

一定要把大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赵析边揉着风脉边思索着。

以青翎的为人和做事的风格，势必不会放过大哥。他那种人，宁愿看着大哥痛苦，也不愿意放手让大哥自由的生活，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他一定要让大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大哥的地方。

回了府上，赵析的头很疼，他到赵乾屋子里面打了一个招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云霄已经好几天没有过来了，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有个人在身后搂着自己睡觉。云霄不过来，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棉被也变得似乎有些单薄了。

他紧紧的蜷缩在被子里，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他是太依靠云霄了，这样很不好。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谁也不能一直保护着谁。在深陷之前还是赶紧抽身吧，省的在他生命到尽头的时候，两个人都痛苦。

没有牵挂，死也能潇洒的走。有了牵挂，就舍不得死了。

哎--

现在他就有些舍不得了，大哥回来了，云霄那么温柔的对自己。想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会离开他们两个，心里就难过了起来。

不想那些事情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要让来福多包一些红包，还要准备一些礼品。肯定还有很多的官员送礼过来，到时候让来福兑换成银子，招人运到江北去给赵刚，让赵刚救济那些百姓。

似乎要有很多事情去做--赵析脑子里面乱想着，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无法永恒的承诺

明天就是新年了，今天晚上就要吃年夜饭了，从昨天开始就有官员不断的送礼过来。林来福忙的焦头烂额，收的礼品太多了而且五花八门，清点起来十分的麻烦。

赵刚也派人送来了江北的特产，虽然是所有礼品中最寒酸的，但是赵析却很高兴，当天中午的时候就让厨房做了。

午饭过后，赵析让林来福准备好轿子，带好前日准备好的礼品去丞相的府邸。

丞相的门前人来人往的，大多是送礼的官员，赵析下了轿子让林来福等在外面，他带着礼物进去了。

大厅里面站了不少人，赵析进去之后将礼品交到管家的手上，向丞相行礼：“赵析拜见丞相。”

“赵大人，快请起，请坐，请坐。”丞相红光满面，看到赵析的到来高兴的让赵析赶紧坐下。

丞相的右下首坐着太子和云落，赵析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看向外面。云霄一会儿也会过来吧，到时候和云霄一起回去。

今天吃年夜饭，他想和大哥还有云霄坐在一起吃。想到三个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画面，赵析忍不住的抿嘴笑了笑。

丞相忙着招呼那些送礼寒暄的官员，用眼神示意赵析喝茶，赵析回以微笑，饮下一口茶。

太子一直用愤恨的目光看着赵析，恨不能在赵析的脸上看出两个洞，如果眼神也可杀人的话，他现在就想将赵析杀死。

前几日，潜伏在丞相府的探子回来禀报他，说是丞相招待了赵析，而且在屋里密谈了很长时间。丞相还安排云落在外面听着，因为害怕被云落发现，探子离得很远听不清屋里人说的什么。

他第二天到丞相这里来，丞相明显态度很冷淡。而且在他提议在江南修建娘娘庙的时候，丞相一口就否决了。丞相对他说现今江北的百姓都吃不上饭，国库没有空余的银子去修建娘娘庙。说完这些，还严厉的将他训斥了一顿。

这几天丞相一直对他很冷淡，而且他提的意见都被否决了。他心想丞相不愿意跟他连名起奏折，那么他就自己向皇上禀报。没想到，在朝廷之上百官之前，丞相公开站出来驳斥他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