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五十五————田唐

十年。.

林砚青只对他说过一次自己想要什么，只有唯一的一次，只有唯一的一个要求。

他却没有办法满足。

林砚青说，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成为你的爱人，我想你爱我……

在那之前，他想过太多能够给他的东西，公司的股份还是副总经理的位置……都好，都好。但他从没想过，他要的是爱。

两个男人，提到爱情，太牵强。

“砚青，要是我爱你就好了。”

但他不知道，他连爱究竟是什么样子，都早就忘记了。

“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幸福快乐，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希望能够给你的爱最大的回应。

“我希望能一直像以前那样，我们一起工作，一起聊天，一起喝茶。”

在一起，像朋友，像亲人。

“我希望……你不要再那么难过……”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只有我？”

林砚青没有睁开眼睛，只有眼泪从眼角缓缓的滑下。

“什么？”

“你希望能够幸福快乐的那个人，你希望能够一起工作，聊天喝茶的那个人……是不是只有我？”

林砚青不敢睁开眼睛，他怕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梦，睁开眼睛，梦就醒了……是的，这本来就是在做梦。

“是，只有你。”

“杨方远……你竟然还说不是爱我……”

杨方远看着他眼角的那道水痕，心忽然变得冰凉，胸口靠上的位置隐隐作痛。

“砚青，这是爱？”

“我不知道。”

杨方远安静的闭上眼睛，“我不想让你走，想让你留下，想看着你，我只是想看着你……这是爱？”

“我不知道。”

“那就当作不是吧。”

林砚青的心狠狠的抽搐，“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砚青。”

林砚青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那个同样转过头看他的男人，视线模糊……他看到那个人的嘴轻轻的张开……

“砚青，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等我死了以后，找个人好好爱你……”

43.昨晚

杨方宁在烤面包香味的包围中睁开眼睛，看到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的温暖阳光，听到卧室门外盘子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坐起来，看到床上凌乱的被子，歪七扭八的枕头……昨天到底之凌是睡在自己房间还是睡在他房间还是自己房间还是他房间还是自己房间……

“你醒了？”之凌穿着白色的浴袍从门口探头进来，杨方宁看到从浴袍里露出来的雪白的肩膀，心里一阵发毛……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还是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陆之凌看到他傻傻的样子，觉得好笑，“出来吃早饭。”

“哦，哦……”杨方宁赶紧站起来，走出卧室，坐到餐桌前。

“你是不是先洗个澡？”

“啊，哦，我……”

“你去洗澡，我去给你热一杯牛奶。”

杨方宁呆呆的走进浴室，脑子里想着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昨天下去，杨寒考完试就来了医院，他们看到没事了，就把杨寒交给小田老师，早早回了家……他太累了，又困，又晕……躺倒床上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他好像在睡着之前，都一直拽着之凌的手。

一直拽着，一直……

要是他一直没松手，又趁着迷糊做了一些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可怎么是好？想到这些，他赶紧穿上浴袍，冲出浴室，冲到厨房，看到之凌正耐心的用小火煎鸡蛋……

“之凌……”

“哎？这么快洗好啦？”

“那个……”

“你先去坐着，我一会儿就过去……”

“我是想问，我昨天，昨天……”

陆之凌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故意皱了皱眉头，“昨天的事，就不要提了……”

杨方宁一听他这么说，更不踏实了，心想昨晚他肯定是趁人之危意图不轨搞不好已经，已经……已经霸王硬上弓？但他自己完全没印象啊，那不是太亏了？

“之凌，我，我……伤到你了？”

之凌轻轻点了下头，有点羞涩的拿着盘子坐到餐桌前，“我没事。”

杨方宁看到之凌这个样子，心里更是不安，左想右想，总算想好怎么说，“之凌，我，我对不起你……我，我一定对你负责，我……”

陆之凌把煎蛋和火腿夹进烤好的面包里，咬了一口，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心里却乐开了花……这块大木头简直顽固不化到极限，不用点小伎俩，他们恐怕再等十年都没法有丝毫进展。总算现在杨方远病情稳定，杨寒又考完了高考……

好时机，好时机。

“我一定对你负责，在那之前，你就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吧！”

“……”

“……”

“杨方宁，你这块令人发指的大木头！！！”

“之凌，是我不对，我道歉……”

“我告诉你，什么事儿都没有！这回你满意了吧！！”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杨方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之凌丢下咬了两口的三文治，气冲冲的跑回自己房间，然后把房门重重的甩上。被吵架声惊醒的杨寒揉着眼睛从自己卧室走出来，不耐烦的念叨着‘一大早，吵什么吵……’然后，看到自己的二叔穿着浴袍站在陆之凌房间门口……

让他不误会也难。

“二叔，你这是……”杨寒把他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像个年轻人一样把持不住自己……唉……”

……

“杨寒你小毛孩子懂什么！”

杨寒耸耸肩膀，打开电视机，心想，谈恋爱就是麻烦……和女人谈恋爱麻烦，和男人谈，好像也很麻烦……不，还是二叔没眼光，谈恋爱当然要找一个温柔的人，就算是和男人谈，也……想到这里，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土包子老师土里土气的脸。他赶紧使劲摇了摇头……

怎么连他也受二叔影响了？

不，不可能，当然不可能。

就算他杨寒也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土包子那样的男人……

他只是想知道，只是想知道他今天还会不会来。

44.求婚

陆之凌坐在窗口，看着窗台上玻璃鱼缸里面的陆来发……来发正努力的伸着头，旁边花盆里的路招财已经开花了，红色的。

他忽然觉得，杨方宁还不如他家陆来发……连个脖子都不会伸一下。

想到这些，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沉默大概五分钟之后，他在沉默中爆发了，抱起鱼缸和花盆，推开门就走……

杨方宁还在门口站着，“哎，之凌，之凌……”

“你干嘛？”

“我，我那不是，我跟你道歉。”

之凌瞥了他一眼，“你倒什么歉？”

“我，我……”

我对你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我什么啊我！”之凌狠狠的‘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我，我，我，我个头啊你！”

“之凌，你别走，有话你给我说……”

“没什么好说。”陆之凌按下电梯按键，电梯门就开了，杨方宁一把挡住电梯门。

“之凌，你到底，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原来这半天，他都不知道之凌为什么生气。陆之凌一把把他推开，电梯门就要关上的时候，杨方宁咬咬牙挤进了电梯。

门打开，又很快关上了。

“你挤进来干吗？”

“之凌，我总是让你不高兴。”

陆之凌看了看怀里的鱼缸，陆来发还在伸着脖子，他点了点头，“我就是不高兴！”

杨方宁看着电梯镜子里之凌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着自己怎么，怎么连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之凌，我看到你不高兴，我也，我也难受……”

陆之凌背过头，难过的抹了抹眼睛，“杨方宁，你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

“你爱我吗？”

“我，我爱啊……”

“你爱我就爱成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我……”

“你什么你！你平时在公司怎么没这么呆啊？你和你们李部长拍照片时候怎么没这么呆啊！杨方宁，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就不爱我！”

“我，我……”杨方宁心里急，脑子乱，越急越乱，越乱越急，脑子一热就从背后把之凌抱住。胳膊感觉到之凌身体的温暖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赶紧收回手臂，“我，我又冲动了，我……”

“你敢松手我就回我大娘家再也不回来！”

“啊？”

陆之凌转回头，看着面前呆呆站着的杨方宁，“杨方宁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爱你都，都……”都不知道怎么去爱你。

“都怪你！”

他们站在狭小的电梯里，都没有注意到电梯开始向下运行，没有注意到电梯直接到了一楼……随后，门忽然开。

田元小老师看到电梯里站着的两个穿着浴袍的人，脸很熟悉……他认识，但他怎么都想不来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是这幅样子。杨方宁看到门口的人，有点尴尬。陆之凌把怀里的鱼缸和花盆塞到田元手里，随手按下关门的按键，“你走楼梯！”

电梯门‘咣’的关上的那个瞬间，陆之凌忽然伸手搂住杨方宁的脖子。

“如果不是你的玫瑰花，我不会答应和楚阳在一起……”

杨方宁犹豫了一下，搂住他的腰，想到他之前受过的所有的苦，心里忽然很酸，眼睛忽然很痛，“之凌，对不起……”

“不是因为你傻，我不会和楚阳在一起……我差点就死了，你差点就把我害死了。”

“之凌……”

“你还想呆到什么时候？”

之凌的声音就在耳边。杨方宁想起来他记忆里那个温和腼腆的男生，想起来那个在电话里和他讨价还价的无良家教经理……想起他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他穿着的白色上衣。想起来这些日子，每天一支的白玫瑰。想起来偶尔会有的，让他心跳不已的吻……

“之凌，我想结婚。”

陆之凌一听就急了，一把推开他，“杨方宁，你再说一遍！！！”

“不是不是，之凌，我，我……我是说咱俩，我，你……”

陆之凌有点愣了，看着他，不说话。杨方宁深吸了一口气，“之凌，婚姻法适用婚姻缔结地法，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

他得到了有生以来最甜蜜的一个吻，那个吻，很温柔，很幸福，很，很，很……

“我是学法律的，你不用说这个。”

“陆之凌，我们结婚吧，我爱你。”

45.报喜

田元傻愣愣的看着自己怀里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一个鱼缸和一个花盆……看着渐渐关上的电梯门，和里面两个穿着浴衣的男人……

刚刚好像是陆经理让他走楼梯来着。

好吧，楼梯也不错。

小田老师就在这样的精神指引下，抱着鱼缸和花盆，慢慢的走到了九楼。电梯的指示屏显示，电梯还在一楼，没有动。

小田老师很单纯，所以他没有去考虑电梯里那两个人究竟在磨磨蹭蹭干什么，直接敲了敲门。“回来啦！”杨寒说着打开门，本以为是那两个人回来了，却没想到看到了土包子老师，“怎么是你啊？”

“哦……”小田老师想起来自己是不请自来，“我，我来还你教材。”

杨寒看着递到自己手里的几本教师用书，又看了看小田老师，一脸鄙视的说，“我连我自己的书都烧了，你拿这些不是让我添堵吗？”

“哦。”小田老师把拿着书的手缩回来，“那我先走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你都不说问问我报志愿的事情啊，估分什么的……”

“哦。那你，报志愿怎么样？分数估的怎么样？”

“我说了你才问！你有点诚意吗？”

“……”

“还不赶紧进来，门开着，蚊子都进来了！”

“……”

田元无可奈何的走进屋，杨寒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明天报志愿。”

“哦。准备报哪儿？”

“废话，当然是医学院了！”

“分数估多少？”

杨寒瞥了他一眼，“四百八。”

“要报医学院，最少也要五百吧……你，你有把握吗？”

这一问，杨寒沉默了。他这四百八还存在不少水分，五百分根本想都不想……老师也说，报医学院希望不大。

但是，但是……

“不报医学院，还能报哪儿？”

田元仔细的想了又想，想给他点好建议，但还是想不来，“要不……”

“哎呀哎呀，你烦不烦，刚考完，就问这些！！”

这不是你让人家关心的吗？

田元继续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心想自己也该赶紧回学校复习英语了……再过几天，就要考四级，“那我，我先……”

我先走了。他本来是要这么说的……

但是身后的门忽然开了，两个穿着浴衣的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大喊着，“我的来发都快爬出来啦！”然后抱着鱼缸跑回自己屋里，另外一个捧着花盆快步的跟着……

田元终于确定，这两个人是陆经理和杨部长。

“陆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