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墨一早就有自己独立的房所,但是他常年都在维也纳,那里就渐渐成了他的工作室。将近两百个平米公寓,一半以上放着三角钢琴,整套的音响设施,一条简单的白色布艺沙发
我坐在沙发上,名墨在钢琴前试音,然后放好谱子叮叮咚咚的弹奏。
……
音符不在跳跃,我们都沉默不语。好半天,名墨低声问我怎么样,好像都怕打碎了那些悲伤,怕它们蔓延到我们的心底蛰伏了再不肯走。
我深呼吸一下,重重的点头说:“下一步,你想到哪里,现在我听你的。”
“按故事的发展,应该到王府了,你是在北京一处王府花园拍的,就去那里吧。”
“我定明天的机票,今天就各自安排一下,我先回去。”
王府的取景主要就一个水榭一个寝殿,还有一个别院。为了保护文物,有一些是不能在这里拍的,只好把局部景搬到影视基地。所以名墨对王府有初步印象,但是他进了王府之后还是完全的陌生,一直到走进别院,他才有出现那种表情,像见了鬼似的惊讶。不过我们已经就此谈过了,他也就见怪不怪了。找了个地方坐下,名墨当场就运笔如飞的写了一大片符号,小黑点长尾巴,小蝌蚪似的挂在线上晾着。
在这里面,故事复杂人物情绪变化很大,配乐要求也就更严格。名墨更是律己的人,对自己的作品吹毛求疵的程度几近变态。我们需要在此多停留几天,我也预备这么干,可是第二天林迹生就一通电话急招我回去。商场有个大型活动剪彩,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在。林氏旗下的一个彩妆品牌推新品发布会,需要我到场。这之后的一系列广告策划又全塞给我。
我在电话里就不满了,说这电影岂不是成了我业余玩DV了?!林迹生好言哄我,但话里那意思就是这样,然后还拿这个来威胁我!
TMD,这果然是这成了精的狐妖!
我很抱歉的向名墨转达了我的无能为力,他还很大度的说自己一个人就行了。我苦笑着急匆匆的有赶飞机。
回停云接下那一堆麻烦,差不多每天我还是会和名墨通电话。这一段时间完全忘记了沈渝,所以他出现的时候我花了半分钟才想起他。
“这段时间挺忙啊。”沈渝笑着,眼底却是寒光。我假笑着点头:“是啊,忙死了。三天两头的在飞,最近又派下来不少工作给我。”
“嗯,所以有时间和新欢兜风出游,没时间理我。”沈渝拨弄着桌子上的材料纸,抽出一张细看了几眼,夸张的叫道:“哟,给公婆上礼啦!”我抢回纸页,沈渝把我的椅子一转倾身压下来,逼视着我,一字一顿的,像是要可进我骨头里:“离他远点。”
“你在乱说什么啊,这是S品牌自己选中的广告公司,和飞宇签约的又不是我。”我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解释。沈渝抽的那张是一张广告协议的合同书,合作方是名墨父亲的广告公司。
沈渝把我拉起来自己坐下,然后拦腰把我抱到腿上。我别扭的姿势让我窘得很,他扣着我的下巴问过来,手指从纽扣的间隙伸进去,揉捏我的身体。
我用力推开他说:“你别这样,这里是办公室!”
“你不许,谁能进来?”
“那也不行!”
沈渝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放弃:“我去楼上等你,给我钥匙。”
“我真的很忙,根本就没着心情。”我眉头攒成一团。
沈渝捏着我下巴,声音清冷:“是没时间,还是单对我?”
我明白现在还不是和他扯破的时候,于是放软态度,手臂绕过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滑到他耳边细声说:“你要给我机会让我有能力站到你身边,与你比肩。你不能让我一无所用吧?”
沈渝冷冷的看着我,我保持住热度融化他,但是时候长了我也会冷却的,我以为我又输了,但他眼中这时却浮起一层戏谑,收紧了搂着我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慢慢下滑,声音低哑的说:“你很有用啊……”我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一拳打到他腹部,隔着衣服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哎,出血了……”沈渝吃痛的抽着气,往外推我。我气呼呼的白他一眼,骂道:“快滚,别妨碍我工作!”
第八章
有人敲门,沈渝起身整整衣服,我让人进来。
陈刚看到沈渝一愣,客套了几句。我问他有什么事,陈刚瞟瞟沈渝,我会意的让沈渝先走。
“他怎么会在这?”陈刚送完沈渝回来就问,“我们和世纪并不需要多联系。”
“一点私人问题。”我无意多谈,陈刚有点动气,教训的语气:“总裁多次和你说离他远着点,若非有必要不要和他走太近,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有林迹生的“口谕”,陈刚自己也确实对我很关心,想看着自己儿子成长一样,不想我走错一个脚印。今天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我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就事论事的回答:“真的没什么的,我能掌握好,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说说你来干什么吧?”
“别企图转移话题!我一会就通知总裁,你是越来越不听劝了!”
“哎别!”我急了,这要是让林迹生知道我不死也要脱层皮的,赶忙拽着他的手撒娇:“我听我听还不成吗,你别让他知道,啊,要不然我接下来十天都没好日子过。拜托啦……”
“都是为你好,你也要体谅人。这么大个集团就他一个人管理很不容易,你,唉!”
“是是是,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这不是在学好嘛。”我也挺委屈啊,不是林迹生的影响,我至于吗我,谁也不想当那坨烂泥扶不上墙不是?
“好了,说正事。”陈刚拍拍我的肩膀,把带来的文件打开。S的广告企划案。我不接,说:“这又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总监是死人啊。”
“创作总监辞职了。”
“为什么?!”我惊道,创意总监影响整个广告策划部门,大纲一换,词句都得要重组,让下面人适应一种思维需要很长时间,但是这接着就是宣传季了。
“整体思路大相径庭,没办法融合。”
“S刚起步,总监不干了,下面人要怎么做!”我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林迹生他在搞什么!”
“这也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这根本就是设计师不按总监的思路走!设法请回总监另拍设计师给他。原来的设计师由他把这一季做完……”话还没说完,林迹生推门而入,不知道他在门外多久了,看他脸色应该是听到了不少,我在担心得是房间的隔音效果。
“你不先问问哪里不一样,就急着下结论,这行吗?”林迹生问我。
“哦?”
“创作总监的思路和S的利益完全不在一起,我们为什么要留他?!”
“但是下面人的思维……”
“和企业利益相比,谁重要?”
我不说话了,强辩道:“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那个总监我们用不起。”
“凭个人喜好下结论,也是完全不可取的!”
“呵,我说过的话,你倒是一句句又给我砸回来了?!好小子!你说怎么办?”林迹生不气反笑。
“总监做一条线,设计师做一条线,一个品牌两种风格。”我把刚才被他打断的话说了出来。
林迹生还没说什么,陈刚抢到:“这想法太冒险了!S刚刚进入消费视线,形象都不确定,又打另一张牌,这完全行不通。”
“陈刚别急,”林迹生温言接口,对我说,“有这么大胆的想法是好事,但是我看你的想法都很大胆。但是,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那不是个摆设!电影剧本一再的改,拍摄地点一再的迁,你当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什么就不能把事情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这么冒失你能成什么事!”
我被他训的直低着头,有气也不敢说。我发现这一年来我变得怕他了,以前我早梗着脖子和他叫起板来了。但是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是毛躁,我就是思虑不周,我就是浅尝辄止不求甚解,但是我年轻啊,怎么能没有毛病。
当然了,这话说出来,林迹生有的是话反驳我,像是年轻怎么了,我不是从年轻过来的?我怎么没你这么胡闹。我曾经顶上一句你基因好,他是真的火了,青铜的烟灰缸足有两公斤,不眨眼的就朝我扔过来了。我当时就呆了,怎么就忘了他当年混出来的事迹了呢。
林迹生看我这次乖乖受训,慢慢平息了怒火。叹口气道:“怎么办,我是再投资让你练手呢,还是……”
“别,万一搞砸了我可赔不起。”
“不是,真的,可以先把总监那条线压一下,等第一季走完在上,到时候也没人会认为是两条路线,成熟了可以拆开。”
“但是,总监能愿意吗,人都走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设法把总监请回来。”林迹生一脸无辜相。
靠,在这等着我呢。白了他一眼,我嘀嘀咕咕的:“……”
“大点声,谁听得见,你还有蚊子这门亲戚啊!”
我气得朝天扔白眼,闭着眼大声吼:“我思想单纯,没见识,请领导指正!”
林迹生拍了我脑袋一下,哈哈的笑:“好了,别贫了。对了,我刚才看见沈渝了,他来做什么?”
“没什么。”我心里又开嘀咕,怎么就让他看到了。林迹生显然是不相信我的:“没什么他来干什么?”
“名墨和他是朋友,他过来了解一下。”我扯个幌子,林迹生个人精还是怀疑:“真的?”
我皱着眉没好气的回道:“要不你说他来干吗!”林迹生点点头,说:“还是离他远点好,这个人太阴狠,你玩不过他。林氏以后不投资地产,和他联系不会大。”
林迹生查看了购物广场这个月的营业额,对我的工作做了个总结,然后说这段时间我可以去北京了。我忙问这段时间是多长,他为难的掐掐算算说也就三天吧。我郁了一口血真想喷到他脸上。
赶走他我收拾了点东西就直奔机场了。下了飞机我也没给名墨打电话,因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万一在写曲子,我打断他就不好了。等我到了那家酒店,推门却看到他裹着条毯子睡在地毯上。
我扔下东西把他弄到床上,他又醒过来了,迷迷瞪瞪的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喘着气埋怨:“要醒你不早点,长这么重把你搬上来累死我啦!”
名墨往里一点拍拍床让我也上去躺躺,我老实不客气的躺上去,问他:“你干嘛睡地上?”
“曲子大功告成了,我有点累虚脱了。”名墨笑笑,完全没当回事。我心里一紧:“你熬了几天?”
“两三天吧,不知道,我没出门。”名墨满不在乎,但侧脸看出我急了,忙说:“这是常有的事,我经常这么熬。我怕思路断了……”
我挫败的叹气,打电话订餐。
吃了饭,名墨去洗澡了。我翻着谱子,虽然看不懂,但是厚厚的一叠很有感觉。名墨是个急性子的人,出来看到我在翻弄就要回停云,说是弹给我听听。我说不急,先让他歇两天,而且真是想听也不用回停云,在这边借个场子就成,没必要再飞回去折腾人了。
其实主要原因是我不想再飞了,而且也想借机和他多呆一会。停云那边都上了正轨,我打定主意不理会林迹生,他来电话我就放着不接,实在烦得不行了就拒接,然后回一条信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们在北京停留的这几天,主要就是带著名墨到处去看看。他断断续续在国外住了七年,以前总是刻苦的练琴,真没在北京溜达过。这次在这里十多天也只是在王府和酒店两点一线的往返。
五天后,我们到了内蒙,名墨一到这里就皱眉说:“我不喜欢这里,不知道为何有种排斥感。从小我就讨厌草原。”
初到这里总会有些高原反应,名墨现在就有气短、乏力的征兆,体温也微微上升。我握住他的手,说:“不行,我们就回去。”
“不,我不想做出有缺憾的曲子。也许我可以趁机找到我讨厌它的理由。”名墨朝我笑笑,“不过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我很难受。”
看着他皱起的脸我心疼的想去抚平,但当务之急真是要找个地方落脚,不然天都黑了。我给当时剧组扎营的旅馆打过去电话,十分钟之后来车接我们过去了。
第九章
可能是因为现在正值草原草肥水美的时候,游人特别多,这个旅馆虽然装潢不起眼但离观光点很近,爆满到只剩下一个单人房间。我打电话没说清楚也没想到会这样,现在还真是为难。
名墨正在不舒服,脾气比较急躁,不满的说:“单人就单人,我们两个挤挤还不成么!”
一般人当然没问题,但是你……这话是不能说的,我拖着行李陪着笑:“好了,挤就挤,快进去吧。”
当天晚上接到林迹生的短信息:“我打电话你敢再拒接就试试!”
我看着信息一个人乐,真难为他还会发这东西。我主动给他打过去,说我们在内蒙了,名墨正在状态我们不想浪费时间。而且现在名墨有高原反应,我基于人道精神也不能抛之不顾吧,更何况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要回去也起码要等名墨好了再说云云。
林迹生在那头插不上话,他一张口我就抬高声音然后夸大事实,最后他只能无奈的妥协,反正这么远他也鞭长莫及。我挂上手机高枕无忧了。
好在名墨很快就适应了,这事主要也有心理作用的影响,调整好心态就能好大半了。第二天阳光很好,我们就去了古战场遗址。晚上街上有很多烧烤摊,名墨挺稀罕,我们就找了一家坐下。
我因为那些破事导致脾胃功能虚弱,一般都不敢吃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但架不住美味当前的诱惑,我本人又是个一向只管一头爽快的,就多吃了几串。半夜起来上吐下泻,全身酸软,头要鼓破的痛。
名墨被我折腾起来一脸担心的非要送我去医院。我说这边医院偏僻非常难找,半夜又没车,旅馆自家的车也都休息了,反正也不是大不了的病,吐干净就好了。
话说着又一阵涌上来,我把名墨推到卫生间门外,从里面插上门稀里哗啦的吐了个昏天黑地的。因为吃得太干那种粘滞感就特别明显,一块一块半消化的肉从食道里逆行而上,滚过喉咙的那一刻尤其难受,真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带着胃酸的呕吐无特别难闻,我赶紧冲下马桶。漱漱口,嗓子眼还有那种异物经过的扩撑感,粘嗒嗒的很不好受。
拉开门,名墨端着一杯温水站在那里等着。我看着有种想哭的冲动,忍住了喝下去,一路舒服了很多。我倒在床上沮丧着脸,因为身体机能的反生理作用,我觉得身体特别凉,是从里往外发寒的那种,一个劲的打哆嗦。
名墨扯了条毯子给我盖过来,还是不行,冷的上牙咬下牙。他又柜子里抱出棉被给我盖上。刚暖过来又想吐,因为喝了些水的缘故,吐起来畅通了许多,也没有那种越吐越恶心的感觉了。我两腿打着颤扶着墙出来,眼睛迷了一层泪看什么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