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观音————孟眠辞

　　“跟著你来的。”说话的方式太斯文，简单的几个字被呵气一样送到常威耳朵里，一阵搔痒，“为它。”
　　柔软的指腹微温的触感还停留在常威脖颈处的肌肤上，殷天本来指的是挂在他脖子上的玉观音，却不小心错手直接点在了他身上。
　　常威直挺起身，搔了搔耳朵。其实心里已经扇了自己两巴掌，提醒著：清醒点。
　　殷天算什麽？不就是一座移动金山麽，至於让他犯怵！？
　　眼里有了美色跟金钱，刚才心里存的那点“不一样的感觉”也就暂时烟消云散。
　　“我之前出的价钱，你考虑得怎麽样？”
　　听见殷天的问话，常威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在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打量著殷天，脑海里是些不该他想的画面。
　　“等我再想想吧。”
　　玉观音 03
　　常威没料到殷天这麽周到，竟然还送他回来。他更加没料到的是车门竟然打不开，把他困在了副驾驶座上。
　　“殷先生，这车门……”
　　转头，常威就发现殷天正直望著他，那盯猎物似的眼神震得他一愣，都忘记後面要说什麽。
　　好在殷天反应过人，见常威神情异常，即刻就收敛起来，再看他，就又是一副风度翩翩、正人君子的模样，好像刚才的失态与他无关。
　　“最近家里发生一些事，车上附加了安全设施。”
　　手里的动作像是证实殷天的话，不甚熟练，慢个半拍。俯身过去，硬是帮常威拉开门把手的时候，衬衫一撑开，展现的景致就有点晃眼。
　　混了异族血统而造就的白皙肌肤，印在眼底，让寂寞了有几天的人有些热血沸腾。尽管知道有些话说不得，常威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要不要……上楼去坐坐？”
　　“好啊。”
　　殷天坐正回去，给出肯定答复的时候，常威的心思已经早就飘远，完全不记得他那个垃圾窝一样的家，根本就没有待客的地方。
　　被挡在了门口，殷天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著常威在里面手忙脚乱地收拾，看得入神。
　　捧著沏上茶的一次性纸杯，坐在沙发里，殷天还是一言不发地盯著常威，直勾勾的，这就让後者有些慌神。
　　对於美人，常威向来是主动出击，外加来者不拒。对象要是换成MONEY，又或者上回巷子里逮住的美貌少年，常威这时候恐怕已经心急火燎、迫不及待。但现在是殷天在这麽意味不明地看他，常威只觉得水深火热、左右为难。
　　美食当前，却是试都不用试探。敢打殷天的主意，他暂时还没那个胆。
　　就在常威兀自走神的时候，殷天已经起身四下走动，把这家里上下打量过一遍。最後，焦点集中在了常威身上。
　　当常威发觉不对劲，猛地一转头，正对上在他脖颈间嗅探的殷天。一时间尴尬万分。
　　“殷先生……”
　　“叫我‘殷天’就可以。”
　　“嗯……殷……”
　　“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啊？”常威有些跟不上这麽跳跃的思维，“洗澡？”
　　殷天点头，大概是考虑到先前看常威收拾进去的那些衣物，扫了一眼他的身形，又补了一句：“要是没得换洗，楼下我车里有新的，先给你好了。”
　　捧著新到手的衣物，在殷天的微笑跟注视下，常威被推进了洗浴间。
　　脑子里一笔糊涂账，根本分不清现在到底什麽状况。
　　殷天给的衣物散发著淡淡的檀香气味，大概是个人偏好。常威突然反射性地拎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发现他和殷天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惜啊。”
　　冷水打在身上，常威回想起先前在车里看到的好风景，感慨著，把手伸向了下面。
　　发泄过後，人也相对神清气爽。
　　常威扯过浴巾系在腰间，庆幸起码还有样干净东西能裹住自己。眼看著殷天给的那套衣服，突然感觉碍眼得很。想了想还是端在手里，直接走了出去。
　　他向来不介意随处展示自己的好身材，就是要给人看才好呢！
　　正想著美人又让洗澡、又送衣服的用意，会不会同他礼尚往来，也给他看个够，就发现屋子里安静得不像是还有人在。
　　“殷……”
　　常威还没喊出声，就看见了桌上的字条。字迹潇洒有力，是他不羡慕、但又一辈子都练不出来的水准。
　　只有一句话：家里有急事，先走一步，殷天。
　　前一刻还以为对方有企图，自己有空间，但後一刻又好像一切都是幻象。
　　常威对著殷天留下的字条摇头苦笑，最近的际遇，还真是奇了怪了。
　　夜里趴在床上，常威翻来覆去地睡不著。
　　殷天给的东西放在床头，幽然的檀香气味让他一直热血沸腾，时不时又想起殷天那不同於一般人的白皙肤色，颈项和後背的线条都完美，无可挑剔。
　　以往他不是没碰见过这样的对象，但都像上次巷子里的美貌少年一样，逮住做完了就完了，没什麽多余的念想。可是殷天……真的是他碰不得的对象啊。
　　常威把脸埋进枕头里，尽管苦恼，还是不得不自我催眠。
　　好不容易才睡著，耳边却又有挥之不去的声音将他唤醒。
　　常威因为睡眠不足而异常狂躁，整个人都弹跳起来，结果发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的……竟然是殷天。
　　“你……”没走？
　　後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常威就因为搂住他脖子的那双手而失了声。
　　近距离地观察，还是觉著缺乏真实感。那副充分体现了男人英气的面貌，怎麽看都还是模糊，留不下印象。
　　濡湿温润的唇瓣贴过来，舌尖勾动，技巧纯熟又热情洋溢。
　　常威失了章法地撕扯著男人身上的衣物，恨不能一口将人吞下去。直到把人弄得衣不蔽体，且牢牢固定在双腿间，他才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准备细细品尝。
　　指腹沿著光滑的脊背慢慢向下摸索，细腻的触感简直叫他爱不释手，像极了上次玩过的美貌少年。
　　当他正抱著怀里的男人，如胶似漆地吮吻、抚弄，但之前明明还积极主动的人，却一下子别扭起来，在他怀里胡乱扭动，惹得他愈加急躁。
　　“天……”
　　带了哭腔的低声呼喊，显然不是出自常威自己口中。他惊讶地想睁眼看清楚，就发现怀抱里的身体纤细柔韧。
　　正对上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时，常威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是上回被他强行拖进巷子里的少年。
　　玉观音 04
　　翻动、挣扎著，直到摔在地上，人终於清醒过来。背上汗津津的，额头也发凉。
　　常威左右开弓，拍了自己几个巴掌，集中精神。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系的皮绳，那块玉观音还在，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看见让自己睡得一塌糊涂的床单，常威虽然明白过来，但心里的失落感挥之不去。
　　难怪梦做得这麽真实，他还从没对谁有过这麽强烈的企图。
　　懊恼之余，发现浴巾也脏了，床单也该换了，衣服早在昨天就都进了洗衣篮，能吃的东西也是一样没有……
　　弹尽粮绝。
　　这时候就不得不感谢殷天的先见之明，起码他现在还有套衣服，能让他人模狗样地出门。
　　日上三竿，太阳都晒屁股。
　　常威正在街上溜达，寻思著上哪儿祭他的五脏庙，解决解决夥食问题，就渐渐发觉来来往往的不少人，有男有女，多少都会回头看他两眼。他过去虽然也有那麽点型，但引人侧目到这种程度还不至於。
　　难得产生一回“长脸”的感觉，常威突然也想试试看华园饭店顶楼的旋转餐厅，能不能来顿霸王餐。
　　一身体面的装束做了通行证，再回想以往被扔出门去的窝囊，就感觉特解气。
　　空荡的电梯里，竟然还遭遇到特殊职业的高档次美女搭讪。然而拒绝了对方的邀约不是因为钱不钱的问题，而是一来他对女人没兴趣，二是这麽一来，让他知道了自己今天“回头率”陡然攀升的原因。
　　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虽然很实在，但也著实让人气闷。
　　把想吃的、没吃过的东西点齐全以後，常威第一时间问明了洗手间的位置。
　　既然要上演“白食记”，当然要先勘察好地形，设计好撤走的路线。这直接关系到他下一顿，究竟还能不能在“外面”吃。
　　能让钱包大出血的地方都有个共通点，公用设施物美价不廉。就连洗手间都能给建得豪华典雅，偶尔还有嫋嫋熏香。
　　凭借著动物世界学来的知识，常威挨门口确认了许久，才肯定了一头毛的那只是公狮子。也就是说，按照图标指示：雄性生物由此进入。
　　洗手台前，常威一边尝新鲜，一边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要不是想到提前探路，恐怕待会儿还真弄成个“在劫难逃”。
　　他这边才自鸣得意，那边就忽略了厕所隔间的开门声以及脚步声。
　　直到一双贼手搭在他屁股上，常威即刻绷紧双腿，挺直了腰板。抬眼看镜子里面，就瞅见了贼手主人锺馗一样有特色的相貌。
　　常威不由得皱了眉。
　　这耍流氓他是没意见，但起码也该像他一样英俊潇洒，不影响市容。可眼前这位……明显地倒他胃口。就是强 奸，他还要挑对象呢！
　　挑著眉毛，默不作声打量了“锺馗”老半天，好像反倒让对方误会了。
　　“有没有时间？”
　　“锺馗”淫 笑著贴身上前，终於让常威明白了什麽叫“笑比哭还难看”。
　　趁著对方那双贼手还没有对他形成前後夹攻之势，常威干脆利落地给了“锺馗”一拳，直中面门。
　　“MD，也不给老子照镜子看看！长成这副德行还敢出来耍流氓！”
　　常威嗤之以鼻，绕过捂著鼻子痛苦呻吟的“锺馗”，出了洗手间。
　　等他这一阵折腾，回到座位的时候，菜都已经上齐。
　　想想从昨天进了夜色开始，他都没正儿八经吃过东西。做春梦和对付流氓，那都是相当消耗体力的事情，可得好好补补才行。哦，对了，还少不了待会跑路要用的力气。
　　常威连刀叉都扔到一边，开始大快朵颐，结果吃了没一半，服务生就拿了账单过来，声称要结账！
　　结账！？
　　“你们这里怎麽做事情的？没看见老子正吃饭呢吗？”
　　先前遭X骚扰的余怒还未消，现在又来个打断他民生大计的。
　　常威扔下抓在手里的吃食。尽管面前的男服务员干净俊俏，他还是忍不住横眉竖目地瞪著。
　　对方大概还是生手，见他这麽凶神恶煞，一时没了底气：“这……这位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也是按照经理的吩咐，要不然……”
　　“什麽‘然不然’的！去把你们经理给找来，我TM还就不信了……”
　　常威本想著如何把人支走，自己好找机会开溜。但一眼瞥见不远处的“锺馗”，正冲他笑得得意又猥琐，就知道事情很可能不妙。
　　果然，还由不得他“不信”，“锺馗”已经施施然向他走来。
　　“现在你该有时间了吧！？”
　　支走男服务员时，那轻松一摆手的动作，大概是“锺馗”唯一一点称得上“有魅力”的地方。可惜，这也改变不了他本人“歪瓜劣枣”的事实。
　　“我有没有时间关你P事！”
　　“你给不给得起这顿饭钱就关我的事。”“锺馗”也终於磨没了耐性，“WAITER，给这位先生结账。”
　　“你……”
　　“我其实很好说话的。”“锺馗”一手包住正不客气地戳著自己鼻尖的手指，边亲昵地揉捏著常威的下巴，“我在‘夜色’也问过你价钱的，可惜你大概忘记了。”
　　常威不适应，卯足了劲地偏头躲开那双脏手。
　　向来都是他X骚扰别人，没想到这被别人骚扰会是玩了命地恶心。
　　竟然在这种地方碰上了对他知根知底的家夥，也真算他倒霉。
　　“你TM给我把爪子拿开。老子……老子给钱还不行吗！？”
　　前一句倒是狠劲十足，只是到後面就没了底气。
　　“锺馗”合作地放开了手，只是看著常威的表情显得志在必得，很是欠揍。
　　常威翻出手机，抱著一线希望给各路“好友”打电话求救。结果不是听到一半就挂电话的，就是压根没人接。最後逼不得已联系了殷天，也是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
　　“先生您好！”还是刚刚那个干净俊俏的男服务员，“一共是XXOO元，持贵宾卡可以打八点五折，请问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怎麽可能？你们合起夥来……”
　　服务员避瘟神一样退开去，手里的单据又让“锺馗”给截了下来，干脆不管不顾地溜之大吉。
　　“一瓶路易十三就过万了，这个价钱很正常。”
　　“我什麽时候点了……”
　　常威转过头去，这才发现桌上那瓶洋酒，他压根不认识。
　　“我X你奶奶的，你小子……”
　　“我是看得起你，才考虑请你的。”“锺馗”无奈摊手，“既然你坚持自己结账。OK，我不拦你。”
　　常威本来就缺钱，如今偷鸡不成还蚀把米，就有点控制不住脾气，更别说这人之前还对他进行过X骚扰。
　　“也行啊！”常威怒极反笑，“既然你想看，老子就让你看个过瘾好了。”
　　玉观音 05
　　男人正得意地趋身上前，就又让常威一拳打在脸上。而常威这回并没有停手，吓得餐厅里其他人惊慌失措，女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保安闻讯赶来的时候，“锺馗”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虽然之前也差不多）。同时被通知到的，还有警方。
　　如果说被逮的那会儿，常威还能靠著满腹的怒火死撑，那现在就是彻底的後悔了。
　　洗手间被X骚扰的镜头没可能留下记录，但餐厅里所有人都可以为他的寻衅滋事作证。
　　一身笔挺的装扮，没一件是自己的；华园饭店里吃了价钱上万的白食，还把人家经理打成轻伤。
　　“锺馗”被送去就医，而他留在了警察局。
　　对面负责做笔录的警官比他更像流氓地痞，当然，指的是长相而非气质。
　　“姓名、年龄、职业……”
　　“警官，你说太快，我记不下来啊！”
　　“记不下来？记不下来你有本事入室行窃，还连内衣都敢偷！”
　　“那是警官你太靓，有你在，我没法集中精神啊！”
　　隔壁组，嫌疑犯上下打量人的目光相当猥琐，而那边的女警也是脾气和身材一样火辣。最後忍无可忍，抄起折凳殴人的时候，常威在这头看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