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莺莺燕燕的柔声呼唤,睁开眼,眼前是人比花娇的俏美丫鬟。温热柔软的湿棉巾轻轻敷到脸上,轻纱睡衣被慢慢褪去,纯白色的丝绸底衣、滚着银边的天蓝色 祁绣外袍被麻利的套上了身。系好腰带、整好衣袍,坐在兜凳上任那轻柔又灵巧的手挽起乌发。取青盐漱口、拿软巾擦手,先吃两块精致小点垫垫肚子,嗯,出发。
自从我开始上学,父王便让柔儿撤了那累赘的紧迫盯人组,房里安置了大大小小十几个丫鬟分班轮流,出门改为小厮跟着,明面上保持着两名护卫。对我的后勤保障工作,由婴儿级别晋升为学龄少年级别。而我每日清晨便带着我的小厮,去练功房锻炼身体。
我对练功的定义就是强身健体,由于我那张祸害无比的脸,我对今后的朝堂、战场什么的,都不抱什么期望,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吃喝玩乐,顺便调戏调戏美人,平安活过这一世,也就罢了,不知道还能穿回去不?要是能来个穿越和反穿越就好了……好、好、好,我知道跑题了,这就回来。
练功房在练武场北边,场地很宽阔。父王每天都会比我早到,有时我到的时候,父王正在练剑,那真是,来一段形容一下——“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冷颜衬得剑风更厉,剑疾更显身姿风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美人如玉剑如虹吧。
可到了我这儿,美人如玉倒是没变,剑嘛就不好说了……
父王倒也不勉强我,只是强调打好基础,跑跑步啊、跳跳高啊、蹲蹲马步啊什么的,不许偷懒,每天都必须练够时辰,倒还可以忍受。
就是不知道在父王有空的下午时间段,小琅琊来府学艺的时候,父王都教他些什么?
罢了!
不多想了,反正想当战神的又不是我,这等小灶不吃也罢。
太学早晨的第一节课,类似于文学基础课。不识字的识字、识字的背书、背会的默写、写完的继续练字。大荆国的语言跟中文类似,文字也跟繁体字差不多,倒也还难不倒我。
第二节课,则是由一些博学大儒讲授类似于经史子集的《陆论》、《陆问》,有趣的是半个时辰授课之后,是半个时辰的讨论时间,倒是对于学子的理论水平的有效检验,并且对理论联系实际有着莫大的好处,感觉挺新鲜的,我才三岁不是?看着一群贵族子弟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挺好玩的,全当在看古装连续剧了。
中午是不回家的,太学里有专门的膳房和卧房。
每到中午,就只见一群被小厮们包围着的少爷们,拿腔拿调的做作着,成群结队的欺软怕硬着。
我年纪小、后台硬、身边又时常有座冰山琅琊王镇着,倒还算无惊无险——其实也挺无聊的,不过就我这小身板,还是过几年再去祸害好了。
下午的“体育课”并不像我起初想象的只是做做样子而已,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锻炼。
大荆国崇尚武力,在整个大陆上兵力那是数一数二的棒,不论男女,尽皆习武。听说在以出产丝绸、绣品闻名的祁国,有一段人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一名祁国使者在大荆国上京街道上微服采风,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在路边卖花,便对着女孩言语轻薄了一番,女孩含羞退去,使者尾随至小巷——一阵乒乒乓乓之后,小女孩拍拍手上尘土,挽着花篮离去,随后赶来的使者随从们,从地上扶起了变身猪头的主人……据说,这也是大荆国土之所以未曾被入侵过的原因,而身处这原因之中我们,为了使这个原因更加保险,练得那叫一个苦啊!
有那么个强势的父王,我的行事是很低调的。所以,为了不招眼,我可是在一板一眼的认真练习的啊!
后果就是,每天回到王府,我都累得像死狗一样,恨不得趴在床上再不起来,可是恐怖的晚课还在等着我呢!
每天晚上吃完晚饭,父王都会很亲切的挽起我的小手,一边散步,一边随意的问我一些上学时的事儿。等到了目的地——他的书房之后,就是我的费脑时间到了。在那里,那个时间段中,我必须集中全副精力,以应对父王层出不穷的、古怪刁钻的、无不涉及的诸多问题。每当这个时候,书房中就没有了父子,有的只是王爷和侯爷;没有大人小孩,有的只是两个相互诘问的男人。
自从我不经意的改造了王府的上下水系统、厨房排烟系统、花园灌溉系统……被发现了之后,我的亲亲父王、大荆国的礼亲王殿下、上京上至八十下至八岁女子们的梦中情人——刘景云同志,悄声不响的开始了书房夜话活动。在人前还是一副慈父样,到了书房就根本不把我当小孩,或者说就把我当天才儿童般的考校。我那个悔啊,悔得我肠子都青了啊!!!当然,也是有小灶的,哪天抽风了,诸如琴棋书画、兵书阵图,这些他的强项,我的弱项,就会被狠狠的补啊、补啊、补啊……
好在我的亲亲父王认为,为了能有良好的精力投入到第二天的工作、学习当中去,良好的休息是必不可少的,王府奉行早睡早起身体好的政策,所以每天晚上,我倒是都能美美的按时上床睡觉。
不过,我的亲亲好父王,你好像正值盛年呵,这府里也没见过什么宠妾娈童的,你的生活性福吗?
6 别庄
上了太学,出了府门,我多姿多彩的生活正式展开。
积极投身于学生生涯的我,已经在太学学习了两年,期间最大的收获是——被所有人看作琅琊王的忠实小尾巴,四皇子的铁杆粉丝。
今天是我的五岁生日,放假一天的我,被父王带到京郊别院去玩,同行的有刚刚游历归来的玉公子,还有由父王帮忙请了假的冷冰冰的小琅琊——刘子惠。
一路行来,父王骑着他那匹通体乌黑发亮,唯有四蹄雪白的爱马——乌云盖雪,走在前面,我和小冰山坐在一辆特别改装过的舒适的马车上。我是四顾不及的看风景,他是低头不语、手不释卷的看文章。
要么怎么说有差距呢?
——看咱多会享受人生!
.“子惠哥哥,你成天看书,不烦么?外面正是初春时节,柳绿花红,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不比你手里那破书好看?”
没人理我。
不过极有破冰经验,全大荆国上下最善于与冰山男打交道的我当然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子惠哥哥,琅琊是什么意思呢?是大灰狼的尖牙吗?那哥哥不就成了大灰狼了么?为什么要叫哥哥‘狼牙’王呢?哥哥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嘴里有没有狼牙?”说着便付诸于行动。
抬手挥开我伸过去的咸猪手,头都没抬一下的“狼牙王”,只是冷冷地蹦出了两个字——“别动”,便又恢复了最高境界——静悄悄。
无聊啊!我扭来扭去、躺下、起来、从这边窗户窜到那边窗户。
我打开车上的暗格,把里面的零嘴、玩具、衣物、被毯、伤药等等琳琅满目的物事全都丢在车厢里,弄得个乱七八糟,满处都是。然后躺下,滚一滚,再滚一滚,再滚……
“怎么跟小猪一样,就喜欢滚来滚去的!”窗外骑着骏马的玉公子,刚好瞥到了我的“恶行”,出声温言调笑道。
“玉叔叔,你不觉得小猪很快乐吗?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用上学,不用练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在逍遥的很呢!”
“翎儿想当一头小猪?”那位外表温文尔雅,内在却极为脱线的玉公子懒声懒气的问道。
谁让我在同志们尚未设防时就已洞察先机,从小便把听墙根做为当家法宝,自命为八卦的先锋,隐密的祖宗,这些大人小孩们的性格品性,早在不经意中被我了解了个干净剔透。更依仗着我这小孩身份,随意撒娇打诨,倒也没人厌烦于我,反倒挣得了一群人的疼宠。我父王自不必说,这玉公子——王怀玉更是其中翘楚,不仅将我疼到了骨子里,更是在两年前,要将其刚刚出生的女儿——王霁月许配于我,幸而被我父王挡了下来,不然我如今可就是拖家带口的人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得意起来:“我就想当一头小猪,你们大家都来养我吧。”
“这小猪要都长成你这样,那我们可就没有猪肉吃了。”
“为什么呢?”
“这么漂亮的小猪,谁会舍得杀了吃呢?”
这句话点到了我的痛处,我平时千好万好,怎么都行,就是不准旁人拿我的容貌开玩笑,尤其是诸如“漂亮”、“美人”、“国色”、“佳人”之类,更是我的死穴。
“我咬死你!”
我不顾正在前行的马车上,就要从窗户里向外扑,玉公子吓了一跳,赶忙策马来援,而我却在身子冲出去三分之一的时候被小琅琊拉回了车里。
“小心!”冷声扬起,如同破冰一般凛冽,但其中的关怀之意却是绝不会令人错认的。
“哼!坏玉叔叔!臭玉叔叔!回头我去告诉素琴阿姨,就说玉公子红颜知己满天下,连去礼亲王府别庄也带着两个做陪,哼哼……”
“嘿,你这小翎子,人没多大,可就学会血口喷人了呵!你知道什么是‘红颜知己’么?只会乱说!”
“我只知道素琴阿姨是有名的大美人,当初实在是敌不过你的死缠烂打,才嫁入了相府;我还知道,素琴阿姨最喜欢的人是我,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去接走她,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别院到了。”被我们俩争吵声吸引过来的父王轻声笑道
“哼!小屁孩!”
“哼!老不修!”
同时转头,无视中……
这座别院,背山靠河,园中引活水成一汪碧湖,湖名“纳翠”,刨去刚听到这个名字时的郁闷,其实这里倒是名副其实“纳翠”的。周围山上、园中的满目青翠,纷纷倒映在湖水中,连带着映进去的蓝天都带着几分晴翠,我最爱拉着小琅琊,躺在湖边草地上晒太阳。
不过结局一般都是——我睡着了,他还在看书。
这日,一下车,我便拉着小琅琊向湖边冲去,他被我拉得跌跌撞撞、险些仆倒,却也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到了湖边,我不等仆人到来,赶紧天为被、地为床的躺了个舒舒展展,小琅琊依然坐在我身侧,看着他的书,默默的用身体帮我挡住那耀眼的阳光。
“子惠哥哥,你说我当小猪好不好?你是狼,我是猪,你可不能吃了我啊!”
“子惠哥哥,你看那边天上的白云,像不像一头大狼?”
“子惠哥哥,你看那边的那块云,像不像小猪?”
“子惠哥哥,为什么大狼云是白色的,小猪云却是灰灰的呢?”
“子惠哥哥,你看那边的云彩,像不像桃花酥?”
终于抬起头来的琅琊王,注视着眼前那张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绝世美颜,轻抬嘴角,问了句
“饿了?”
“嗯,有点。”
我的小手被拉起,跟随着前方少年从容的步伐,向庭院走去。
刚进前厅,眼前忽觉白烟一闪,似乎有人拽着我就要往出跑。
小琅琊一边厉声喝道“什么人?”一边将我拽入怀中。
来人似乎没料到一个少年竟然能有如此大力,竟被拉松开了手。
而接下来就是闻讯赶来的父王和玉公子,在暴怒之下险些将那人打成破布。
处置完被迷昏的护卫,我们几人坐在书房里,面色都不太好看。
“是我疏忽了!”父王首先发言。
“没想到那贼子竟然口中藏毒,死的到是利索。”玉公子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幸亏子惠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行,翎儿啊,你松散日子过惯,也该紧紧骨头,以后再不能任你逍遥了,从明天起父王便开始教你《凌霄心法》和《凌霄剑法》,不求你将来对阵杀敌,但起码得要能自保才行啊。”
“可是父王呵,我天天都有练功的,为什么还要学那什么心法、剑法呢?”
“你练的那算什么,只是强身而已,要能在江湖和朝堂上自保,那些庄稼把式怎么能行?”
“我又不混江湖,也不想当官,干嘛非要学么?”
“你是我的儿子,又是当朝正三品的侯爷,你不去惹人,自有人要惹你。以前是我大意了,护卫再周全,还是不如有一技傍身的好,勿再多言,就这么定了。”
吃完午饭,小琅琊难得主动的领着垂头丧气的我来到“纳翠”湖边,更为难得的是,他手里居然没有拿书。
“子惠哥哥,怎么办啊?我只想当一只小猪都不行么?我不想练那什么心法、剑法的。”
“子惠哥哥,有你保护我不就行了,我不去练功行不行?”
“子惠哥哥,我怕累、怕疼,我还怕摔跤。”
“子惠哥哥……”(以下省略数千字)
“蓝翎莫怕,我陪你。”小琅琊的这句话,终于成功的堵住了我的喋喋不休,并且在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成为了我心底的定海神针。
7 同窗
我的王府功课是越来越难、越来越BT,心法剑法由父王亲授,要求那叫一个高,绝对不是先前那种普及水平可比的,每一个动作都不能有丝毫差错。
我总不死心的提醒父王说“能学会就行了,别那么教条,稍微差一点没什么的。”结局则是一成不变的“竹板烧猪手”哦!不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还有“竹板烧猪臀”,只不过不能自选罢了。
可是,早上练功的时间确实不多,还要赶去太学上课,于是,只要下午父王在家,我就会被从大锅饭里揪出来,回府加入到琅琊王刘子惠童鞋的精品小炒活动中去。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子惠实在是太够哥们了!
自从那天在别庄,子惠答应了要陪我之后,只要我被抓回府去特训,子惠就肯定也在场,如果父王夸他哪个动作做的好,那他就也一定会陪我练到让我也能得到父王首肯的程度,那绝对是“他好我也好”的标准。
其实,自从认识了这冷冷的琅琊王之后,我就一直处于一种被“罩”的氛围当中。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父王的缘故,子惠一直对我很好——是真的那种好哦!虽然他是那么一个六情不动的人,要说他是面冷心热,我可是要举双手、双脚,外加jj等等所有能举的东西来反对的。说实在的,我总有那种——就算泰山在他面前华丽丽的崩了,他也只会弹弹衣袍上的尘土,继续该干啥干啥去——的想法。可不管我说什么,不论我做什么,这么个不染点尘的人,却从来没有厌烦过、不耐过,真的是哪怕一丝丝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敷衍过我。总是认真的听我说话,认真的注意着我,哪怕只是在我身边看着书,我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他去。虽然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但我却从没有感到被冷落过,反而时时都会有种被照顾、被呵护的感觉。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不管我怎么做,他都能接受。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可以张扬的做我自己,放肆的为所欲为。他虽然长的很像我父王,冷的也很像,可是他们俩给我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父王虽然对人冷淡,可是每当他看着我的时候,眼中总盛着满满的怜爱,好似我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装在盘子里,捧到我的面前来。每当把我抱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会好满足、好满足的眯起他那双微微挑起的凤眼,好似我就是他的一切,只要有了我,再多的委屈也可以被他遗忘。就算是教导我武艺和学业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哪怕我再顽劣淘气,他也只是拿个竹板意思意思,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总像是对我有着天那么大的耐心,让我不自禁的就是怕会伤害到他,凡事都不敢做得太过火,不忍心在他那美丽的眼中见到哪怕一丁点的脆弱伤心。他总是呵护着我,宝贝着我,从不吝表现出对我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