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本意是祁盛是我的好朋友,跟青衣、紫衣、柳挚和魏章……他们一样,都是不能出事的。
可是慌乱之中,语带歧义。我只顾胡思乱想,却没有注意到子惠深受打击的转身离去。
我浑浑噩噩的在汇全行里呆了半天,到了傍晚才被那三枚拉回了梧桐居。正在拨弄着碗里面的饭粒,从门外踉踉跄跄闯进一个人来,我吃惊细看,居然是那个“暴发户”!
只见他浑身是血,一进门就跪伏于地,泣道:“请侯爷速速与我去救我家王爷!”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瞬间冰冷,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耳边听到紫衣在询问详情,柳挚一把拉起我说:“我跟你一起去救人。”
魏章只来得及叮咛了柳挚一句——“把他们都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柳挚架起那“暴发户”,我们三人飞身出门。
城门已经关了。
我使出给九尾当陪练时练出的提纵功夫,直接跃上了城墙,躲开卫兵,向着城外一跃而下,扭头瞧见后面两人惊诧的目光。
我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焦急的问到:“哪个方向?”
“暴发户”指路,我们一路飞奔,春日清风拂面,我却只觉心如火焚——子惠,等着我!
我们三人展开身法,迅若流星,认准方向,疾奔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居然是一处破庙。
我直接抢入,惊起一干侍卫,见到是我,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径直来到里面。
子惠脸色煞白,浑身是血的躺在稻草之上,一动不动。
我觉得心脏揪着般的疼,扑上去跪在他身边,拉起手来把脉。
另一只手则慌乱的查找着他身体上的创伤。
我两只手都在子惠身上,却心乱如麻,把不到脉也查不出伤。
身后柳挚叹息一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慌,他只是流血过多吧!”
接着走到我身边,探了探子惠的脖颈,长吁一口气,说道:“还好,赶上了!”
我见他如此镇定,知道子惠现在还得靠我相救,便强自定了定神,将子惠的衣服撕开,在伤口内外再敷上一层生肌止血药,见血已经止住,才又帮他包扎起来。
子惠的确只是外伤,现在恐怕是失血性休克,血压过低。九尾丹可以固本培元、生精止血,却无法迅速补充血流量,现在必须输血,才能挽救子惠的性命。
以前曾跟子惠玩闹着滴血认亲,交互配合之后并没有凝集,我知道是因为同型所致,却骗子惠是天作之合。
此刻,也只有我能救他!
我伸手拔出柳挚腰间的匕首,迅速在腕间一划,不理会旁人的惊叫,又在子惠腕间也划了一刀,我这边鲜血喷涌,他那里却只有涓涓细流。
我将两个伤口对准,运功将血逼入子惠的血管之内。
柳挚守在我身边,急的猛搓着手,走来走去,不停的叹气。
大家都很着急,却都信任我,不曾出手阻拦。
直到头晕目眩,两眼发花,我才停了下来,用止血粉将我俩的手腕伤处处理好。
探了探子惠的脉息,已比方才强劲许多,我取出两粒九尾丹,一粒喂进子惠嘴里,帮他推穴咽下;一粒自己服下,我知道自己也失血不少,可不能成了拖累。
我一边教柳挚帮子惠推穴过宫,一边自行运功调息。
功行一周天后,我睁开双眼,正与一双凤眼相对。
我泪湿了双眼。
子惠的脸颊已经有了血色,只是大伤元气,尚有些虚弱,我这才安心的坐在稻草之上,让子惠头靠在我怀里躺着,听侍卫讲述经过。
原来子惠接到密报,有人自称是上京密使,在韩城城外十里约见子惠。子惠精神恍惚的出城接见了那人,又依所请,斥退了侍卫。一干琅琊卫守在周围,忽然传出打斗之声,那人持刀重伤子惠,自己也被击毙。
侍卫们用寻常伤药止不住血流,正准备出去请郎中的时候,一群官兵包围了他们,楞说是捉拿反贼,根本不听解释,就要拿人。子惠无法,知道中了圈套,只得带队强自突围。
蚁多咬死象,任琅琊卫再神勇,也敌不过一拨又一拨的官兵。
好容易攻出了重围,后面的追兵却咬得死紧。子惠失血过多,靠在“暴发户”身上勉强前行。
终于摆脱追兵,行到此处,子惠却失去了知觉。
众人束手无策,又不敢搬动子惠。
那“暴发户”想起我解救紫衣起死回生之事,交代弟兄们看好王爷,自己使尽全力疾奔,赶回韩城搬救兵。
我暗自庆幸子惠底子厚,居然坚持了这么久,以后得要好好配些补药,把他养的再壮些!
一旁的柳挚听罢事情经过,望着子惠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官兵不抓强盗,倒抓起了同袍!子惠,你怎么这么大意呢?”
我望着子惠,他却闭上眼睛,不再看我。
9 匿踪
我不解的朝柳挚望去,却见他只是摇头叹气。
我急了,出声问道:“子惠,你不该上当的,如此低劣的伎俩你都看不透么!”
子惠依旧闭着双眼,沉默不语。
我转向柳挚:“三郎,这到底是怎么啦?”
柳挚轻叹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你这小糊涂蛋,竟然把个冰人给暖化了!”
见我依旧不解,摇头说道:“子惠是爱惨了你啦!你却没心没肺、朝三暮四的,对得起人家吗?”
我连忙申辩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朝三暮四啦?”
“你还不承认!那祁盛还没咋的呢,你就心急如焚的,害得子惠伤心出走,恍惚间才会中计受伤。”
我猛地回忆起日间之事,抱着子惠的胳膊慢慢收拢,脸贴着子惠的脸,幽幽的说道:“祁盛是我的好朋友,他起初的确是对我有意,可是我当时便对他说得清楚明白,我只是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这次是他身陷险地,若是青衣、紫衣、魏章或是柳三郎你,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是我的朋友,我都会一样的担心,一样的恐慌。
昨晚我本来就要跟紫衣交代祁盛的事儿的,可是光顾着与你们调笑,却把正事忘在了脑后。今日猛然间想起,我只怕就因这半日之差,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才慌乱自责不已,却没有顾及到子惠的感受。
我实话告诉你吧,在我心里面,只有子惠是不同的。若是你们受伤痛苦,我也会伤心难过。
可要是子惠……要是子惠……他病,我帮他医;他伤,我帮他治;若是他真的狠心弃我而去,我只会跟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绝不放手。”
子惠慢慢的睁开双眼,两行清泪滚落腮边。
我认真的帮他擦去,轻抚着他的青丝,望着他的双眼,只觉得全世界都在我的怀中。
我帮几个受伤较重的侍卫治了伤,又分发了些止血散、消炎粉,叫众人把自己的小伤口处理好。
我跟子惠都失血过多,柳挚让我们放心休息,他带着侍卫在外面警戒。
我们俩睡到了天亮,居然再没有人来骚扰。现在情况未明,韩城是暂时不能回去了,我带着他们绕到了凤九天的山寨之中。
山寨里只剩花和尚在看门,一见我们,高兴的直叫可是有人陪他了,赶忙摆上了好酒,却没有好菜。
一群大老爷们谁也不会做饭,花和尚只有牛肉馒头招待。我安排子惠去休息,自己则收集了些佐料,拉着柳挚进了厨房。
这里的家伙事儿倒是齐全,我估摸着十几个人的饭量,煎炒炸煮炖,直把柳挚看到目瞪口呆,嘴里直念叨着“贤妻啊!”
我忙着做饭,见他傻呆着,连剥葱剥蒜都不会,心里埋怨父亲的教育失误,只能叫他端菜端饭了。
我先焖好了米饭,一边炒菜,一边叫那边先开吃,可柳挚不停的进来催菜,说已经吃完了。我一连做了三十几道分量极足的菜,配了五大桶米饭,这才缓下来外边的吃饭速度,我这边却已经累的满身是汗了。
终于喂饱了一群狼,我又炒了两个菜,炖了一锅黑狗肉,准备给子惠补补。
正要去叫醒子惠,他却已经来了。
我们俩默默的吃着饭,我不停的给子惠夹菜、夹肉,他不停的吃。
柳挚拍着肚子走进厨房一看,顿时叫道:“你们居然吃小灶!”
我瞟了他一眼,答道:“你要想吃小灶也可以,自己做去,东西都在那儿摆着呢!”
柳挚不说话了,只是垂涎的嗅了嗅那锅狗肉,无奈的看了看我,扭头走了出去。
吃完饭,我收拾了碗筷,子惠过来拉起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到前厅。
大家都在前厅,情绪比较低落,毕竟琅琊王精明强悍,琅琊卫如狼似虎,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暴发户”走到子惠面前问到:“王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子惠沉吟道:“先派人便悄然掩至韩城,与玲珑和紫衣联系,让他们查清楚到底是哪里来的官兵,然后放出风声,就说我要亲临武林大会现场,叫当地官员接驾,咱们大队人马便到别庄去看比武,谅那贼子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待我们查清了来龙去脉,就容不得他们再撒野了。”
子惠虽然端坐在那里,却让我感到杀气迎面而来,一干琅琊卫也是杀气腾腾,我只觉得自己怎么进入不了状态,狠不下来心肠。
花和尚任我从山寨里翻出许多崭新的衣物,大家洗漱更衣,两个侍卫被派了出去,我们依旧在山寨里休息,等待消息。
幸亏这里不缺大米,我利用山寨里储存的鸡蛋和腌肉,不顾花和尚惨叫连连,将他珍藏的各种材料一一搬出,又翻出来一些红萝卜和青豆,架起大锅,开始做晚饭。
子惠这次一直在厨房陪着我,柳挚不断的跑进来催饭,我老神在在的不搭理他,直到够了火候,这才起锅盛饭。
柳挚大呼“好香,好香!”
子惠也难得的露出好奇之色。
我骄傲的说道:“来吧,尝尝我做的抓饭。”
门口有人接过话茬:“什么抓饭?怎么这么香!”
我惊喜的喊道:“紫衣,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紫衣盛了一大碗饭,不停的往嘴里塞,口齿不清的说道:“欧吴反省匿名,储存乃早,虚造匿名拜规矩的四妹,秋早乃鸟。”(我不放心你们,出城来找,正巧遇到你们派回去的侍卫,就过来了。)
柳挚呆滞的望着他,都忘了吃饭,喃喃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吃起饭来,可真是夸张,这叽叽嘎嘎都说的是什么呀?”
我帮子惠盛了一大盘饭,夹了几大块肉在上面,连筷子一起交给他。又给自己同样来了一份,才说道:“柳挚,你自己盛饭吃,也让外面的弟兄进来端饭吧。”
话音刚落,呼啦一声响,厨房的门猛地被撞开,几个琅琊卫飞身进来,一人拎起一桶饭,瞬间消失在我们面前。
柳挚这才反应过来,望着空荡荡的厨房,语带哭腔:“给我留一点啊!”咻——也消失了。
终于水足饭饱,我们三个一起回到前厅,见柳挚依然扒着饭桶。
我疑惑的问:“三郎,你还没吃饱么?”
柳挚懊悔的望着我说:“我根本就没赶上,等我赶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只剩下桶了,连饭粒都没留下来几个。”
我望着一群满足的侍卫和歪在一边剔牙的花和尚,挤巴挤巴眼,取出花和尚身后的酒坛,对柳挚说道:“这也是粮食做的,你先将就将就吧!”
柳挚哭丧着脸,摇摇头说:“还是算了,饿着肚子喝酒,万一醉了可就真砸了!”
紫衣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递到柳挚面前,说道:“这是我准备的干粮,你先垫垫肚子吧。”
柳挚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只肥的流油的烧鸡,立马感激涕零的说:“还是紫衣好啊!”从扯下一条鸡大腿,到只剩骨架,也就用了顶多五分钟。
紫衣也不管柳挚在一旁吃的吧唧吧唧的,径直说道:“情况我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撕破脸。汇全行跟琅琊王关系密切,若只是做生意倒还罢了,可是咨询消息这一块要是被人盯上会招来大麻烦。
蓝翎,要么咱们把汇全行分个家,生意依旧是生意,归汇全行;咨询这一块么……”
我眼睛一亮,接口道:“咨询这一块就叫做紫衣楼吧,由你负责,依旧让何九统领,柳挚也可以帮忙,把一些可靠的人手集结过去;汇全行依旧由青衣负责,魏章给他打下手,只是单纯的做生意,开钱庄。”
紫衣摇了摇头,说道:“紫衣这个名字,江湖人一听就会想到是我,不利于隐蔽。干脆就叫青衣楼吧,也好堵住那家伙的嘴,免得到时候他又抱怨我们分了他的家。”
我知道青衣与紫衣相处融洽,感情很好,紫衣是真心想要安慰青衣,便不再坚持,决定从汇全行里分出个青衣楼来。
子惠忽然发话了:“你们青衣楼可以在各地的丽春院落脚,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将两家的消息整合起来,官方和民间,都不放过。”
我注意到子惠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不禁黯然。这次的阻击险些害了他的性命,是该有所行动了,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吧!
大家决定先行休息,等有了确切消息再行动。
山寨里面到处都是空房子,我们随便找了一间,睡觉先……
直到天亮,那两名侍卫才回来,倒是带回了可靠的消息。
魏章在汇全行坐镇,凭着他的狐狸脑子,从接收到的各种消息中找出了重点,再与玲珑那边的消息一一对比对。我们几个将几条有关联的消息挑出,再联系那天的具体情形,推断出了结论——
那是一群北魏国的杀手,好像还有楚国人夹杂其间,借着武林大会的机会入关,与太子的人接了头,换上了大荆国官兵的服饰,设计阻杀子惠。
他们那天偶尔暴露的语言和招式,都确证了这些。
“暴发户”补充道:“那群人里面有几个高手,点子很硬,不易对付。”
柳挚问到:“比起你来如何?”
“暴发户”想了想,说道:“伯仲之间,可是他们有好几个人,我们这些琅琊卫里却只数我最强,难以与之匹敌。”
紫衣笑道:“小哥,别怕,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我在山寨里搜刮了不少珍贵药材,趁空配成了药丸,方便携带。这会儿没我什么事儿,赶紧挑出补血补气的,往子惠嘴里猛塞。
子惠对我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柳挚也要了不少成药装在身上,紫衣笑话他是杞人忧天,他却说是要防患于未然。
我们一行收拾停当,套上最华丽的外袍,拉走花和尚心爱的几匹骏马,大大方方的向着别庄而去。
10 同穴
我们尚未抵达别庄,便远远望见有一群身着官服的人,等在路旁。
看来玲珑和魏章他们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
子惠策马先行,我们随后跟进,转眼就到了近前。
韩城太守上次武林大会时我曾经见过,如今正站在那里翘首以望,别的官员却都不认识。我怕其中有诈,连忙摆动马头到了“暴发户”身侧,低声问道:“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暴发户”也低声回答:“十有八九都曾拜会过王爷,都是韩城这边数得上的官员。”
我这才放心,默默的跟在队伍中间。
到了跟前,太守领头见礼,子惠依旧冷冷的,一行人进了别庄。
一进大门,就看到里面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能正斗到了精彩之处,欢呼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