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做你的孔雀 ————云端浅笑

“他今天不是有讲么，我是去看病的，看这儿，还有这儿。”孔阙伸手指指胸口，指指脑袋。看向两人的时候有些无奈，有些惆怅。

每个人都有无法面对的过去，那些深藏在心底的，除了自我缅怀，似乎永远说不出口。只是有一天，你突然明白原来不面对便永远走不出去时，你该用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表述出来？

“从哪里开始讲呢？先讲病因吧。我和孔莺是龙凤胎，从小她就很照顾我，我一直记得那时候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扬扬，你要记住这个世上只有你我是最亲近的人，我们一起诞生，一起努力着张大，一起来到这世上，这份羁绊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所以，无论将来彼此走上怎样的路，我都会牵着你的手，永远给你力量。

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明白她指的究竟是什么，直到父母出国，然后我们两就像皮球一样穿梭在亲戚之间，那种感觉就如同随时要被抛弃一样。说实话，当时的我真的很迷茫，一直在想究竟用怎样的方法可以不给周围的人带来困扰。可能就是这份敏感的神经造就了现在这个虚假的我吧。

后来我们用自己积攒的钱买了那套房子，当时我还很兴奋，终于用我们两人的力量买了个安身之所。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其中大部分钱都是父母给的。想想自己当时那副样子还真是很傻。

这种日子过得还算幸福，只是我心里明白，那时的我过得其实并不怎么开心。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丢弃了，空牢牢的。”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失落的感觉，就好像残缺的生命，再痛苦也找不出根源。

“再后来，便是所谓的高潮部分了，也是得病的最终原因。我不知道孔莺是怎么发现我的性向问题的，但是我猜应该是很早之前吧。十七岁那年他介绍了个朋友给我认识，男孩长得不错，很阳光，是她的同学。当时一眼就被他吸引了，好像在他身上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一样。我们陆陆续续的见过几次面，也只不过聊些琐碎的东西，后来，又一次他给我打电话，说一起吃饭。

我还记得那天就像今天一样，下着小雨，凉凉的打在身上很舒服。他带我去吃最普通的东西，给我讲他喜欢的书籍，讲他隐藏的爱情。那是我们第一次谈及彼此的隐私。我当时听的入迷，就想如果以后我的爱人也同他这般，该有多好……”

少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孔雀的侧脸。不停循环的歌曲下，他讲的很投入。少阳甚至可以看见，那个美好的画面。青涩的少年懵懂的感情，涩涩的，却也甜甜的。

“然后呢？”少棠忍不住想要知道后面的故事。看着身边的爱人，他知道他也同他沉浸在这份他们不曾体会的纯爱之中。那是一个少年最美得初恋。

“然后？”孔阙回望两人，表情开始变得僵硬，眼里的羞涩渐渐消失，嘴角的弧度却不断扩大，仿佛下一秒便会放声大笑。

“然后，他带我去他家，然后我见到他的父亲，然后他们给我做晚饭，然后他的父亲摸着我的脸说，好美的尤物。然后我的初吻给了一个中年大叔，然后他们开始脱我的衣服，然后便是无情的凌虐……”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画面，男人，男孩笑的猥琐。说嫖一次男妓还真是费尽心思。所有的美梦瞬间击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他就像只脱了线的木偶，整整一夜任人摆布。看着眼前交替出现的两张脸，竟然忘了该哭还是笑。只是他没有忘记泪，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流下，算是保留了那唯一仅剩的自尊。

少阳交握的双手越来越紧，他早就猜到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只是这个事实他无法接受。那是怎样的绝望，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已经毁灭，心还没来得及交出便被人践踏。他起身，想要过去拥抱这个令人怜惜的孩子。

孔阙摇摇手，抬头看着两人，嘴角是温柔的笑，眼底确实无尽的凄凉。只是没有泪的痕迹。仿佛那里早已不具有哭的能力，干涸，只等龟裂。

孔阙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最平静的口气，除了略显僵硬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冷静。他一直希望，用过去式来陈述这段荒唐的故事，以及夭折的爱情。可惜这份期盼直到今天才得以实现。

无论是，白井烽还是钟离，说的都没错，他只爱自己，爱到了骨子里。可是如今他却不想让眼前的两人感受到他的无助。如果可以多么希望他们听完之后可以当作无事发生过。孔阙阻止了少阳温暖的怀抱，即使那是他最想要的。当他闪开少棠伸过来的手时，竟不自觉的回避对方的视线。

歌声不停，屋外的雨配合了那份忧伤，化作动听的和旋。十七岁的少年如今已脱了那份稚气，当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时，才发现五年后的他不停地想念着名叫辰诺的男人。如果他们早一点相遇该多好，或许他会爱他更动更多。

而如今，你又在哪里……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47 启动的罗盘

辰诺听到了一个故事，很长的故事。男人每天都会来这做客，频率是以前的一倍。每当他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都会有些在意。他很想知道那个故事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往常一样，钟离将他绑在椅子上，然后坐到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上好的红酒，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那是在等待，等他开口求男人讲下去。辰诺被男人搞得身心疲惫，整日如同生活在虚幻之中。男人每次讲的内容，都会在他走后不停地出现在脑子里，扰的不得安宁。

“辰诺，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强还是，你根本不爱故事中的少年？”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想知道结局么？”

“你说什么？！”辰诺瞪着眼前的人，怒吼道。

“我说，你想知道结局么？故事的结局，那个少年会怎样的？啊……啊……真好奇啊。”

“你！”辰诺气的说不出话。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风雨同舟的伙伴么？他们真的经历过那些欢笑，痛苦么？辰诺看着他，那人的眼睛倒映出自己的模样，阶下囚般的狼狈。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一点点的打击我，难道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就开心了？呵……”辰诺冷笑。“钟离，你还真是让我长了眼见，这二十多年现在想起来就好像是美梦一场。”

友情，爱情，关键时刻到底谁更脆弱。这个曾经让他不屑的问题，如今却有了明确的答案。只可惜，不是他给的。

“辰诺，这么多天你怎么不问问楚乐怎么样了？光想着孔阙了是吧？哎~”

辰诺猛地回过头来，看向步步紧逼的男人。他居然忘了，忘了楚乐的存在，忘了那天他们在一起。

“不要瞪我，看的人心里发慌。辰诺你知道么，你和我一样，注定保护不了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和你不一样的是，保护不了不会放手，我会将他拴在自己身边，每天看着他，记录关于他的一切。”

重要的东西？对啊，他怎么忘了，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无论是生养自己的父母，还是陪伴的爱人，甚至朋友都失去了。可是那片温暖，那个微笑，那个努力包容他，忍让他的人，他是真的不想失去。

“是么？不试试怎么知道。钟离，我告诉你，什么你都可以从我身边夺走，唯独这一次，这个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这是他的决定，眼里一片决然。即使心冷了，痛了又能怎样。他相信那个人会等他，会给他一次机会。

“哎~还真是……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有意思。”钟离叹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啊，对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孔阙知道你在我这儿了，我想现在少阳他们也知道了吧，事情可能会变得有点困难了。不过……”

好戏还在后面，钟离哈哈的笑出声，即使兵临城下，依旧傲视群雄。看向辰诺的时候满是期盼。像是准备着欣赏什么精彩的表演一样。

辰诺懒得理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钟离并没有告诉他那个故事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点值得庆幸。他不是不想知道结果，只是更希望说出来的人是孔阙，而非他。

又是一轮日月交替，他看着窗外的夜景，很美。难得可以欣赏一下自然的时间转换，怎奈眼前的人理所当然的喋喋不休。钟离对击溃人心似乎很有心得，这点是他之前不知道的。自从钟离把他带到这来，除了每日必须得打击，还要经历人为地昼夜交替。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到底哪是真正的白天黑夜。

辰诺看着月亮出神，男人的声音偶尔也会窜到耳朵里，比如这次。

“我在想，如果让故事里的少年在五年后与他的那个小情人再次相遇，会擦出怎样的火花。辰诺，你一定也很好奇吧。”钟离放慢语速，故意将最后的尾音拖长，带了些许挑衅，很明显他对辰诺的走神相当不满。

“看来，你真的想把他逼疯。不过你好像低估了我家孔阙哦~”辰诺学着男人说话的方式，很满意的看到男人僵在脸上的笑容。

如果这就是他得到一个人的方法，那么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信任。辰诺并不确定男人所说的事成为现实之后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但是孔阙应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吧。那个无论曾经自己如何回避都勇于表达感情的孩子，即使脆弱，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击溃的。更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低估么？”男人食指轻划过杯壁，重复着他话中的关键。

今天孔阙应该见到那个医生了，不知道“白衣天使”会给他怎样的惊喜呢？似乎明天自己应该去看看孔阙了，毕竟他还欠了一个回答。

“哦，对了。辰诺，明天我决定去问孔阙要我的答案了。你会不会像我一样好奇，你和他自己相比，他会更爱谁多一点呢？”

辰诺紧闭双唇，干脆闭眼养神。最近精神已经被摧残的差不多了，在不好好对待，恐怕还没等到孔阙的回答，自己先西去了。

过了很久，辰诺都没有听到男人再说一句话，睁开眼时屋里只剩自己一人。

“走了也不打声招呼，没礼貌的人。”低声呢喃一句，稍微活动了下，固定在以后的双手。四肢已经有些麻木了。

扬扬……真抱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居然不能在你身边。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和那女人好好谈谈，也不至于现在关于你的事都要听个无关的人讲出来。

想到男人刚才的话，眉毛不由自主的蹙在一起。到底是什么问题会牵着进自己，而且还要孔阙做这种奇怪的选择。

近日发生的种种都在男人的计划之中，命运的罗盘将三个人紧紧地拴在一起，遥遥相望，止步不前。

承诺做你的孔雀 四 48

“我回来了！”

“嗯，准备吃饭吧。”

“少棠呢？没在家么？”孔阙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前来迎接的男人手里。“这个当做今天的加餐吧，最近好像都没好好吃过饭了。”

“嗯。少棠去公司了，看样子要晚上才能回来。”

少阳将饭菜摆好，端了两杯牛奶过来，这个习惯是孔阙般他这儿来养成的，一开始还觉得怪异，慢慢的竟成了习惯。人啊，果真是容易被感染的动物。

“你学校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孔莺先前给学校打过电话，今天去就是把手续弄一下就完事了。”孔阙一边吃饭一边回答男人的问题。最近事多的连学校的事都被他忘得差不多了。今天下午回学校时周围的人看他都和看怪物一样。同桌居然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失踪了，竟然开学一个星期才想起来返校。一想到当时那人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咦？有开心的事么？好久没见你笑了。”

“啊？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到同学了，觉得还蛮好玩的。”是啊，好久没笑了，现在每天照镜子都好像看另外一个人似的，忙得连伪装都忘记了。更别提真正的开心了。

“嗯啊，很喜欢学校生活吧？真好，我都忘了以前上学是什么样子了，连同学都记不太清了。有点怀念呢。”

“呵~”

孔阙看着男人悠哉的表情，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有点怀念呢。久违的家的感觉，像是回到了之前，每日看似无聊的对话，却满是亲人之间最纯正的关心。

少阳变得很爱说话，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吧。看似对什么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其实心思很细腻，对周围的人或事观察的很仔细，考虑的也很周到。一开始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这样相处过吧。

今天学校的是总算处理完了，之后就可以把心思全部放到眼前的问题上了。想想他居然为了感情把学业放一边，要是以前恐怕绝对看不到的现象吧。

“铃~铃~铃~”

“少阳，你电话响了……”

“哦，你先吃我去接一下。”

孔阙看着满桌的菜，每一道都是他喜欢的，之前只是随意的提起过，这人居然全都记下了。啊~啊~味道还很不错呢。这个人真是很奇妙，即使低调，却掩盖不住自身的光芒，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不过能够了解这些的，似乎只有那些被他敞开心扉接受的人。

想到这孔阙的目光不由得追随着那个人。他的身影深深地映在眼里，明明瘦弱，却像山一样高大。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依靠。

少阳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孔阙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一张小脸羞得通红，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看男人已经阖上了手机，只是表情有些僵硬。再回头看他时，脸上的笑容显然多了几分苦涩。

孔阙连忙开口询问。“怎么了，电话……发生什么事了么？”本来想问是谁来的电话，可是想想又觉得有窥探人隐私的嫌疑。

少阳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回复了以往的样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干巴巴的挂在脸上很碍眼。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孔阙看他这样，有些不忍，心想或许是人家的私事呢，别个不想说他也别问了。孔阙冲他笑笑，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在意，心里却盘算着如何缓解尴尬。

“钟离说晚点过来，还说打你电话，关机了。”

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地，孔阙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低头还没来得及拣，筷子已经落入了他人手里。少阳将筷子放回桌上，坐到他旁边，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肩上，却不知说什么好。

这边好不容易心情好了点，那边又来这么一出。钟离还真是玩死人不偿命，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少阳，看着孔阙的侧脸，微长的刘海在前额投下一片阴影，灵动的双眼刚好被遮的看不清神采。

“不用担心，不是还有你们在么。我不怕的。”

孔阙抬头回以他放心的笑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大家都早已心知肚明。这件事怪不了别人，唯一能怪的就是他们没能早点发现彼此的心意，一拖再拖的感情到最后难免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只可惜，他们是明了了，某人却没能发现。

少阳揽过他的肩膀，轻拥入怀，右手温柔的抚摸他柔软的发丝，一股暖流顺着发梢注入到心里汇成无形的力量。

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有人站在他们身后。即使不用回头也猜得出那人是谁。少阳摆摆手，在孔阙耳边低喃一声。“傻小子，我家那口子吃醋了~”

“他才不会来，少棠还有你最疼我了，他才不舍得吃我的醋呢。”孔阙毫不在乎，抬头冲那人摆个鬼脸。两人见状，哈哈笑出声来。

或许该庆幸，甚至可以感谢一下老天爷的厚爱。一直以来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黑暗的牢笼被金黄的光线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似夺目的令人羡慕，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那华丽的外表之下是无尽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