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做你的孔雀 ————云端浅笑

承诺做你的孔雀 三 42 暗夜·面具下的真实【二】

“不过说实话，钟离你说爱的表情多少让我觉得诧异，没想到这个字在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怪呢？真?恶?心！我想你忘了一件事，你和我一样，只爱自己。懂么？”自爆其短，即使在对手早已明了的时候，还是会让他有些恐慌。他怎会说出这种话，只因对面的人和他一样么？

相较于孔阙的激动，钟离显得很平静。喝尽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孔阙看着男人放下酒杯的手与桌面一点点的拉开距离。看着男人的身体慢慢变得高大，然后一步步的想自己走来。那么泰然自若，仿佛自己只是他任性的孩子。

“孔阙，你会明白什么是适合你的，那些在你觉得恶心的东西却是你最想要的……”

空荡的包间不停的回荡着男人刚才的话。孔阙瘫软在沙发上。屋内静得吓人，除了他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好得出奇的隔音设施将外面的喧嚣统统屏蔽。孔阙仰头看着包厢内唯一的壁灯。复古的金棕，奢华的雕花，美得令人沉沦。

孔阙拿出手机，开机，拨打那个已经熟悉的号码，说下了地点。剩下的只有等待。

钟离离开的很干脆，坦荡的让他一瞬间认为那个人或许是个君子。可是男人出门时的话，却让他顿悟。这世上有些人永远不会是君子，如他，如自己。

桌上留有男人的烟，孔阙试着坐直了身子伸手够了过来。橘红色的火光慢慢靠近纸卷，忽明忽暗如同天边偶尔闪耀的星。深深吸了一口，有些辛辣的感觉缠绕于舌尖，顺着喉咙慢慢流窜。很久之后才不舍得吐出多余的废气。

这种感觉让他沉醉，口腔里独特的味道似乎变成了活着的证明。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过这样的生活？记忆里孩提时的他明明笑得一脸无邪。每每回忆，那温暖的微笑都会令自己沉醉。只是何时他不在这样笑了？

孔阙突然想起一个人，男人带着金丝眼镜，冲他淡淡的微笑。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问他，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么？

他问他，你怀念曾经的美好么？

他问他，你觉得累么？

他对他说，有些事不是你可以左右的。

他对他说，你可以活的更像自己，即使回不到从前。

他对他说，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即使那个与最初的设定相差甚远。

他对他说，……

他依然记得，那个男人穿着白色的大褂，坐在四面白色的办公室。偶尔会给他讲一些他不知道的世界，偶尔会抚摸他的头发，偶尔会露出怜惜的神色。只是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包括，那人的相貌。唯一怀念的只剩金丝边的眼镜，薄薄的唇。

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孔阙看着对面的人茫然无措。像只溺水的鱼，大口的呼吸，却又不舍得这片湖泊。

少阳气急败坏的站在满脸呆傻的人面前。

“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居然喝酒？！”

我么？你是说我么？喝酒？他收回注视着少阳的目光移到手上。酒杯？红酒，这些曾经的禁忌现在却光明正大的理所当然。

“说话啊，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看你这副熊样？你当老子是你贴身保姆？！”

不要吼我啊，你怎么了，少阳我们是朋友不是么？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要吼我，会难过的，真的……

“喂？孔阙？你……怎么了……”少阳被眼前的人弄得慌了阵脚。他不是没见过孔阙醉酒的模样，只是眼前的人状态显然不同于以往。

少了声嘶力竭的哭喊，更多的是一分死寂。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原本灵动的双眼一片荒芜。麻木的脸上只有令人摸不透的干笑。

“CAO~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啊，玩屁呀！”

“喂，孔阙你别给老子装死。”

“你……妈的！”

要不是高举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少阳不敢保证眼前的美人是否还能保住，这张美艳的脸。

少棠停了车子，一进包厢就看到少阳暴怒的摇晃着虚弱的人。嘴里骂骂咧咧的，高举的手险些落下，幸好自己及时赶到。

安抚了暴怒的人，少棠看着眼前的状况有些头疼。处于暴走状态的少阳他已经很久没见了，要不是以前见识的多，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应付自如。相较于少阳的失常，对面一脸傻笑窝在沙发里的人更让他无从下手。

他不是没听少阳他们提起过，也深知孔阙酒后的严重。只是，眼下的状况似乎和之前说的出处很大。

“那个，少阳，你先冷静好么？不然你是想我累死么？”少棠柔声劝慰着身边的人。对面的人虽安静的吓人，可是目前应该不至于被列入危险的名单。可是身边这个就不好说了，高涨的火焰都快将他熔了。

“到底怎么回事？”看着少阳表情回归正常，少棠开始询问事情的始末。

“怎么回事？呵，老子上哪知道！”少阳一脸的厌恶。

“可……”这个让少棠为难了，总不能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吧。

“这小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在羊城暗角喝多了，让我来接他。我来了之后就看见这副死样子了。半死不活的，你问他什么都只会傻笑，你说我能不急么。”

解释？抱怨？少棠最后将之归类为前者。拍拍少阳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毕竟少阳现在的火气还没全撒，继续说下去，这人非把对面的孩子暴揍一顿，顺便把店砸了不可。

“你答应我，绝不会发脾气，现在我先出去要醒酒的药，你别再惹那孩子了，哈。”少棠抚摸着爱人气的惨白的脸，柔声命令到。未等身旁的人回答，便起身出了包厢。

他对少阳有信心，那个人一向比他有主见，他会明白现在怎样才是最好。

不一会的功夫，便拿了药回来。少棠掰着孔阙的嘴，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硬是灌了下去。

孔阙迷离着双眼，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头痛的忍不住呻吟出声。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纯净的白，就连他的心都跟着平静起来。

“别给我瞎哼哼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少阳满脸的无奈，早没了往日的温柔。

“额……”孔阙稍微坐正身子。刚才的梦带给他莫大的勇气，就连眼神都恢复了以往的澄澈。与这酒吧格格不入。

“我见了钟离，他约我来的……”孔阙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来。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孤单一人，不必担心自己怎样之后老姐痛苦的表情。不必考虑自己的模样被老姐看到之后该如何安慰。现在的他有朋友了，而且是那么可靠的朋友不是么……

对面的两人，随着孔阙的叙述，脸色愈加阴沉。像是正在苏醒的猛兽，周身缠绕着莫名的狠戾。可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会觉得害怕。

承诺做你的孔雀 三 43 暗夜·面具下的真实【三】

两人看着他，欲言又止。其实他很明白，让他们相信这事有些困难。毕竟人家是相扶相持走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朋友。而他只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的路人甲。因为一段感情的纠葛介入了曾经亲如手足的朋友之间。

或许他开始就想错了，他以他已经是他们的朋友，他以为他们相信，可是……

“没有可信度是吧，算了，我一开始也不指望你们说什么，事情都发展到这步了，后面的不用想也知道了，我是爱辰诺，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曾经一度迷失了自己。可是钟离说的没错，我看似圣母其实最为冷血，对每个人都说爱，其实也只不过是那么一点点，到头来最爱的还是自己。他或许就拿住我这点了吧，让我自己嫌恶自己，然后觉得愧疚，然后……”

“滚你妈的然后，你以为我和你的情意就这么一点点？你什么都不问就擅自决定？孔阙，你姐说的没错，你这人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自己被世界亏欠了，所有人都对不起你，所以才会摆出一副宁肯全世界负我，我不负世界的嘴脸。其实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信任。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将你变成这样的契机是什么。可是在我看来你就是被宠坏的孩子，活在幸福中却不自知。我说过我不相信吗？我问你，孔阙，我说过我不相信么……”

少棠紧紧地抓住少阳的肩膀，努力地平复他此刻的激动。

“我……”孔阙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怒骂，即使他知道这个人是真的为了自己好。看着少阳被气得青白的脸，他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自相矛盾？像把双刃剑，刺伤了别人害了自己。

“你什么你，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好吧，就算你不相信我们，那么连你自己你都不信了？”

少阳这次真的被气疯了，要是以前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骂一个和他这么相似的孩子，甚至还骂的振振有词。

“你说我和钟离，我的胜算有多少？”

孔阙像是没听到一样，满眼哀怨的看着对面的人，问出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零！”少阳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然后说出似理所应当的后文。“可是，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们不是么？”

两句话，从天堂到地狱，孔阙这趟走的快如离弦之剑，回过神来又回到了现实。

“难道说，你心里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想过。”疑问的语句，略带嘲讽的口气。说出来的确是事实。

不只一瞬间，是很多的瞬间，孔阙都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人了。

“谢谢”。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表达自己的心情。

对面的人被他过分跳跃的思维搞得哭笑不得。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无论你用软的硬的，说的再言辞凿凿，再理直气壮，都白搭，即使你手上拿的是本圣经，那个人不通过自己的方式想明白的话，一切都是徒然。

显然孔阙是这样，他也如此。

孔阙的酒醒的差不多了，三人匆匆离开了是非之地。

后半夜深秋的寒气还是冻得人直打哆嗦，头脑却越发清醒，不过回到家时，三个人还是止不住的打着阿嚏。一向少言寡语的少阳突然变得聒噪起来。不停的抱怨着明明有车不开，非要走回来。身后的男人，不反驳，只是宠溺的看着难得耍脾气的爱人。

孔阙给两人泡了参茶，三个人我在沙发上听班得瑞的冥想。

“你觉得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少棠看向身边的人问道。

“最大的问题？这个很简单吧，钟离啊。除了他谁还能惹得我们这么为难。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么多年我还真不知道钟离原来是这么有“内涵”的人呢。”少阳一脸的鄙夷。要是真和钟离闹翻的话他倒不在乎。毕竟他和少棠也不是吃素的。只是怕的就是钟离动用家族势力。

“不过话又说话来，孔阙你是怎么察觉出不对的？说实话，钟离在我看来除了花心点简直没什么可挑的，更不可能扭曲到这份上。”这是少阳一直的疑惑，那天在旅馆的时候他就很想问，可是碍于孔阙的情绪还是没问出口。

“直觉吧，就好像你能一眼看出来那个人是不是和你一类的一样。就像猫永远不会认为狗是他的亲戚。而狗也绝对不会认为他和猫有血缘一样。我和钟离骨子里的东西太相似了，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来，当然你们不是同类自然察觉不到。”

孔阙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透过少阳看向很远的地方。似乎在讲述自己一样，让人觉得有些淡淡的忧伤。

“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辰诺一定在他手上，而不是他故意用计骗你呢？”

“不会！”孔阙否认的很果断，收回悠远的目光定到两人身上。“根本没那个必要，就算没有辰诺，他也会用更具诱惑的东西来吸引我一步步靠近。正因为了解，所以他的每一步都完美无懈可击。”

“就像猎豹一旦盯上了猎物，绝对会狠狠地咬上它的喉一样？”少阳双手紧紧地抱着茶。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带了些疑惑。

“猎豹么？”听过少阳的比喻孔阙稍微沉思了一下。“我倒更觉得他像雄狮，眯起的眼睛带了些危险，慵懒之下你永远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即使睡眠状态下依旧无法抹去那份慑人的危险。”

百兽之王，站在顶端的傲者。尊贵，不可亵渎。却有着自己的悲哀。

“可是，孔雀无论如何也不会令人将它与狮子联系在一起才是啊？”

“孔雀？呵呵……”冷笑，带了些自嘲的韵味。

自懂事以来他就讨厌这个名字，长大之后这中感觉变得更加明显了。孔雀，百鸟之王的化身。同样的高高在上，同样的不可一世，同样的寂寞……

钟离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是一类人，不同的是他多了件美丽的人人称赞的华衣。

“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吧，等你够了解我，等你看清钟离，到时候一切都会明了吧。”他只能含糊的带过。很抱歉，他说不出自己真正令人作呕的一面。算是私心吧，他想让他重视的人看到他好的一面。

后来他们谈了很多，关于如何查清楚辰诺，如何找到楚乐，如何摆脱钟离。孔阙只能傻傻的听着，他很佩服那俩人沉着冷静的思考，谨慎的设计应对方案。原来，无论自己再自负也只不过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而已。

三个人谈到很晚，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孔阙才想起来似乎忘了重要的事。拿起手机，拨通了孔莺的电话。当着两人毫不避讳。

“喂，姐，我有事问你。”他很清楚，无论那边是什么时候，孔莺有再多事要忙，也会接他的电话。用少阳的话说，他或许真的是被宠坏的孩子。

“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女人的声音柔柔的，少了以往的大嗓门。看来分隔两地才知道原来她如此的疼爱他。

“告诉我，那个穿白大褂，戴金丝眼镜，说话声音很好听的男人是谁！”没有寒暄，孔阙直入主题。

“……”

沉默，话筒里只能传来女人均匀的呼吸声。好不紊乱。孔阙也不急，他可以等，越是重要的东西越需要更多的心力，这一点他一早就明白。

“白井烽，在我卧室电脑桌第四个抽屉里，有个黑色的本子，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还有地址。你……见了他就会明白。”半晌，女人才给出答案。满意的答案。

“不问我怎么知道的么？”

“不需要，你不是孩子了，我知道你有分寸。再说，早晚都要知道。”

“嗯，那……挂了……”

“有事让少阳联系我。好了，挂了吧。”

女人最后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孔阙苦笑，他猜想，她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了吧。

承诺做你的孔雀 三 44 被遗忘的角落

孔阙怀抱着黑色的皮质笔记本，坐在车里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少阳问他为何不多待会。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随口哼哼了句，听不清内容的话。

翻开本子，始页的白纸上是女人娟秀的字体，依稀可以看见当时女人细长的手指，拿着钢笔一笔一划的写下这些对他们重要的文字。

白井烽，除了名字之外还有一个地址，是一家私人诊所。说实话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对这个地方也没有印象。孔阙看着纸上的字开始回想，这么多年他是否遗忘了什么，从三岁到现在，从一个亲戚家到另一个亲戚家，从一家学校转到下一家，期间出现的人，发生的事，但凡能够留下深刻印象的他都记得清楚。可是唯独这个名字，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