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非要结婚?明明有更好的出路,为什麽非要为难自己?”
韩承煜努力平息著因缺氧而急促的呼吸,不理睬他的提问,只用一种轻蔑的语气道:“你以为长了对翅膀就能飞了吗?即使能飞,又飞的出这片天空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能相信我……”男子沮丧般地喃喃,蹭了一下他因为激动而发热的脸颊,“或者我的翅膀不够宽大,但一定能护住你,护著你逃离这里,这麽说可能有点自以为是,但是我有信心能安排好一切,我真的没有你想的那麽无能,你也相信我一次,跟我走,好不好?”
韩承煜不说话。在那短暂的沈默里,他有几秒锺的心动,但带著嘲笑口吻的回答仍然叫人失望。
“信你?除非三哥活过来。”
有那麽一瞬间,韩承泽几乎脱口而出,最後还是生生把某些暂时不能说出口的话硬吞了回去。暗自思索著该找什麽样的最佳时机把那个消息透露给他。一边想象著他听到後该是怎样一副欣喜莫名的表情,一边又担心自己在他心中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
看著青年因这句讽刺的话而整张脸痛苦纠结起来,韩承煜有些後悔。韩承宇的死始终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刺,也是青年身上背负的最大的债。但是让他此刻说出道歉的话,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僵持了半晌,只听他硬邦邦地说:“手麻了,起来。”
陷入冥想中的男子闻言,在他嘴角又轻啄了一下,方才起身。
韩承煜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整整褶皱的衣服,背对著青年面向窗外一片灿烂的阳光。
“有件事你不知道。当年三哥被任命为代理人,拿到奠定地位的百分之二十五股份以後,把他原先名下的百分之二转让给了我……也就是在他出事的前一天。就好象早有预感似的,他那天,还总跟我说心绪不宁……祖母没有询问关於这百分之二股份的事,不过她应该也是知道的。现在,我把三哥留下的,连同我自己的百分之二,都给了你,虽然不能让你大权在握,但自保是没有问题的。承乾做事一向心狠手辣,要多提防他一些,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回意大利吧。”
韩承泽不由苦笑。在他的心里,似乎谁都可以比自己强。三哥,他,承乾,祖母,每一个都可以轻易将自己捏死一样。自己永远都是弱者……永远是当年那个瑟缩躲避他的孩子。即使再怎麽争辩,他也不会把我看作一个可以信赖甚至依靠的男人吧?有时还真痛恨他这种固执到极点的性格。
“我根本不需……”
固执的兄长用稍嫌严厉的口气打断他:“如果不想让我变成父亲那样,如果还想让我们都好好活著,以後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训斥一般的话语,却怎麽听,怎麽是一种诀别的味道。
韩承泽不再言语,甚至勾起嘴角笑了一笑,离开了房间。
正月初二,2月8日。
S市大财团韩氏四公子与地产界翘楚罗氏独女订婚喜宴。
虽不是正式婚宴,但各界名流都抱著或好奇或嫉妒或看戏的态度积极光临捧场。席间筹光交错,宾主尽欢之象自不必谈。欧阳彤因为抱病在身,只让韩甄用轮椅推著出来露了个面。始作俑者老九韩承乾只倚在角落里,一脸莫测的笑容,反倒是一直与他狼狈为奸的老五韩承业做出主事人之态,满场乱飞。
大厅中倏地暗了下来。麦克风中司仪的声音高亢兴奋,说著“各位来宾,欢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某某某与某某某订婚仪式”之类的陈词滥调。
“有请准新郎,和准新娘!”
雷鸣般的掌声回荡在宽阔的大厅里,直震的人头皮发麻。
韩承泽捂住耳朵,努力将司仪的声音和掌声回声都屏蔽在外。再抬头时,就见那人已站在前面,身边是著绸纱,婀娜娉婷的女子。两人手臂相挽,并肩而立。隔著比人高的蛋糕塔、层层相叠的酒杯、还有男男女女的人群,仿佛和他隔了千座山般遥远。
仪式在司仪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新人互誓,长辈祝词,切蛋糕,敬酒,婚礼般隆重。
在准新郎吻上准新娘的时候,躲在人群後端坐不动的男子终於离去了。不知为何,新郎韩承煜忽然松了一口气。
待到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韩承煜拖著疲惫的身体从侧门向楼上挪著步子爬去。
今夜,虽然只是订婚,但如果新人愿意,是可以同房的。两人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订的婚,两家人都迫不及待要把他们送做堆。罗家是要急著从韩家拿到好处,而韩家现在做主的韩承乾,却又不知道是个什麽目的。
韩承煜甩甩头,脚下沈重,头却更重。
也不知究竟爬了多久,像是永远没个尽头似的,整个人却突然撞上了一个硬物,发出好大的碰撞声。头昏脑胀地跌坐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强撑著睁了眼,发现原来又到了顶楼来。那道门,锁著父亲的绝望,也藏著他的恐惧。想要笑两声,喉口却干涩的厉害,再加上胃中也翻腾吵闹著,干脆弯腰呕起来。晚上除了酒几乎没有吃下别的什麽,呕出来的都是清水,却是苦涩无比。到最後,只能揪著脖子干呕,浑身虚脱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喝醉了啊,韩承煜心中不无感慨的想。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天亮之间发现自己呢?反正我是没力气再爬起来了。於是索性耍赖地瘫在地上,就这麽睡了过去。
意识朦胧间,有人扯著他的胳膊。
韩承煜撑起眼皮看一眼,却怎麽也对不准焦距。眼前的灯光是模糊的,人影是重重的,像是一个,又像是许多。
“扶……我回去……”
那人便拖起他的身体,背到背上,稳稳地走下楼去,像是毫不费力一般。
趴在那个背上,随著身体的震动来数著台阶数,没数几下,就完全失去了意识。所以,他不知道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不知道这里没有他的新娘。
韩承泽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了他半个小时之久,然後伸出手,轻轻抚摩著他的脸。
“我是对你没有办法了,你不要怪我……”
话音落,手向下解开了他的衣服,那一身刺目的礼服被剥了下来,扔在墙角。
终於将他退得一丝不剩的时候,忍不住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的感觉,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怎麽也想不到,那样一个身姿挺拔,有著仿佛能撑起所有重担的宽阔肩膀的男人,衣物底下的身体原来这麽消瘦柔软,全不似平时所看到的刚强样子。除了忙於工作,没见他认真做过什麽运动,身上却到处没有一丝赘肉,应该是没有长肉的余地了吧。刚升起的一波情潮顿时被满满的疼惜所取代。
怀里搂住的是他的身体,两人胸口紧贴著胸口,心跳呼应著心跳,仿佛要将彼此的深深爱恋呐喊出口。探出手去覆盖上他心口,温热的手掌按摩一般轻轻抚弄。
“四哥……四哥……煜……”呼吸急促起来,“喜欢……我爱你……一直都……一直都……很久很久……你只要把我装进去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煜……”
颤抖著吻上他的眼睛,被轻舐过的睫毛犹如沾染露水般湿润。他在他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吻了又吻,直到把那一片的僵硬都融化在嘴里,露出柔软温驯的面庞。望著那张毫无防备的脸,忽然有些落不下口去。
直起身体关了灯,室内马上被一片黑暗所笼罩。
复又碾上他的唇,忍耐中略带急切地含在口中反复吮吸,舌尖刷过牙齿,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开启,自内漏出一字单音。韩承泽半睁的双眸看见他缓缓张开的眼睛,心中一惊。
那人眨了眨双目,黑暗中,眼底一片迷茫。
“是你吗?”他抬起手抚上他有著英俊轮廓的脸庞,“承……承……”
韩承泽一下堵住他的嘴,害怕他要吐出的名字来。
其实他一直都弄不清楚,在那人心底深处的,究竟是承宇还是自己。或许只是当局者迷,但那一分一毫的没有把握,都叫他恐惧不已。他捣入他口中,霸道地攻城略地。
那双微凉的手主动攀上他肩膀,有气无力地搂住,略重的喘息中夹杂著几缕欢愉之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突兀地响亮,让这一场强迫的情事忽然变为两相情愿。
男子近乎激动地埋首在他颈间,一手反搂住他的肩膀贴向自己,一手游移著向下探去,舒展开他的四肢,如同卫道士一般禁欲肃整的身体正为他一点一点打开。
韩承煜感觉自己飘在云端上,忽而上,忽而下,脑中一片眩晕。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声在耳边说话,眼前不甚清晰的场景却是在海边的度假别墅。他知道自己又在做梦,只有梦中的景象才会毫无章法胡乱变化的。恍惚中,他又看见了那个小屋,刷成天蓝色的彩钢墙壁。他努力闭上自己的眼睛,不想看见那个地方,可是那抹蓝色却始终晃悠在眼前,下一刻,他又站在了当年那个位置。透过狭小的窗户,他看见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少年,他听见一个对另一个说喜欢。
“宇……我喜欢你……爱你……宇……宇……”地反复呢喃。
他猛地大喊出声,声音却仿佛卡在喉咙里,断成了半截。
再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一片黑暗。那个少年的脸就出现在眼前,而自己却变成了另一个。少年仍然对著他说喜欢,明知道自己不过一个替身,心中的满足感却无法抑制。
他在梦中搂住少年的肩膀,想让少年也那样深情地抱一抱自己。然後少年便真的抱住了自己,热烈地亲吻著。沈浸在梦中的禁忌欢愉中时,身下忽地一痛,眼前一片沈沈的黑暗。忍耐不住想要退开身体,腰胯却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那里的痛楚渐渐强烈起来,扩散到全身,浑身的骨肉都被融化了般酸涩酥麻。
接著,有什麽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猛烈进出,如同著了火一般灼热,四肢百骸都叫嚣著疼痛,偏偏分毫也挪动不了,只能仰著脖子徒劳地喘气,喉口干涩地发不出连贯的声音。身体渐渐在仿佛无止尽的疼痛中升起丝丝快意,意识却在慢慢远去……
谁的拒绝(第四十章)[兄弟年下]
韩承煜垂著头坐在床沿,右手手指里夹著烟。大概是因为没有穿衣服,整个人都抖的厉害,几乎连半根烟都夹不住。
某处的痛楚是那麽明显,他无法劝说自己那又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
身後隐约传来悉唆声,那个人大概也已经醒了,可是他还没想好怎麽去面对,所以他不能转过身去。
这和谈判桌上的角逐不同,也不是灯红酒绿下的嬉笑应酬,他不能言辞犀利,他不能谈笑风声。
他词穷了,他不知所措了……
“四哥……”
男人的嗓音沙哑。
韩承煜立刻重重的颤了一下,也许是他的错觉,只是他的心在颤罢了,顺带把他一向清晰的思维也搅成了一团。
微温的手指从身後搭上肩膀,他如同触电般自床上弹跳而起,赤身裸体地站在地上,眼底满是惊恐与茫然。
床上的男人手肘弯曲半撑起身体,被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的的上半身在晨曦下泛著莹白的光芒。
两人隔了一条鸿沟般对峙良久。
腰间疼痛不已,双腿微微抖著几乎无法直立,牙齿都克制不住地打颤。有冷汗自额上滑过眉间,蜿蜒著渗进眼角。韩承煜眨了眨眼睛,猛然醒悟过来,七手八脚地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衣物,抖著手往身上套。也不管是否穿错,只一个劲地裹住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要漏出一寸皮肤来。等穿好上衣和裤子,也来不及套上外衣礼服,抓在手里便往外冲。
“等等!”
他不管不顾,只当作没听到,直奔到房间门口,才刚打开一条门缝,便被追上来的男人一把推上并牢牢堵住门口。
他急红了眼,恨不得将额上的青筋爆出皮肤:“让开!你让开!”
男人二话不说,紧箍住他上身拖了回去扔到床上,扑上去把他整个人压得陷在被褥中。
他反射性抵抗,曲著腿抵住男人侵过来的身体。
韩承泽怕弄伤他,任由他一条腿膝盖顶在自己腹部,捉住他两只手压在枕边,他却还在不断地反抗。
“冷静一点,你不能就这样出去!”
“你混蛋!韩承泽你混蛋!我恨你一辈子!混蛋……”
听他不住叫骂,韩承泽只觉心中难过无比,低下头去欲堵住他嘴,不料被他一口咬破嘴唇,带著铁锈味道的血腥味直漫进心底,孕育著蹿出一股邪火。
“够了!我把昨晚的一切都拍了下来,你想让我现在就送进祖母房间去吗?”一掌扇在他左颊边。
明明是扇在他脸上,韩承泽却觉得自己的耳边都在嗡嗡作响,不住喘气。
男人高傲的头颅歪倒在一边,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被打破似的,现出被欺辱的狼狈。其实这一掌本不重,可是足以击碎他赖以生存的骄傲和自尊。
俯下身抱住他冰凉的身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打我骂我甚至杀我都可以,就是、就是不要恨我,永远不要恨我。这二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哪怕只轻声细语和我说一句话,也能让我高兴很久。我不期望你能像我喜欢你这般喜欢著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厌恶我憎恨我,我会疯掉,真的会疯掉……”
韩承泽害怕他凭空消失似的紧紧拥住,在他左颊上不住地吻著,像是在乞求原谅般。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心中不禁凉了半截,泪水便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湿湿地沾了两人一脸。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韩承泽闻言抬起头来,只见一双冷漠疏离的眼睛,透著平常见惯的犀利。
韩承煜本依稀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虽然男子是趁人之危,甚至有故意设计强迫之嫌,但自己以为是在梦中的意乱情迷主动迎合,也让他的指责带著三分心虚。可是刚才那一掌,却切切实实地打寒了他半颗心。同时,也从混乱的状况中逐渐冷静下来。
伏在上方的青年眼中湿润,紧抿著嘴唇,少年时习惯的倔强表情又出现在眼前。
他抬手擦去脸上凝结的泪痕,眼神坚定:“我要你跟我走。”
“不可能。”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转瞬又恢复成强硬的咄咄视线,像是早料到他会这麽答似的。
“你没的选择。”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会把昨晚的录象交给祖母。”
韩承煜心中很是惊讶,不是惊讶青年对他的弱点一击即中,而是惊讶他会拿这个来威胁他。虽然早知道他不是真的那麽懦弱无为,可是也明白,不是被逼到无法,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同样的,青年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被逼到绝路,也是不会轻易走上险途的。让祖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那麽,他们两人只有选择远远逃离,或者玉石俱焚。
但是,他又怎麽可能是甘心被威胁强迫的人?
男子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只紧紧抓住他两只手,身体把他压的死死的。脸上的表情僵硬到几乎可以鼓起肌肉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他,可是掩藏在其後的,又岂止是一般的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