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干+外章 下————无为而字

「啊，可是那些问题有的很蠢的……」

徐纪仰笑出声。「没关系的，老师不会笑你。」

雷公有些为难。「可是……」老师你现在就在笑我啊……这样我很没形象的……

「启玮。」

「有。」雷公大声回答。

徐纪仰看了，微微苦笑。「如果你不放心，老师会把所有事情全部保密，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也好，所以，有什麽事，先来问老师好吗？」

雷公看着，乖乖点头。

「所以……不用用这种战战兢兢的态度面对老师，稍微……稍微像对干同学他们那样，轻松一点……」

雷公跟着苦笑。「老师……」我只有对你才这样啊……

「……很困难吗？」徐纪仰包容的笑。「他们……是很靠近你的人，也难怪你对他们的态度能这麽自然，老师只是希望，你能够在老师面前不要这麽拘束。虽然……启玮毕业後仍旧可以和他们一起，而我……只是你的高中老师而已……」

他没察觉自己在索讨。

一点一滴的，希望对方的注意力能够转移到自己身上。

「老师不只是老师！」雷公认真的回应。「如果老师愿意的话，就算是毕业後我也－－」

「那老师是什麽呢？」徐纪仰难得突兀的插话，雷公楞住了，一时间竟不晓得如何回答。

「启玮。」徐纪仰眼神温和的看向眼前的学生，低柔的语调隐约带着叹息。「老师对你而言，又代表什麽呢？」

『我很重视老师。』

头一次听见对方这麽认真的说，徐纪仰听见了，接着发现自己没办法掩盖心底涌起的喜悦，强烈到让他无法忽视。

他很高兴，而且不只是高兴而已。

「……老师，我……」

「启玮。」

徐纪仰眼神温和专注的凝望对方。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听见门铃声，雷公像被吓到似的转过头看。「啊，应该是阿干来了。」弯下身在包包里拿出球针就要起身走向门口，却停住了动作。

修长的手指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微温的热度顺着对方的细长手指传了过来。

雷公看着，瞬间难为情的满脸通红。「老师……」

「你先回答我。」徐纪仰温和的语调依旧，说出的话却隐约带着质问。

「我……」雷公被抓着手臂，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叮咚！叮咚叮咚！

「我只是……」

叮咚叮咚！叮咚！

「我只是……很喜欢老师。」

说完，雷公仍旧低着头，连耳朵和颈子都红透了。

很喜欢很喜欢。

每次在老师身旁，他总会觉得很平静美好，因为这个人在自己身边的关系。

每次老师对他笑着，因为无奈也好，因为有趣也罢，他喜欢老师的笑容、让人感到温暖的个性，一切一切……

老师的一切，他都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

徐纪仰听见了。

眼底染上淡淡柔软，接着好温柔的笑了 。

对不起，自己果然是卑劣的大人啊……

因为害怕落空，一迳的只顾着索讨这孩子的坦率。

对不起，你一定吓坏了吧。

不过不要紧了。

因为我知道了，而且我……

徐纪仰伸手取过雷公手里的球针，雷公惊吓的抬头，眼前是徐老师凑近放大的脸，正在惊讶之馀，嘴唇被什麽东西轻软的点了一下。

雷公瞪大眼，没办法反应了。

『抢钱！抢粮！抢娘儿们！』

『抢钱！抢粮！抢娘儿们！』

耳边传来手机铃声，接着是门外的对话。

「啊，老师好，请问雷仔在里头吗？我打他手机都没人接耶。」

「启玮在我这里，你是来拿球针的吧，来，给你，等一下打球老师会去看唷。」

「咦，老师要来吗，好啊！那要不要一起打？」

「不了，我去帮启玮加油就好。」

「哎唷，老师你对他太好了啦！」

锁碎的交谈声雷公听不是很清楚，後来只听见关门的声音，「喀答」一声的让他身体震了一下，动作僵硬的转头看向门边。

浏海微遮住对方右眼，但雷公仍看见那人面对自己笑得让人脸红心跳。

柔和、温暖、宠溺，甚至带了点雷公从不敢期待的东西。

他确确实实的看见了。

之後。

叮咚叮咚！

「啊，张妈妈……」

「徐老师！来来，张妈妈煮了糖醋排骨、东坡肉和高丽菜卷给你粗啦！」

「张妈妈，不用麻烦了。」

「哎呀就跟你说不会马环啦，来来，帮张妈妈把菜拿进去，厨房在哪里？张妈妈弄热给你粗啦厚。」

「老师……？」

「喔？徐老师，这你学生喔！唔哇小帅哥一个耶！来来来，张妈妈煮了很多，小帅哥你和徐老师一起粗！一起粗啦！」

「我才不粗－－不是，我没有粗……也不对，唔……」

「呵呵……」

「老、老师你不要笑啦……」

阿干外章59：一直存在(上)

「放开啦……」

「……不要。」

阿雄有些困窘，看着四下无人的学校顶楼，转头无奈的对窝在自己颈间的黑爸问道：「喂，你不是说会很多人，我们才要先上来占位置吗？」

「嗯。」黑爸将阿雄由背後抱在怀中，埋入对方颈子的脸抬也不抬的应了一声，满足的叹一口气。

说话的气轻触到阿雄颈子，他有点别扭的缩了一下，再看向周围。「马的……连只齁形（苍蝇）也没有。」

闻言，黑爸抬头随意轻啄了下阿雄的嘴，又埋入对方颈间。「放心，等一下就有了。」一群杀风景的齁形。

阿雄呆了一下，发现自己又被偷亲，有些懊恼。「哩咧……这里是学校耶，干。」

「所以你想在学校干？」

「干，谁在跟你说那个！」阿雄咬牙，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正被人又亲又咬，开始慌乱挣扎。「黑仔，不要乱咬啦，我不是饭……」

「不然你推开我啊。」黑爸动也不动，有点赌气的这麽说。

黑爸个性较为稳重，在众人面前属於可以依靠的大哥类型，甚至在阿干一群人前也倾向冷静派，唯独对一个人会闹脾气。

阿雄听了有些无可奈何。「厚……你生什麽气啊？」依自己的力气是可以推开啦……如果他真的狠得下心的话……

黑爸沉默了一下。「……我喜欢你。」

阿雄跟着沉默。「……嗯。」仰起头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该表示点什麽？」终於受不了的黑爸抬起头，下巴靠在对方肩头埋怨道。

「……你阿祖的熊！我都让你这样那样了，这不叫表示？！」

「我阿祖也没有熊！我全家都没有熊！只有我－－唉……」靠着阿雄肩膀，黑爸觉得自己变笨了。

可恶，原本以为自己的感情终於受对方正视，可以一步步的靠近，最後让对方也喜欢上自己的。

但这人只是接受却不回应，活像自己是个频频染指良家妇熊的淫乱王爷一样……谁晓得他是不是怕兄弟间感情变调才不得不委屈求全……

黑爸沮丧的靠着阿雄的肩。「……不赶快喜欢上我，我会消失不见喔。」

转头看了眼黑爸难得孩子气的模样，阿雄哭笑不得的揉了一下黑爸头发。「少胡说了你－－」

「干！为什麽是我提饮料啊！喝尿啦你们！」

「亲爱的千万别这麽说，我喝的是麦茶耶……」

呯！

「啊你就猜拳输了啊，要赌就要舒服，少在那边放马後车。」

「愿赌服输啦什麽舒服！还有那是马後炮！什麽车？你也太跟得上时代了吧！」

「至少有对两个字，造词能力应该有提升零点零零零零一趴。」(0.00001%)

「哈哈哈你那样有安慰到人吗？受不了你……」

走在最前头的昆仔一上楼便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看着低头拆鞋带又绑鞋带，再拆鞋带再绑鞋带的阿雄，再转头看向黏在网架上的黑爸，眼睛一亮，笑着拎着饮料走向前。

昆仔：「黑不溜丢同侪，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一天，风水轮流转嘛。」伸出手戳了又戳。

黑爸眯眼。「好说好说，昆下流同志，快把我挖出来先。」

昆仔：「不急不急，待我拍张照儿留念。」右手拿起相机对焦。

「喂。」哪来的相机啊！还照儿咧。

阿干皱眉走了过来。「要不要吃饭啊你们，还玩。」

一群人在吃中饭的空档讨论周六几点打球，难得阿雄竟然不能一同参与。

阿雄：「明天我要帮我朋友代班。」

阿干好奇问道：「代班？代什麽班？」

「到火车站发传单啊，发完就可以走人。」

「要帮忙吗？」

阿雄摇头笑道：「面啦（不用啦），我发完就去球场了。」

「什麽面啊饭的，干嘛这麽见外。」陈廷边说边转头拿走小空手里打开的湿纸巾嘱咐。「这个不要拿来擦嘴巴。」

小空点头。「我是想擦你的嘴巴。」

陈廷：「……」

小空：「因为香香的，擦起来香，亲起来也－－」

「唔啊啊住口啊兄台！」陈廷拿着湿纸巾唔啊啊、唔啊啊的往楼下跑去。

阿干看着摇头：「怎麽这次变古代腔，我看他越活越回去了。」转头一看－－

「何昆彦不要擦！」太幼稚了你！

雷公一脸懒得理你们这群智缺的高傲表情，轻哼一声，自以为聪明的对阿雄说：「大家一起发啊，人家说一根筷子折得断，七根一定硬邦邦！」

阿雄和黑爸互看一眼，低头皱眉讨论。「虽然这故事是比喻团结的重要，不过硬邦邦这比喻怪怪的……」是要折断我们吗？

昆仔凑近阿干斯文微笑。「我一根也硬－－」

阿干：「闭嘴啦你！」当配角还抢戏！

阿干外章60：一直存在(中)

隔天上午。

阿雄站在火车站前，低头看少了一半的传单，嘀咕着：「我不是说我一个人就好了吗……」

一旁的黑爸拿着传单的手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白痴。」

「喂，干嘛骂人啊你。」阿雄讶异的转头，倒不是说生气，只是觉得这人很奇怪，一大早就坐在自己家客厅堵人，拿了一半传单就跟了过来。「反正也不会很多啊，我发一发下午就去球场了，你又何必－－」

「两个人发不是比较快吗。」黑爸跟着转头，认真看着阿雄：「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一个人？」

阿雄听着，脸有些热，又转回头继续发传单的动作。「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後头的人又叹了口气後，觉得自己脸更热了。

总是这样。

国小的时候，他刚升上三年级，那时阿雄找不到教室，坐在长廊上发呆听着钟响。

「你在这里啊。」

他转过头，看着小黑爸朝他走来，明明只有小学三年级，身高却已经长到一六五，一脸平静像是什麽都知道似的对他伸出手。「我刚好也迟到了，一起走吧。」

他看着那双手，眼眶有些发热，站起身，被牵着走进教室。

国中的时候，刚升上国一，他同样坐在学校的长廊上听着钟响。

「雄。」

他转头，看着黑爸朝他走过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什麽也没问的伸出手。

他看着，顿了一下，仍旧伸出了手回握。

他不晓得黑爸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并不喜欢上课。

坐在宽大的教室，木制的课桌椅，听着老师像是颂经的讲课声，他其实觉得很寂寞。

不是怕生，只是时常好脾气的与人相处，相对的也一视同仁，对每一个都感到生疏。

那时的他和善笑着面对世界，却觉得世界好安静，沉默得可怕。

他在心里看不到任何人。

後来黑爸每节下课都来找他，上学放学也一起走回家，他莫名的感到安心，课业才开始步上轨道。

黑爸是他第一个交心的朋友。

一直到国三认识阿干一夥人，才真正觉得世界是嘈杂的，甚至觉得太吵了……

不同的心态转变，一路过来，黑爸始终陪在自己身边，彷佛一转头就可以看见的距离。

他身旁有着这个人的位子。

只是这个人近来却对自己告白，让他迟迟无法适应。

拥抱，甚至亲吻，连索讨都是这麽小心翼翼，在自己身旁默默等待着。

拒绝不了对方的要求已经让他够害怕的了，他不晓得接着下去会发生什麽事，只是一迳逃避的不敢点破。

但他从来没有推开这个人的念头。

不论他对自己做什麽事……

「你耳朵这麽红干嘛？」黑爸靠在阿雄耳边问道。

「喝！」阿雄戏剧性的跳开一大步，一脸惊吓的表情看着黑爸。「你你你传单不好好发看我耳朵干嘛？！」

我还想看你其他地方咧。黑爸白了阿雄一眼，「我只是要看你剩多少，结果看你耳朵红成这样，很热喔？」

「丢丢丢丢丢啦！（对啦）」阿雄拿着传单胡乱扇风，结巴说道。

「不能丢啦，快点发，再站下去会中暑。」黑爸认真盯咛，转头继续发传单。

假日的车站人潮众多，其实传单的消耗速度很快，再加上黑爸长得高又人模人样的引人注目，阿雄则是俊朗里带有一点无辜，两人联手很少有人会拒绝，才过没多久传单就快要发完了。

阿雄：「剩两张……」

黑爸接过一张。「一张给我，一张给你，好，解决了。」说完拉着人便准备要走。

「等一下啦。」阿雄反拉住黑爸。「才两张，你能不能敬业点啊！」

黑爸懒懒的回：「我敬业干嘛？你要让我这个那个吗？」

「什麽啊－－」

「一张给我吧。」

修长漂亮的手指从旁伸出抽走阿雄的传单，黑爸和阿雄同时转头看向来人。

阿雄惊喜的喊道：「金吉！」

叶津吉帅气的脸笑得灿烂，走上前将阿雄大力抱住。「雄雄！我回来了！」

「喂……太大力了啦……」被高过自己一颗头的叶津吉抱在怀里，阿雄哭笑不得，转头看向黑爸。「黑仔……」脸干嘛这麽臭啊？

叶津吉抬起头看向黑爸，没放开人，仅只是抬起手笑着打招呼。「佑升，好久不见。」

黑爸臭着一张脸。「好久不见，你还是这麽的……」欠扁。

「嗯？」叶津吉无辜笑着。

「剩最後一张啊，那给我吧。」

低柔的嗓音一说完，黑爸手里的传单被叶津吉身旁的男人抽走，黑爸仔细一看，讶异的喊：「徐老师－－」咦不对……眯眼细看对方与徐纪仰相同的脸孔，却较徐纪仰冷淡的神韵及时髦的穿着打扮。「……徐小哥？」是徐老师的三哥徐纪环。

徐纪环勾起唇笑。「黑同学，你还记得我啊，我真高兴呢，这就不枉费我特地来找你……」

「找他干嘛？」

徐纪环转头望向不知何时挣开叶津吉怀抱，丝毫没察觉自己脸也臭得可以的阿雄，突然想起上次园游会的情形，顿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是雄同学吧？好久不见了。」

阿干外章61：一直存在(中中)

叶津吉小时候住在阿雄家右边，黑爸则是住在另一头。

三个人很小的时候会玩在一起，直到升国中时叶津吉一家人移民到英国定居後才失去联络。

叶家是南部的望族，家境算是富裕，因此叶津吉小时候读的是贵族小学，并未和黑爸阿雄读相同的学校。父亲是英国人的关系，叶津吉的肤色偏白，轮廊也较像外国人，在校时常被同学疏离，反而是邻居的阿雄完全不介意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