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令————FISH

 「不用管我！」声音明显的带着不悦，傲情以左手扶着门框，缓缓转身蹒跚地向外走去，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傲情孤寂的背影，云羽不禁心有所感「…难怪他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着，喜怒哀乐不形于外…这样的环境，不戴上面具很难生存吧…」

 天刚亮，云羽就醒了，不是睡不好，而是在神居岛多年的习惯，不同的是在这儿醒来听不到鸟语，也闻不到花香。

 信步走出门外，残败的庭院在白天看来虽然少了鬼气却也更多了份凄凉，云羽摇了摇头，住在这种地方，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想到这儿，云羽不禁放轻了脚步，四处探着找傲情，他很好奇没有床傲情是怎么睡的？难不成跟自己昨晚一样…睡地板？

 寻了一会儿，终于在空院的后方小屋内找到傲情，只见他蜷缩地抱着膝头坐在角落里，怀中还拢抱着一柄银白剑鞘的长剑。

 「抱着剑睡？…」云羽心中嘀咕着，正待走近时，原本倚坐着的傲情突然跃起扑进，还带着一抹耀眼的银芒。

 「喂，是我！」云羽急急的闪避，同时出声阻止傲情的攻势，两人身影互换，云羽的衣角已险险地被削落一块，而傲情已经收剑还鞘。

 「…以后…别在我出神的时候靠近我…」傲情背对着云羽说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出这句话的语气。

 「你怎么又用右手！」云羽完全没理会刚刚发生的事，眼睛直盯着傲情的右肩，一滩血迹正一圈圈的向外扩张。

 傲情随着云羽的视线往自己的肩头望了望「…不碍事…」说着又坐回原来的地方。

 「你！」云羽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忿忿地走到傲情身前蹲下身，正想替他重新换药包扎，却被傲情以左手隔开。

 「你这只手到底还要不要！」云羽冷冷的撂下这句话，巧妙的穿过傲情阻止的左手点上他胸口的穴道，令傲情无法动弹。

 时傲情的眼神冷了下来「你到底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比自己还精进的轻功步法、简单地化解自己的回击、刚刚闪避猝击的身法加上现在令自己无法抵御的点穴手法，这些在在地显示出云羽身手的不凡，这样的人何必要跟在自己身边呢？

 「我早说过啦，干嘛一问再问」云羽不在乎地答道，伸手在傲情的胸前一拂。

 「好啦！为了不让你再乱动右手，这几天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瞥见傲情皱了皱眉，云羽又继续说道「你如果再乱用右手，我会拿绳子把它捆起来的！」

 站起身，傲情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无奈，走过云羽身边时丢下一句「…你是个怪人…」云羽笑笑也跟着走出去，两人先后走至庭院中央。

 「你喜欢这景象吗？」云羽试探地问道，他偶而可以从傲情望向这些荒凉时的眼神中发现，其中包含着些依恋、一些难以割舍的过往，更像是有着无限怅然，彷佛历经沧桑般。

 然而这些神情都不该是傲情这般年纪该有，这些在在都使得云羽油然生起一股想照顾他的感觉。刚开始决定跟在他身边时，一方面是有着一份歉疚感，另一方面则是想借着傲情对江湖多了解一些，好完成文爷爷交付的事。

 而今不知到什么时候渐渐变成想要陪伴在他身边，让他的身影不再那么孤寂，想分担他的喜怒哀乐，让他的眼神不在那么落寞。

 「…」傲情并不作答，轻盈地一旋身便坐在木栏上静静地凝望着满院的凋零，云羽也随着跃上另一头，双手支颊，学着傲情向这满院的残枝落叶望去，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响地坐到中午。

 「喂，紫，送饭的来了！」一阵娇声自竹门外响起，傲情仍是坐着没有动静「就算你不饿，你的客人可不是铁铸的吧」好一会儿傲情才开口道「…进来吧」

 「嘎」门一开便走进一个浑身火红似火的美艳女子，纤纤素手还提着两盒饭食。

 「谢啦！紫，这次你总算没让我吃闭门羹」美艳女子自顾自地边说着边转到云羽面前，一双美目毫无避忌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云羽。

 「你就是紫带回来的人？」不待云羽作声，她又接着说着「啧啧，不简单，能进的了空院的人，想必十分不凡！」

 云羽潇洒的一揖，淡雅的开口道「姑娘忒谦了，在下只是个普通人」

 「不，不！」美艳女子摇了摇头「你不知道我们紫眼光有多高，他看不上眼的连话儿都不多讲半句，何况他还让你进了空院」

 一旁沉默的傲情冷冷地开了口「…红碧，有事？…」回眸看了紫一眼，女子甜甜地笑了笑「呵….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是你紫的空院」脸色肃然一整「大宫主让我来瞧瞧你的伤势」

 「…没事的…」话未讲完，一旁的云羽瞪了傲情一眼，插嘴道「还说没事！」转身向红碧「烦请姑娘转告宫主，紫伤的不轻，得休息一阵子」

 「喔！」红碧美目一溜，视线停留在傲情的右肩「嗯，那你好好地休息唷」说着又是甜甜的一笑，只是笑得似乎有些深意，转身如同一阵风般离开了空院。

 枷锁（三）

 「…你不该多事的…」红碧走后，傲情淡淡地说道。

 「这种事很难隐瞒的…你不吃吗？」云羽已经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只见傲情摇了摇头又将视线移至庭院中。

 「怎么可以不吃东西呢？看你这么瘦…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打架」

 「我不想吃…唔…」冷不防被云羽凑上嘴喂了口酒。

 「咳…咳…你做什么…咳…」傲情抚胸呛咳着，整张脸不知是因为呛咳还是羞愤，红的像石榴。

 身手轻拍傲情的背脊，傲情却躲了去，云羽吐了吐舌头「呵…对不起，喂的太猛了，饭前喝点酒可以促进食欲的，以前我吃不下饭时，武爷爷都是这样做的」

 嘴上是这样嘟囔的，不过相较于武爷爷满是胡渣的脸蛋，傲情柔嫩的双唇….滋味实在好的多，云羽偷偷地喳喳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傲情转过头去不悦地说着。

 「还说哩…不吃饭就是小孩子！」云羽毫不相让的顶回去。

 「你…」老是被云羽说到没话可讲，正打算不理他时，回头却瞥见云羽正嘟着嘴又要凑上前来，傲情连忙翻身落地逃开云羽。

 看到傲情落荒而逃，云羽不禁觉得有趣，一岔气，就被口中含的酒呛到，这回换他咳个不停。

 「呵…活该…呵」看着云羽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傲情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回又让云羽看直了眼，那抹纯真的笑容，直叫人将烦恼都忘却。

 警觉到自己的失常，傲情急忙转过身去，强自恢复镇定「原来你也有这一面…」云羽心中暗想着「看样子还有救…呵」心里偷偷笑着，面上却装作没什么的转移话题。

 「你们的称呼挺有趣的，怎么不直接叫名字呢？」云羽没话找话的跟傲情聊着，而笑过后的傲情对云羽的防卫心下降了不少，言谈间冷漠的味道一丝丝地减淡。

 「在宫里头是没有『个人』的存在…我们都只是『物』而已…」傲情语声有些凄然，虽然自己是自愿成为宫主的所有物，但不知为何每次提醒自己时，心房总会不自主地紧缩一下，沉默地看着傲情，云羽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云…云羽，记得一件事」傲情神色慎重地说着「跟你论交的是傲情，不是紫…所以…」

 「所以？」云羽不明白傲情想说什么。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遇着的是紫时…别顾忌着傲情…」

 「什么？」云羽心中一紧，彷佛有些懂傲情的意思，但又觉得矛盾「紫、傲情不都是你吗？」

 「…对…都是我」喃喃的语声，傲情有些不知所云地说着。

 甩了甩头，云羽决定改天再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傲情，红碧不是二宫主的人吗？怎地那么好心来看你？」

 有些讶异地看了云羽一眼，神情彷佛是说你连这个也知道，云羽回敬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说呢？…今晚得出宫去」傲情以反问的方式回答云羽的问题。

 「有事？」「…没什么…只是让他们方便点…宫里头不适合…」

 云羽思索了会儿，了解地看着傲情有些落寞的测脸「大宫主对你的恩情想必很深吧」

 「嗯」微微点了点头，傲情语气坚定的答道「…恩同再造」

 云羽轻叹了一声…所以，你明知二宫主容不下你，你却仍然留在这儿里…所以，不论他们如何欺负你，你也瞒着不让大宫主知道…所以，你宁愿把自己拘禁在这里当别人的所有物…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报恩…可是…

 沉寂的夜里，离恨宫的后山处隐隐可见三条模糊的人影在商量些什么….

 「怎么只有你来？」高瘦的人影问道。「老四伤还没好，不方便来…不过这回戏也演的太真了，老四差点就栽了」一个尖锐的声音慢条斯理的答道。

 「呵…二哥，不加点真的，怎么让他相信，辛苦老四了」高瘦人影笑着说着。

 「不过…」尖锐的声音一顿，转向另一人发话「老大，这样好吗？养虎为患啊… 他目前还蒙在鼓里，万一有天他知道了…」

 「呵…」一个苍劲的声音豪迈地笑着「老二你就是这么多虑，他知道了又如何？他的一身功夫、连他的命都在我们的手里…」

 「说是这样…可是他的存在总让我觉得不安，还有这回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法子逃出去的…」尖锐的声音犹疑道。

 「二哥，那是你没看到他在这儿有多听话，这个棋子还挺好用的，为我们除掉了不少对头，若是杀了他…还真有点可惜」高瘦的身影说道。

 「别说他还有利用价值…就算没有，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苍劲的声音话里有说不出的残酷「我要他永远痛苦的过日子，我要他用他的一生来偿还他家欠我们的」

 另外两人不发一言地伫立在风中，如果瞧的见，可以发现两人的神色也都有着无比的残虐。

 「大哥，还有件事」尖锐的声音打破沉默说道「『天外三仙』有传人了！」

 「喔，照过面了？」

 「嗯，是个姓武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五、六的模样，带着『武狂』的玄火剑… 大哥，该不会是为了那档事吧？」沉吟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冷家堡的确跟『文痴』有点渊源…不过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况且也没活口留下来，唯一剩下的又在我们的掌握中…就算让姓武的遇着了，也查不出什么的…」

 「嗯，老二，还是小心点好，这件事交给你和老四，在江湖上多留意姓武的动向…必要时…」之后三人又低低地商议了些事情，直到月影偏西才散去。

 枷锁（四）

 夜深露重，离恨宫里的某的角落却是春色无边…皎洁的月色下，蓝色琉璃瓦流转着炫目的光辉，香榭亭阁，小桥流水，处处可见庭院主人布置之用心。

 随着微风轻拂，庭院深处一扇半掩的窗中飘逸着重重蓝色的丝帘，透着丝帘隐约可见一双诱人白皙的美腿荡在床沿边，而一片漾蓝的帷幔中更不时传来阵阵的娇呼声。

 「啊….啊…再快…一点…嗯…」伴随着娇喘声则是另一种沉重的呼吸声…良久喘息声稍止，取代的是一股甜腻慵懒的声音。

 「你真好…」浓软的语声实是令人销魂。

 「怎么，他今晚有事，才舍得来找我？」低沉的嗓音接着低低的传出。

 「咯…」银铃般的笑声在夜色中听来更具诱惑「怎地，吃醋啦！他今晚的心思该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呵…瞧你说到哪去，我那敢跟他比」低沉的嗓音有着不怎么相称的滑溜。

 「嘿，其它方面是差这么点，不过刚刚…呵」充满欲念的笑声充斥着整间房中。

 「你把消息跟他说啦？」

 「嗯，他让我过去瞧瞧本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甜甜的嗓音稍稍一顿「这回可难说能否如他的愿…」

 「喔？怎地，加上我出主意也还不行？」男子似乎有些不服「不过说实在，我也摸不清二宫主在想什么，好几次都有机会除去那小子，可是他似乎并不是真心想要那小子死」

 「嗯，我也这么觉得，可能是碍于上面那位吧…毕竟那位疼那小子可是大伙都明白的」女子思索了会儿，缓缓说着自己的看法。

 「大概吧…」男子附和道「不过说到那小子还真是奇特，相处了十年，我还真摸不清他的性情…听说他被捡回来时小命去了大半条，原来是不能学武的，没想到现在我们之中只有绿老大还能胜的过他」

 「啧，别丧气，他有啥好威风的」女子甜甜地劝说着「谁不知道咱们的蓝二护法精明能干，那小子不是常栽在你手头上？像这回，要不是上头护着，那他可不是光废一只手而已…说到这，他身旁那个姓云的不知什么来历？」

 「…嗯，二宫主之前已经派人去查了，这倒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在那小子身边待这么久，看样子他们之间的渊源可能不浅」

 「那倒不一定，我瞧紫小子对他也是冷冰冰的，哎…别理他，等二宫主掂过他的斤两后再说吧」女子声音又腻了起来「嗯…讨厌…你的手…啊…啊…」平复一时的帷幔又随着两人纠缠的呓语声如波浪般翻腾起来。

 同样寂静的深夜，宫外部远处的两人却是在夜色中急驰而行。

 「…你不必跟着来的」

 「我说过会寸步不离的，别花脑筋赶我走，没用的」

 「…」

 「有想要往哪儿去吗？」

 「…没有，离的越远越好…」

 「嗯，那…我们顺道去个地方」

 天快亮时，云羽带着傲情来到一处荒村，从屋院房舍的残破程度来看，这个村子想是已经荒废很久了，举目望去，除了破败的屋子外，剩的就是夹杂其中一座座的孤坟。

 看到眼前的景象，傲情像似触动了什么别过头去「我…不想进去」

 「这样啊…原本还想请你到我家坐坐的」云羽嘴上说笑着，语气听来却有股凄凉的意味。

 「你家？」傲情惊讶地望着云羽，原来…他也是没家的人，心中一阵恻然，漫步走到云羽身侧「…那就请我喝杯茶吧…」语声依旧淡漠，然而云羽却感到一股暖意将自己包围。

 「这是战家村」云羽边走边介绍着「住着的人大都姓战，这儿原来是个挺繁荣的村子」云羽缅怀着往日时光，眼神一片粲然。

 「二十年前，这里发生了瘟疫，不到半个月，大家都倒了下去…如果没遇到文爷爷，我大概也长眠于此了」自嘲地笑了笑，云羽转进一户人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