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睿——”一双大手把我的头从被子里挖了出来,那双手触摸在脸上的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熟悉,我的身体敏感地一颤,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撞进一双靛蓝色的眼眸,一双我熟悉的眼眸——
这一吓非同小可,我惊得从床上跳将起来,吓到口齿一时难以控制,“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得来我家?”萧御阳的脸居然在我的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出现,这件事实在太可怕了,若不是我肯定自己目前很清醒,几乎要以为我是睡到神志不清做了噩梦呢。
“因为我是这栋公寓的业主,”手里提着一串钥匙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故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搅得我心烦,萧御阳笑盈盈的俊脸在明媚的正午阳光下看起来……十足十象只偷吃到羊肉的狐狸,“既然身为业主,那就自然合法地拥有备用钥匙,而且……因为我确实是你的哥哥,所以……哥哥进弟弟的房间只能看成是关心弟弟,而不能以‘私侵民宅’论处。”
想得倒挺周密,我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萧御阳,你的眼睛在看什么地方?”一把抓起被子遮住我裸露在空气中的腰以下部分,见鬼!刚才实在是惊讶太过,我居然没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是一丝不挂,刚才跳将起来和萧御阳理论时,不知道已经被那双贼眼大大方方地吃了多少的豆腐。
“这是什么?”没料到,萧御阳的声音居然比我还响,事实上,他已经是抓着我的肩膀大吼了,声量之大,只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乱响,而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劲也大得离谱,我痛得拧了眉头,不用看也可以想到,明天热水一焐,肩膀肯定一边五个乌青的手指印。
“什么这是什么?”我试着要挣脱他的魔掌,可惜,正如若干年前一样,由于遗传基因上确实有区别,导致了如果要比蛮力,我必败无疑的结局,“你放开我好好说话!”堂堂恒瑞集团总裁,长了一张嘴是干什么的?凡事都想用武力解决不成?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萧大总裁铁青着一张脸,手指着我颈上、锁骨上、胸口处多处斑斑点点,或青或红或紫的吻痕,“你……你昨天晚上是跟男人在一起?谁?齐景天?”
我点点头,敬佩地鼓掌,“真不愧是全美风头最劲的企业领导者,果然是思路敏捷,推理精当,一击即中!”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没有一个猜错的,叫人不佩服都不行。低头瞧了瞧身上留下的痕迹,说实在的,昨天晚上齐景天是过分兴奋了一点,不过好在快感够强烈,所以那一点点痛楚我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是了。
“你……”听到我的回答,萧御阳脸色难看到可以吓死一打叱咤风云的职业经理人,当然,我看了是不痛不痒就是了,“他们说你现在和齐景天搞在一起,我还将信将疑,现在你居然这样……你真是……”他看着我,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啼笑皆非地回望着萧御阳,一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好几年没见,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道德君子卫道士了。”我所认识的萧御阳是个游戏花间男女通吃的风流高手,挟势不可当的钱财权力,再加上本人的俊美外表迷人风度,换性伴侣的频率从来比换衣服快得多。我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一天,会有幸聆听萧御阳对我的性生活表示不满。
“你……你这样被我看到,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萧御阳看起来已经气到想扑上来一把把我活活撕碎再拼起来一般,若不是吃准了这家伙爱惜羽毛,不会在天下人面前做出杀害亲弟同室操戈的惨案,毕竟,作为恒瑞集团的大股东之一,萧辽源可是给我安排了一整套班子打理我的财产和保障,要想对我杀人灭口,即使是萧御阳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我听得一头雾水,实在难以理解萧御阳异于常人的逻辑性,当年他二十三岁即从哈佛博士毕业,是不是校方营私舞弊,看在萧辽源大笔捐款的面子上开了后门?“我和齐景天两相情愿,我们都未婚嫁,没有违反任何神圣的盟约,我目前只有他一个床伴,也算不得滥交。请问,我为什么要感到羞愧?”
“你只把齐景天当作床伴?”萧御阳明显一楞,瞬间又转了话题。
“是啊,这又怎么了?”我也楞了一楞,不明白话题怎么又转到这个上面来了,“我怎么看齐景天和你关系很大吗?”我并不是笨蛋,不会笨到不明白萧御阳对我其实是有志在必得之心,这种志在必得,一是来自爱欲纠缠,过去的一段孽缘缠绵牵扯至于今日,其二呢,也未必不是因为萧辽源将家业四六分成,钟爱的长子固然拿到了恒瑞集团的控制权,但小儿子也得到了20%的股权,与更多的不动产与金融资产。若是能够把我圈到他的身边,无论从身体还是从事业两方面,我都是无人能及的最佳伴侣人选——在他已经完成了一桩获利甚丰的政策婚姻的前提下。
“既然只是床伴,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心情似乎有所平静,再开口时,萧御阳的声音冷静了许多,但焦躁之情依然不能尽掩。
“我和齐景天的私人关系和我的工作选择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反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萧御阳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他以为我不肯和他一起回美国是因为我留恋齐景天?我看起来是这么公私混淆的人吗?“我不想回美国只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回美国,这个和我跟谁上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把我的私生活和我的工作选择搅在一起。”说起来,齐景天是个很不错的床伴,技巧和精力都非常出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蠢到认为和我上了床就让彼此之间有了责任或其他什么的约束,更不会因为和我有性关系就在工作里对我特殊处理。再说,听说齐景天可能也很快要和名门千金订婚结婚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到了时间就自然会变得单纯,省了我许多的麻烦。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既然齐景天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萧御阳追问,偶尔眼光掠过我上身痕迹处时激出的火花令我心头暗惊。做戏也罢,做戏做到这般入戏,也就算得花心血了,萧御阳如此费心费神,若真是为一个我,倒是有点可怕。
“齐景天对我不算什么和我要回到你的身边,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必然联系?”我苦笑,萧御阳今日说话,全不见平日犀利,我并不愿意多想他如此失态背后的原因,要我承认他是因为关心则乱,关心的,仅我一人而已,这么想,虽然可以满足我相对常人而言更为旺盛的虚荣心,但由此而来的众多麻烦,不免令人扫兴。心中念头转了又转,但开口时,我的声音还是较为镇定自如的,“什么时候,这个世界成了两选一的世界了?不是他,就是你?如果拒绝你,那就是接受他?”不是黑就是白,不是爱,就是不爱,若是不爱你,就是爱他,若是不爱他,那必定是爱你……再无别的可能性?
“也许没有别的可能性,但从一开始,从你的母亲把你带到我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是我的了……”
萧御阳紧紧地盯着我,眼神灼热,“我放开你的五年里你的背叛我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你以后永远呆在我的身边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只能把你可能走的其他路断掉,必要时,我不惜折断你的翅膀!”
我暗暗的打了个冷战,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我真的忤了他的意,他是真的会用终极手段想要折断我的翅膀,但是……我可不是一只金丝雀,要想用手折断鹏鸟的翅膀,自己就要做好被啄瞎眼睛的准备!事情应该不会到那个程度,萧御阳虽然霸道嚣张,但并不是个会拿自己的一切下注的赌徒,在目前,我更关心的,倒是他刚才原不原谅的那些话,我什么时候背叛,又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来原谅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打算再和眼前这个家伙多说什么,光着身子来这么场辩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反正,从刚才的对话中,我也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大部分信息,“随便你……不过,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要换衣服……还有……”我抬起头,无辜地对脸色依然铁青的萧御阳微笑,“我知道齐景天在新加坡有好几处房产,我会马上和他联系,请他租一套给我……当然,你放心,你这里的房租我会按合同规定赔偿你的损失的。”
第十章
这是一份天衣无缝的合约。
拿着一叠文件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个上午后,我皱着眉头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和齐氏签定这样一份合同的幕后老板,实力很强、魄力很够、决心很大、而这个圈套本身……其实却不能够看成是一个圈套。因为,合同本身没有一点违反法律违反游戏规则的地方,而且,到目前为止,对垒双方依然是五五开的胜算。算是一场敌在暗我在明的赌局,至少现在看起来,齐氏并没有输什么……如果说齐氏相对有些被动的话,那也不过是因为这个投资项目对敌方轻对齐氏重罢了。
“请帮我接休伊·伊斯特里·摩肯先生,就说是瑞恩找他。”既然齐景天今天不在办公室,那就干脆直接在办公室里拨国际长途了。
“休伊吗?我是瑞恩。”电话那头的,是国际知名对冲基金首席分析师,也是我在哈佛的学长,不过,私人交情以外,我也算是该对冲基金的合伙人之一,因此,我找他,对他来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如果不打扰的话,请告诉我,你对未来三年的亚洲货币走势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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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这样吗?”电话那头的人在滔滔不绝,而我,却是越听越心惊,我并不是金融专业出身,虽然有大量金融资产,但都交给了相关专家代为打理,我因不喜投机操作,甚少关心这方面的资讯,若不是今日碰到此事想起要咨询专家,我还不会得知目前,在顶级国际投机投资界,竟然会对亚洲货币汇率前景如此不看好。而那份合同里,唯一可能给齐氏带来灭顶之灾的,也正是汇率上的风险。
“好……我知道了……谢谢,恩,再见。”放下电话,我已是捏了一手的冷汗,本来问的时候把时间定在了三年内,是因为估计到三年后游乐园项目应该可以赢利了,谁料想休伊一开口,竟把风险定在了今年到明年这一年内!若是明年汇率风险爆发,贷款来的美元已经购买了设备成了沉没成本,新加坡元又大幅贬值……根据银行贷款合同,还贷是以滚动方式操作,到时候滚动操作的一笔还贷额甚至可能是目前预估值的几倍十几倍!真到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对于本身就不可能拥有太充沛现金流的齐氏来说,一旦资金链断裂,百年根基可就毁于一旦了!
我越想越惊,虽然办公室里开着暖气,依然觉得后背冷汗沁出。如此紧张并非因为我生平少见了三更穷五更富的豪门风云,更不是因为我当真对齐氏乃至齐景天本人有多少感情,说实话,齐氏不过是一个典型的亚洲家族企业,毛病多多,而齐景天本人呢,虽然有才干也有魄力,可惜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虽然教养还算不错,但那种骄横跋扈自我中心不把别人当人的脾性,还是时不时地要发泄出来,叫我看着难受。我之所以紧张到冒冷汗,实在是想到了世态炎凉财富弄人之可怕……我虽然不喜齐景天,但一旦他因为这一次的错误决定酿至齐家百年基业化为乌有——其他的都容易办,所谓烂船尚有三斤钉,最可怕的,其实还是失去了上流社会身份后遭遇的冷眼白眼……那才是最难熬的……
我不同情,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切如果真的发生,根本也只能说是齐景天活该,虽然我知道这一次他的莽撞行为和我大有关系,但……他自以为自己是一掷江山只为求得美人心,我却说,你自烧你的烽火台……与我何干?但……轻轻叹一口气,说到底了,还是那句老话,毕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是不在局中也就罢了,若身在局中,真要铁石心肠,却也是难事!
等着看吧……
错误的预测市场里一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或许这场豪赌,最终的胜利者是齐景天而不是萧御阳呢?微微一笑,我笑自己的武断,还没查有实据,怎么肯一口咬定HCG银团背后的幕后操纵者,正是我亲爱的大哥呢?
拿起电话,我拨了另一个电话,“尼克?是我,瑞恩,你帮我去查一件事,查一查HCG银团在亚洲发放优惠贷款的幕后情况……对,我要在三天内得到回音,好的,就这样吧。”
再次看到姬宫季昀,是在另一场无聊的晚宴之后,当时我已应付无聊富豪千金应付得烦躁已极。所以,说实在的,当我接到来自于他的邀请电话,请我到他下榻的新加坡丽景饭店的和室品茶时,惊喜绝对大于惊讶。
“请——”当女侍应恭敬地把我引入布置精雅的和室,一眼望见一身条纹和服含笑望着我的俊雅男子,情不自禁地,我在心里暗暗喝一声彩!同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过,不得不承认姬宫季昀委实得天独厚,感情上的创伤竟然将他整个人都琢磨得风雅圆通,他的体贴、优雅中没有一星半点纨绔习气,再加上玉堂金马的家世,卓绝不凡的才智,眼前绝对是我生平罕见惊才绝艳的精彩人物。无论是齐景天或是萧御阳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好风雅的所在,”微笑着在姬宫季昀对面盘腿坐下,我开口,“不过,我并不熟谙茶道,要是举动无礼勿怪。”我的教育背景来自美利坚,对茶道根本没有感性认识。
“请学长来本来就不是为了喝茶,会不会茶道有什么关系?” 姬宫季昀轻笑出声,俊美至眩目的脸一刹那闪过恶作剧成功般的孩子气。
我不禁也笑了出来,说实话,看着这样千般面貌的出色人物,想不被他牵着鼻子走都是不大可能的事,“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只让我等了一个多星期对事务繁忙又很少来日本的姬宫季昀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很给我面子的了,“本来,是该我到东京去的,但……我实在没办法请得出假来。”
“齐氏目前有这么一个轰动亚洲商界的大项目正在开工筹备中,你这个总裁助理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可以理解。” 姬宫季昀微笑着对我点头。
我苦笑,“如果目前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可以看得到未来辉煌,那忙一点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可惜……我现在忙的时候只能想到未来可能变成烂尾工程,不禁意兴萧索。”我说得有点夸张,目的当然是要耸动姬宫季昀的耳目,不过,我也并没有撒谎,任何一个人,一旦想到自己现在努力工作却不大可能在未来看到辉煌成就,想必都不会有多少意气风发的。
“哦?”
姬宫季昀想去端茶杯的手在空中停了一停,挑起一边眉毛,凝神望了我一眼,“怎么说?学长?齐氏的项目规模宏大,敢于独力投资这个项目的齐景天总裁在业界也是声誉雀起,学长怎么突然说这么灰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