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誉雀起?”我扬一扬眉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从茶杯上睨了姬宫季昀一眼,“我看,是大家等着看这一铺豪赌的结果吧?若是齐景天这一铺侥幸成功,齐氏当然从此睥睨同行,成为国际跨国集团也是指日可待。但如果他失败了呢?身败名裂不说,还恐怕会带累整个新加坡的信心人气吧?”投资投机之间,本来就只有一线之差,更何况这样激进的投资……套句中国的古话,若不是运命两济,最好还是不要在人生的重大问题上下重注。
“怎么了?学长最近听说了什么?
道他们在外汇投机上头寸并没有绷得很紧,应该问题不大。你……”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姬宫季昀微微皱了眉头,“学长……你难道是在认真担心齐氏会因为货币贬值而……”
我点了点头,并不打算拐弯抹角,“我这次找你,也正是为了这个。在商言商,你有没有兴趣出手和我合作?”
“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礼物送给我?”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伸手轻轻转一下杯子,姬宫季昀慢悠悠地反问,一语切中要害。
“为什么要把礼物送给你?”我眨一眨眼,“什么叫做把礼物送给你?你为什么不看作是把定时炸弹丢给你?”
“因为我不是傻瓜,而且学长比绝大多数的人更知道我不是傻瓜,所以……如果真是个定时炸弹,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伸手来接,”
姬宫季昀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笑意,一张俊脸在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更是俊朗挺拔轮廓分明,可惜我认识他时就把他当弟弟看,在剑桥时给他任劳任怨做老妈子,否则,就连我自己都很难保证我不会为他心动。
我微笑颔首,很多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和眼前这个大多数时候都很讨厌的家伙才是亲兄弟,因为我们的思维频率和方法非常相似,“当然是有利可图,弄得好,还可能是很丰厚的利润,不过,我之所以找你,也有充分理由。”
“愿闻其详,我洗耳恭听。”
“第一,齐氏的这个投资案涉及金额太大,放眼亚洲,在出现金融货币大幅震荡甚至是危机的情况下,即使是和我合作,能够撑得住这个案子还有余力的公司并不多,有限的几家里姬宫集团和我最熟悉,第二,齐氏的危机,看起来似乎完全是因为齐景天太过激进,但实际上背后是有人在故意诱导他犯错误,我要找的企业,必须是能够和那个幕后对手分庭抗礼的才行。到目前为止,即使在世界范围内,对我来说,姬宫集团似乎也是最好的选择,第三,我并不希望寻找一家野心勃勃的公司,事实上,我还是希望能够找一家有战略投资意向的公司来参与我的计划,既然我到目前为止都不能肯定我们现在所担心的货币危机是否会发生,也许我们准备的计划到最后根本用不上也说不定。而且,就算用上了,我也不想真的让齐氏走投无路……”
“因为这一次齐景天之所以会违反他自己一贯的稳健作风做出那么激进的选择是因为你?”
姬宫季昀声音不高,但蓦然插上一句,出言惊人!可能是我的脸色变了的关系吧,他看了看我,抱歉般的笑了一笑,继续开口,“对不起,也许我是说得莽撞了些……”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消息非常灵通。”我勉强笑了一笑,说实在的,还并不是很习惯自己的部分隐私……或者说是心里的想法被人轻易看穿,“我承认,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算不上负疚感,但毕竟不大舒服,再说,真的让齐氏走投无路……我毕竟在那里工作了几年……”
“总是不大忍心?”
姬宫季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呢,学长说得也对,毕竟,如果帮了齐景天,第一我们还是有一笔丰厚的利润可图,无论是参股也好,融资给齐氏也好,弄得好的话,利润不会低于20%,多个四五千万的利润虽然算不上很多,但也不无小补。第二,借此机会,姬宫集团可以成功在新加坡站稳脚跟,第三,恒瑞集团借此机会低成本打进亚洲市场的计划至少在新加坡不会成功,这对姬宫集团在亚洲的商业版图的稳固也有好处。第四,又可以卖学长一个人情,学长有没有兴趣明年把你的投资领域挪一部分到日本来?”说到最后,这小子干脆明目张胆帮自己旗下的云聚投资拉起生意来了。
不动声色地瞄了姬宫季昀一眼,自己心里清楚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让这小子看出我其实已经想笑了,否则,今天晚上就没办法谈正事了,“怎么?你同意放齐氏一马?”
“姬宫集团又不缺子公司,我们在新加坡的子公司早已开业,再说了,”
姬宫季昀挑一挑眉,“象齐氏这种历史太长,家族势力太强的单一型企业我也不是很有兴趣,因为很难整合这种企业以融入姬宫集团的企业文化,在管理上成本会很高,而且未必能够得到预期的回报。齐氏如果真是家有盈利能力的好企业,我做个股东每年分分红利也很不错啊。”
这小子,说得倒大方!要是齐氏是上市企业,他能够在风雨飘摇人心不定时买到便宜股票控制大权的话,恐怕就不是这么说了吧?因为即使收购下来自己不经营,拆开卖出去也是很好的一笔生意。我拧一拧眉,“那好……我们就说定了,我就不出面了,由我的基金会出面做这笔风险投资。到时候由你出马和齐氏交涉,如何?”
第十一章
在商场上的日子过得是很快的,好象前一阵子刚刚作了年初计划,现在却已经快要准备做年终总结了,在公司大楼里走来走去,走到哪里耳朵里都会飘进女职员们半是兴奋半是开心的窃窃私语,商量着要怎么过下一个圣诞节。虽然在新加坡,圣诞节除了人为喜庆布置以外,可说是毫无圣诞节的气氛,但对劳碌了一年不曾有过什么兴奋点的人们来说,圣诞节毕竟是一个可以开心放松一下的好日子。
不过,我并不怎么期待这一个圣诞节就是了,不期待的原因也很简单——前几天大老板已经通知过我,圣诞节齐氏将举办一个规模空前盛大的晚会,遍请商场上的豪门巨富,同时也犒劳一下自己公司的有功之臣。这个晚会的筹办工作,非常莫名其妙地……竟落在了我这么个区区小职员身上。所以,当别人在喜气洋洋的迎接圣诞节的时候,我却得累死累活得干比平时多出一倍的工作,好让这台未开即震动新加坡乃至整个亚洲商界的晚会不至于在我手里砸锅。
是晚,特意租借的丽景饭店顶楼超大型旋转餐厅内,冠盖络绎灯火通明。检查了最后一遍菜单,我长吁一口气,端起香槟酒杯,毫无胃口地扫一遍长桌上已然摆满了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心里只想念着家里的蛋炒饭和暖被窝。这一次的筹备真是把我给累惨了,要是再来一次,我就真的要考虑是不是该辞职不干了。要知道,我可不是为了把自己累到过劳死才到齐氏干活的。
“学长……”正在对着一盘烟熏鲑鱼发愣,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必回头,只要听声音听称呼我就知道来者是谁。
“姬宫季昀?”刚才就看到他了,风度翩翩地被一群千金小姐围在当中动不了身,所以刚才我没招呼他,现在终于成功脱身了?不过……我抬眼望了一望场内,果然,角落里,正有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在柱子边凝视着我这边。“原来这一次吟风也陪你过来了?”我转过头,轻笑着对身后的人举一举杯,一身正式晚礼服的姬宫季昀活脱脱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
“那当然……”把眉毛一挑,姬宫季昀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笑意,“否则我怎么肯在圣诞节跑到这种毫无圣诞气氛的城市来?”
轻轻撇一撇嘴,我懒得认真计较这家伙对我辛勤劳动成果的藐视,“怎么了?新加坡又有什么让你看得上眼的商机了?”这小子平日作风,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次竟然会在圣诞假期内巴巴地和吟风一起赶过来,想必是有大商机出现了。
“商机是没有,传说中的头条新闻倒是有一条。”姬宫季昀随手拿起一杯马丁尼,脸色一转而为认真,倒让我看得一楞。
“让星云传媒的大老板视为头条新闻?”我笑一笑,一楞之后想到这家伙生平最爱虚张声势,也并不很在意,“那我倒真的想要听听看了。”
“你不知道?”听到我的回答,姬宫季昀竟也楞了一楞,然后,用一种深思的眼光上下周身打量了我一番,“你真不知道你老板的事?”
“我老板?齐景天?”我皱皱眉头望着故弄玄虚的姬宫季昀,想了一想,还真是想不出齐景天身上有什么大事可以发生,最近一直在忙着宴会的事,没有时间精力去关心总裁室的工作,难道这一段时间出了大纰漏?不太可能吧?“他能出什么事?”
“齐氏要和香港李家联姻的事,你完全不知道?” 姬宫季昀盯着我,仿佛象看到一个怪物。
“香港李家?哪个李家?李康廷他们家吗?”很少有什么事能让我失态,但乍一听到这一惊人事件我还是很难保持冷静,虽然我早就知道齐氏的高层,也就是齐景天的长辈对齐景天迟迟不肯定下来成婚很是不满,也听说齐景天可能在一两年内订婚结婚,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这一桩门阀婚姻的女方竟然会是香江豪门地产大王李家。
“定的是李康廷的哪一个孙女?”李家家大业大,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孙子只有孙女,李康廷五个孙女儿听说个个才貌双全,依次以金木水火土排序为:文锦、洛枫、素滢、华烨、佳城。其中第三个孙女李素滢尤其得大家长李康廷的钟爱,而大千金和二千金都已经出阁,不知道这一次要远嫁狮城的,可会是这位三千金?
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姬宫季昀摇摇头,“学长,你怎么不问问我消息是否属实?”
“你人都在这里了,消息还可能有假?”堂堂姬宫集团总裁得到的消息如果还有问题,风影组的情报人员岂不都该去剖腹自杀了?“说吧,你还没回答我呢,是李家哪一位千金?”
“唉,”呆呆地盯着我看了一分钟,姬宫季昀再次摇一摇头,“学长,听说这个消息你一点都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有点惊讶倒是真的。”我反问,深觉今天的姬宫季昀说话做事莫名其妙。
姬宫季昀低头,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明白,依稀仿佛是“早知道你不伤心我就不来了”,还没等我问,他又抬起头开口,“是李家的第个孙女李华烨,看来,李家可能会为李素滢招赘一个女婿承守家业吧?听说,目前,李素滢已经成为众多名门公子青年才俊追逐的对象,有才有貌有教养有气质,又可以让娶到的人少奋斗三十年的女人目前市场上还是稀缺商品。”
这小子好刻薄的一张嘴!虽然他说的不错,但这么说……不知道那位话题中的小姐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既然是四小姐远嫁过来和亲……”我知道我这么说也有点刻薄,不过,身为齐景天的助理,我当然知道李华烨和齐景天两人素无来往,毫无感情基础可言,这种仅仅为了门阀家族利益,不管男女双方感情的婚姻,不是和亲是什么?“那想必将来齐氏在亚洲又多了一个助力?”
“这可未必……”
姬宫季昀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三分冷笑,“这一套把戏我们两个都明白得很,无非是拿儿女的婚姻,图一点现在和未来的可能利益。将来要是两家都还是荣华富贵,自然是来往密切,要是一枯一荣……可就有好戏看了。而且……李康廷又是有名的势利人……将来齐氏要真是有了难,指望李家出手,我看希望渺茫的很。”
我笑一笑,不说话,姬宫季昀虽然出身财阀世家,但他身边的人少有做政策联姻的,而且,因为当年吟风曾经因为参与政策婚姻离开他,所以,一提到政策婚姻他就没好气,这也很正常。
“既然李家在齐家有难的时候不会出手,那岂不是对我们的计划更有利?”
姬宫季昀再次沉默,又盯着我看了半天,末了,用力叹息一声,“学长……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齐景天?”
“我?”我想了一想,再想了一想,转过头来看了一看那边正在和本国总理应酬的齐景天,“…………其实,除了自己,这世界上并没有很多需要非常多情的去在乎的人,而很多时候,我连自己都不是很在乎……不过,齐氏和李家的婚事和我在乎不在乎有什么关系?”齐景天的婚事,难道还要我主婚不成?
“因为……我听说……到目前为止,齐景天还没有同意和李华烨结婚……至于拒绝的理由,他说是因为他另有心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姬宫季昀一脸的幸灾乐祸。
“啊?什么?你不是在骗我吧?”我大惊失色,香槟酒杯“叮”地摔到了地下,琥珀色的酒液四散飞溅——
第十二章
“学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姬宫季昀皱一皱眉头,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体挡住了众多因酒杯打碎的声音而好奇窥探的视线。
“齐景天有没有说出他的心上人是谁?”顾不上去管摔碎在地的酒杯,我盯着姬宫季昀逼问我想知道的问题。
“学长不是不在乎吗?”姬宫季昀玩味地扬了扬眉,看着我的笑脸上带了三分促狭。
“我不在乎齐景天结不结婚,和谁结婚,那个跟我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他把我拖下水,我能不在乎吗?”虽然李家并不足以对我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但要是真让李家盯上我,那毕竟会很麻烦。
“…………原来学长也知道自己是要被拖下水的?” 姬宫季昀眼中的促狭意味更浓了,漂亮的眼眸一转,有意无意地在场内扫了一圈,“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警惕地拧起眉头,这小子神秘兮兮地干什么?
“可惜了……今天那位李华烨小姐没有来……”
“你正在期待看到我被当场打耳光?”没好气地瞪了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子一眼,想到这小子口中说的情况完全可能发生,我的头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打耳光呢,我是不怎么期待的,虽然听说过李华烨小姐明媚动人性如烈火,但学长也不是省油的灯,更缺乏怜香惜玉的情怀,人家一个耳光打过来,就算保持君子风度不还手,难道以学长空手道黑带的身手,避都避不开吗?”
姬宫季昀笑吟吟地说,越笑还越是开心,直把我看得心烦意乱,本来就算不在乎那个李华烨的也被他笑得不能不认真考虑起来了。
“那今天把场面弄这么盛大确实是为了订婚?”当然了,我这个筹办者确实是没接到公司要求把宴会办成订婚宴会的通知,但那并不表示两家长辈不可以在这种场面上昭告天下宣布双方将成为儿女亲家,反正正式的仪式大可在以后补办,要紧的是先让政商两界了解两大势力从此建立了极为亲密的联系,裨益双方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