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世上是没有完美无缺这回事的,所以罗伊现在每天晚上都藉口检查乔的功课,躲在弟妹专用的书房里背诵老板给他的商品目录,同时眼见四路耳听八方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就把目录往抽屉里藏。这种生活实在不利于心脏,好在也只有这么两三个月时间,心想应该还不到会留下后遗症的程度。
靠着年轻人的好记性,加上一贯的敬业精神,没两天罗伊就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相对于工作,麻烦的是怎么应付符远铭。推托符远铭的藉口越编越牵强,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唉,不知能不能成功地蒙混过三个月……
店门被推开了,挂在门上的日本风铃清脆地响起来,罗伊还没来得及摆出营业专用笑容就呆住了,“……肯?”
“……罗伊?你在这里做什么?打工?”
“千万千万不要跟符说,拜托拜托,看在苏面子上。”罗作点头哈腰外带媚地笑。
“你背着他出来打工?符不给你钱用吗?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帮你去骂他……”
“哎呀哎呀不是的,你不要来打岔,我自己知道处理。你跑进来总不会是为了要找人闲聊吧?要买东西送人?”
“对啊!想送苏一样东西。”
“怎么?他要过生日?”
“不过生日就不能送吗?你以为我大众情人的名号是人家随便叫的啊?”
“哦,当然,当然可以,情圣阁下。”罗伊双目闪闪笑得很贼,“请选择要送给情人的礼物吧!”
肯扫视着店里的东西,打磨得非常光滑的非洲木雕,巾心实按照六千比”的比例制作的泰姬陵纸镇,沉稳地搁在刀架上的日本刀,花样华美繁复的波斯挂毯,金光闪闪的埃及法老王面具……
“喂,你觉行要送苏什么东西比较好?”
“要我说的话……嗯……戒指。”
“戒指?不是我自夸,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没有送过别人戒指,别人送的戒指我也没收过!”
“那趁此机会体验一下前所示有的感觉如何?”
肯哼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你……该不会是为了筹措结婚戒指的钱才在这打工吧?”
“咦!想不到你比看起来的样子聪明多了。”
“开玩笑,我可不是靠这张脸吃饭的——不过我相信凭这张脸也能混得很好,搞不好比现在还要好呢!”肯一脸遗撼,想必是想起了自己的明星梦。
“不管你靠脸还是靠嘴吃饭都行,只是拜托你绝对不要去跟符讲我打工的事。”
“那帮我想想什么东西比较适合苏?你家的符也是华裔,你会送他什么?”
“当然只有送我自己啊!我又没钱。”
“……我总不可能把自己打包再打个粉红蝴蝶结送给苏吧?”
“不是很符全你的风格吗?”
肯预备转身就走,被罗伊拉住了,“哎,开个玩笑嘛!别走,我推荐一个好东西给你。”他打开一个银制的小盒子,“薰香计时器。内置的香有十二种香味,每种刚好可以燃一个小时,香味变了就说明过去时了一个小时。怎么样,很浪漫吧,有多种香味和纹样的香可以选择,还可以根据你的需要搭配香型,比如说安神的,放松的,还有……”罗伊朝肯眨眨眼,“可以挑起情欲的。”
“你以为我那么低级?”肯白了罗伊一眼,“就要这个了。”
“那么要哪种类天时的香?”
“能够挑起情欲的。”不愧为大众情人,肯说得理直气壮。
罗伊熟练的包装,收款,“千万记得为我保密哦!”
“这你就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告诉符的。”符远铭最近明显急躁,言谈越来越像文艺青年,时常感叹人性的善变,未来的不清晰,爱情的不可靠等等。嘿嘿!上次被敲诈的仇还没报哪,就让符远铭慢慢焦心去吧!
* * * *
星期日,罗伊起床的时候符远铭拖住了他,“把今天空出来啊!”
“要做什么?”
“去看结婚戒指。”
一言正中罗伊的心头痛,但这件事可不能推托。罗伊溜到楼下去打电话请假,老板通情达理,非常大度地同意了。
符远铭靠在床上盯着嵌在墙上的液晶显示幕,上面显示楼下的电话正在使用,不用说一定是罗伊。天人交战了半天,符远铭最终还是把查看电话号码的念头压了下去。要信任罗伊,信任,信任,保持你良好的风度吧。符远铭穿着睡衣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对自己说教。
符远铭带罗伊去的店,大半罗伊都不久前看过,所以他只是走马看花的瞄瞄,直到踏入某家罗伊印象深刻念兹在兹的店时,罗伊才看似不经意的晃到某柜台前,然后对某戒指一见钟情。
“我喜欢这个!”罗伊以一种一口咬定绝不放松的坚定态度指着一只朴素的白金指环——和他准备给符远铭买的同款式。
“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符远铭话没说完罗伊就坚定地摇头,“我就要这个。”
“好吧。”符远铭朝柜台小姐礼貌地微笑,“请帮我拿这种款式的对戒……”
“不要对戒!”罗伊推开任远铭的把手指伸出来,“只要一只,我的尺寸的!”
符远铭很可怜地看着罗伊,“那……我的戒指呢?”罗伊尴尬地垂着头不肯看符远铭,好一阵才挤出一句,“不要管那种事啦!”然后就死盯着玻璃下一堆闪闪生光的戒指再也没抬过头。
唔,真的是相当可疑……虽说最近有点文艺青年的倾向,符远铭毕竟是一位首席执行官,拿手的就是对各种情况进行综合整理及分析。想一想罗伊的出没规律,坚持不要订婚戒指,买结婚戒指时指定样式的态度,加上只买一只戒指的行为,符远铭很快就把罗伊费劲苦心企图遮掩的事实构了个作九不离十。
等符远铭发现了罗伊躲在弟弟的房间里背商品目录的事后,他就更是放心,也不焦燥了,也不虚无了,也不文艺了,成天春风满面,弄得想看他失意的肯心理失衡了好一阵。
一赚够戒指钱,罗伊就跟老板提出了辞职,口袋里揣着刻着符远铭名字的白金戒指,两个月来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去掉了,罗伊走路都轻飘飘的,两腿有点发软,大概是因为陡然失去了奋斗目标所致。一路梦游一样回到家里,游进书房,游到符远铭跟前,蹲在符远铭身边,把下巴搁在他膝盖上,符远铭摸摸罗伊的头发,轻轻一吻,“怎么啦?”
罗伊从衣服口袋里掏掏掏掏,然后把戒指盒打开,“我们结婚吧?”他声音小小地问。
“我记得我已经求过婚了……”
“可是我也想求一次婚啊!”罗伊拽拽符远铭的胳膊,“怎么样,你的答案?”
“还用问吗?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吧!”符远铭又要吻罗伊,被罗伊气呼呼地推天了,“我可是在认真的求婚!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比较浪漫一点的回答啊?”
符远铭连忙把罗伊扶起来,自己也站起来,整理一下外表,端正了姿势,说,“现在再来一次吧!我保证一定认真回答。”
罗伊不情愿地关上戒指盒又打开,对着戒指看了半分钟这久,“我,我现在说不出来了啦!”他满脸通红瞪着符远铭,“都怪你!都是你不好!我鼓足勇气好不容易开口求婚的!再也没脸说第二次了!”
符远铭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罗伊放开。清清嗓子,他以无比认真的神情和庄重得像神父道的语气说,“现在再来一次吧!”
罗伊手足无措地呆立着,手上紧紧握着戒指盒,就是开不了口。
门外传来蒂蒂的喊声,“罗伊哥哥——你在不在里面?”接着乔的声音也加了进来,“一定在里面,我刚刚看见他上来的。”
突然想起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上室房的门,罗伊觉得时间无多,急急地说,“我们结婚吧!”符远铭也深感事态紧急,但仍然郑重地回了一句,“我会永远爱你的。”然后赶在几个孩子闯进来之前
把戒指抢到了手中。
“罗伊哥哥!符哥哥!看!我的新裙子!”蒂蒂满心欢喜地提着满是蕾丝的粉红色花童裙跑进来,“好不好看?”乔在后面跟着进来,居然穿了西装,看起来像个小大人,是在试准备在哥哥婚礼上穿的衣服。
“好看,蒂蒂好漂亮!”罗伊蹲下来抱住蒂蒂,亲亲软软的小脸,心里现在还在狂跳着。虽然是场相当拙劣的求婚,可意算是求了。符远铭向自己求婚的时候,连戒指都没有呢!有点遗撼。
抬起头,符远铭的脸靠得很近,隔着蒂蒂粉嘟嘟的小脸,朝他微笑地眨眼。罗伊突然就觉得很满足,满足得有点哭。
* * * *
“我看起来还好吧?”罗伊对着镜子正正领结,问穿着浅色西装站在身后的苏林。
“无懈可击。”苏林微笑着回答。
“可是我觉得不太好……”罗伊朝着镜中的自己扯扯嘴角,“因为苏太漂亮啦。”
“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啊!”在一旁只看不动手的露西发言。她今天难得的化着淡妆穿得长裙,头发恢复了本来的颜色,梳得整整齐齐。这本应是相当淑女的样子,但露西此刻长裙撩高到大腿,跷着二郎腿歪坐在桌子上,手上不例外地夹着一支香烟,“又不是选美,你慌什么。反正今天大家看的是你。”
“怎么办,我好想逃啊,符的父母也在外面吧,他们会怎么想啊……”罗伊垮着脸嘟嚷着。
苏连忙使劲地给罗伊加强信心,“一定没问题的。来我们一起出去吧。”
“就是,害我特地穿成这样跑来,你不好好表现的话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露西小姐,请你不要再给罗伊增加压力了。”
露西嘻嘻一笑,熄了烟走出去,临走丢下一句话,“小子,别太在意,太紧张更容易出错。要和你结婚的是符,用不着管别人怎么想。”
相对于苏林的极力安抚,另一个伴郎是极尽打击挖苦之能事。
“你看你,穿得和开会有什么区别啊?这是结婚,你就不能穿得喜气洋洋一点吗?”因为是当伴郎,所以不能穿得太抢眼,肯也是一身与平常风格不合的素色西装。
“总比你平时那种午夜牛郎的装扮强。”符远铭把花别到西装口袋里,仔细地固定住。
“哼!你是怕我抢了你这新郎的风头,才勒令我穿这个的吧!”
“我是怕你丢我的脸。要不是因为苏是罗伊的伴郎,我才不考虑你这个会走路的花瓶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着走出休息室,然后很有默契地同时住了嘴。
结婚的两人离开伴郎,走到红地毯末端,婚礼仪式马上就要开始。罗伊心跳越来越快,偷看符远铭,看上去倒是一脸镇定,罗伊很想握住符远铭的手,可是被从人的眼光严密地关注着一举一动,他只敢想想而已。
婚礼进行曲响起来的时候,罗伊已经僵硬得不知该什么做了,苏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得以迈出第一步。神父一字一句地念着结婚祷词,罗伊用全身心听进耳里,差一点抢了符远铭应该回答的“是”。轮到他时,他在心里边数着一,二,三边等到神父把那一串“你发誓……”念完后,才故作镇定地大声回答,“是!”
交换戒指时,因为太紧张戴了好几次才把戒指戴上,观礼的人们发出一阵轻微的善意的笑声。接着交换了吻,婚礼就算完成了,掌声和口哨声四起,彩带花瓣洒了两人一身一脸。。罗伊晕乎乎地看着,一切都像在旋转,他觉得非常没有真实感。
一只手握住了他,是符远铭。他拉着罗伊走到观礼席,接受父母新的祝福。他们两天前才回来,并且毫无意议地接受了儿子的结婚对象。因为忙着结婚大事,罗伊没能跟他们好好聊聊,倒是蒂蒂充当了亲善大使,改口改得比罗伊还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爸,妈”地叫,轻易地抓住了他们的心。
满怀慈爱地亲吻儿子和儿子选中的伴侣,当母亲的眼圈有点发红,“祝你们永远幸福……”父亲也同样满怀感慨,“当年那个小鬼,居然一晃眼就结婚了……罗伊啊!你知不知道符以前是……”
符赶紧把罗伊拉开,不留给父亲毁坏自己形象的机会,“爸!妈!谢谢你们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我和罗伊去渡蜜月的期间,还要麻烦你们照料蒂蒂和乔。”
“嗯,放心吧!孩子长大后就不像以前那么亲近父母了,还是小孩子好啊!”符远铭的母亲边说边疼爱地抚摸着穿着粉红花童裙的蒂蒂。符远铭的父亲也笑着拍拍旁边穿着西装的乔,“这两个孩子都很懂事,你们不用担心。”
“乔,蒂蒂,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乔好好上学,蒂蒂也要注意身体。不要淘气……”罗伊认真地叮嘱,弟妹都是一脸不以为然的“废话”的表情。
沿着红地毯向教堂外走去,一路接受着众人的祝福,符远铭和罗伊也一一地道谢。眼前闪进一袭水蓝色小礼服,完美的妆扮和外貌,符远铭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薇薇安……”
薇薇安眼圈一红,可是眼泪没有掉下来,“放心吧!我不是来搅局的。我可不是输不起的人。”她递出一把戏玫瑰,“祝你们幸福。”
符远铭放下来,“谢谢你,薇薇安。你一定会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伴侣。”
“那还用说吗!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某人一样没眼光的。”虽然口气高傲,薇薇安的眼泪可是一直在眼里打转。
“对不起,薇薇安。”
“没关系,我会努力破坏某些情人论打计的没节操家伙的艳遇做为平复心理创伤的手段的。”薇薇安说着往肯和威利安那边扫了一眼。符远铭心想不知那两人有没有感到一阵恶寒。
罗伊赶紧插了嘴,“对不起,薇薇安小姐,虽然我没立场拜托你,可是,请你看着肯一点,他现在的情人是我的朋友,是个很好的人……”
薇薇安看看他,叹了口气,“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输给你……不过放心吧!我会阻挠肯的外遇,这种事我常干。你们不用顾忌我这个伤心人,幸福地渡蜜月去吧!”
最后一句话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所以符远铭和罗伊都当做没听见。
停在教堂外面的敞篷车沿袭传统装扮得花团锦簇,车后拖着几大串空易开罐。符远铭和罗伊将坐着它直奔机场。
教堂里的人都涌了出来,目送一对新人在匡唧匡唧的声音中远去。威利安悄悄把肯拉到一边,笑得很阴险地说,“定票时我做了点手脚,把他们的目的地换了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