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慈和程严闹翻,最高兴要数他了,他有事没事总爱把程严拉上,手把手教会他打牌不说,晚自习也经常给他占位和他坐到一起。田天伟是个全才,摄影绘画写作体育无所不能,而且对人非常和善。程严近乎崇拜地欣赏他的才华和风度,经常把遇到的问题归纳总结,晚自习的时候和他一起讨论解决。
看完节目还很早,趁大家意犹未尽,他一把拉住程严,“我们打牌去!”
原来乐遥遥的男友跟他们一起住在四人间的寝室,佳人有命,他只得赶快出勤,他们也就缺一腿,程严正在兴头上,也不推脱,跟着他们回到寝室开战。
不用分边,田天伟和程严是老搭档,两人配合起来自然得心应手,通过眼神就能清楚交流。
这把是他们那边做庄,抓到牌,程严眉头一挑,把笑意送了过去,田天伟瘪瘪嘴,意思是牌不好,您老自己保重。程严抿着嘴笑,把牌合拢往嘴里塞了颗糖,等他们出牌。
田天伟边看牌边把嘴巴一张,“剥颗给我!”
程严连忙剥了颗送到他嘴里,旁边两男生也嘴巴大张凑热闹,逗弄这漂亮男生确实是件开心的事,光看他那眉梢眼角掩不住的腼腆羞涩笑容就值了。程严气得一人头上敲了一记,仍是乖乖剥了两颗塞到他们嘴里。大家笑成一团,田天伟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吓得大叫一声,“铁心慈,你怎么来了!”
半掩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推开,一个高壮的身躯杵在门口,他眉毛倒竖,眼中怒火熊熊,两条粗壮的手臂环在胸前,如同刚走下来的门神一般。
他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三人,两步就迈到程严面前,昂着头睥睨着他,冷笑道:“你倒一点都不寂寞,这么快就找到伴了,我每天晚上回来都不能满足你吗?”
听到房间里三个吸气的声音,他目光一闪,磔磔怪笑,“还是说,你想借机会抬高自己的身价,要我在你身上多出点血,你的胃口不小嘛……”
拖长的尾音如巨大的冰雹砸在头顶,却砸跑了脑子里所有的嗡嗡声,程严把牌全摔到他脸上,梗直了脖颈,一步步走了出去。
铁心慈竟不急着去追,目光如刀,向那一张张愕然的脸上扫去,冷冷道:“我的东西也是你们能碰的么,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说完,不等他们有反应,他已施施然走了出去,还顺手把门摔上。
“你忘了我今天的话吗?”铁心慈追上程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恶狠狠道,“你倒是挺不甘寂寞的嘛,是不是已经跟姓田的勾搭上了?”
如果手里有刀,程严一定会毫不犹豫刺进他的胸膛,他哼了一声,迅速撇开脸,不想与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沟通。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等我?”铁心慈突然偃旗息鼓,声音轻柔。
我怎么知道你又发什么神经!程严腹诽不已,甩开他的手向寝室跑去。还没跑出两步,已被拽住手臂, 倒退了几步后,终于噩梦重演,被人再次扛上肩膀。
这是一部新的莲花跑车,耀眼的颜色,眩目的外观,让校门口许多人驻足围观。看着程严沙包一样被扛来塞进车里,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让出一条路让车离去。
一次又一次的羞辱,让程严几乎散失了全身气力。窗外五彩的灯拖着长长的尾巴从他眼前闪过,留下的,除了茫然仍是茫然。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究竟为何会在这里,不就是想在灯火辉煌的城市觅到一席之地,这样辛苦的过程,到底值不值得。
他瞥向那人的侧脸,灯光并未让那坚硬的曲线柔和,高挺的鼻在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和紧抿的唇一起构成诡异的画面。
他觉得冷,仿佛看到越繁华处越是冷冷的凄凉,醉生梦死里,人们笑得嚣张,却在下一秒,成了森森白骨。
他打了个寒战,不由得缩成一团,身边那人不知骂了句什么,一边开车一边脱了外套摔到他身上。
外套上有他特别的气息,很温暖。
他又颤抖起来,把手套进外套的袖子里,太长,他缩在外套里,像躲进一个坚硬的壳中,领子很高,只容得他露出半个脑袋。
仍是冷,冷得他只想剥开皮肤,割去血肉,砍开骨头,把一根根刺得发疼的冰凌取出。
仍是冷,冷得他连心都在疼。
他一点点放软身子,靠上那火热的身体,那人浑身一震,嘟哝了声,“想死啊!”却仍大手一揽,把他紧紧捂进胸膛。
反正逃不掉,就这样了吧!
人穷志短原来是真的,反正已没有自尊了,再计较那无用的玩意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他大手笔买下的饭卡和生活用品,他那点可怜的生活费能维持到现在吗?
如果不是他买下电脑,他现在只能削尖了脑袋跟同学抢学校那几台慢得要死的破机。
如果不是他买的年卡,他怎么有可能在那种设备齐全、服务一流的高级健身房混到昏天黑地。
就这样吧,反正逃不掉了!
他闷闷地想,突然觉得外面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悄悄缩了缩脑袋,把脸埋进他怀中。
看到铁心慈笑吟吟地抱着个人从车里出来,大家都吓了一跳,还当今天一场郁闷少不了,没想到那势同水火的两人关系如此亲密。山哥连忙叫人收拾一下杯盘狼藉的露台,叫人搬个沙发出来,铁心慈也不推辞,向大家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抱着人坐下。梅林伸头过来瞧了眼,啧啧直叹,“这样也能睡着,你是不是给他吃了安眠药?”
“滚一边去!”铁心慈横了他一眼,轻轻把吻落下。
怀里的人似乎不满意美梦被打搅,皱着眉嘤咛一声,又往他怀里挤了挤。铁心慈脸上笑开了花,用衣服裹紧了些,把唇印在他唇上。
他终于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神采飞扬的脸,又紧闭上把脸贴在他胸口。铁心慈揉揉他的头发把他放下,哈哈大笑,“宝贝,瞧天上是什么!”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两束蓝色焰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天空,在半空绚烂开放,一瞬间,整个天空成了春天的花园,姹紫嫣红开遍,连那方的星辉都成了不起眼的小小白花。
“生日快乐!”众人大喊着,一人手里一个小罐,朝铁心慈喷射彩带。
几瓶香槟同时打开,发出砰砰的闷响,梅林和欧阳拿着香槟嬉笑着对喷,高脚杯架成一个小小的尖塔,梅林和欧阳面对面从最高的酒杯倒下,那透明的液体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一层层奔流而下。
又一声巨响后,一束白光带着尖利的呼哨冲向天空,轰地一声后,漫天银蛇踩着轻快的节拍翩然飞舞,千万条雪柳随着轻风摇摆枝条,在转瞬即逝的绚烂后,又化成隆冬里的一场大雪,层层叠叠铺泻下来。
天空的墨色长衫染上杨花点点,惊诧间,水袖轻舞,裙带翻飞,牵引着银河万千孤星,凭栏眺望,那冰冷的眼睛,因为人间的喧哗而闪烁不停。
程严这才明白铁心慈的用意,那天,也是在这个度假村,他对着满天烟花微笑,对身边这人低喃,“要是明年也能看到该多好……”
他不知不觉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柔道:“生日快乐!”
下一秒,他已被人打横抱起,大笑着抛向天空。
第十五章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水,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又快到考试了,在铁心慈这种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同学眼里,程严的淡定自若简直令人恨得牙根发痒,即使他素来的勤奋认真大家有目共睹。
程严的笔记又一次发挥了重要作用,铁心慈这次主动开口,从他那里要来笔记复印了几十份发到同学们手里。拿到笔记,连田天伟也啧啧称叹,自愧不如。字迹工整清洁自不待说,许多比较难懂的问题还专门单列出来分析解决,光一本《数据机床和数控编程》的笔记就达两百页之多,文字量几乎跟课本相当。
当然,他知道同学们到了这时候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看,交给铁心慈前,他花了一个星期时间把笔记全部整理一遍,把重点内容勾出,再把各种问题的最佳解决方案用星号作好标记。
他以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没想到铁少爷焚香煮茶正襟危坐开始复习的时候,对着厚厚一叠复印件整整惨叫了半个小时,那天月黑风高,寒气刺骨,再让他叫下去恐怕所有人都会精神崩溃,他忍无可忍,重新再忍之后,终于放弃自己的原则,坐进他等待许久的怀抱,按照六十分的标准把各科的重点清理出来,把小山一般的复印件愣是削去大半个山头。
想当然尔,铁心慈再次低空飞过,用他的话说就是考多一分就是浪费。在朋友们为他准备的庆功宴上,他以无比诚挚的表情对程严道:“宝贝,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说完,他差点被程严的桌下无影脚踢死。
全班第一的好成绩并没有让程严高兴起来,爸爸打电话告诉他,因为老板家的小孩要结婚,今年的工资又没发,老板说过完年办了酒才有钱,要大家先等等,不着急要钱的一人一个红包,过年时还送些酒菜给大家吃。
爸爸得意地笑,回去的话路费、拜年人情和压岁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省下来可以让他吃好一点,他实在太瘦了。
听说程严不回去,铁心慈急得在寝室踱来踱去,直抓脑袋,“我答应过我老爸回去的,去年过年没回去,今年再不回去他又得大发雷霆。”
程严苦笑,缩在床头看他跟爸爸的合影。
铁心慈终于停止了挠头,就势蹲在他床边,闷闷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我带你去旅游吧,像去年一样,我们这回去云南,那里天气好,风景又漂亮!”
程严怔怔抬头,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有种孩童般的认真和天真,他鼻子一酸,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铁心慈扳过他的脸,用鼻子一下下顶他,嘿嘿直笑,“是不是被我的高尚情操高感动了,考虑一下吧,把你的后面借我用用,就当以身相许。”
“色鬼!”程严张嘴就咬,一个温软的东西趁势而入,填满了他整个口腔,缠着他的舌一起舞蹈。
不知不觉,太息般的声音从他口中逸出,程严只觉得脑子越来越迟钝,身体越来越酥软,从身到心全部都是渴望,渴望他给予更多。
“要死人了……老天……你终于知道回吻了……好爽……我不行了……”铁心慈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吃吃笑着把他扑倒在床上。
“好想进去试试。”他一边在他脖颈胸膛烙下自己的痕迹,一边摸到他后面,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宝贝,你看小说和碟片里那些人都很爽,你就让我进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反正现在放假……”
当一根硬物碰到那隐秘的洞口,程严登时清醒过来,浑身一僵,猛地推开他跳下来,拔腿就跑。
看着摇晃的门,呆若木鸡的铁心慈终于反应过来,抓起枕头就朝那方砸去,砸完了忽然呆了呆,笑得直抖,“这头倔驴,竟然主动回吻,今天真是赚翻了!”
他哼着歌去把枕头捡回来,把枕头抱在怀里揉了揉,得意地点点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铁心慈是个行动派,很快就确定了行程。两人先坐飞机到四季如春的昆明,安顿下来后直奔云南最大的高原湖泊——滇池而去。在西山上俯视滇池,湖上烟波浩淼,与隐约的山峰几乎连成一片,美中不足,湖边一层层的白色泡沫延伸颇广,导游小姐介绍,昆明的生活垃圾污染严重,把原本美丽清澈的滇池给毁了,不过人们已经发现这个问题,政府已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治理。
去过石林、世博园和九廊的地下溶洞群暗河瀑布后已经是年三十了,两人包了车径直到了大理,路虽然好走,却非常远,两人坐到几乎崩溃。
昏昏欲睡时,司机指着前面一片蔚蓝叫道:“洱海!”两人立刻精神起来,同时惊叫出声,只见那片天空没有一丝云,蓝得极其纯粹,水倒映着天的颜色,以茫茫群山为交界,仿佛一只蓝色的蝶大张着双翼,翩然欲飞。
左边,大理古城巍峨耸立,崇圣寺的三座白塔远远向他们打招呼。他们绕进大理古城,在古城四季客栈住下,把东西一放就开始四处晃悠。
程严吃云南米线吃上了瘾,刚想找米线吃,铁心慈连连反对,一定要换口味。两人慢慢逛上一条不起眼的石板路,看到一家小店外面的“大理沙锅鱼”几个大幅招牌,铁心慈二话不说就把他拖了进去。
尝过三道茶,沙锅鱼也上来了,果真色香味俱全,铁心慈这么多天第一次吃到撑,赖在店里不肯动。天色已晚,程严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他硬拖出来,找到那有名的洋人街,在沿街一溜长桌里找到座位,把他塞了进去。
晚上有些冷,两人叫了几瓶啤酒,一喝下去程严的牙齿直打颤,铁心慈笑嘻嘻地把他揽进怀里,程严瞪了他一眼,用力挥开他的手。这时,两个外国帅哥肩并肩走来,向两人笑着说声“HELLO”,坐到他们旁边那桌,叫过酒便并排坐在一起,几乎脸贴脸地轻言细语。
“真甜蜜!”铁心慈在他耳边直笑,“你能不能改改那别扭性子,你看人家多放得开,咱们已经是这个关系了,难道你还不想承认?”
程严沉默不语,半推半就被他拉进怀中,今天的星空真美,星星仿佛就在头顶闪耀,随手可以摘取,他那贫穷的家乡也有这么美的星空,只是,人们没有享受星空的心情。
他的怀里真暖,他舒服地闭上眼睛,轻声说,“小铁,我真想我爸爸,还有妈妈……”
两人喁喁细语,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都在这个星光灿烂的夜晚说尽,他告诉他疯子妈妈的故事,他告诉他关于妈妈的温暖回忆,他说起爸爸的瘦小和有力,他则炫耀般说起被老爸用皮带抽的经历……
不知不觉间,夜已深沉,那对外国帅哥准备离开,两人端着杯来到他们面前,微笑着说:“GOD BLESS YOU!HAPPY CHINESE NEW
YEAR!”
也许是眷恋这种从未过有的温馨感觉,两人都不愿离开大理,程严也不再拒绝他在众目睽睽下的亲密表现,顶多头发被揉乱了瞪瞪他而已。
从苍山到洱海,从蝴蝶泉到古城城楼,两人的足迹遍布大理的每个角落,大理古城的街上卖小玩意的许多,用漂亮的苍山大理石做成的工艺品真是美不胜收,要不是铁心慈嫌背着麻烦,程严真想淘些好东西回去。
最后,两人实在忍不住,买了许多扎染和笔筒砚台酒杯画屏寄回去,一来可以送人,二来还能装饰寝室。
打电话给梅林的时候,他在那边大骂,“你不回去过年,竟然连电话都没一个,你想活活气死你老爸是不是!他一个电话打到我老头那里,把我老头也气得不轻,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一直逼问我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回事。算我求你,你赶快回来应付一下,我们都快顶不住了!”
铁心慈只管呵呵笑,“我这不是怕他生气才不敢打电话回去吗!兄弟,你好人做到底,帮我顶一下,回去我带礼物给你们!”
“我会稀罕你的礼物!”梅林的牙齿磨得嘎吱响,“碰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逍遥快活的时候被骂的人是我,你犯事了被骂的人还是我。要不是看你和程严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早就把你揭发了,看你还一次两次陷害我!”
铁心慈连连告饶,对梅林笑道:“你跟我的宝贝说两句!”他把电话塞到程严手里,搂着他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