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圣衡看着,漾出了意义比夏花更艳丽璀璨的笑容,看呆了两个险些落了下巴的人。
用不着在过个二天,翌日,莫霜首先跟宁璇冰起了冲突。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有许多事情要做。”
老实剖析莫霜的心情,其实她也相当期望孟无拙或者倚圣衡会有一个人来给她说明一切都是误会,这是她在失望之余所抱持仅剩最后一点的小祈望,但在过了这么多的时间之后,她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做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这也是为什么她并没有强行突破宁璇冰这层关卡的原因之一。
然而此刻的情况已经演变到,也许她就要为自己的人性而付出相当庞大的代价,对于整个“垩白堂”而言。
不得已,她知道这对不起一心为她的妹子,但她比寻找一个带罪羔羊才行,要不凭她一个人,要如何对其他人交代,这应该就是她的劣根性吧!
“可是他们还没有来,我们不能退让,女孩子的心意可贵,要让他们明白不能随意践踏。”宁璇冰不知道莫霜的心境已然转变,依旧振振有辞的挥着拳头强调。
是的,莫霜的伤心是事实,心碎也是事实,可在这么多天之后,突然她发现就算她再难过,除了宁璇冰之外没有其他人关心,就算她因为伤心而食不下咽,孟无拙或倚圣衡也不会因此感到坐立不安,那么她的自残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她自己的日渐憔悴,仅仅如此而已。
“我不是说要就这么算了,可是公归公、私归私,我已经变成了公私不分了。”而默霜一向警惕自己不可以轻易落入这种情况。
落了一个口实,也许就会危害到她辛苦的成果,她不能冒这个险。
“这两个人太可恶了,我们不能这样轻易放过。” 宁璇冰敲桌子强调她的话。
莫霜可以不管宁璇冰的感受的,可是她又不希望宁璇冰觉得被背叛了。
相当矛盾的心理不是吗?一方面她正希望找一个能掩饰过失的人,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伤到一个纯真的人,人类的心理就是这么的虚伪及矛盾。
莫霜叹了一口气,“冰儿,人世冷暖你尝不多,可是这不能当作藉口,必要时你还是得学习怎么区分事情的轻重才成。”
“我只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 宁璇冰见莫霜别开头去,话没连个完整。
“总之,之前由得你去,往后可没得任性的地步了。”莫霜撇开头,不敢看着宁璇冰的眼睛,迳自下了结论。
“霜姊!” 宁璇冰张着一双不敢自新的大眼睛,话里的意思太明显。
莫霜心里有万分愧疚,她明知她的话所造成的结果就会是这样,她还是做了。对不起不足以弥补宁璇冰所受的伤害,但她仍然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冰儿,别再为难莫堂主了,跟我回去吧!”东方际站在庭院中,将她们两个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东方际是聪明人,这其中的曲折不会不明白,宁璇冰的心境、莫霜的想法,没有十成也有个八成透,不说破,留得两个人自己体会。
眼下他也不能说破的。
宁璇冰开了房门,一脸令人不敢目睹的失望,“际哥哥!”
她加快了脚步直奔向东方际的怀里,那里才是她避风的港口。
“属下参见门主。”
东方际摇摇手,“别多礼了,也不是时候。”
“我……”莫霜的表情写满了歉意,宁璇冰若在此时回过头来,必然可以释怀不少,最终宁璇冰依旧没有。
东方际给莫霜一个“没关系,我明白”的眼神。
这不能让莫霜好过到那里去,但已足够让她明白,宁璇冰被她戳出的伤口,有人懂得如何对症下药,减缓妹子伤痛的日子。
东方际领了宁璇冰离开,没有再多说半句话。
莫霜亲眼送着两人俪影的远去,之后仍然站在远地不动,如同惩罚自己一般。
现在还是夏天不是吗?
怎么会让她有一种已经能够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
可是夏天的气息的确是这么的浓厚,让人难以忽略,夏天的风依旧张狂的鼓动着翅膀,让翼下形成一股又一股无法回避得来的旋风,夹带着耸人的炽热猛焰,扫过已略微呈现枯干的心田。
就像是过山的焚风一般,越低的地方越是烧得叫人难受。
心的最深处却是冰冷的如同寒梏一般,冻得呈现黑紫色的是停止流动的心河。
火和冰的共存,岂止难过可以形容。
她渴望的爱情刚刚成空,现在连她的友情也要因为她的愚蠢而葬送吗?
莫霜取舍不来。
这值得吗?
没有鱼的此刻,竟比平日来得更加闷热难耐。
她只有无语问苍天。
手上忙碌的整理着资料的窦峋岳,心里还留了一个空闲的角落来思考这个问题,一个有关于强烈违反了世俗常理的事实。
他看着恺恺而谈的众人,至少表面是如此。
终于这一波三折的“堂主会议”顺利的召开了,延宕多日的各堂事务也热热烈烈的展开讨论。先提出每一堂的简短报告,有疑点的地方大家再一起商量要如何解决。
当然,孟无拙依着往例坐在倚穑怀念感衡的身边担任着“空青堂”的发言人,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才发生过的这一桩对大家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于他们有任何影响。唯一揭露这一段情形的就是莫霜憔悴的神情,尤其在她看到了孟无拙及倚圣衡之后更为明显。
至于他窦峋岳呢?
他收回自己游离的目光,因为孟无拙已经察觉到了。
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歇,转而有点趋向于无意识的举动,机械性的排列着资料、收拢着纸张。
在上一次“堂主会议”之后,磊风驰曾经又来到了“黔院”找他一谈。他承认自己的举动确实失了他平日的泰然自若,他所提出的每一个理由都算得上极为掷地有声,但他听起来竟也是如此的空洞。
磊风驰跟他长谈了一下午,直到落日在远端的地平线隐了光芒,满天的光灿归于黝黑的天幕才离去。磊风驰自始至终都是在与他聊天,谈国家情势、谈下半年度的发展、谈情人、谈莫霜、谈东方堡,就是不提孟无拙与倚圣衡,最后还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
他相信他的态度绝对是一般正常人会有的反应,他实在不明白同样在“东方堡”中的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无所谓。磊风驰说他多心,要他静下心来仔细的想想,孟无拙及倚圣衡当真有这么罪无可赦吗?
磊风驰临去前,让他答应一件事,不急着要转换心态,但求试着去接受这两个曾经市他们好友的男子。
窦峋岳答应了。
所以他现在坐在这议事堂中,设法平心静气的与他们相处。
孟无拙结束了他的发言,回过头来喝了一口水,顺便对窦峋岳给了他一个最真挚的笑容,光灿的犹如旭日初升的一刹那。
他看到了窦峋岳的努力了,虽然他面上的表情一直给人一种他不愿意待在这里的感觉,但至少在言语上已经收敛了很多,会议进行到了一半也不见他说出太难听的湖啊,偶尔的尖锐不是没有,但孟无拙仍旧谢谢他的用心。
这样的结果已比他原先预想的要来的好过太多了。染哟啊是太过幸福,上天说不准要嫉妒的,暂时就先这么着吧!
现在的孟无拙已经很开心了。
第十章
天还没亮,周围尽是黑压压的一片,孟无拙凭着过人的好视力,将他自己和一路上都睡眼朦胧的倚圣衡带到了这个位置。
“阿缇!” 倚圣衡披散着一头与黑幕溶成一块黑丽绒布的发丝,揉着睁不开的眼,“这是哪儿?”
孟无拙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落了脚,铺上他带来的大披风,拣了个舒适的姿势靠了上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将倚圣衡拉到他怀里,用他怀里热和的温柔包围住一脸不命所以然的阿奇。
倚圣衡听了,没多问,整个人窝进阿缇的胸膛中。
“这里风透,别着凉了。”孟无拙把另一件披风盖上了两人的身子,周围呼呼风声作响。
刮着的风带着飕飕的凉意,吹进衣服里会引起一阵哆嗦,冷是冷,孟无拙及倚圣衡很是享受着一阵阵抖颤带来的舒服快感。
水声、耳边传来接连不断的潮水声,一滚浪掀起来盖过前一滚趋近哀微的浪潮,随着风忽大忽小的潮水声不断的冲击着耳廓的神经,闭上眼是风和潮水声的合奏,“哗”的一声洗去尘世烦恼。
风中带着咸咸的气味。
这儿是海边,时刻是黎明前的一刻,远远的海和天都还是一望无际的黑板,诱惑着人们回归它的怀中。
倚圣衡倚着孟无拙厚实的胸怀,醺醺然的张着一双还是迷离的眼瞧着他身前暗黑的海,“这么早赶路来看日出吗?”
“当!正解。”孟无拙挨近倚圣衡的耳朵旁,细细的吃咬起来。
“东方堡”中的会议一结束,他们两人即启程,先南下至长江的渡口旁,包了一天稳稳当当看来不会随便就沉水的船坞,顺着长江滔滔水而下。偶尔下船补个民生物资,泰半时间就坐在船沿欣赏一路来的山水胜景。
饿了,学那水上人家现抓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烹食,凤犁脆黄鱼、糖醋鱼、豆腐鱼片羹、鱼香拱蛋、鱼蓉豆腐羹,鲜味直透心肺;困了,招呼船家一声,人变窝进船舱中歇息。
晴天有晴天的好,雨日有雨日的妙。
下起雨来的长江水,江面一片烟雾弥漫,朦朦胧胧间就像在仙境一般,水气将他们自嘻攘的人间隔绝了出来,这个时候会觉得人真是分外的飘渺无力。不过他们俩发了心思,仍然可以生起火,煮道味美的糖醋鱼卷作为配酒的小菜,面对江上动人景致,手上拎着杯子,嘴上吟着风花雪月。
日子过得惬意盎然,连穿家在不意间也能偶尔窥视到倚圣衡开心的如同春花漫烂飞舞般的美丽笑颜。
船行速度慢,因着他们贪看景色,两岸水色山光、层峦叠嶂。碧宵万里、长烟一空,美;云雾皎洁、白露横江,绝。走走停停,快得起来才怪。
接近了长江入海口已经是夏末时分、入秋之际了。
他们在长江上一个小渔村落了地,改为陆行至海岸边,可上了岸早已是掌灯时刻,于是他们不得不先投宿于一家小小的颇富人情味的客栈,等待着天明。
孟无拙早问好了看日出哪儿是好地点,四更天刚过,挖了倚圣衡离开床,直奔这辽阔的难以用文字形容的沧海边。
“距离日出还早不是吗?” 倚圣衡把颈子往上抬,头顶蹭着孟无拙有些扎人的下颌。
“先来预作准备。”孟无拙避开阿奇的发丝,亲近向阿奇的颈子。
倚圣衡把滑了开去的披风抓回原来的地方。
听着潮水涌向岸边,拍上了峻石然后破裂的声音,孟无拙心上一直以来紧绷的一根弦在这个时候断掉了。
一滴温热的水滴滑落在倚圣衡晰嫩的颊边,风吹过带走温暖,徒留空凉之意。
倚圣衡没有说多余的言语,属于安定的一味是寂静和聆听。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孟无拙低切切的沉吟,他现在的表情倚圣衡看不见。
“阿缇对感情,多弹个几次也不打紧。” 倚圣衡没附和孟无拙,说出了一个相反的论点。
“阿奇,你知道吗?无端端的,我伤了一个人的心。”孟无拙将围在倚圣衡身旁的手臂收紧,恨不得揉阿奇进他心深处。
“不会无端端,你指是是莫堂主吧!”到现在,倚圣衡还是提到莫霜就会有一点不悦。
孟无拙把头又低下去了一点,“本来我可靠仪不这么残酷的,可以避免的。”
“说来听听。”
孟无拙很久以前就知道莫霜的那双眸子得了空便会僵在倚圣衡的身上,像拿了糊黏上去,很难拔开来。
他为什么不说?
不是他怕莫霜为什么异样的眼光,要他当真怕了,那么他对阿奇的爱恋也许就有重新思考的必要性,所以他不是怕莫霜,他怕的是倚圣衡。
阿奇钝,对感情的事特别的钝,他怕说了,阿奇就会注意到莫霜,所以他不想说。
“我很卑劣吧!”孟无拙像是在告解一般的低声述说着。
“我原谅你,对于你对我的不信任票。” 倚圣衡没有改变姿势,和着风吟唱阿缇希望听到的歌词。
他看着莫霜越来越隐瞒的情意,心里头除了歉疚还有更多的不愉快,于是他就更不愿意说了。
“理性,被我心中丑陋的怪兽给吞了,我竟然袖手旁观着莫堂主的越陷越深。”陷入爱恋中的人们不只甜蜜也有苦涩,聪明如孟无拙也无法幸免于难。
倚圣衡选择沉默以对,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刻。
有了因,自然就会有果,冲突无可避免的便要发生。
“莫堂主的摩样,你也是看见了的。”像是全世界都背弃了她而去一样。
“阿缇,爱情是自私的。”难得倚圣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的,伴随爱情而来,除了腻的吓人的甜蜜之外,还有丑恶的独占的欲望,这两者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协调。
“再说,莫堂主喜欢的人是我又不是你,直接伤她的人也是我不是你,就算你先说了什么,伤害一样要造成,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