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了!那么……圣……圣衡……,要用膳吗?”莫霜的小脸上抹上一弯浅红。
“阿奇?”
倚圣衡低下头去衡量眼前的情势,半晌……他给了阿缇肯定的答案。他原是极不想这么做的,可是阿缇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在,今日即使不做,来日定当还有机会,可是能先解决的事还是先解决吧!
“莫堂主提议好,我正饿着年!”盟无拙夸张了自己的动作,以解除莫霜因阿奇却反反应的困窘。
莫霜白了孟无拙一眼,私心底下还是感谢他的。
“吩咐下去……”莫霜躺她的贴身侍女去通知厨房准备晚膳。
孟无拙再咽了一口温茶,“不知莫霜可晓得近个把月来襄阳发生的事?”
“希奇古怪的事没有,‘寻常’的事倒有一道。”见厅上有些暗了,莫霜再唤人添灯。
“愿闻其详。”孟无拙阖了扇子,当是洗耳恭听之意。
“商场上尔虞我诈是常事,互扯后腿、互揭疮疤的事亦时有所闻。”
“这是当然。”
“据我舅舅近日来的态度研判,这襄阳境内所发生的寻常事必与此脱不去干系。”
“灵敏。”孟无拙不得不佩服,“垩白堂”负责的范围远在七、八百里之遥,而莫霜消息之灵通实属不易,况乎她还是统领着一个“垩百堂”的堂主。
莫霜端上了重添的温茶润润喉,“来自京城方面的消息显示,与舅舅合作了多年的下游商家,突然的单方面宣布不再合作了。若是只有一家商行也就罢了,偏偏有大约五家之谱的商家执意要断,另外还有一家正在酝酿中。”
孟无拙一把将扇子给摆了开来,应和从外面而内的凉风,“损失可谓不小。”
“……坦白不在话下。”莫霜冷静的将微温的瓷杯给放到一旁的几上去,没有透露出她刚得知消息时的那种愤慨,“叫人吃惊的不在此,而是那些个商家的态度叫人生疑,竟在同时间内要断绝来往。”
孟无拙附和的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丫鬟回报,可用膳了。
“请驾花厅吧!”莫霜率先站了起来。
“贵府人手的速度真快。”孟无拙是真心赞叹。
“不过恰好是用餐时间而已。”
夜了的蝉鸣声衔唧的叫嚣着满天的星斗,洒泼一地的银白色光芒,犹如女神,在不经意中打翻的醇酒,尊贵而柔和的。
夜,并非真凉如水。
“真是奢侈!莫霜给了你一整桶的热水哩!”孟无拙走进倚圣衡的厢房时,便看见了那腾腾而起的蒸汽,“她怎知你有每天要沐浴的习惯?”
倚圣衡仍了一件外衣过去当做回答,“莫堂主是好意,瞧我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吧!你这瞎说的话,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会当真的。”
“嗯!”孟无拙用扇子挑开向他袭击而来有着阿奇独特气息的上衣,不置可否的垂下目光,自在的落坐于圆桌旁的雕花圆椅上。
“你房里也有这么一桶热水吧!过来我这干嘛!”剥了外褂,褪下单衣,倚圣衡将身上的衣物褪尽,刹时一身春光外泄。
衣服包裹下的身子看来瘦弱却大有文章。嫩如凝脂的肌肤,白皙却呈现代表着健康的红润;从弯下颈去到搅动着水花的肩,顺顺的一画而下,竟是画者笔下梦寐以求的美哉圆弧;他的肌肉瞧来精结有力,淡粉的色泽,滑润的溜在闪动的水光之下。整个人综合起来完美的像个艺术品——无瑕疵的白玉所雕刻的艺术品,出自撒谎能够天一双极具宠爱的手。
“坐坐,和……”孟无拙放下手中持的扇子,走上前去,“替你刷背。”
称不上优雅的,倚圣衡一口气喷在水里。这话得七折八扣之后才能相信,“晚,从莫堂主那儿得来的资讯有助于你吗?”
“不愧是我的好阿奇。”拉开手腕的角度,顺势上前,孟无拙感动的就要上前给他的阿奇一个大而有力的拥抱。
“怎么?” 倚圣衡的笑让白玉般的脸庞刹时生动了起来,迷人得直夺人目光,难再转开。
“你帮了我这芒,当然得谢你罗!”可惜倚圣衡微微一扭,这怀抱扑了个空。
“别谢得没头没尾的,叫人疑惑。” 倚圣衡玩笑似的泼了孟无拙一掬水。
孟无拙额前的发稍上挂着几颗恶作剧之后的晶莹的水珠,入发的剑没、浓长的眼睫毛也沾着晃晃的水珠,像个顽童般有着不容忽略、在天真之中夹杂了一些邪恶的气味,如同背后伸展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却更摄人魂魄的魅力,“我指的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他双手交胸,暂时远离裸着夺人呼吸的身躯前。这沐浴的工作没完成阿奇是不会施舍任何精神给他的。
但满心的骚乱却也是不可能因为理智而平息的。
“用晚膳?” 倚圣衡抹了满身的香皂,带着春天新发绿叶的香气的。
“不外指此。”孟无拙改将手撑上了浴桶的边缘,满头的水滴也不去拔掉它,任其闪耀在他已转为更深沉的眼珠旁,力量满盈在矫捷颀长的身子里,“莫霜很客气,大概猜到我的目的了,合作的很。”
“这儿是襄阳境,莫堂主很聪明,她自然猜得到。” 倚圣衡舀起一葫芦瓢的热水往身上倾去。
……能当上堂主独领大局的,又有那个不聪明来着。他知道自己说话说得有些多余了,半晌不作声……
灿烂的火光在烛上尽职的放射着,晃动的身影在冷热空气的细缝中穿越,上升的热空气夹带着肉眼不能见的水滴,密密的缠绕在两人的身旁,呼出来和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是含着湿润的芳香气息。
“你糟了!”孟无拙的右手食指采在热水里,左晃过来,右摇过去的,一双炽热的眼珠,紧盯着满布着烛火熏染而成金黄色光芒的阿奇,片刻未离。
“干嘛?说话别切来切去,叫人摸不着头绪。”
倚圣衡抱怨归抱怨,不是很真心,能让孟无拙说话没个准的还挚友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发生,别人眼中的阿缇总是说话极有条理、一语中的。
“你的头发,”孟无拙指指倚圣衡挂在身后的千丝万绪的黑缎子,“湿了。”语气凝重的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倚圣衡举去说瓢的手停在波动的水面上方,纤细的颈子了它时常会出项的角度,“这倒是,忘了扎起来了。”
“不过这要紧吗?每天我总要洗的。” 倚圣衡继续着他的动作。
“是不要紧,说说而已。”孟无拙半撑在木桶边的挺拔蓦地直起,“你知道吗?我们有访客了。”因为窗外的空气有着极其明显、异样的波动,也是因为访客并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到来。
“听到了。你去应付吧!”水“哗”地一声化成白色光波,带着能量从头直泻而下,渺渺的雾气如丝线一般,随即由倚圣衡满布水滴的光滑的身上升起。
“这自然,不然你这模样能让人看吗?会把别人的魂都给勾走了!”孟无拙这才将头甩得像个刚从水里爬起来的小狗一样,左右摇摆得水珠四溅。那一副巨大的黑翼也暂时遁入另一个时空中,等待再次的迎展风中。
话方落,敲门声随而响起,忽重忽轻的响显示来人对于敲这扇门有着浓厚的颇不确定,仿佛若是不敲也可以但是会很不甘心一样。
在黑暗中呈现墨褐色的木门在一阵嘎鸣之后,不是很情愿的向内入了去。
不再禁闭的门扉泄漏了满室的昏黄,门为的小廊上形成一方特殊的地域,灰灰的光域中站着一名强行掩饰着手足无措模样的莫霜。
“孟……孟副堂主……”这是意外,也是庆幸,莫霜的手在身后的黑暗中紧张的互绞着。
“找阿奇吗?”孟无拙侧了身让出一条通道来,“不过……”
“不过什么?”莫霜互绞的双手仍然没停,她的犹疑不决也还在互相冲突,孟无拙的打岔在此时是她内心极大的欢呼的对象。
“阿奇正在洗澡。”
莫霜的脸迅速的往她的胸前垂去,“这……这样的话……我……我明天再找他好了。”快步向黑幕而去。
孟无拙把那一方光域关闭,“是莫堂主,找你不知为何?”
倚圣衡只恩了一声,湿漉漉的手飞快的在他的衣物中寻找着他重要的锦囊,这关系着他沐浴的重要工作。
“你对于莫堂主晚膳时所提供的消息有什么看法吗?”孟无拙又坐回了圆桌的旁边,微微扬动着手上散开形成半圆的木条,驱逐着不断向他而来的波波雾气。
直到找到了自己一直要找的东西,倚圣衡才心满意足的分出精神去回话,“你忘了我这堂主是不管事的吗?问我做啥?”这就像是有些刻意去置身事外,然后去问身陷泥潭中的人累不累一样,反正是不负责任的做法就是了。
“就当是微询意见吧!”也就是说不论答者回答的内容为何,被视若无睹的可能性是极大的,最终的决定性还是在问者身上。
“嗯……” 倚圣衡看似无谓的在翻弄着锦囊,但头盖骨下的组织正在努力的急速运转,孟无拙也不急。
各式各样的事情都有着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处理方式,而各种方式所需的时间也不尽相同,运用着适当的时间才能适当的解决问题。
“想要独霸市场也是无可厚非……手段……”
倚圣衡藉助声音将想法透露于外,希望取得其中的平衡点。顺手将手上那种与青车清香有着关连的物质往他黑绢似的长发沾去。
“照莫堂主的说法来看的话,我‘空青堂’之下的各分舵可真是太顽强了。”
倚圣衡顶着满头在光线之下形成五彩的柔细泡泡,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在细致的泡沫和发丝间穿梭。
孟无拙闻言拉弯了唇线如天上的新弦月。
有些人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会经常性的偏离主题,他的阿奇正好是其中之一,这算是一个小小的缺点吧!
但对于他,孟无拙来说却经常有着助益,因为一个人思考的方式有着时常循着走的轨迹,这种方式是可以完善的思虑诡计上的各种状况,但对于在那之外的一些细节就会以自认的常理去严格的加以判定,而这些对于思考是有害的,偶尔跳脱诡计之外可以更明白的看穿事情的另一面,他的阿奇就在名叫“孟无拙”这个人的思考中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别去想了!睡眠不足的人,脑袋一向很难得清楚的。”孟无拙走上前去按下了倚圣衡的身子,接过瓢子,“我替你清吧!”
倚圣衡乖顺的弯着腰,享受阿缇从来就只给他的温柔,连他那些个师姊都不曾感受到过的温柔。
虽然说不要去想了,但是人的思绪是很难受到良好的控制的,“阿缇,你的看法又是如何呢?”当柔细的五彩泡沫随着盈盈的水光旋成一个小小的旋涡流向不知何处的排水孔时,倚圣衡甩起湿漉漉的黑绢子疑惑的问起了这样的问题。
“……没有。”孟无拙真个替坐在木桶里的人擦起背来了。
“没有!那你问我着地?”
“说过了,微询嘛!”孟无拙顺着水波拨开倚圣衡一头半浸在水中的黑丝,“要整合出一个像样的结论,至少也要有相匹敌的情报数量才可以吧!”就算说话的方式是用着类似与强调的口气,但个中的真实度确是不容怀疑的。推论的程度若有八成,那么结论的准确度大概只有二成多,正确的资迅方会得到正确的结果。
至少他自认自己并不喜欢“推测”这样的字眼所导出的结果。
“理由总是先让你找好了。”
“你不赞成?”
“就是因为正确到不能反驳,我所谓赞成不赞成。”这种形式的对话时常上演,也总是有一方是正确,而一方是有着小瑕疵的,争论下去没有建树。
倚圣衡微仰着头,看着孟无拙变换方位,“你这擦背的工作,不扎实!”
“当!你答对了,确实不扎实。”指责的人不真心,回应的人也散漫。
倚圣衡的脸上明白的写着“随你去了”。
“阿奇……”孟无拙的目光向下俯视着他自个儿挑动小水浪的修长手指,“你没忘了早些儿在那条哗啦哗啦河边说过的那些话吧。”
……“哗啦哗啦”
倚圣衡头顶上的大梁所闪过的一波波跳跃的金黄色波光好象也听得到这样的声音。忽然寂静的室内也只剩孟无拙制造出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一阵又一阵的水波微微冲击着倚圣衡的胸口,他感受得到震动……和突然狂跳的心。
“我说了什么?时间这么久过去了,早忘了!” 倚圣衡整个人向木桶的深处潜了下去。
“说谎!”孟无拙有着阳光痕迹的手指随着飘荡水光按向倚圣衡的胸口,柔晰的白色和强毅的麦褐色在灯光的调和下形成妥协性的强烈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