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这里已经烫得可以煎牛排,可是默文神智开始模糊,他的四肢贴近滚烫的地面,居然都没有感
觉到烫。
吉斯廷一直紧随其后,可并没有开枪,默文知道以他的枪法十分有把握在不破坏热能房所有设备的
情况下打中自己,可吉斯廷也要尽可能避免冒险。
默文在纵横交错的管道间尽可能迅速地移动,混淆吉斯廷的视线,不时往后看看,吉斯廷却敏捷得
象一只草原上的豹子,始终摆脱不得,眼看他就要追到默文身后,后者提起一口气,钻进一个滚烫
的管道后面,挡住自己,屏住呼吸。
吉斯廷的视线中突然失去目标,他警惕地握紧手中的枪,鹰一般的眼睛四处寻找着,默文肯定此时
自己只冒出一个尾巴都会被他击毙当地。
默文攀附在滚烫的管道上面,缓缓地朝吉斯廷那个方向移动着,从上位观察着他的情况。
吉斯廷为人沉稳冷静,暂时性失去目标并未让他有有丝毫焦燥,他的精神还很好,刚刚默文紧绕在
他脖子上的鞭子已经被他解下系在腰间,因为颈部大量失血,他把衬衣脱下来,围在脖子上帮助止
血。
默文观察许久,确定他在强撑精神,让默文有把握的就是他有这种固执的精神。吉斯廷非常自信自
尊,人的能力总是与强烈自尊成正比的,因为默文这个对手曾给他极大的耻辱,这种极度伤害自尊
的行为令他巴不得要将对方拆皮扒骨。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向电梯通道外的同事求援,而是孤身
一人。
他可真是有把握呢……默文想到这里,虚弱的嘴角也瞥出笑意。
第五章 人道毁灭
吉斯廷越来越靠近,近得默文几乎可以数到他的眉毛,可热能室内氤氲的气氛阻碍了他们彼此的视
线。默文仅凭借吉斯廷身上醒目的猩红色,从管道上面找准他的位置落下,砸在他身上,同时用两
只手掰着他的两只胳膊试图夺过吉斯廷手中武器。
他们俩现在都是浑身虚软,吉斯廷失血过多,默文被过热蒸昏了头,所以他们的争夺动作十分缓慢
,象两个神智不清的人在划醉拳,如果有人在旁观,定然会觉得可笑。他们动作得很辛苦,象彼此
的手脚上都坠着千斤坠。
吉斯廷用枪对准默文额头的时候,后者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的侧脸踢去,这平时简直是小孩挠痒般
的力量却令吉斯廷的身体不可控制地侧向一旁,倒在地上气喘吁吁起来。默文借机爬过去从他手中
抢过枪来,双手发抖地对准他。
吉斯廷不怒反笑:“即使你胁持了我,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他说得没错,以情报局一贯的作风,绝不会顾念一个同僚的生死而让整个系统陷入泄密的危险中,
象卢费那种赤诚的人太少见。自从这些人进入情报局的那天,就必须残忍、专业的冷酷与狡猾。
一个吉斯廷的对付起来尚且如此费劲,何况是成百甚至可能是上千个。
吉斯廷躺在地上舒展开四肢,把头疼的问题丢给对手,自己却轻松无比,可默文哪里会容得他那么
舒服。
“你一定会帮我的,吉斯廷--不,其实你不是吉斯廷。”默文默默念出一句。
接着可以清楚地看到吉斯廷的身体痉挛起来,他睁开眼睛惊慌的望着默文,那种不安几乎要把人逗
笑。
“你怎么知道的?”吉斯廷突然从地上坐起来,低头把自己全身上下望一遍,似乎想要从自己身上
瞧出什么破绽来,这种行为本身是非常可笑的,那代表着他已经混乱到一定程度。
其实,默文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吉斯廷。那一次,是在某个国家的秘密军事演习中,吉斯廷沉静阴郁
地站在一位少将身边,地位很不一般。他气质冷酷,目光凌厉,从那双眼睛里,就能嗅到血的味道
。
默文认为,他不仅服务于美国秘密情报局,同时也在另一个国家的军事组织担任重要职位。那名少
将是这个国家间谍组织的头目,因此他很肯定,吉斯廷是一个双面间谍,拥有两个身份。
从事间谍是一项危险的职业,双面间谍更是将这危险倍乘倍,在两个举世闻名的间谍组织中间周旋
,吉斯廷的勇气令人十分惊叹。然而他现在的恐惧不安又让人不解,即使身份泄露是十分可怕的灾
难,他也绝不该如此害怕,这些早该在他的预料之中并且计划周详,不该那么容易就被人反制,他
的表现……看起来简直是毫无防备,象是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被人发现似的。
真相之后的真相,又是什么?
默文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吉斯廷裸露的上身,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带我出去吧,帮你自
己。”
吉斯廷有一瞬间的垂头丧气,可是很快又恢复了精神与活力,他的黑眼睛亮晶晶,雾气蒸腾下,氤
氲迷蒙,象被水浸过那么柔润。
真让默文感到害怕。
默文现在虽然反制住吉斯廷这张有利的牌,可他不会忘记情报局上下,现在正有成百上千双眼睛在
盯紧着自己,所以他拿着枪小心翼翼跟在吉斯廷后面,在狭窄的通道里这距离几乎使他们的身体贴
在一起,被汗和水气浸得透湿的衣衫在碰触中厮打纠缠,有时吻,有时离。
这种亲密简直令吉斯廷发疯,他一脚踢开默文。
默文调侃地笑道:“我也情非所愿--假如你是猫不是虎。”
“我是老虎,早就一口咬断你的喉咙。”
默文偏着头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中国有位英雄叫武松,老虎一样被他打得跪地求饶。”
吉斯廷可一点不觉得他幽默,恨恨瞪了一眼,快几步走开。
热能房边旁有一侧小门,吉斯廷打开钻进去,默文看里面一片黑暗,去摸旁边的开关,却被吉斯廷
厉声阻止,默文苦笑道:“为什么,你分明可以成就光明,却愿意屈从于黑暗。”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又是那种凶狠的目光,把默文几乎要涌出的温情,生生扼杀在喉头。后
者叹口气,继续跟上他。
小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慢慢冰凉起来,默文的状态开始慢慢恢复,他现在只能相信吉斯
廷,哪怕出口的地方可能埋伏着死神。
通道的另一端仍属于底盘结构,仍然是连绵不断的管道,穿过这些通道,来到机械室,让他们两个
都讶异地一颤的,是这里有另外一个人,默文暗暗提起枪来对准他,却被吉斯廷阻止住。
“克里,这大家伙又出毛病啦!”吉斯廷开口同他讲话,声音放得很大,可男人无动于衷,吉斯廷
只好走到他跟前,使劲拍拍他的肩膀面对面的说,让他看见自己的嘴巴在动。
男人放下电焊聚精会神,他是一位满脸皱纹皮肤黝黑的的老伯,他张张嘴,做出一个口型,却没有
声音发出来。
吉斯廷说:“克里是个普通检修工,他是个哑巴,又严重耳背。”
默文晃晃脑袋,不置可否,他绝不相信在他们情报局的地方,会出现无关紧要的人物。想他被带来
这里后费尽心思到现在也未能出去,难道情报局居然会让一位老伯自由进出?
虽然充满怀疑,可他却没有动作,毕竟他跟吉斯廷现在是同一阵线,吉斯廷心知如果默文活着被捕
,在侦讯的过程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对自己也无益处。
默文跟随吉斯廷从克里那里绕过机械室,打开门,就是走廊,这时候他开始紧张起来。
“我们要从这里堂而皇之走出大门吗?”他问吉斯廷。
吉斯廷嘲弄地望他一眼:“你本可以堂而皇之走出去的……离我远点。”
默文稍微退后半步,他们一前一后在走廊行走,看似安然无事,实则暗潮汹涌,吉斯廷的内心在挣
扎,挣扎在恐惧与憎恶当中。
默文望向他的背影,吉斯廷因为受伤的虚软已经不那么挺拔,突然间觉得,他非常可怜。
有谁不可怜呢?当走廊的灯光倏然灭掉时,默文的恐惧自心中油然而起,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可
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时间扑向前面抓住吉斯廷,但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然不在。
当他还在纵横交错的迷宫里面,被吉斯廷牵引带领着转得晕头转向时,情报局的人自然不会眼睁睁
看着他逃出生天,他们开始四处搜寻他,当然也包括情报局的底盘结构,因为这里是逃出生天的唯
一出路。
默文如果要离开,必须要冒极大风险,其中自然包括面对围追堵截,如果他有吉斯廷这个人质在手
,情报局的人不会轻举妄动,可是吉斯廷实在太狡猾,默文哪怕只有0.1秒钟的不专注,就足以使
他失掉这张免死王牌!
无数枪口正在等待着,几道红外线光束聚集在默文身上,他迅速翻滚向一旁躲过追击过来的子弹,
枪声越来越密集,交织在四周,他根本没有机会反击,只能拼命翻来翻去转变方向路线。走廊平直
坦荡根本没有他可以藏身的地方,默文不是电影里的神探,可以在枪林弹雨中总是全身而退,以这
种攻势,其实他早就应该中弹而亡,现在居然毫发无损,唯一可以解释这种奇怪情况的就是对方并
不打算大开杀戒。
想到这一点默文本该得意,如果不是有束红外线光此时瞄准他的胸膛,默文迅速向一旁扑倒,它果
然又追来,他只能再躲。
那个人就是吉斯廷,只有他一个人是真正想要杀掉默文的,假如默文被捕必然会泄露他的秘密,他
一直在等待或者说设计的就是这个机会,在黑暗与混乱中,即使他违返上级命令误杀了默文,也不
过是普通的失职罪。
红外线象条夺命小蛇的长唁,在黑暗中那方睁着恶毒的目光步步紧逼,如同吉斯廷那双黑得澄净的
眼睛,夺魂摄魄,跌进去便是无底的渊薮。
默文望着那道冷冷的光,突然反守为攻。红外线光束虽然可以准确在黑暗中捕猎到他,同时却也暴
露了自己的所在,默文只需要躲过那道光线,直向那恶毒的小蛇扑去!
默文的卒然发难让吉斯廷也大吃一惊,枪口还来不及对准便被默文扫倒在地,枪掉落一旁,默文一
脚将它踢得远远的,扑到吉斯廷身上,与他滚做一团。吉斯廷本来体力就不及他,又受了伤,自然
很快被制服。
“不许开枪!”一道声音厉声响起,那是卢费长官发出的。
默文之所以把吉斯廷当作一个重要的筹码不肯放手,因为他认定吉斯廷在卢费心目中的重要性。卢
费是一个真诚坦荡的男子汉,他的感情毫不虚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被默文制服住的吉斯廷在
不甘心地喘息,他的目光极尽仇恨与恶毒,显然看不到这一点的只有他一个人。人有时候很是奇怪
,吉斯廷分明是聪明绝顶的人,却看不到自己在另一人心目中重要到不可比拟的地位。
默文和吉斯廷滚作一团,在黑暗中即使有了夜视镜,想要准确分辨两个人,找准目标攻击也是极其
不易,卢费当然不肯冒险。他是情报局的高级长官,一声喝令十分有效,所有的攻击都停止,空气
中只剩下红外线的光束在冷冷地晃动。
默文对吉斯廷道:“继续我们刚才的交易吧。”
情报局内部出于保密协定虽然没有监视器,但他们自有另一套用于监视每个人员行为的系统,默文
会遭到突然袭击,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低估了这个系统的严密性。当吉斯廷疲惫地躺在自己怀里喘息
时,他想到这一点。
默文在卢费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将吉斯廷扛在肩上飞快地逃走,在途中他踢掉自己的皮鞋,赤脚奔跑
。
吉斯廷他们的皮鞋在情报局内部是一种通行密码,同时也是情报局用于监视他们的工具,默文在电
梯里面曾经想到过这点,但他没想到--或者说不敢相信--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的监视,比普通的
监视器更加霸道,绝对不存在死角,没有给被被监视人任何自由喘息的机会。你随时随地都被人盯
着,连你在厕所进了哪个门,或者与谁距离比较近,都一目了然。对吉斯廷他们来说,摆脱掉这种
监视根本不可能,当你从监控者眼中消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死了,二是你叛变了。
情报局上上下下全部的地面都安装有这种感应监视器,说这里是保密部门,倒不如说是一座庞大的
监狱,关押着因为卓越能力被赏识而失去自由的人。这里代表着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利,毫无人
道的权力。
默文脱掉皮鞋减轻对地面的硬性压力,虽然不肯定这样是不是有用。这时候吉斯廷突然开口说话,
这代表他正在考虑这次交易。
“停下你愚蠢的脚步吧,你逃不掉的。”吉斯廷说。
默文深深叹气,声音甚至有着哀求:“跟我一起试试吧,请你。”
吉斯廷不说话,他低下头,似乎在做着深思熟虑,过了很久,直到默文站得背都僵直,渐渐感到不
耐顺的时候,吉斯廷才开口,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到前面以后右转,有一间办公室,是我的。
”
来到指定的房间前,吉斯廷伸手在锁上转了一把,门开了,默文背着他进去,同时打开了灯,默文
把吉斯廷放在办公桌上,就象朋友之间经常做的那种亲密的游戏,面对面。
可他们绝不是要促膝谈心。
那么近的距离,突然就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双方都这景象感到震撼。
原来我……我竟是这么渺小。
渺小到只存在于你一个人的眼睛里面。
第六章 地狱之炼
吉斯廷重重咳嗽一声,默文一机灵,退后几步,表情很复杂。
吉斯廷垂下头去,脱掉鞋子扔在桌上。
默文笑笑,对他的背叛表示赞许,或者还有欢迎。
吉斯廷摇摇头,走向角落,那里放着一台碎纸机。他把碎纸机的盖子打开后,里面居然露出一个洞
来,深不见底。
默文表示一声赞叹,望望吉斯廷,后者什么也没说,把腰间的鞭子解下来,放在手中甩两下,呼呼
生风,几乎要抽上默文的脸,他连忙躲开,问:“这里通往……”
没待他说完,吉斯廷就猛推他一把:“他们已经追来了。”
默文连忙钻进洞里,没有底,更没扶手,他几乎是被吉斯廷强推下去的,身体立刻失去控制地迅速
下坠。默文闭上眼睛,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对吉斯廷的信任上--这真是可笑,他分明恨不得杀了我
。
显然这里并不是情报局的最底一层,虽然一般基础设备都建设在大厦的底盘,供应整个系统的需要
,可这幢庞大建筑的设计师别出一格,他有太多出人意料的设计。默文在狭窄的通道里下滑了很长
时间,通道很窄,他不得不护住头部,让身体在里面擦擦撞撞勉强通过。
接触到下面的时候最难耐的并非撞击的疼痛,而是扑面而来的腥臭气味,默文连忙捂上鼻子,抬起
手来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肮脏的垃圾,四周同样情况,这里竟然是一个垃圾堆!
上面传来哈哈的大笑声,默文抬头,吉斯廷正悬挂在他头顶上,象只顽皮的小猴子,勾在树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