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篇献给曾经失去或仍在苦苦寻觅真爱的朋友
写在前面的话
我看爱白的文章已经很久了,喜欢这里的风格,也喜欢这里的很多作者。但我从不留言,无论我内心是多么澎湃。可能真如我大学的一个女同学所说,"怪人一个"。但有什么办法呢?27岁了,改不了了。何况我不想改,因为我的爱人曾说过,他喜欢我的个性。仅这样就可以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心里说"再多给我一点勇气,我就能讲出我们的故事。"然而,我还是很害怕,究竟怕些什么,我想,和我一样年纪,和我一样对自己的生活感到迷惘的人都能了解吧!
对于我和安的故事,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讲,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长了,发生的事也实在太多,太零碎了。有的记不太清,只好凭着不太好的记性慢慢摸索;有的可能说了,你又觉得无聊,然后嗤之以鼻。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看看我的东西,虽然它被放在了小说里,但你会看到些真实的影子。
请别嘲笑我过于生疏的文笔,也别责怪我对情节连贯性的把握。我真的不擅于写东西,尤其是讲述我和安的故事。
安,我依然一个人[代序]
我的爱人安:
今天是圣诞夜。
阿唯又打电话来,这已是今天第三通了。他问我想不想看《英雄》,我依旧是那句:"对不起,我没空。"
"是不是安约你,你就有空了?"他气愤地嚷道。
"可是,他不在了。"我很平静。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这么固执呢?"他说得很温柔,所以我发现我眼睛湿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说完后,我第三次结束了通话,同时拔了电话线。
自己也说不清,安,你去世3年了,我一直都是这样,圣诞节不单独和任何一个人出去,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早早的从单位回来,然后仔细翻看和你一起的一切:照片,信笺,甚至是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和着几分微笑,几行眼泪,很平静地迎接圣诞的钟声,我感到很满足。好象你没有走,还和从前一样,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至于阿唯,他从认识我就一直在等我给他机会,你应该多少知道的。你在的时候他只是默默隐藏着感情;你走了,他仍是没有机会,这让他很痛苦,其实我是很过意不去。
突然想一个人静静,于是熄了灯,坐在床上,看着朦胧的轮廓。
屋子的格局还和三年前一样,家具仍是没有多少,你的轮椅还在,只是已好久不在这空空的屋子里滑出让我安心的声音了。那时,尤其是做饭的时候,听见轮椅在木地板上滑过的声音让我有种幸福的感觉,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在,你在等我的饭菜,你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虽然那时你已经失明了,但你的眼睛依然是明亮的;那时,你真的在,在和我一样的付出和享受着爱......
闭上眼睛,满是你的笑脸,即使是被推入手术室时的最后一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在我的心里总是那么阳光,似乎没有一点点不快乐,和隐藏在日记里的你,判若两人。
和你相处了22年,却只共度过2个圣诞节,现在想来好遗憾。
今天又是满街快乐的歌声,满眼红鼻头老人和蔼的微笑;今天,我又特别的想你,安,我还是一个人,和三年前你离开时一样。给我寄个美好的梦吧,不要让每次梦醒后都是我哭得干涩的眼。安?
想把我们的故事在这里发表,可能你不希望太张扬,可是我希望有人能见证我们曾经相爱的事实。我会努力不泄露我们真实的身份,我会以一种小说的形式完成它的,好吗?我的很多朋友都关心我们的事,包括曾经和你提起的阿唯。
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圣诞钟声响起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一个久违的微笑。
爱你的南
第一章
北京很有历史的一条大街,很有悠长岁月的一条胡同,很有人情味的一个四合院。这就是我和安共同度过童年和大半个少年时代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值得记忆的东西,也有很多能见证我们成长的东西。
"江南哥哥,加我一个吧。"安小时侯总是这样乞求我,让我很有点自豪的味道。现在想来,那时可能就已经被他的柔弱征服了。
那时的他很瘦,头发又黄,大家都叫他"毛猴",我可能也这么叫过他,可他说不记得了。
住在四合院的男孩子们,要么比我大好几岁,他们不和我们这帮孩子玩;要么比我小,只有一个和我同年的男孩,还没我块儿大(小时侯我还是很壮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成了小团体的孩子王。他们几乎都听我的,包括小我两岁的安,虽然我一点都不霸道。现在想想,真不知他们怕我一个不足1米8,不到120斤的人道理何在。
那时,我们男孩经常玩一些"警察抓小偷"、"坦克大战"之类需要一定"体力"和"速度"的游戏,安的样子显然没有人愿意加他,我也只有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才开恩。然后看着安高兴得直跳。他真的是一个极易满足的孩子,我一直这么认为。但尽管如此,更多的时候,他是和女孩子在一起玩"过家家"、"捉迷藏"之类的东西。然后就经常看见几个死丫头让他干这干那,象使唤佣人那样。我对她们的讨厌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但我当时也有点对安生气,因为他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说他是"病秧子"。
记得一次,玩"骑马打仗",因为是我提议要玩,又没有人愿意和安搭档,只好我来。安个子小,背我是绝没可能的,所以,只好我当那个卖苦力的。他很轻,在我的背上很老实,所以我们成了牺牲品。那次我很生气,好胜的性格,加上碍于面子,我狠狠地说了安。具体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但好象是骂他软弱无能,他头一次被我说哭了,一个劲儿地抽肩。我怕被我妈看见会数落我,只好又劝他,弄得最后我袖口上都是他的鼻涕和眼泪。这件事后来也成了安说我凶狠的把柄。
从我记事起,安就没有爸爸。后来懂事了,大人们说在安不满一周岁的时候,他那本就有严重哮喘的爸爸没熬过那年冬天。除了四合院中那两间半西房,什么也没给他们娘儿仨留下。安的姐姐平心当时也才有8岁,所以郭姨(安的妈妈)不好再改嫁,也就一直这么过着。
安刚生下来就很瘦小,他妈希望他平平安安,所以就叫平安。
小院里有四户人家,和气得很。张家爷爷、奶奶是一对退休的老干部,在小院里算富裕户。两个儿子各自都有了家庭,有时候半年都不回来看老两口一次。所以他们挺疼院里几个孩子的,尤其是安和他姐姐,有点什么吃的都惦记他们。我还记得安敲我家玻璃,等我出去时偷偷摸摸从兜里掏出几个荔枝,说是张奶奶给的,没几个,不能让人知道。在我们小时侯,荔枝在北京可是很少见的,虽然已经有点不新鲜,我还是吃得很珍惜。我记得当时我还跟他说,等我挣钱了,我一定给他买荔枝吃。他笑的那叫一个甜,好象都吃到我送进他嘴里的荔枝似的。但很遗憾,最后还是他先比我挣钱,先给我买荔枝。
记忆里安和他姐姐的衣服都是人家给的,有的是别人穿不了的,有的是不喜欢的,反正都不怎么新了。我就给过安好几条裤子,那时他比我矮,所以老是挽起一大块。直到平心进了中学,才穿上了新衣服--校服。至于安,他幸运得多,上小学时就有"校服制度"了。
郭姨开始是没有工作的,后来丈夫去世了,才进了丈夫的厂,和我妈一起成了纺一厂的工人。纺织厂的工作特累,我妈每天回来做完饭连碗都懒得刷,可郭姨还要在一里地以外的小吃街上支煎饼摊。那时,平心刚上中学,安刚上一年级,全家的开销都靠她一个人了。小学校离我们胡同只有两条马路之隔,所以一般上学放学我和安都一起,不用大人接送。
当时院里可没有热水器之类的东西,所以都去大澡堂子。安小的时候,坐在家里的大盆里洗,后来随郭姨和平心去女澡堂子。每次看见他又提着东西跟在平心后面时,我就羞他,然后老妈会在我屁股上狠狠拧上一把,这时安就偷笑。后来,安长大了,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出入女澡堂了,所以我和老爸去洗澡就叫上他。
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和安一起洗澡的情景。那是春节前,大概在他7、8岁的时候,比我矮了将近一头。他的身子躲在厚厚的棉衣里时看不出有多瘦,等到我们赤身相对时,才觉得他瘦得离谱,看得叫人心寒。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应该好好照顾他,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比他大,就因为他叫我"江南哥哥",就因为他没有爸爸。
那天回家,就听我爸和我妈说:"平安这孩子太瘦了。""能不瘦吗?你看看小郭,半年都不炖回肉,那孩子正长身体呢,看着还真是怪可怜的。"当夜,我就决定了,我要照顾他不能光说不练,必须要以实际行动证明。
第二天一早,我就揣了两个大包子给安(那是我妈让我吃的,我吃了一个,骗我妈说都吃了,我想当时她一定在纳闷我怎么吃得这么快)。安看见我从兜里掏出的包子觉得很奇怪,也不伸手接。我问他干嘛不接,他说他吃了饭了。"吃什么了?"我问他,他没话了。我就知道他总不吃早饭的,因为郭姨早上要去卖煎饼,即使给他做早饭,也是不放鸡蛋的一个大面片。
那两个包子是我硬逼着他吃的,他一边吃一边还说"真香"。结果我那天没上两节课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大了以后,我讲给安听,安说我那两个包子没把他给撑死。哎,真是枉费了我一片好心。
我老是偷偷省下早饭分给安吃,开始安不好意思吃,后来在我的威胁和恐吓下,他还是乖乖地都装进了肚子。纸包不住火,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有一天我妈看见我把半碗奶往院外端,就问我:"又给平安送去呀?"我就在那儿打哈哈,嬉皮笑脸地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妈递给我一整碗刚熬的奶让我给平安和他姐端去了。
时间长了,郭姨觉得过意不去,加上院里的人都劝她说两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别给耽误了。所以,郭姨早上不出摊了,每天都做好早饭,有时我妈上夜班,她还特意端给我和我爸吃,但显然早饭的营养并不高。
关于安的身世,他的同学虽然当面不说什么,可背地里老是议论。有一次放学,安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再问他就哭了。他小时侯是没少在我面前哭,可对于他的眼泪,我始终是没有办法。原来是一个女生笑他的袜子有窟窿。我那天没顾着回家,就让他给我指是哪个人。也不知道是他不敢,还是不愿意,最后还是其他人唧唧喳喳地把目光投向了一个高个的女生。我当时的样子可能吓着了那女生,毕竟那时我在小学里算高年级了。当我告诉她以后要是再欺负安,我揍她时,她几乎要哭出声了。
那天回家,我告诉安,"男孩子不能老哭,丢人。"他象挨骂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你要是想哭就找我哭,不能让别人看见,知道吗?"我很严厉地对他说。
他这次却没哭,眼巴巴地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在我小学要毕业时,安为我打了一次架,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架,也是唯一吓到我的一次打架。
作为班里的三好生,我有了保送区重点的资格,可同时被评为三好生的还有两个。所以不知道是谁,说我是走后门才有的资格。我把这事和我妈说了,我妈还特意找了老师,可老师跟我说现在名额都定了,他们说什么也是气话,我只要别犯什么错误就行了。我知道这错误就是指气不过而引起的打架。
一天放学,我和安在前面走,后面孙伟就开始说闲话。他不是三好生,他攻击我只是因为他喜欢三好生宋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在安面前损我了,所以我没当回事。谁知安突然就转身冲他打去。孙伟是我们班高个的,安当然不是对手,一个拳头过来,他就差点摔倒,我还没来得及去扶,他就又打过去了。我当时真是被安的举动吓坏了,平时的他一直是温顺的,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当孙伟的第二记拳头打在安的正脑门上时,安倒在了地上。我去扶他。"平安,平安!"叫了两声他没醒。周围的人渐渐多了,都在议论纷纷。孙伟显然也是吓坏了,愣在那儿不动。我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他也条件反射般乱抓,我看见他的两个鼻孔都在冒血,我的手打得酸疼,但我没有停手,我不曾想到如果他被我打死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只知道他伤害了安,我得替安报仇。现在想想,我那时可能有暴力倾向也说不定呢。
"平安醒了,平安醒了。"有人这么喊。
我和孙伟都在同一时间停了手,这时才发现彼此都没有力气再拉对方一把。
"平安,平安。"我搂着他。
"江南哥哥,你流血了。"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摸到我右腮处有疼的感觉,然后看见手上有血。
"没事,一点都不疼。"我安慰他。
扶着安起来,我仔细看他,生怕他和从前有什么变化。
"你没事吧?"
"有点晕。"他扶着头。
"你吓死我了。"我当时真的快吓死了。
连搂带抱地把他带回家。
我妈不知道我打架,我说脸上的好多条血道子是我磕的。她倒是没说什么。可第二天我和孙伟就站在了老师的办公室。问明了原由,鉴于我脸上的伤更明显,老师没怎么批评我,我很得意。可为了这次打架,我脸上落了个疤,而且很明显。长大后,安有一段时间总是自责,说那伤是因为他太弱造成的,我老是说他唠叨。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后,我告诉他,我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伤,因为它是为他留的,也就是为爱留的。他听得笑,笑得很好看。
第二章
我顺利地进了那所重点中学,离我们的小学有将近3站的路程,虽然这对于一个12、3岁的孩子并不是很长的路,可感觉却不一样了。那时我觉得孤单,因为身边没有安,没有相识的朋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个月,我终于和班里的朋友混熟了,还有了两个特要好的哥们儿,大名和三儿。大名当时是体委,入学时就有1米7了,让我羡慕了好一阵子。至于三儿,之所以这么叫他就因为我们三个里他最小,但要说块头,他还真挺敦实的。每天他们都能和我顺路回家。初中三年,他们很有点护花使者的劲头儿。有时放学早,会看见小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于是就特意多看几眼,希望能看见安,当时可能只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疼爱。但是从没遇见过一回。
初一那年冬天,我和大名他们去北海的湖上滑冰,结果摔伤了尾骨,是被他们抬到家里的。我妈当时就急了,一边唠叨,一边抹眼泪。到医院,医生先把我妈训了一顿,说什么摔厉害了可能瘫痪,尾骨不比别的,没法开刀什么的。把我们都吓到了,最后他却说:"摔得不重,在床上趴些日子就没事了。"真是没见过他那样小题大做的。可我当时根本坐都坐不起来,只能每天趴在床上,和一个瘫子没两样。好在那时是寒假,否则连课都上不成。三儿他们经常趁我妈不在家时来,说我妈凶神恶煞。但每回来不了一会儿就说去找谁谁玩去,又丢下我一个人。只有安,每天都陪着我。他总是拿着作业走进我们家,说是他妈让他找我补习(我那时就让院里人给盯上了:未来的大学生),结果我们老是一聊就没谱了,直到没的说干坐着时,他才恍然大悟:"江南哥,我作业还没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