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骗走江湖 上————穿心莲

作者:穿心莲  录入:05-15

江隐虽是江湖人,但是因为长期用琴棋书画来修身养性的缘故,没有一般江湖人的杀伐狠戾,倒有一种读书人的清高淡漠。平日里,他性子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挑动他的情绪,很少有人见他大喜,大悲,大怒,大惊等激烈一些的情绪表现。
而今天,他是真的动了脾气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颜面,但无论如何不能不顾及整个寒云堡的名声。他可以不去在意满江湖的人的议论,但不能不去在意和自己齐名的锦绣公子君冉的看法。
江隐和君冉没什么太大的交集,但愣是莫明其妙的被江湖人齐名而论。两人见过几次之后,互看不顺眼。他看不惯君冉睥睨天下的那股高傲劲;君冉亦不爽他以才自居的清高寡淡,都为对方是否能和自己齐名而感到怀疑。──其实说白了,都是同一种人,王八对绿豆。
自己这事一定会在江湖上沸沸扬扬好一阵子,传到了君冉的耳中必然会被他讥笑一番吧?林子骞,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来陷我如此境地。
此时的阿善在后宅继续扮演着“痴情林子骞”的角色。其实江隐的本意是把他关进牢房,但刚才在众多宾客面前,不能显得那么绝情才改口为后宅的。阿善被带进后宅,抽噎了好一阵子才止住了悲声,旁边站了个寒云堡的护卫,于是这戏还要接着演。樊二虎也按照一开始的安排,不停的劝他安慰他。
其实这会儿樊二虎忐忑不安的要死。阿善把人家好好的婚事搅黄了,还弄坏了玉音公子的名声,人家没有当场恼羞成怒已经是非常有涵养了。现在把他们关起来怕是要狠狠的折磨一番吧?阿善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阿善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曾经说过江隐并非嗜杀之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易天诚和江隐是好友自然说过他的一些事情,君冉也曾提到过江隐,再综合一些江湖上的说法,已经对江隐的性子掌握了个大概,判断出他不会杀人泄愤。──樊二虎却对这个判断持怀疑的态度,毕竟阿善做的太过了。可是阿善很自信的说 “看我的”。
好吧,他就看阿善如何化险为夷的吧。
阿善在樊二虎的“劝慰”下,渐渐的停止了哭泣。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身边的护卫,对他勉强一笑,说:“这位小哥,请问…江隐他…真的爱慕容小姐么?”
那个年轻的护卫大约才十七岁上下,还是个少年郎,阿善这略带苦涩的一笑说不出的凄美,竟然脸红了,恍惚了一下才说:“堡主他……未必喜欢慕容家的小姐,这里边的事情有些复杂。”
阿善似是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柔情:“太好了……他没有爱上别人……他应该还是爱我的……”
这带着酸楚又甜蜜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那年轻的护卫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堡主,堡主的保密工作做的真好,竟完全没有在他们“十大护卫”面前提过这位林公子,堡主喜欢独自出游,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也会两三个月,这位公子必是他在那时候结识的吧?由这公子刚才在喜堂上说的那些话来判断,他们热恋时必是浓情蜜意的,可堡主在堡中众人前完全没有提过他一个字,这位林公子真是太委屈了。
阿善问:“这位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被阿善突然问道名字,那护卫一愣才答道:“啊,我叫冯逸。”
“冯护卫,你家堡主曾经提起过我么?”
那期盼的眼神让冯逸不由得心中一痛,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
阿善的眼神一黯,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一边的樊二虎佩服不已,这等演技,若不是自己也是参与计划的人之一,只怕早就掏心掏肺的相信了!
江隐来到了后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林子骞”哀怨的坐着,他的仆人在一旁叹着气,自家的护卫则是一脸的同情。
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十大护卫”都不相信自己的为人,反而信了这个人的鬼话了么?
江隐没好气的挥手让冯逸退下。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破坏这场亲事有何目的?”
阿善展颜一笑,满脸幸福的说:“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江隐一皱眉,语调疾厉了起来:“够了,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再装给其它人看,我江隐根本就不认识你!”
阿善痴痴的看着他,忽然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也知道我今天做的很过分……但是,但是……我没有其它办法……不这样做,你就会娶了那个慕容小姐,我……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啥?这就是今天这场闹剧的真相?难道事情的背后真的如此单纯?江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阿善看着江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痴迷,语气却是带有悲凉的平静:“我叫林子骞,是青城派的弟子。一个多月前我在江湖中游历,听说了慕容家比武招亲的事情,觉得很好奇就去看了。结果……我看到了你……在此之前,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命啊缘的……可是,看到你的一瞬间,我仿佛被雷霹中了一样,完全回不了神……你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你和玄灵教大护法简容的那一场比试,我的目光竟然没有办法从你身上移开半分……那天之后,我就一病不起,茶不思饭不想,脑中都是你的身影,挥都挥不去……”
阿善一边动情的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江隐的反应。江隐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脸上恢复了贯有的淡漠。
还得加把劲!阿善语调一转为凄凉,带着些许的颤音,说:“……后来,郎中说我得的是相思病,说我已经相思入骨……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情。偏偏在这时,我听到了你要和慕容小姐成亲的消息。我这才想起来,你当初是去比武招亲的……一想到你要成亲,我就痛苦的快要发疯了……我只存了一个念头,不能让你属于别人……否则,我就去死!”
被那个“死”字的决绝弄得心中一颤,江隐继续不动声色的听着。
阿善擦了擦眼泪,掩饰激动情绪似的低下头去,用哽咽的声音来发挥演技的最佳效果:“于是……我就想了这个办法,破坏你的亲事……我知道我做的太疯狂了也太过分了,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至于你想怎么处置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你……记住我……”
江隐不是樊二虎那种对方一哭,说什么信什么的笨蛋,淡漠的说道:“你能在喜堂上演的那么好,难保此时不是在演戏。说吧,你到底和玄灵教有什么关系?”
阿善痛苦的摇着头,泪流满面:“不,我和玄灵教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我是青城派的弟子!我在喜堂不是演的好,而是我的真实心情!一想到你要娶别人我的心都要碎了,那些眼泪决不是作伪!请你相信我!”
青城派远在千里之外,门下的弟子有数千人,这一时半刻的哪能辨出真伪?江隐看着他,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处置这个青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一个梨花带雨,对你哭诉绵绵爱意的美人呢?若真如他所说,所有的一切疯狂举动都是出于那样一份浓烈的爱,面对这样一张风华绝代却含悲带泪的脸,能不能真的狠下心处置他的确有些为难。
说实话,江隐去参加比武招亲的确只是想要阻止玄灵教拉拢慕容家的势力。对于慕容小姐,他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反正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娶就娶了吧──虽然他还是比较喜欢目前孤身一人的清静生活。
眼下,玄灵教的事情已经阻止了,清静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倒是个不错的局面。可是,因此影响了寒云堡的颜面也是真的。这林子骞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他真的和玄灵教没有关系?
权衡了一下,江隐决定按兵不动。先把这青年和他的仆人软禁起来,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武功低微,只要严加看守,不怕他们在堡中掀起什么风浪。如果林子骞说的是假话,那玄灵教必然会和他有所接触,到时候就放长线钓大鱼,来个将计就计;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青城派的弟子也不能说动就动……到时候,再说吧。

14

阿善和樊二虎被安排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院门口有人看守,总负责的人是冯逸。
“看把你吓的,化险为夷了吧?我阿善魅力无边,一向是到哪儿都管用的!”晚上,在房中,阿善压低声音对樊二虎说。这寒云堡里不乏耳聪目明的高手,因此,说话要格外小心。
这小院中虽有好几间的房子,可两人还是维持了原先的习惯,在一个屋里摆两张床,也好互相照应。反正他们是“主仆”,这么着也说得过去。
樊二虎也把声音压到最低,几乎贴在了阿善的耳朵上:“可他却把我们软禁了,也没有被你那番话感动,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阿善贴回到樊二虎的耳朵上:“放心!我故意说我是青城派的弟子,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不敢动杀机得罪青城派的。”
“万一等他确定了呢?”
“他应该不会舍近求远从那边下手的,他不放心的是玄灵教。时间一久,我和玄灵教真的没什么牵连,他也就信了。”
“信了之后你打算如何?”
“好了!再这样贴着耳朵说话我就该有反应了!总之我自有主张,安心睡觉吧。”
樊二虎翻了个白眼,在这种万分紧张的环境中,阿善还会起反应?真的假的?不过也拿他没有办法,既然陪他进了这寒云堡,就要有进了龙潭虎穴的准备了。他倒不怕自己如何,却在为阿善担心。不过,阿善自己都不怕了,自己还这么紧张兮兮的岂不是让他笑话?干脆心一横,睡觉!
从此,阿善和樊二虎就开始了在这个小院落中的“软禁”生活。没几天的功夫,阿善就和几个看守混熟了,特别是总负责的冯逸,还不到十七,单纯又热心,阿善没事就找他说话,争取套取更多的“有利信息”。
而冯逸也觉得这个“林公子”除了提到堡主的时候一脸的凄苦,其它时候都是一副随和开朗的样子,很讨人喜欢。再加上他被堡主那样的“伤害”过,自然而然多了几分同情。
“寒云堡和玄灵教的仇是怎么结下的?”某天,阿善坐在小院中,微笑着问冯逸。
冯逸最抵抗不住的就是这位“林公子”温柔的笑,脸微微一红,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说起根由,还是我惹出来的。”
“寒云堡和玄灵教都地处这凌州地界,势力范围太近,本来两方的人就有些互看不顺眼。一年前,我领着几个兄弟去分舵办事,在一家酒楼遇上了他们的人,我们和他们同时到达,都想要雅间,那家酒楼就剩下一间了,我想起堡主的交代,做事要心平气和就没和他们争,在大堂找了位置。谁知道,喝酒喝到兴头上,最后一坛百年陈酿也被他们要去了,真是憋气。我又忍了,我让手下的兄弟也忍了,可玄灵教的人得寸进尺说我们是缩头乌龟。我们忍无可忍的和他们动手了。”
“他们那边领头的人叫刁九,还是个香主之类的头目,武功不差,我和他打了一百合才分出输赢。”
“谁赢了?”阿善问。
冯逸的脸上透出少年得志的骄傲:“当然是我赢了,别看我在寒云堡十大护卫里边年纪最小,可也没有给堡主丢脸呢。不过……我的确年轻气盛,也加上喝了点酒,胜了刁九的时候……下手……重了点儿。”
听他那犹犹豫豫的语气,阿善和樊二虎就知道,他的“重了点儿”,恐怕最少也是把对方打个半死。
“后来,堡主知道之后,不想和他们结梁子,派人送了礼物算是赔礼了。可玄灵教不依不饶,说堡主是在折辱他们,若真的道歉,就交出我,让我去他们刑堂候审,堡主当然不同意,他们就闹,一年来我们互有损伤,事情也越闹越大──现在已经不是两方的人在私斗了,而是关系到两方的颜面问题了。”
阿善长叹一声:“其实这事各让一步就好了,你们堡主是不喜争斗的个性,他一定想早日平息了这场无谓纷争。”
“是啊。”冯逸说:“我们堡主的确不想再和他们闹下去了,但此时两方面都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谁也不肯先服软,否则就是整个一派在江湖上失颜面。现在梁子越结越大,玄灵教似乎也有些松动了,他们前阵子已经提出不计这一年的损失,只要交出首犯──也就是我,就停止了纷争。可事情的一开始分明是双方都有错,而且寒云堡这一年来也有损伤,要是这样轻易服软就太失面子了,而且堡主体恤下属不愿意让我去那边受苦,就提出要么双方就此作罢,要么对方也要交出首犯 ──也就是刁九才算公平。”
“可是玄灵教不同意?”阿善问。
“对!”冯逸说:“那刁九挺能钻营,现在已经是什么堂主了,玄灵教不肯交出他,也不肯就此作罢。这事情就僵这儿了,紧接着就是慕容家的比武招亲,他们教主派了大护法简容去参加,若是他们得了慕容家的助力,必然还会再闹起来,所以,堡主才去参加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年轻气盛,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有时候我都想,干脆我自己去玄灵教算了,往他们刑堂一躺,杀剐存留悉听尊便,也省得我家堡主为这事儿继续烦心下去。可……堡主不允许我那样做……”说到此处,冯逸的语调有些哀伤,显然是觉得有些愧对寒云堡了。
阿善忙安慰他:“他不让你去是对的,你若去了,他的坚持不就白费了?这关系到两派的声威,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江隐一定会把事情妥善的解决,你就安心的跟随他就好了。”
冯逸被说的有些感动,喃喃的说:“林公子,你真是好人,难怪堡主会喜欢你。”
阿善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语。
冯逸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公子已经被甩了,堡主不认他,还把他软禁在这里,还能算是“喜欢”么?
阿善巧妙的改变了话题,问:“你刚才提到的十大护卫是什么?”
冯逸又神采飞扬了起来:“十大护卫是堡主最得意的左右手,武功高强的人才能有这个殊荣。一般的十大护卫都是在分舵里担任要职,但是因为我太年轻了,堡主就把我放在了身边。”
他是怕你再惹祸吧?阿善心道。
樊二虎在一边郁闷不已,这阿善说自己“魅力无边”还真是说对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冯逸都快把寒云堡的家底儿给抖落干净了。真是掏心掏肺有什么说什么啊!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悠扬的笛音。幽远绵长缥缈而来,似仙音似神乐,似月光笼罩着白雪皑皑的大地,似是梅花吐着淡淡的冷香,似是苍茫月夜,旅人孤单的独行夜奔……
冯逸带着些许的痴迷,说:“堡主在吹笛子了,这首是《月下梅雪》,听多少遍都还这么好听啊……”
阿善回过神来,急切的看着四周,猛地指着一棵参天大树,说:“冯护卫,快帮我摘片叶子,要饱满的那种,求你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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