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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醒过来,是不是多少会觉得好过一些?
在睁开眼晴的那一瞬间,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
“噢呃……”紧紧皱着眉,一手掩上眼前试图挡去强到刺眼的光,却为着抬高手臂同时扯起的痛感猛吸了口气,慢慢吁出空气,几个深深的吞吐之后才能渐渐抓回有些迷离的神智。
国分再次试着睁开眼睛,却再一次被强烈的阳光迫得紧紧合上。
轻叹了气,沉重的头一阵一阵传着被莫名的力道撞刺般的疼。摊下手平躺,放弃了移动身体的念头,张了张口,才发现喉咙异常的干渴,而且、痛。
疼痛的感觉一被查觉,便像是传染似的从头开始一路往下延伸。下意识的紧皱起眉,头很痛、喉咙很痛、手、脚、甚至全身,都被一种奇异的痛感层层包围,似乎被重击过的头;过度嘶喊的喉咙;仿佛被压折拆散再重组过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重叠成不自然的难受。肉体和心理的。
“我昨天是干什么去了……”掀了掀唇,疲哑的声音竞有着难以想像的倦媚,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在从嘴边到耳际的距离中化做绝对的陌生。
“唔嗯……”轻吭着,努力让眼睛撑开一垣细缝,模糊不清的打量着有些陌生的环境,“我在……哪里啊……”慢慢合回眼睛,又在不一瞬间飞快瞪大,“新……噢呃……”
陌生的环境是小岛的房间小岛的床。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昨夜的回忆也立时不受控制的回到脑海。
国分躺在床上用力眨着眼睛,吸气、吸气、再吸气。
身体的痛楚是血淋淋的事实。
事实为什么这么残酷?
“噢……国分怜……·你这个没有节操的男人……”
男人手掌的温度;指尖的力道;湿濡唇舌甜腻爱抚。被欲望包围的身体、自己和对方的,一切的一切,记忆鲜明j自己没有拒绝,甚至是放任享受。所以在清醒的现下、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无视移动身体的痛,国分默默拾高单掌,叭地一声打上自己的脸,“我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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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先生,早。”
“……早……”虚浮回着有气无力,小岛随手将外套往肩上一挂,踅进警署大门的脚步飘飘晃晃。
“小岛先生……怎么看起来很没精神啊……?”略略歪着头,值班的巡警看着小岛白白青青无甚血色的脸,担心的皱起眉。
“……黑泽……”偏头看着柜台边年轻的巡警,移了移脚步半趴靠上柜台,“呐,我问你。”
“啊、是。”
看着黑泽充满活力的脸,几乎可以用天真形容的表情带着某种不知险恶的纯粹。轻眨了眨眼,小岛只觉得有无数的虫子在啃蚀自己的大脑,从表层吞并再用愚蠢填补,速度直比光速。“……唉……”
“怎、怎么了吗……小岛先生?”怯怯的又问了句,看着小岛那副似乎是硬挤出来的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吞了口口水,自作聪明地又补了句,“国分先生今天没和您一起来啊?”
“国、国分……他他他他他生病了!”猛地一跳,惊慌的瞪着眼,几乎立时地缩起肩,往后小退着步履蹒局。“所以今天不会来了。”
“耶……小岛先生一大早就知道国分先生生病啦?”抓抓头,黑泽年轻黝黑的脸庞上漾起羡慕的笑,“两位的感情真好呢……”
“……呜呜呜呜呜……”用力吸着气,嘶嘶声响听着近似啜泣,“我们感情一点都不好……很快就会不好了……不、已经不好了……”垮下肩,弓缩着背小小步往里晃,“都……是我的错……呜……”
“小、小岛先生?”小心翼翼地唤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黑泽不停眨着眼,愣愣望着小岛一步一踉的荡进署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稍稍回了神,“又吵架了吗……咦,小岛先生刚是要问我什么……?”
“小岛!小岛你给我站住……”
耳边传来的吼声在这阵子几乎成了七曲署的常态,黑泽还没收回望向署里的视线,就看见刚走进去的小岛用着完全不同于刚才的速度飞快的往外跑。
“小岛!”从后追出的男人气急败坏的扯住小岛手臂,硬拉着小岛定住脚步,咬着牙大吼,“叫你不准出去你是没听到是不是!?”
“课长,你不要阻止我,就让我去让人打死好了……”俐落地挣开,将外套往肩上一甩,快步跑开的神态有着视死如归的气魄。
“你给我、给我住、站住……!”
“课长、课长,您冷静点……”黑泽一个箭步快速街上前扶住看来摇摇欲倒的搜查课长,“小岛先生已经跑出去了……”
“这个混帐……国分呢?国分跑哪里去了?只有他抓得住小岛……”一手按着太阳穴,用力喘着气,眼角不忘四下搜寻另一个平常老找麻烦的都不。
“呃……国分先生……生病请假。”
“请假?请什么假吁就算他高烧吊点滴也把他给我叫来……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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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呃……”一手扶着头,摇摇晃晃地寻向小岛的衣柜。拉开,翻翻捡捡拉出衬衫和长裤。“好痛……唉……”长叹了口气,随手将小岛的衣物往肩上一挂,瞟了瞟丢在地上揉摊成一团狼狈的自己的衣服,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辈子最大的失误、不,错误……国分怜一……你这辈子的英名就这样完蛋了,贞操也完蛋了……唯一的好友也顺便一起完蛋了……这真是买锅送盖外加食谱……能有的都有了……”
硬撑直背,努力的往浴室迈进。踩下的一步一步都带着痛楚,“小岛你这混蛋……趁人之危嘛你……”咬着牙,用肩膀推开浴室的门,将衣服往衣物架上一扔,缓慢的移到水龙头下方,却在略强的水柱打上身体时惨叫出声。
“噫噫噫……”小口小口抽着气,连忙转弱了水势,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抿紧了唇,抓起沐浴乳、无视痛楚的用力往身上抹。
“小岛新司,我要宰了你我要宰了你,我一定、一定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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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子安?子安哟?”一只手拍着他脸颊,停了下,曲起手指捏住他颊边,用力往两边一扯。“醒醒、醒醒啊……”
“痛痛痛……”下意识的先伸手去拨,用力翻开眼,由依亚的脸部放大特写就在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猛地往后一缩,“由由由由由依亚……”
“醒啦?”轻哼了声,悻悻地松开手,“不是我要说,你还真没用……”
“我、我……”嗫嚅着掀掀唇,满脑子反驳却又全吞了回去。“唉……”
“你是怎么了?”
“我……我……”
“想说什么就说啊?”蹲在子安面前,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不能讲?”
“不、不是!是……”慢慢、慢慢红了脸,迟疑又迟疑,老半晌,才小小声的开口:“我……我……好像……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事……”
“什么事?”愣了下,由依亚白哲到仿佛透得过光的脸庞在月光中显得有些许的朦胧,“那种事是……呃,同性恋?”
“嗯、嗯……”似乎是慎重思考着措词,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的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不会介意这种事的……都、都是什么时代了……可、可是……我、我……”
“啧啧。”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长发顺势在月光下荡出一片金芒。“你啊,还真是小古板一个。”
“我才没有!”急忙忙否认,一蹙眉楷,“不对,圣经上不是说,同性相恋是不道德的罪吗?”
“啊?喔那个啊!”耸耸肩,由依亚倒是不甚在乎的撇了撇嘴角,“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圣经又不是神写的。”
“可是巴比伦……”
“毁去巴比伦不是因为那里许多人同性相亲,而是因为那里的欲望破坏了世间的平衡……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仅,总之,在人间怎么想是一回事,至少在天堂啊,对错的标准和恋爱对象的性别是没什么直接性的关系的。”
“是、是这样子噢……”
“不过不能接受的人还是很多啦,我自己是无所谓……”
“我、我也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啦……如果、如果是小岛前辈喜……”
“你不是喜欢他吗。”
“嘎啊?”猛然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张类似之前云端上那张大床的平台上。“我、我……”
略抿起唇微微一笑,站起身,伸手轻轻环住子安的肩膀,“小岛是个好人,国分也是唷!”
呆了下,子安愣愣地靠在由依亚怀里,他身上的气息意外地有种熟悉异常的感觉,似乎是……在什么时候……曾经……
“喜欢这种感情啊,是很美好、也很微妙的。”轻轻低语着,柔柔软软地音调听起来有圣歌的曲律,“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对你有什么样的想法,在单纯的喜欢面对都是微不是道的。最重要并不是社会怎么想,而是你自己对那个人的看法和感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我懂……可是……”
由依亚的怀抱带着种奇异的温暖,安安静静倚着他,子安小小声的说:“我其实……不觉得奇怪,可是……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所以啊,你的想法还是人类的嘛!人就只是人而已,性别啦、种族什么的,也只是人类自己的区别而已。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听着由依亚软软的声调,子安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慢慢的点了点头。
“……嗯……”
“小雅是乖孩子呢!好乖好乖。”最后的尾音柔柔淡淡,随着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子安发稍。“不管你接受或是不接受,他们都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身为旁观者,安静的看着就是最好的礼仪了。”
慢慢蹙起了眉,子安小力的挣脱由依亚的怀抱,满腹狐疑的瞪看他,“小雅?”
“呃……”似乎是呆了一下,由依亚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怎、怎么?”
“我小时候也有一个人总是这样叫我,尤其是我哭着想找***时候,总是有个人抱着我,说小雅是乖孩子,要我别哭。可是我不管问谁,都问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呃、是你父亲吧?”往后缩了缩颈子,“小孩子被这样叫也是很正常的啊!”
“……我父亲小时候是不抱我的。”
“呃……呃……”左顾右盼,由依亚精致异常的脸庞带着一抹尴尬的红。
“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一直对我很熟悉的样子,难道说……那个人……是……”
开口正想问,天边突来的一声大喊硬生生打断子安未出口的问句。
“由依亚……”
急切的语气音调听来有些耳熟,由依亚和子安不由得一起抬头看去,远方一个小小的黑点急速飞近,只一瞬间便到了两人面前。
“由、由依亚,子、子安雅之,子安雅之在哪里?”
大口喘着气,墨黑色的羽翼不在闪耀星月色泽的光芒,看来有些狼狈的琉衣用手背抹着脸上的汗水,着急的瞪着满脸疑惑的由依亚。
“子安?就在这里啊!”顺手一勾将子安拉到身边,由依亚歪了歪头,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开口:“怎么了吗?”
“还问!都是你啦……没事把子安拉去当什么天使,现在出问题了……”
“啊?”
似乎是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也也许是因为看到子安而稍微放下心,琉衣又喘了口大气,往空中随手一抓,拎出一杯冰水灌了一大口,“呼。”
“到底是怎样啦!?”
“啊对、我差点忘了。”将手上的杯子往旁一丢,“阿萨泻勒从地狱跑掉了!”
“啊?阿萨泻勒?”蹙起一双漂亮的眉,由依亚皱了皱脸蛋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那是你们地狱的管辖吧?来找我们做什么?”
“你是笨蛋啊!阿萨泻勒被关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逃掉!他是为了子安!”
“为了我?”
“为了子安?”
由依亚呆了一呆,“为什么?”
“因为子安的、哎唷先别问那么多,总之子安现在还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你们两个快跟我走,大头们都在上头开会。”
“我们老板回来了?”
“没有,是JD,还有我们少东。”边说着,一层双翼往上窜高数尺。
“不、不会吧……”
由依亚哭丧着一张脸,一把拉住子安跟上展翅飞去的琉衣,“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你们老板呢?”
“和你们老板一样,不知道去哪了。”冷冷丢下一句,琉衣更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别罗嗦,动作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