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个金曜日————堇色ivy

作者:堇色ivy  录入:05-13

  他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普通男人会有的毛病,他一样也不落下。
  那个因为割腕而送去医院急救的男人正是那个人,他没有告诉嘉禕。而再次与他见面的事也只字未提。
  只是心里一旦埋下了这样愧疚的种子,面对眼前这个深爱自己的人时,就忍不住的想要竭尽一切地去补偿,哪怕只是多一个拥抱、多一次亲吻。是歉疚,亦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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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是毫不掩饰的认真说著“喜欢小拆,喜欢小拆”,想来也是一种勇敢。‖
  那一幕,曾柝大概很久都不会忘记了。
  还未走进病房,只是透过外面的玻璃,就看到刚从生死线上被抢救回来的男人平静地躺在床上,受伤的右手手腕上缠著厚厚的纱布,那麽脆弱的样子。病房医生说他情绪有些不稳定,像是患有轻微的情绪病。还有些烧,左手手背上还挂著点滴。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醒著,在曾柝走进去之前就率先看到了他。
  他的眼睛一直望著曾柝,透过玻璃,一直不愿离开。
  曾柝看著他的脸,有些不敢置信。他以前是个多麽骄傲那麽自我的男人,可是……
  在他床边坐下来,曾柝沈默了著,低著的头让视线恰好落到那个缠满纱布的手腕上。
  “为什麽。”
  床上的男人好像笑了,自嘲一般,“早知道,就在浴室里了。他们说,如果泡在热水里,就不会停止流血了。”
  “为什麽。”他又一次问出口。听著眼前的人这样说话,曾柝只觉得胸腔闷的厉害。
  “你会伤心吗?”那人望著曾柝,说话的声音那麽低,“如果我死了,你会觉得伤心後悔吗?”
  “你以为看你这样我会高兴吗?谢子鸣,你少自以为是干蠢事。”
  很久没有这样激动地说话了,也很久没有再叫过这个名字。
  谢子鸣。
  曾经用尽了一切想要挽回两人之间关系,是彼时最不想放开的人。
  像是世事弄人。你偏偏要在结束之後再後悔;偏偏要在我就要忘记你的时候求我回去。
  “我戒烟了,每天都打扫两遍屋子,也有好好的吃饭了,我以为我也会过得很好……可是却始终不开心,我一直想著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多少快乐。我去你那拿走了那时候我们拍的照片,整天想你,等你,为什麽你不来?”
  听他自顾自地这样说著,曾柝只觉得心中一片死寂,“没有好好吃药是不是。”
  他不回答,只是怀念似的自己说著:“……刀子划在手腕上的时候,原来一点也不疼。看到有血流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样可以抑制眼泪。知道为什麽划右手吗,因为你以前总会拉著它,它现在……”
  “够了。”曾柝皱著眉头打断他,“我问你有没有好好吃药。”
  谢子鸣的眼睛亮亮的,“是啊,都被我扔掉了。吃也好,不好也好,一样等不到你。”
  曾柝气急,声音压抑不住地扬了起来:“谢子鸣,你之前怎麽答应我的!?”
  他有轻微的忧郁症,分手之後似乎就愈加严重。曾陪他去看过医生,配好的药一瓶一瓶摆在他容易拿的地方。‘每天都会好好吃饭,好好吃药’,这是他曾经自己答应了的。
  听到曾柝的话,谢子鸣幽幽的说:“可你从前答应我的呢,你说你永远不会走的。”
  他哭了,非常伤心。
  恋爱时候曾柝说过的话,他一句不忘。
  只不过他是不明白信誓无用的道理。承诺这样的东西,从来不该成为枷锁。曾柝很少许什麽诺言,唯独这麽一次,却被人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你静一下。”再这样下去,护士又该来给你打镇静剂了。
  曾柝站起来要走,却听到身後那人哭著说:“你别走,我求你。”他插著针头的左手吃力地举了起来。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只是病了。
  看著这样的他,任谁都会感到伤心。曾柝走过去,张开手臂像哄一个哭闹的孩子,“好了,你睡一会,我再坐一会。”
  病床上的男人使不上劲的双手却是在用尽全力地拥抱曾柝,说话也因为哭泣而变得模糊不清:“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我想你,想重新和你在一起,我们会很开心的,就像以前那样……我真的离不开你……”
  想到走廊上还有走动的医生护士,曾柝拍拍他的背,“你先休息,以後的事我们以後再说。”现在,不能再刺激他的情绪了。
  就是这样,在他床边坐了许久。
  曾柝看了看表,离约定和嘉禕他们吃晚饭的时间已经晚了很多。
  起身离开的时候,病床上浅眠的人睁开眼望著他,“……明天,还能来看我麽?”
  ……
  从前的那些景象像是打开的闸门,终於不可抑止的汹涌而来。
  如果感情的事,也能像诊断病人一样,一看就能明白,或许他就不会觉得苦恼,也不会再感到痛苦了。
  凌晨时分的曾柝,头脑却清醒的不像话。
  身边躺著的人正呼呼睡著。每次一做完,他都睡地特别早,大概是因为疲惫的缘故。
  恋人明明躺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为什麽还会不安心,会不确定。
  曾柝看著嘉禕呼吸平稳的脸,想起他总是毫不掩饰的说著“喜欢小拆,喜欢小拆”,这是不是也是种勇敢?什麽事都总是为他著想,想要尽可能的为他多做一些什麽。
  这个人,小心翼翼地待在自己身边,说著什麽“就算只能在每个金曜日见面也很满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小拆你能分给我五十二天我也就很高兴了。但如果可能得到你的每一天每一年,我一定就开心地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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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总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同他现在,至少也愿意为了一个人而多笑一笑。‖
  “晚一点,我回趟医院。”曾柝看著正在打理衣服准备去店里的嘉禕。
  嘉禕套上外套,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说话:“嗯?医院有事吗,那什麽时候回来?”星期天你不是没班的吗。
  “不是什麽大事,一会就能回来。”背对著嘉禕喝水的曾柝一直望著别处。
  那人屁颠屁颠地小声跑到小拆身後,从後面一把把他抱住,抱歉的念叨著:“哎,你知道的,店刚开张的时候总是很忙,不能一直陪你……”
  “……”
  “不过吉吉介绍的两个人今天就会过来,听她说都是常做园艺的,以後就不会那麽忙了。”嘉禕松开小拆,伸手戳了戳他板著的脸,讨好一样的说:“呐这样吧,晚上等我回来给你做披萨吃啊。”
  “嗯。”曾柝小声的应了一声。
  嘉禕夸张地在小拆脸上亲了一大口,“那我走咯。”
  一个人的屋子,安静的有些陌生。
  原来习惯了的生活,居然也可以这麽容易得被一个人改写。
  那个家夥,总是罗里罗嗦的说东说西的。讲起话来,还带著一口去不掉的港台腔。嚷嚷起来的时候有些好笑,也有点可爱。睡觉的时候,原本总是睡的好好的,可早上却总变成整个人挂在曾柝身上的样子。总是很依赖,但却认真、而又敢担当。如果,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抽走,大概就会觉得有点无趣,会觉得少了些什麽。
  傅嘉禕,原来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有点寂寞。
  曾柝闭眼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便换上了衣服往医院去了。
  走在住院区,满眼都是被医生和亲属照顾地无微不至的病人。
  来到他病房前,他果真一个人坐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一个人在上海。母亲生下他的之後就过世了,父亲是个赌徒。从小带大他的是外婆,只可惜一年前也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曾柝还陪著他回到了南京,参加了外婆那场简陋的葬礼。葬礼上,谢子鸣哭著头晕目眩,紧紧抱著曾柝说著:“我现在家也没有了,就只有你了。”
  只可惜,一年之後,什麽都变了。
  “药吃过了没。”曾柝没有什麽表情,照旧在他的床边坐下。
  脸色依旧不怎麽好的谢子鸣看到曾柝来了,就开心地笑了。他点了点头回答。
  曾柝像对待任何一个病人一样,习惯性地问:“今天感觉怎麽样,还有烧没有?”
  “还有一点,不过好多了。”左手上仍旧还挂著一瓶水,他淡淡地说:“你能来,真好。”
  “吃的怎麽样?”
  谢子鸣低著头,“没什麽胃口,但很想吃糖炒栗子,可以帮我买一点麽?”
  “不行,”医生的姿态一下子又出来了,虽然听到糖炒栗子下意识的一惊,但仍然相当镇定地说:“你该吃点清淡的。”
  谢子鸣笑了起来,“你还是这样,大事小事,事事顶真,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也从来不会想要为谁改变一点。”
  “没有什麽是不会变的。”
  较真或许是个性,但至少现在,会有为了一个人多笑一笑的念头。
  谢子鸣愣了一会,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问道:“……那个,是你现在的男朋友麽?”
  不等曾柝回答,他轻轻笑起来,“……我知道。那天晚上,在你家楼下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知道麽,我经常去你医院对面的那家咖啡馆坐坐,有时一坐就是好久。那天我看到你和他一起从医院出来,看你们一起去吃饭,还一起买栗子。那时候的你,想起我了吗?”
  曾柝说地无比坚决,“我们在一起。”
  “你爱他麽?”
  “是,我很爱他。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你该懂的。”曾柝说话的时候,正视著谢子鸣的眼睛,没有一点犹豫的。
  “对不起。”谢子鸣在停顿了很久之後,终於再次开口:“曾柝,我昨天一个人躺在床上,做了很多个梦,梦里居然都是你。醒过来之後我想了很久,或许现在,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你是我错过了再等不回来的人,虽然觉得这种後悔很痛苦,可想起那些我们曾经有过的生活,还是会觉得开心。你给我这样的回忆,我很感激。想我从前什麽事都不在意,和你分开之後才一点一点变好,也算是你的功劳……”
  曾柝平静地听他说了这样的一番长话:“我也还是爱你,所以也想你能幸福。……我不知道这次我到底流了多少血,但总觉得身体里的那些自私而幼稚的东西统统都跟著流走了。我只想著能快一点恢复,然後好好生活起来。出院之後,我想回南京去看一次外婆,你能陪我麽?就当是最後一次……如果她知道你去看她,大概也会高兴的……”
  曾柝沈默著,最後说:“我知道了,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的眼里好像有泪,但却平静的不像话,没有再做挽留,只是说:“……谢谢你。”
  听他这样说话,曾柝是第一次。从前的他,不是自负就是任性。
  有的人在劫後余生总能变得通透一些,从前想不明白的事便因此迎刃而解。经过这次,若能让他从那些从前里走出来,对於曾柝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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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问我信不信你。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认真地听,甘心地去相信。这不是盲目,也不是天真,只是因为我爱你。话里是真是假,是那些对彼此关系没信心的人才会考量的事。‖
  嘉禕用那把钥匙打开曾柝家大门的时候,男人正在房间里叠洗干净的衬衫。
  说起衬衫来,嘉禕第一次看到的情景完全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曾柝这样的人──没有贤惠女人照顾,但每一件衬衫却被熨到笔挺、工整地叠好放进抽屉。即便生活习惯再好的人,比起他来,总还是欠缺一些。
  大概是职业的缘故,曾柝有很多衬衫。每一件都像是新的,打开抽屉的时候,甚至让你怀疑自己是走进了衬衫专卖店。
  曾柝走出来,看了看墙上的锺,仿佛是在问怎麽回来的早了。
  嘉禕领著顺路买回来的食材,“反正店里还有人,就提早溜回来了。”说好晚上做披萨吃的嘛,有什麽能比你重要呢。
  临近春节的关系,大卖场里的人流特别多,大人都纷纷挑选这个时间来选购些年货。付款排队就排了好久,嘉禕还嫌回来的晚了。
  他一边在厨房准备,一边若无其事的说著:“小拆,今天我爸来电话了。问我要不要趁过年的时候一趟回大阪。”
  曾柝站在厨房外面,“嗯”了一声,也就是问‘那你怎麽说’的意思。
  “我说,今年不回去了啊。”
  张口想问曾柝的打算,这才想起从未听他提过父母的事。对於他的家,嘉禕所知的寥寥无几,总觉得有些非同寻常,但却怕戳到他的哪一个痛处,於是只隐晦地问了一句:“你往年呢?今年……可以和你一起过年吗?”
  “不然呢。”不和我过你还打算去和哪个过?
  嘉禕一手倒著面粉,一边扭过头来嘻嘻的笑,“好啊。”
  眼前这个人这样满心欢喜地要和自己过年,有一些事,总该要说说明。不是应该害怕被戳穿所以迫不得已,而是觉得他有权利在之前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晚饭过後,曾柝终於主动开口。他拍了拍身边沙发空著的位置,说:“傅嘉禕,你过来一下。”
  嘉禕盘著腿在他身边坐下,没有心事的样子:“怎麽了?”
  “有件事要跟你讲。”
  “唔等等,我猜猜,好事坏事?”嘉禕仍是嬉皮笑脸的,完全不知道曾柝此时的复杂心情。
  “……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不知道。
  嘉禕凑了上去,“小拆,你是不是要说你爱上我了?”可看著曾柝仍旧一本正经的脸,嘉禕又故意耷拉下来表情:“不是啊?那是你喜欢上别人了?”
  曾柝捉住那只企图往自己脸上戳的手,“谢子鸣,你知道麽。”
  嘉禕诚实的摇了摇头。
  “就是我之前的男朋友。”曾柝试图一口气把话说完:“他被送进医院抢救,那天吃饭迟到是因为我去病房看了他。他一直都有病,有忧郁症,送去医院是因为割腕自杀未遂。其实,今天去医院也是去看他的。”
  曾柝看到嘉禕脸上挂著的笑容有些僵硬地收了起来。
  他继续说道:“他是因为我才这样。我今天去看他,我们聊了很久,他也已经完全想通了,答应我以後会好好生活。初六、初七两天里我想陪他回南京,去给他外婆扫墓。”
  谢子鸣其实和没有父母的孤儿相差无几,总觉得他和自己有那麽些相似。那时候的他孤独而倔强。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想对你坦诚。这是我和他最後一次见面。傅嘉禕,你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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