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弥撒 第一部————慕容吟

　　“是谁？”不料耳边却又出现一个声音，什么时候到旁边的都不知道。

　　波利卡普转过头来，居然是约里奥。

　　“你怎么会来？！”波利卡普赶紧拉着约里奥朝教堂后面的村庄废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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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确保不会被拉图什等人发现的时候，约里奥才回答：“我是跟着你出来的。”

　　波利卡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以后要小心，两个人一起跟踪很容易暴露行迹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到底是谁？”

　　波利卡普也不打算隐瞒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是塞利梅纳，我父亲的仆人，跟着我父亲三十多年了。”

　　“哦……”约里奥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次黑弥撒是你父亲找他做的了？”

　　“应该是的，他自己没有必要也没有那个财力请拉图什做黑弥撒。”波利卡普的神色有点黯然，父亲找人做黑弥撒的事情竟然连亲生儿子都瞒着，不知道有没有瞒迪蒙蒂埃。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做黑弥撒呢？

　　“所以拉图什才不让你参加黑弥撒的吧？我也就顺便沾光了。”

　　波利卡普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这次黑弥撒怎么没有叫人在外面看守着？被我们轻而易举地便偷听到了。拉图什不会这么不谨慎吧？”

　　约里奥茫然地摇头。

　　波利卡普耸了耸肩，约里奥能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对他期望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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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已深，这次黑弥撒做的时间似乎比平时还要久。父亲要做的事应该是大事，并且不是轻易能够办到的。

　　波利卡普不想躲在废墟中干等着，决定再一次到教堂旁边偷听。

　　“你在这里等着我……不，你想自己先回去也行，我再过去听听。”不知道原委就是不能安心。

　　约里奥点头道：“嗯，我等着你。”

　　只听见教堂内传来了拉图什的声音：“因为时间紧急，一时间准备不了那么多，今天备好了一半，另一半我改日找人亲自送到府上吧。”

　　塞利梅纳想了想，回答说：“不，还是约个地方吧，你派人送去恐怕被人看见了会起疑心。”

　　“那好。”拉图什应允道。

　　这时，约朗德补充说：“我们撒旦教做事您可以尽管放心，绝对不会出纰漏的。”

　　什么东西需要那么大的量？波利卡普满腹疑问，刚才已经看见拉图什交给了塞利梅纳两个大箱子。

　　平日的黑弥撒都是为了毒而做的，倘若这次也是同样，那么两箱毒要毒死多少人？并且这还仅仅是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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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回到废墟中，波利卡普没有再对约里奥说实话。毕竟这件事跟父亲有关，不可以随便泄密，只是简单地告诉约里奥说：“刚才……发现拉图什往外看了一眼，我怕暴露目标就没敢继续偷听，所以不知道他们这次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约里奥安慰他说：“不要紧，知道他是谁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大不了以后再慢慢查。”

　　又等了一会儿，波利卡普跟约里奥才从废墟中走出，在漆黑的夜幕中朝巴黎城走去，不知这沉寂的黑夜过后迎来的将是怎样的沧海桑田的变迁。

　　第32章 追忆

　　“你终于回来了！”于洛把波利卡普迅速拉进房间，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关好房门。

　　“你听我说……”波利卡普打算告诉于洛关于昨夜黑弥撒的事。

　　不料于洛打断了他，说道：“昨天半夜我出门采集夜露，恰巧遇见塞利梅纳带着几个人回来，还有两个箱子。他们一直进了兵器库，我虽然没敢跟进去看，不过从他们开箱后飘出来的刺鼻气味，我确定是毒，并且是遇血封喉的剧毒。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正准备去神学院告诉你，恰好你回来了。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听到这里，波利卡普心里有谱了，回答道：“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如果我没猜错，父亲是让他们把毒抹在兵刃上。”

　　于洛心里一颤，虽说早已习惯了吉斯公爵待人的狠毒手段，不过打算如此大规模地进行屠杀还是第一次。

　　波利卡普拍了拍于洛的肩膀说：“本来打算装作不知道的，可是现在无论如何我也要去问问父亲。于洛，委屈你了，我不可能说是因为我加入了撒旦教才得知这件事……”

　　“我明白，如果你的劝说真的有用，被吉斯公爵打死也值了，反正我这条命本该在纳瓦尔王朝就没有了的。”于洛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也是为了让波利卡普可以安心。好端端的一个人谁愿意挨打呢？然而吉斯公爵家法森严，像这样窥探秘密的罪名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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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犹豫着敲了敲吉斯公爵的房门，这样的事情还是单独说比较好，两个人就算争吵红脸也不过是那间屋子里的事，出来之后，波利卡普还是会毕恭毕敬以一如既往的以谦和笑容面对吉斯公爵。

　　“进来！”吉斯公爵应道。在吉斯的公爵府里，有权力敲他房门的也就只有迪蒙蒂埃、波利卡普和塞利梅纳。

　　推开门后发现迪蒙蒂埃也在里面，波利卡普不由得一愣，本来打算单独谈这件事的，不过现在即使迪蒙蒂埃在场也要说出来。

　　“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吉斯公爵微笑着问。

　　“父亲，兵器库里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吉斯公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呵呵……还是被你发现了？是于洛那小子多嘴了吧？”

　　波利卡普没有回答，也就是对此表示默认。

　　吉斯公爵转向迪蒙蒂埃，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要是早知道会被波利卡普发现，我们还不如让于洛来配这些毒呢，白白花了那么多钱。”

　　迪蒙蒂埃附和道：“是啊，这正是于洛的用武之地，不然就让他那么天天关在房间里自得其乐，外人还以为我们吉斯家是养闲人的地方呢。”

　　听到这话波利卡普心里有些不悦，对迪蒙蒂埃说道：“于洛对这个家做的贡献不比我小。”

　　迪蒙蒂埃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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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毒，波利卡普也无心多跟迪蒙蒂埃计较，转而对吉斯公爵说：“父亲，新教徒只不过是希望改变天主教腐朽的现状，不过是有着自己的信仰，罪尚且算不上，更不用说赶尽杀绝了。即使有太后的命令，也不必这样做吧？”波利卡普劝道，虽然心里明白自己的劝说九成九是起不到作用的。

　　吉斯公爵严肃地回答道：“大婚之日城门一关，新教徒必然会做垂死挣扎，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士兵考虑，尽量减少伤亡。多死些新教徒，少死些我们的兵，其实总体来说没什么变化，去天堂地狱报到的人数没变，上帝也不会责怪我的。”

　　明知吉斯公爵所说的是谬论，波利卡普却没办法应对。

　　吉斯公爵又补充说：“在这场血战中没有死的新教徒必然对我怀恨在心，凯瑟琳·德·美第奇事后一定会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所以多杀一个人将来就少一个人找我报仇。波利卡普，你不会希望父亲时时担心被行刺吧？”

　　“当然不会……”波利卡普低着头答道。

　　吉斯公爵满意地笑了笑，说：“父亲知道你不喜欢杀戮太多才没有告诉你，你看看，咱们家失去这么多金钱可都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啊。你只要回去老老实实地上课，毫无悬念地拿下主教之位就够了。大婚之夜那一战你不必参加，婚礼结束就快回神学院躲着吧。”

　　波利卡普点了点头，正要出门，吉斯公爵又叫住他：“关于于洛……”

　　“我知道家法是不对人的，我不会护着他。”说完波利卡普关上门走了出来，这天的天气很闷，云层特别低，似乎马上就要下雨。波利卡普决定今夜不回神学院了，就呆在于洛的房间照顾他吧，从小到大亏欠他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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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于洛放在床上，还好执鞭行刑的人一直对于洛心存敬意，不自觉得下手轻了许多，才没有造成重伤。

　　“多谢两位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波利卡普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关上了门。

　　“于洛……”波利卡普轻声叫他的名字，却有些说不下去。

　　于洛睁开眼睛，微笑道：“这也是在意料之中，吉斯公爵决定的事还没有改过，你不用自责。这几天已经有不少新教徒来到了巴黎，只希望三天之后的大婚少来些观礼的人就好。也怪他们的警觉性不够高，太后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接纳新教呢？”

　　波利卡普点头道：“是啊，新教至今没有出现一个好的领导人，这也正是他们人数众多却不成气候的原因。卡特勒梅卡本是个人才，却不是诚心为了信仰而加入新教的。”

　　波利卡普轻轻帮于洛脱去已经跟血肉有些分不开的衣服：“我给你擦药吧，在哪里？”

　　“桌子上那个黄色的瓶子，我早就准备好了。”于洛抬下巴示意。

　　无论波利卡普擦药的动作多么轻柔，于洛还是会时不时地咬着牙倒抽几口凉气。这个时候波利卡普会用手指在伤口旁边的肌肤上挠几下，让痒感来减少鞭伤带来的疼痛。

　　擦完药，波利卡普在于洛身边躺下，说道：“我知道你今晚是睡不着的，我们就彻夜聊天吧，像小时候一样。”

　　两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随之下起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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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小时候，波利卡普想起了初遇于洛时的情景。

　　那时波利卡普还很小，刚过完五岁的生日。波利卡普至今对这个日子印象深刻，是因为自打记事之日起，母亲就说：“只要你过了五岁生日就可以一个人出去玩了。”

　　公爵府很大，想要的东西也应有尽有，可波利卡普就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这天是年幼的波利卡普第一次独自走出公爵府，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忽然，波利卡普的衣角被抓住了。

　　波利卡普低头一看，只见地上坐着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虽然身上脏兮兮的，可是眼眸异常明亮，充满期待地盯着自己：“请给我一个面包吧？我好饿。”

　　波利卡普不懂什么叫饿，不过前半句是听明白了的，眼前这个男孩需要面包。

　　波利卡普点了点头，说：“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万一母亲不让我出来玩了，我就找人给你送来。”

　　“我叫于洛。”

　　“嗯，等我啊！”波利卡普一边说一边跑回吉斯公爵府，直奔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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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从篮子里拿了一大条面包，正准备出门，忽然停在门口，想了想又折回厨房。波利卡普踮着脚尖，费了很大劲才从盘子里取出一只火鸡腿，用纸包好，跟面包一起装在一个小篮子里拿了出来。

　　波利卡普去了这么久，于洛本已绝望，以为又是被骗了，忽见他朝自己跑过来，心里格外高兴。

　　波利卡普把篮子递给他，说道：“快吃吧，还没有凉呢。”

　　于洛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一手拿起面包，一手拿着火鸡腿，几乎是同时往嘴里塞。

　　波利卡普微笑着看于洛吃东西，怎么自己吃的时候没有这么香的感觉呢？

　　看于洛吃得差不多了，波利卡普才问道：“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吃饭呢？”

　　“我没有家。”于洛回答道。

　　“那你跟我回家吧，我家有很多吃的东西，以后你就不会挨饿了。”

　　于洛高兴地点了点头。

　　波利卡普拉起于洛的手就朝吉斯公爵府走。

　　没想到在大门口被一个卫兵拦住了，他一把拽过波利卡普，将于洛推到一边。然后蹲下来，对波利卡普说：“小少爷快回去吧，怎么可以随便把乞丐往家里领呢？吉斯公爵知道会生气的。”

　　波利卡普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于洛便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波利卡普从后院的小门再次出来，绕到前面。

　　波利卡普躲在门口的一个石柱后面朝于洛招手：“快过来！”

　　又一次绝望的于洛再次获得了希望重生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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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利梅纳管家告诉我这个柴房里的柴是留到冬天用的，平时不会有人来。以前不能出家门的时候，我就经常一个人到这里玩。”波利卡普以一个主人的身份认真地向于洛介绍道，“好像他们不让你随便进来的，你就先住在这里吧，等我想办法求母亲给你一个房间。”

　　能有吃的以及一个带顶棚的地方睡觉，于洛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于是，从这天起，波利卡普就在柴房把于洛偷偷养了起来。一个月后，两人终于挖好了一条从柴房通往波利卡普房间的密道。这样一来，其实晚上于洛都是在波利卡普的房间睡觉，波利卡普觉得没必要冒险去求母亲了，这样也不错。

　　由于公爵府太大，于洛在这里住了半年居然一直没人知道，直到冬天需要用柴的时候，才有人惊异地发现小少爷波利卡普居然在柴房偷偷养起了“宠物”。

　　那天是吉斯公爵正式开始统领全国精锐部队的日子，有这么大的喜事情绪自然格外地好，因此，听到禀报时，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那就把他留下陪波利卡普玩吧，我的小波利卡普一个人也的确寂寞了点，迪蒙蒂埃又总是嫌他年纪小不屑于搭理他，其实不过相差两三岁嘛。”

　　于是，应于洛自己的要求，把柴房改成了后来一直居住多年的小木屋。于洛不希望住进公爵府的那个楼里，因为那不是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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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那时候我把你是当作捡来的流浪狗一样对待的。只知道让你吃饱穿暖不要生病，在被父亲强逼着练剑读书之后可以找你玩放松一下心情，却从未顾及过你的感受，也没有问问你到底是不是喜欢这样的生活。”

　　“呵呵……我知道，我本来就是你捡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