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找人来写呢,舟总管又摇头,辉月殿下的儒雅超脱,现在这些所谓的名人的手笔他根本是看不上。
歌舞?
舟总管说辉月是音乐大家,一般的歌舞是根本不能在他那里得到一句赞许。
真难伺候。
想了一圈,没一个主意可行。汉青在一边也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干嘛一定送他礼物,不送也没什麽关系吧。”
舟总管轻轻摇了摇头。太阳很耀眼,照得他的头发象缎子一样闪闪发亮。
“不送是肯定不行的。”舟总管微微皱眉:“实在没办法,也就只好送些字画。”
实在看不得他这麽轻愁的样子,让人觉得好心疼。
虽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秀丽面孔,但是汉青就是十足的小孩子,他则是……
没办法形容出来的一种雅致,让人觉得在他面前大口透气都办不到。
他侧著身,阳光映得他半边脸上灿烂明亮,而别半边则在暗影中显得朦胧。
就算是在最美的梦中,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一张面孔。
“歌舞真的也不行?”我搔搔头。
他们看看我,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其实,只要他以前没见过,够新意,不就可以了。”实在是不明白爲什麽舟总管这麽挑剔。
按他说的,辉月和我的地位是相等的,就算我送件普通的生日礼物,又怎麽样呢?
我又不是以前那个丑人多作怪,硬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飞天了。
就算辉月不满意礼物,以舟总管所说的,他那样又博学又儒雅又好风度的人,难道当面就给难堪?
真的好涵养,就不会计较什麽礼物了对不对?
“是啊,”舟总管善解人意赞同我的话:“有新意就好了,其实要让辉月殿下满意的话,好象还从无人可以办到过。”
“可是其他人又会笑……”汉青一张小脸皱得紧紧的:“又要说三道四!”
“说什麽啊?”
汉青不顾舟总管示意的眼神,执意的说了出来:“说我们飞天殿就是乡巴佬来著,丑人不自知,还想做揽月人……”
“汉青!”舟总管脸上有难得一见的冷厉:“住口。”
汉青一脸委屈的闭了嘴。
其实他们都是爲了我。
或者说是爲了这个飞天。
爲什麽爱一个人会受到嘲笑和欺辱?
爱是没有错的。
可是,这个看来仙意盎然的上界,却是这样浅薄。
以貌取人这样的事,也做得兴致勃勃群情涌涌。
“好啦,不想了。”我笑笑。
没他们那麽大的压力,我毕竟不是非天,我不是一心想要讨好辉月的人:“我们去外面逛逛吧?我都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样子。”
汉青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倒是舟总管含笑点头:“嗯,去散散心也好。殿下刚醒不久,汉青你要好好照顾。”
我们换了衣服,从不起眼的边门溜出来。
汉青甚至没忘了给我带了一顶笠帽,遮住大半张脸。
“您想去逛哪里啊?”他小声说。
逛街当然要去有人有买卖的地方,不然叫什麽逛街。
其实说是逛街,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个什麽样的地方。
早上在塔顶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知道这个地方非常大,一眼看不到边际,要搁在现代怎麽也是一中大型城市。房屋也不少,但是高层建筑不太多。舟总管简单的说了一句,普通的天人是不可能将房屋盖至与位阶高的天人一样层数。
简单说,就是州官可以盖楼百姓住平房。
好象无论什麽时候无论什麽地方,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
现在是不是还要庆幸一下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还好不是在一个小小天奴的身体里醒来,不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象是乡下人进城,左顾右盼,真想再多长出一双眼来。
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都穿著长衫儒袍,束发绾巾,一副清雅之态。我的天,这里真不愧是什麽仙界耶,果然人人都有几分仙气。象飞天长得这麽……这麽与衆不同的,倒真是绝无仅有。怪不得……
会被人嘲笑了。
想一想真替这身体的原主儿不值。
听舟总管他们说,明明就是武功盖世……或者这里不用武功这词儿,人品不错地位又高,就因爲长相不好,又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爲了一桩单相思把自己搞得声名扫地狼狈不堪。
来往的人不少,但是没有车马。
我凑到汉青耳朵边问:“这里的人都不坐车不骑马?”
他白我一眼,小声答:“一般人哪里用得起天马和车从!”
“天马?有翅膀会飞?”
“会飞,可是没翅膀!”他恶狠狠地瞪我:“别在外面问,让人听见多丢人!回去让舟总管告诉你。”
摸摸鼻子。
不问就不问。
我去问舟总管,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象你这麽小气爱面子。
说不出哪里奇怪。
街上差不多也是什麽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卖蔬果的摊档,卖成衣布料的铺子。
真奇怪。
“喂,神仙还用得著吃饭买衣?”小声问。
汉青干脆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谁说这些是神仙?”
“天人不就是神仙?”
“你!!”他一时暴怒忘了收声,看到身边有人投以怪异的目光,才赶忙压低声音吼:“天人只是上界之人!一样有生有死要吃要穿!谁说天人就是神仙!天人只是比凡界的人长寿脱俗罢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
害我白担半天心事,还怕自己没法入境随俗呢!
“那,可以活多久?一二百年吗?”
汉青白我一眼:“一二百年?你知道我今年多大?”
我茫然摇头。
看你的样子了不起十六,十七,再不然,说你十八好了,二十是绝对没有的。
他皱著眉头,伸出三个手指头比了一下,又比了一下。
“你?”我有点口吃:“你三十三了?”
“你!!”他清秀的脸庞有些狰狞:“我三百三十了好不好!”
啊?
我张大的嘴塞下自己的拳头都不成问题。
汉青生怕我再问什麽石破天惊的问题,拉著我匆匆忙忙向前走。
跟著他稀里胡涂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个重要问题:“喂,你知道我多大吗?”
他脸色越发的难看。看样子他完全可以不叫汉青,改名叫铁青……脸色铁青的小美男,黑口黑面一点儿不招人喜欢……
“你今天一千四百二十二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麽句话来。
我一个踉跄,差点儿趴地上!
我的天!
看看手,看看脚,看看腿臂躯干!
我,我怎麽一下子成了老而不死的怪物了!
汉青用力拉我:“喂,不是说要去看热闹的,走啊。”
我哦了一声,还是有些魂不附体似的,跟他向前走。
街上人虽然多,声音却不大,一点也不嘈杂。看前面有人低声说话,举止文雅,眉眼秀气,情景足可入画。
可是,觉得有点沈闷。
很安静,但是很沈闷,完美的画面,美得不象真的。
这些人都不象活人。
没有一丝热气。
华美的屋宇,整齐的街巷,来往的人谦谦如君子。
可是却让人觉得压抑。
整条街上,一个大声说话的人也没有。
这算什麽啊,君子国?
偶尔在这样的地方玩玩,倒没关系。要是天天在这样的环境里住著,还不闷死了。
往好听了说是高雅,往难听了说,是虚僞。
转了一个弯,出现的一幢建筑让我眼前一亮。三层的楼宇,飞檐画栋,精致非凡。虽然这街上的房舍都华美漂亮,但这里就是不同。
“这是……”
“这是上界最有名的听风楼。”汉青有些得意的样子:“文人雅客最爱的地方。回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楚姿姑娘她们出来献艺,楚姿姑娘的舞,杨公子的箫,和辉月殿下书画,被人称爲三雅之冠呢!”
“杨公子又是……”
汉青顿了一下才说:“杨公子是……辉月殿下的至交好友。”
好友至于用这个口气说。
恐怕,不是单纯的好友吧……
我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暧昧的味道了哦……怎麽说我原来也是个三流小报儿的记者来著,这些子桃花儿梨粉儿的,我最关心。
我们在二楼的厅里坐下,有人看上茶,我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嗯,香。
“杨公子住哪里啊?”我左看右看。
汉青神色不变:“住在辉月殿。”
真让我猜中啊。
一个风雅擅弄箫,一个才绝精书画……
嗯,般配。
汉青脸上是八风不动,可趁空子还是偷眼看我。
小家夥,白活三百多年,心里一点儿藏不住事儿。我都说了我不是飞天,这个辉月和杨公子的干醋我犯得著拾起来痛饮?
笨。
楼上不少人,因爲不早不晚的,不是正经吃饭的锺点儿,大多数都是茶点摆著,低声细语的说话。
汉青忽然直起腰来,小声说:“听到了没有,杨公子来了。”
我莫名其妙:“听到什麽啊?”
他看我一眼,还是藏头掖尾的说:“那,杨公子,他一向是……嗯,辉月殿下给他配乘的玉鞍银帘马……那鞍上有银铃。”
哦,原来是听到马来了。
所以判断马主人来了。靠,我又不知道那铃响是杨公子大驾光临,铃响我是早听见了……
铃响我是早听见了……
得,我的耳朵比小汉青可是灵多了,简直就是那什麽鹰的眼睛狼的耳光……恶寒,再这麽下去说不定我还发现自己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呢……
铃响在楼边停下,二楼那些安安静静喝茶的人都有些不安生了,遮遮掩掩也要向楼下扫两眼。真虚僞,想追星看人家就大大方方地看啊,这麽装,不累啊。
还别说,我倒是想见见,这个杨公子,长得什麽模样。
美肯定是了,不然楼上这麽些人不会在压抑中露出那样渴望又豔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