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适合他,就像你不适合这里一样,相信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对吧?”
他说的没错,相泽拓实握紧拳头,连反击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是“我的”男人,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慎一故意强调那两个字用来宣示自己的主权。
没想到相泽拓实也不甘示弱的说:
“我明白,你们是性伴侣",只是"身体"上的关系。”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这是第一次相泽拓实顶撞跟他说话的人。看者慎一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相泽拓实心里的躁动获得了舒缓。真是畅快!
战胜了厕所里的第一回合,相泽拓实的喜悦仅仅只维持了几秒钟,虽然话是自己说出口的,但是“性伴侣”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条盘踞在心头的大蟒蛇,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五颜六色的灯光开始在舞台上闪烁,等待多时的观众已经将舞台前的摇滚区挤得水泄不通。
坐在风见哲也为他安排的特别席上,看著不属于他的世界,上演著不属于他的节目。
赤裸著上身的慎一,露出姣好的身材让台下女性歌迷为他疯狂尖叫。坦白说,他确实具有一种令男人都折服的野性魅力,这恐怕也是风见哲也欣赏他的原因吧。
想这干嘛?不谙酒性的相泽拓实将桌上的酒一口气喝光。
毫无冷场的演唱在台下歌迷热烈的欢呼中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来到尾声。
依照惯例,在最后一首歌结束后,慎一会将所有的团员请到台前来一同谢幕,今天也不例外。特别的是,在他请出代班鼓手——风见哲也来到他身边时,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与台下的相泽拓实的交接,接下来,令台下尖叫的事情发生了。
慎一和风见哲也竟公然在台上热吻!
响彻天际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俱乐部的屋顶,台下欢声雷动,高张的情绪达到沸点,台下的观众也开始抓著旁边的人狂吻了起来。
看著慎一捧著风见哲也的脸熟练、贪婪的吻著,而风见哲也竟然毫不抗拒的回应,相泽拓实感受到强烈被羞辱的感觉,迅速穿越人群夺门而出。
这就是他要他看的表演?不知道为什么,鲜少发挥作用的泪腺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亟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让相泽拓实的愤怒更加不可收拾。
“拓实!”
风见哲也的呼唤和脚步声从背后渐渐接近,相泽拓实刻意的加快了步伐。
“到底怎么了?"伸手矫捷的风见哲也跑到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并且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制在墙上,避免他逃跑。
“看著我!为什么要走?”
“我要去补习。”
“不要说谎,你说过补习班在整修,要到下星期才会开课。”
看到风见哲也肿胀的红唇就想到他和慎一激吻的画面,相泽拓实索性将脸转到一旁,来个眼不见为净。
“是不是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相泽拓实的视线停留在两公尺外的电线杆上。
从刚刚到现在,相泽拓实的目光始终在回避他,观察力敏锐的风见哲也早就发现不对劲。“你是生气我和慎一在台上接吻吗?”
“你爱跟谁接吻都跟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又有什么立场生气?相泽拓实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那是表演的一部分。”
“他可不这么认为。”
“慎一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办法面对他说出“性伴侣”三个字,相泽拓实把话又吞了回去。
“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所以没有办法力自己进行辩护,但是……你会在意慎一,那表示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把我想得跟大家都一样。”
“你到底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为什么不能对自己诚实一点?为什么要一个人把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吞?有什么事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分担,不是很好吗?”风见哲也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无奈与说不出的怜惜。
“有他跟你分享还不够吗?”挣脱了风见哲也的手,相泽拓实说出令自己都厌恶的气话,气愤的掉头就走。
“混帐!你是笨蛋吗?”对著他离去的背影大喊,愤怒化成一股力量朝写者“乐”字的招牌上飞去。
为了闪避俱乐部里迟迟未散去的人潮,风见哲也穿过窄巷从后门回到休息室。
和平常一样,演唱会结束后的休息室热闹滚滚,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庆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脚上打著石膏的鼓手和两名舞台工作人员正窝在沙发上,左搂有抱著身材火辣、衣衫不整的女性歌迷:有人早大胆的上下其手,也有人毫不遮掩的矫喘。对于这种活春宫,休息室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彷佛当它是电视正在播映著没有人要看的A片一样。
“你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刚才真是糗毙了,台下要求唱安可曲,台上竟然没有鼓手,他妈的,说多糗就有多糗。”注意到风见哲也进门的吉他手半损半开玩笑的说出自己的不满。
其他成员对他的抱怨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开心的找风见哲也一起庆功同乐。
紫色小平头的男子从冰桶里拿出一瓶啤酒给风见哲也。“哎呀,都结束了还提那干嘛。”
“对啊,要不是因为哲也,慎一怎会没机会展现清唱的功力呢,慎一你说对不对?”和慎——同坐在沙发上的键盘手大岛一边展现用桌角开瓶盖的特技,一边将已经开好的海尼根递给下台后一直默默不语的慎一。
坐在另一头大口啃著炸鸡的贝斯手,抽了两张面纸将嘴巴抹乾净,不等嘴里的食物完全下咽,急忙开口道:
“不过那首歌真不得了,叫什么名字来著?等等、不要说……我记得好像是气天使"对吧?
“对、对、对,尤其是副歌的部分,唱到台下的人感动得都哭了,靠!不愧是慎一!"工作人员对慎一安可曲的表现佩服得竖起大拇指。
“咦……天使?那不是慎一写给哲也的歌吗?”这句话从紫色小平头的男子嘴里一说出口,休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结,就连沙发上的鼓手也停止了正在激烈进行的动作;“他妈的!你是猪头啊!”吉他手拿起地上的拖鞋从说错话的紫色小平头男子后脑勺打了下去,发出剧烈的声响。
对于休息室内异常诡异的气氛,紫色小平头男子想要道歉的话却哽在喉咙里,下不去也上不来,只能无助的看著坐在慎一身旁的键盘手大岛。
这令人窒息的僵局总要有人设法打破,身为键盘手同时也是团长的大岛起身拿起一旁的皮外套甩在左肩上,用慎一放在菸灰缸上抽了一半的蒸点燃自己的,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在气风见哲也订了位,要吃烧肉的跟我来。”
大岛的话一出口,仿佛是救世主降临,休息室里的人迅速跟著消失,只留下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的风见哲也,还有跷著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慎一。
“你对拓实说了什么?”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风见哲也开门见山的问。
这是审问吗?慎一想起小时候最爱玩的警察抓小偷,风见哲也就像是审问嫌疑犯的警察,而自己就是那个想要脱罪的贼。不过,因为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慎一并不打算隐瞒事实。
“你是我的男人。”慎一理直气壮的口气,像极了捍卫玩具的小孩。只不过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说了。
三年前,两人在福冈著名的商业大楼——博多运河城所举办的嘉年华活动中第一次见面。慎一深深被他的才华与笑容所吸引,从那时候起,乐团巡回表演的行程几乎都是跟著风见哲也的足迹移动,当然,风见哲也并不知情。
由慎一刻意制造的巧合很快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长达三年的性关系也是建立在慎一藉酒壮胆所提出的契约关系上。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慎一将双腿抬到桌上交叠在一起。
那个约定就像是要结婚之前必须先签下离婚协议书的道理是一样的。如果没有可以随时可以离婚的保障,对方是不可能同意结婚的。
“嗯,当其中一人有了心爱的对象,我们的关系就宣告终止。”风见哲也说出约定的内容,表示自己并没有遗忘。
重新点燃一根菸,慎一将金属制的打火机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爱上大岛了。”
“大岛?”风见哲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暗恋他很久了,只是他好像喜欢女生,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说出来。”拿起大岛为他开好的海尼根啤酒,慎——口气喝掉一半.
他在说谎!只要他一说谎就会口渴。三年多的交情让风见哲也一眼就可以看穿他的动机。慎一是因为无法忍受风见哲也先提出分手才故意说谎。也唯有如此,才能成全风见哲也,也能将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也就是说,我们的关系结束了。”有点不情愿的说出这句话,慎一拿起酒瓶又往嘴巴里送。
风见哲也走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坐下,伸手将他嘴里的酒瓶拿开。
“我还有这个荣幸继续当你的朋友吗?”风见哲也明白慎一这么说其实是为了成全自己和相泽拓实,也为了不让自己带著愧疚离开才这么说的。这个谎言是慎一体贴的表现,他比谁都清楚。
“那得看你的表现。”
慎一的体贴让风见哲也忍不住将他搂进怀中。
风见哲也敞开的衬衫露出慎一深爱的胸膛,熟悉的气味与温度如此轻柔的环绕著自己。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的拥抱,慎一恨不得世界末日就此到来。至少自己可以死在他的怀里。
“要就抱紧一点,以后可是没机会了。”慎一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强忍著即将溃堤的泪水。
风见哲也离去后,带著大夥儿去吃烧肉的大岛竟然回来了。
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慎一迅速用手抹去泪痕,从沙发上端坐起来。
“你不是去吃烧肉了吗?”
“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脱下皮夹克,大岛在慎一身旁坐下。
“你该不会站在门口偷听吧?”
大岛点点头。
“真是卑鄙。”
“你不是也说了谎吗?”
“说得也是。”慎一随手抓起桌上没喝完的啤酒。“敬卑鄙的我们!”不等大岛回敬,他仰著头一口气喝完剩余的酒,接著抓起另一瓶不知谁喝剩的啤酒继续狂饮。
看穿他想藉酒浇愁的意图,大岛继续开了五瓶酒给他, “拿去,好好喝个痛快,不够的话后面还有五打。”
“我只是口渴,开那么多瓶干嘛?你开的,你要负责喝光。”大岛的搅局打断了原先想要痛哭一场的打算,为了惩罚他的好管闲事,慎一盯著他,要他将已经开瓶的酒全部喝光。
不过,酒量不好的大岛,在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吐了。
在相泽拓实的坚持下,两个人的冷战期仍在持续著。
教室里,大家趁著下课的时间热烈的讨论著出国留学的话题。
“拓实,上回跟你提起我那个在美国念书的表哥回来了,今天要在我家聚餐,我妈说可以邀请几位同学来家里热闹一下,开个小Party,你要不要一起来?”绑著马尾的女生亮出最甜美的笑容对相泽拓实提出邀请。
“不好意思,我今天要补习不能去。”明知故问,都同班两年了,谁不知道今天星期四我要补习。脸上露出微笑,相泽拓实心里却还是嘀咕著。
“哲也,那你呢?我知道你今天没有表演,可不可以到我家来让我招待一次,好不好嘛?”
“不好意思,今天我公休,要乖乖回家休息,你要不要去问问神原,听说他英文很好,而且有打算去美国念书,跟你表哥应该很有话聊。”
风见哲也的建议让绑马尾的女同学带著希望的微笑,立刻去寻找神原英明的身影。
“唉,女人啊!"风见哲也一边叹气女人的善变,一方面也想试探相泽拓实的反应,不过一连几天这样的试探总是没有得到善意的回应,当然今天也不例外。风见哲也拿起笔在桌子上又画上一笔,代表冷战进行天数的第三个正字记号完成。
透过补习班的窗户望出去,密布满天的乌云透露了即将下雨的讯息。
不远处的云层下绽放一道金黄色的光芒。
“打雷!"相泽拓实惊呼出声。突然想起放学时,那家伙说今天公休要在家里休息,他一个人在家……一个人!
顾不得老师正在课堂上讲得天花乱坠,相泽拓实抓起书包拔腿往外冲。在雨中奔跑的他,脑子里不断浮现风见哲也的父亲在医院里对他说的话。
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孩子最怕打雷了……我也是……因为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就是在打雷的夜晚离开的,所以每当雷声划破天际的那一瞬间,我们的心就又被撕裂一次,我们俩总是紧紧的抱在一起,害怕一松手又只乘J下自己一个人……
拜托你,请答应我任性的要求,在他需要时时候,请陪在他的身边好吗?
风见哲也父亲的请求在相泽拓实的耳边不停的重复著,不擅跑步的相泽拓实气喘吁吁地搭上计程车,眼看再过两条街就要到了,路上的车阵硬是挤成一团动弹不得。
“每次都这样,只要一下大雨这条街前面就会淹水,ˉ淹水就塞车。”司机不耐烦的抱怨著。
突然间,一道闪光从天而降。“糟了!"一声轰隆巨响让相泽拓实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眼看没时间再拖延下去,他付了车资之后赶紧往熟悉的方向狂奔。
顾不得全身湿透,相泽拓实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风见哲也的公寓门口,用力的敲著大门。
“哲也!”任凭他扯著嗓子大吼,还是敌不过仿佛要震破天地的雷声。
墙上红色的信箱,提醒了相泽拓实那把备用钥匙的存在,他伸手一摸,宾果!
他迅速打开门。
“哲也!回答我!你在哪里?”
幸好房子不大,当相泽拓实打开门后立即发现将身体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的风见哲也。
“哲也。”为什么有一股撕裂的痛楚在心中蔓延开来,相泽拓实无暇顾及自己的心情,赶紧街上前紧紧地抱住风见哲也。
如果这么做可以让他从此不再害怕、不再孤单,就让我这样一直下去吧……相泽拓实在心里呐喊著。
一股温暖的热流从对方湿透的衬衫底下传到风见哲也的心底。
过去,那个唯一可以在雷声中保护他的人已经离开了……风见哲也将埋在膝盖中间的脸缓缓抬起,想要看清楚现在这个紧紧抱著自己、重新给自己温暖的人是谁?
窗外闪过一道雷电,将漆黑的屋内照得发亮。
“拓实……”
尽管雨水将他那头蓬松的头发淋湿,紧贴著脸颊的发丝还不停地滴著水,但是那双像天使般晶莹明亮的眼睛,风见哲也一眼就认出来。
迅速地将他搂进怀中,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恐惧。
风见哲也将相泽拓实的身体毫无空隙地贴近胸膛,直到对方衣服上的水分完全渗人自己+的,他才因为感受到真实的体温而停止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