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冉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汹涌而出,他用力捂上嘴,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藤堂的声音在继续。
“宸北当时是疯了,一定是疯了,不过我理解他的心情,他想了小叶那么久,又为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当他真得到小叶的时候,恨不得把他揉到骨肉里去。他把小叶关在别墅,想方设法要得到他的欢心,但小叶根本不买他的帐,他一旦有体力恢复后,就开始筹划着逃跑和反抗,你不知道,他在半年内用了多少种方法,要不是我们层层设陷,数千人围堵他一个,他现在早不知逃到哪儿去了……”她顿了顿,继续说,“宸北虽然得到他,总是费尽不少周折,每一次他把小叶抱上楼后都会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激斗声,砸个古董打件文物是稀松平常的事,很多次宸北根本就不能如愿。后来他把小叶住的房子全都撤了家具,但小叶就是有本事把玻璃砸碎了跟他干,那时的他啊,可真不像现在这种死样子,他像是一口不见底的深井,你扔下去的哪怕只是颗米粒,他也能够给你掀翻成巨浪来。”
“后来,宸北就不得不换个法子了。他虽然不是个没耐性的人,但也不能容忍自己的情人连着闹了半年。他命人找来了一种药,这药在服下去后可以让人四肢无力周身瘫软,是最适合教训欢场上不听话的雏的。宸北把这些药下在小叶的饭碗里,水杯中,这是小叶从来没想过的方式,他以为宸北和他还是用同一种规则出牌,宸北却给他玩了次阴的,他吃过那天的晚饭后,连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天,宸北把他关在楼上,一直做了整整一晚。”
梁冉除了泪流满面的颤抖外,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藤堂忽然微笑着俯下了身,她看着他,柔声说,“你知道,那次服药之后,小叶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她看着不断瑟缩颤栗的梁冉,满意的吐出口烟圈,笑着说,“他再不能勃起了,从那以后,他失去了做男人的功能,无论你怎么摆弄,他都像一瘫死尸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医生有的说这是药物所致,但更多的都说这是心理疾病,你想想啊,那么心高气傲的小叶,被人灌了药任意在床上蹂躏,他但凡是个人,怎么还能硬得起来。不过从那之后,他再也不去反抗了,他用半年时间学习帮里的知识,用半年时间做宸北的助手,再用半年时间,他已经成为宸北不能缺少的左右手,帮他管理着整个旧金山黑帮。”她再吸一口烟,把它轻轻捺灭在桌上,微笑着说,“你嫌他脏吗?的确,他是不太干净,可是你瞧,他现在不是也做得很好,每个人都叫他小叶哥,有着好几部名车和宸北送他的洋房,虽然宸北从不允许他回去住,但那必竟也是他的名下……”她笑着抬起梁冉的下巴,啧啧的说,“怎么我讲故事会让你哭成这个样子,真难看,快擦把脸起来,我还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办呢。”
梁冉被她用力捏的生疼,勉强抽噎着问,“你让我……办什么……”
藤堂慧媚眼如丝的一笑,“当然是关于你的小叶哥的啊……你不想听吗……?”
8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软,整个人从上面直摔下来。门童跑过去扶他,他吓了一跳,毫无预兆的尖叫了起来。
然后他开始拼命的跑,分不清是在左侧通行还是右侧通行的马路,分不清到底是上天桥还是下隧道,很多人在侧目,汽车大力的向他鸣笛,甚至还有警察在问他“需要帮助吗先生?”但是这些他都看不到,他拼命的跑着,似乎要把身体里不能发泄的痛苦全都挥散出来。
“小叶哥……小叶哥……”他不断念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借着这个赐予他力量,藤堂慧残忍而冰凉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响起,“就算再喜欢他,有宸北在身边,你又怎么能够得到他?他连爱都做不了,又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你?”
不不不……他想大声反驳,可哆嗦的嘴唇和已经失了声的嗓子让他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心似乎被堵住,有负载不了的痛苦从四面八方向它挤压,直到它宛若裂开。
那么干净的小叶哥,会对他温和的,温柔的笑的小叶哥……
不不、他比我们每一个人都正常!
疯了的是这个世界,不是他!
他终于跑进殷宸北的公寓,跑上了甬路,跑上了台阶,他大口喘着去推门,门还没开,他两腿一软,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所有的伤痛和悲哀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他用力捶着地,放肆的哭出声来。
一双手扶起了他,是叶云色。
他把梁冉拉起来,梁冉已经是满脸的眼泪,他拼命的发抖,不敢去看叶云色的眼。
叶云色没有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叹一口气,把他扶进了自己房间。
梁冉蜷缩在沙发上,他根本平静不下来,眼泪不断的往下流,叶云色拧了条毛巾给他,看见他这个样子,轻轻的说,“小冉,你为什么这么痛苦……?”
梁冉忽然紧紧搂住了他。
他一边流泪,一边抽噎着说,“小、小叶哥……对不起……对不起……”他感到怀里的叶云色有那么一刻是僵硬的,但是他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温柔的说,“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所以不用道歉。”
梁冉的眼泪流的更多了,他抢过那条毛巾胡乱的抹了一把,“小叶哥……我……我……”他说不下去,伸手去解叶云色衣扣。
叶云色再平静,此时也不禁变了脸色,他向后一闪要避开他,但梁冉马上抓住他衣服,他这一下用尽全力,“啪啪”几声,叶云色一件外套纽扣儿全都脱落下来。
他手在沙发上一按,人刚刚起身,一柄冰凉的枪管已经抵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叶云色歉然的声音说,“小冉,你冷静点。”
他呆住,脖子僵硬的转向叶云色,那柄枪跟着他的方向一起转动,叶云色显然没想过要开枪,他的眼神充满温和。
梁冉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用手解自己的衣服,叶云色一怔,说道:“小冉……”梁冉已经把外衣脱掉了,他继续解自己的皮带,手忙脚乱的说,“我可以的,小叶哥,我可以……你别怕……我……”他奋力抽去皮带,叶云色丢掉枪,一把按住他了的手。
“小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微微扬起,并不是动怒,而是另一种夹杂着疼痛的、无奈的声音,他把他解开的扣子一点一点扣回去。他的手有点抖,他很少这样亲密的靠近别人,更从没为人做过这种事。肉体让他对这些触碰本能的感到恐惧,但是他拼命控制着自己,把梁冉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拉着他坐回沙发里。
他的汗已经从鬓角流了下来,他的眼神还是很温柔,温柔的对梁冉说,“没事了,你吸一口气,心就不会跳得那么慌。”
梁冉怔怔的看着他,终于依照他教给他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叶云色替他擦去脸上的泪,轻叹一声,说道:“小冉,你是不是听别人说起了什么?”
梁冉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云色又叹了口气。
他一边微笑,一边叹着气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他略侧了身让他看清自己,微笑着说,“所以不要生气了,你还是个孩子,不需要负担那么多。”
梁冉突然大叫:“不要叫我孩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用力抱扑住叶云色,“你想要吗?你要我吧,小叶哥……我不会让你害怕的,其实我一直……”叶云色微笑着打断了他,他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宸哥的人就在外面。如果你还这样的话,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梁冉的声音像被掐断了,他微微打着颤,一股冷意从脚下浸上来,叶云色的身体也在发抖,但他的声音很平静,他说,“小冉,虽然你在夜雪呆过,不过你要是一直把自己当做MB,我才会觉得非常失望。”
“可是我喜欢你啊——!”梁冉失声哭道,MB也好,宸哥也好,枪也好,“我喜欢着你啊……小叶哥……”
叶云色静静的看着他。他任他发泄,任他倾诉,他只是微笑听着,用毛巾拭掉他不断滴下来的泪。后来梁冉哭泪了,头软垂在他肩上,他才拍拍他的背脊,柔声说,“去洗个澡睡吧,睡醒的时候,你会发现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
他替他放好水,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一笑说,“这句话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也一直这么相信着。”
带上门,他轻轻走了出去。
他拿了件衣服,坐电梯上了这栋建筑物的顶层,在天台有设好的座位和茶几,他坐在那,透过玻璃窗一钩新月正高高悬起,星斗稀寥,夜幕深沉。
他出神的望着那里,眼底流露的,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情绪。
门忽然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口说,“哪有人冬天上天台吹风的,你就不怕感冒。”
叶云色没有回头,微笑着道,“谁说这是冬天,新年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过去了也还是冬天,雪还也没化呢。”殷宸北走过来,看了一眼叶云色,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
“心烦?还是有事儿?”他问。
叶云色轻轻笑了下。
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微笑着说,“小冉那个孩子,今天和我说喜欢我。”
“哦,”殷宸北一笑,“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和我上过床的人,再掉头去喜欢你的还少了?”他叠着双腿靠在椅子上,回忆说,“那个叫朱利茨的女人,刚和我上过床,隔天就说她爱上了你,真不知道有多搞笑。”
叶云色微笑道:“她喜欢我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女人。”
殷宸北的心忽然一跳,他的耳朵嗡嗡直响,连带着手也有点颤抖。不过就算他有多激动,也要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装做若无其事的散散一笑,“不喜欢女人,那就是喜欢男人喽。”
叶云色转过脸来看着他,笑着说,“我也不喜欢男人。”
殷宸北的心又缩了一下,干巴巴的说了声“哦。”他不知道如何继续刚才的话题,叶云色也不说话,两人沉默着,把目光共同投向了东方的天空。
星空如海,泛着深沉的靓蓝色,不知何处飘过一朵乌云,遮住了原本就残缺的月色,夜愈加黑了,而星际俞见广阔。
殷宸北收回视线,摸出一颗烟来点上,叶云色忽然说,“也给我一根吧。”
殷宸北一怔,他想说你不是不能抽烟的吗,但终究没说,把烟递给了他,叶云色看着他点着打火机凑近,一缕火光映进他阗黑的眼眸里。他把烟放在火苗上,殷宸北笑着收回手,“错了,你要叼着吸一口,不然点不着的。”
叶云色“哦”了一声,这次把烟含在嘴角,殷宸北看着他生涩的姿势,叹口气说,“算了,糟蹋我的烟我不心疼,你再越抽越咳嗽。”他合上盖子,把火机放在桌上。
叶云色也不强求,他含着烟的样子更像含了一块糖,过了一会,才把它取下来拿在手里,殷宸北眼望着东方,缓缓的说,“给你家里打电话了吗?今天你爸过生日。”
叶云色想了想,认真的说,“没打。”
“打一个也好,”殷宸北转过脸来,淡淡的道,“有些事情说了,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叶云色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
殷宸北平静的看着他,他也平静的对视过来,深澈的眸子里没有哀愁也没有伤感,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而已。
殷宸北终于还是把头转了过去,他和叶云色从这一刻起都停止了交谈,香烟孤独的燃落成烬,释放出一圈又一圈模糊暧昧的曲线,残余的灰滓堆积成一个未明的图案。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天,终于亮了,他们共同在天台上坐了一夜。
又是一个平静安详的晴天,阳光穿过窗口照射在书桌上,温暖的光线映得案头相框一片淡金色的朦胧,新采摘的蔷薇在水晶瓶里摇曳,一只古色古香的茶杯里,碧绿色的茶水冒出丝丝热气。
叶云色坐在沙发上读书,他已经看了很厚的一部分,正要翻到下一页,苏进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问,“怎么这么急?”
苏进“啊”的点了下头,“刚得到线报,条子要把上回那个活口转移走。”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又往楼上跑。叶云色转回去继续看他的书,淡淡的道:“宸哥从早上就去了健身房,你不用上去了。”
苏进停下来,向叶云色的方向笑了笑,“谢谢小叶哥。”
殷宸北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毛巾擦了下其实并不存在的汗液。他穿着式样简洁的休闲服,最上面的两粒扣子解开着,可以看到被小麦色肌肤覆盖着的锁骨,以及经久锻炼强健而不臃赘的胸膛。
他有着深刻的五官,深邃的眼睛,干净的下巴,看起来只是个优雅成熟的成功商人,就像此刻,他半眯着眼睛,看着苏进从大门进来,样子像极了温和亲切的兄长,他微笑着问,“都安排好了?”
苏进松了下领带,说,“是,已经调好两拨人,一拨先佯攻条子,装成要救人,另一拨埋伏好,等着真正救人的队伍来时,给他来个里外合击,一举连锅端了。”
他自信满满,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殷宸北看着他的样子笑了下,说,“你还是一听到杀人就兴奋,沉不住气。”
苏进嘿嘿笑了笑。
殷宸北道,“你放出风去,就说今天要出去干点活,让大家都警醒着点。”
“是。”
“还有,私底下传话,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妄动,要是有人胆敢把事情搞砸……”
苏进接口道:“宸哥真是越来越小心,能出什么岔子呢,我管保你什么都不会有。”
“是吗?”殷宸北一笑,“但愿如你所说。”他坐在休息区,微微合上眼睛,向他做了个退下的手势,苏进犹豫了下,说,“宸哥,我还是想问问,你就那么肯定会有人去救那个活口?”
殷宸北没有睁开眼,淡淡的说,“你要是条子,知道有人去暗杀证人,你会不会放弃救他?”
“……不会。”
殷宸北做了个“那就是了”的手势,苏进道,“可是他要是派人来了,岂不是给了我们揪他出来的机会,他不会这么笨吧?”
静了片刻,殷宸北浅笑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寂静中仿佛拉动的大提琴那般悦耳,“他不来,那就让他等着我们狙杀这案子的唯一证人吧。”他似乎叹了口气,“是要承担自己暴露的危险,还是放任你的同事入鬼门关……阿进,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