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的字体和他的性格一样,温柔优美不带任何棱角。我手边的信封已经有些磨损,看出走了好多的路。怀揣好久,依旧没有打开看。只是淡淡的薰衣草味道伴着我,经久不散。我想,已经不会见面,不要再继续纠缠。我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我。
这个夏季里的梦。只有美丽的薰衣草田。白色的风车,和煦的风。什么都没有了。
在佛罗伦萨的头两天,我只是呆在屋子里。没有精神。什么都不想做。又不敢轻易入睡,已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又或者什么时候再也醒不来。嫒姒每天流连在裁缝铺和舞会,玩的不亦乐乎,每次出现,身上的服饰和珠宝就有所不同,典雅华丽。漫则去和七讨论酒和茶的融合,很少出现在这里。
枫落跟在我身边,陪我发呆。
“残……”枫落甜甜的声音响起,我才从自己的脑海中回神。
“怎么了,落。”我看向他。他正穿着睡衣躺在我的床上。
“你想看那封信吧。那就看啊~不要委屈自己嘛!”
我摇头。“不,不能看。”
枫落问:“为什么?”
我说:“不可能继续的感情就没有回头的必要。”
枫落说:“可是残很难过啊。我看的出来。你喜欢他啊~”
我说:“有时候喜欢不代表可以得到。”
枫落说:“可是我喜欢你,就算你不要我我也要跟着你。他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不然不会给你写信啊。”
我说:“你不懂的。落。”我走到床边,躺在他身旁。月下香的气息盖过了薰衣草。落的味道很甜美,足够抚平任何伤口。“落,你若属于别人,即使我再喜欢你,我也不会再见你。”
枫落沉默了,蹭到我身边舔舔我的脸。
果然嘛……枫落。你是属于别人的嘛?终有一天,我会再也不见你吧。你的沉默,给了我回答。
我说:“我和路易就是如此。他不属于我。所以喜爱不能超越所有。我不属于他,于是不能自负的认为他就要属于我。我的自由掌握在父亲手中,所以我不能掌握别人的自由。包括你。”
我说:“或许七说得对,只要在父亲身边,我的眼睛就看不到任何真实。那是因为,他就是真实。我只要看着他便可以了。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是他。我不需要犹豫和不安,只要他还站在我身边。这样的信赖是任何人都无法给我的。只要通过血液的呼唤便可以得到回应,只要屈服就可以得到拯救。如果血族有自己的信仰和神,那他就是我的信仰和神。他能听到我的呼唤,完成我的愿望。我无法离开他,所以我无法看到真实。”
我说:“路易只是逝去的梦。夏季的梦。我仍活在冬天的冰雪中。”
枫落圈在我胳膊上,紧贴着我的身体。他是如春天一样温暖的,让我的皮肤也得到温暖。
我说:“谢谢你,落。在很多很多事情上,谢谢你。”
这时候,嫒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残哥哥,你们正在做嘛?我可以进来嘛?”高跟鞋的声音由远极近,轻快的脚步声可以看出嫒姒很高兴。
我说:“进来吧,反正就算正在做的你也看过。装淑女也要漫那样的。”
嫒姒踢开门,力量大的让门差点飞过来。“我知道你很喜欢表演,不过我不想看!我来是问你,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希望之钻。”
“那也要我回到德库拉啊。难道你以为我会在它上面下魔法让它飞来?”
嫒姒说:“那你起码让人帮你送来啊……比如德库拉的管家。”
我说:“德库拉的管家不可以离开那里。”
嫒姒说:“难道那么大个城堡连个送东西的蝙蝠都没有?你们很穷嘛?”
我说:“好吧。我去个消息问问。你等着好了。”
嫒姒顿时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了:“残哥哥你最好了。”
“你也只有在能得到礼物的时候才说我好吧。”我继续抱着枫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嫒姒,她又换衣服了。昨天还是黑色的天鹅绒和鲜红的开司米,今天已经是一身暗红色的长袍。不变的是黄金十字架依然夺目,她高挑的身材让她在贵族小姐中十分受欢迎。
嫒姒笑着说:“哪有。我只是为了尽快成为雷特鲁德那样的大家族而努力啊。”
“好好。我知道了。不过维西伍德那件事你完成了嘛?”
嫒姒说:“你以为我每天都只是玩的嘛?除了那个蕾切尔,她家已经全部去地狱那里了。房子已经归入赫卡特的管辖下了哦!”
“除了蕾切尔?不过你真厉害,那么几个破地方你也要啊。”
“我这是积少成多。蕾切尔已经成了法国最著名的高级妓女了。如果你觉得死更好玩的话,我会达成你的愿望的。”
“不用了。高级妓女也是满有趣的。你可以带个消息给她,说我愿意送她一幢别墅,问她是否愿意跟我在佛罗伦萨旅行一个月那?不过……不是做床伴,而是我的宠物的保姆。”我亲吻枫落,他也笑,很开心。
捉弄无法反抗的人类,总是让我心情有了起伏,这是贵族的堕落,是血族的刺激。我几乎又看到那张被我气的狰狞的脸,于是心情大好。
嫒姒说:“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族长有着同样的血统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可有时,我又觉得,你们果然是父子。”
我说:“谢谢你的夸奖。我的信仰就是他。”
嫒姒说:“或许另一个消息会让你更觉得开心。”
我说:“什么?”
嫒姒说:“佛罗伦萨大街小巷都在传着,吉贝尔·德库拉与舞儿·荧伊·西斐尔曼在月末结婚。而这位吉贝尔·德库拉,是你父亲的真正儿子哦。刚从中国回来。所以西斐尔曼家族宣布他们已经得到德库拉的力量和血缘,有资格得到族长的权势。这就是七和漫所知道和隐瞒的。”
吉贝尔·德库拉……殇的真正儿子嘛?
我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任何真实。
41章
见我沉默,嫒姒也觉得或许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并不开心:“族长如果知道你这么喜欢他,或许就不会有儿子了。”
嫒姒真不会安慰人。不过我都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血亲。
“嫒姒,你知道这个吉贝尔的事情嘛?”
“不清楚。我来到族里以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家伙。应该是族长以前的孩子吧。或许七会更清楚。”嫒姒站起来,拍弄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我等着我的希望之钻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那。先走了,我亲爱的哥哥。”她走到我身边,吻我的脸颊。然后悠然的转身离开。
“没想到,我父亲也会有儿子。真可笑。”我遮住光线,透过手掌,穿过来的仍是那么刺眼。我那个父亲?亲生的儿子。多么像讽刺的戏剧。
或许有和他一样的头发和瞳孔,一样的脸孔,一样的举止和语气,一样的魅力。如果那是他的儿子,那我算什么那?
我犬齿不自觉的伸出来,刺进嘴唇。红色的血,和伊尔西德不同的鲜红之血。这是德库拉纯洁血统的证明。吉贝尔·德库拉也会拥有的,让我自豪了这么久的血缘。我的哥哥嘛……有趣。
枫落伏过来用舌头舔去了顺着嘴边留下的鲜血,说:“残,别难过。你还有我……”
他说的不对。我没有。谁都没有。我以为的东西,都不是我的。殇也不是。我自以为是的以为他是我的未来,却没想他也将是别人的未来。
“落……帮我找衣服。我要去找七。”
“是。残。”枫落起身,去隔壁房间拿外出的衣服。
或许我该去见见这个哥哥,传说中的。
走进七在郊外的房子,被满屋的中国风弄到差点崩溃。
“七,你把中国的家运来了嘛?”我笑着问他。他正和漫一起坐在茶色的胡桃木八角桌前喝着最新到的绿茶。
“嗯。我喜欢自己原来的房子。在中国南方,有美丽的窗棂和翠绿的文竹。这里不适合养。不然我肯定连文竹也带来。”
“你的时间魔法就是这样用的?”
“这才是生活啊。残,你过的太无聊了。放荡只能让你越来越寂寞哦!”
“我过的是正常的血族兼贵族生活。”我坐在七身边,抢过他的茶喝。味道和红茶不同,多了份羞涩,少了份滑腻。
“你不能这样说。将那位大人当成你生活的全部,是很无聊的哦。来我这里吧,让我来教你生活吧。”七又取了只白瓷杯,同样的花色,绘了芙蓉和碧波,金色的镶边。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嫒姒已经跟我说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点什么了?文图拉伯爵——我们的历史记录者?”我闭着眼睛,不想看他的脸。如果看了,似乎会看到欺骗。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说嫒姒要希望之钻的原因?她说过不会告诉别人的吧。真是不乖的孩子。”七还在跟我说废话。
“好了。不是这个。你知道的吧。吉贝尔·德库拉的事情。”
“哎呀。残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嘛。”七抿了抿茶杯,说:“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件事跟叛乱有关。我已经声明了,我和文图拉家族不会参与任何一方的。”七的声音得意洋洋。
我睁开眼睛,说:“你不说是嘛?”
七点头。
我说:“那,雷特鲁德小姐,您是否能将那件往事告诉我那?在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想您不会拒绝一个虚心求教的年轻人吧。”我看向漫,她正微笑着。
漫说:“没有任何问题。我愿意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七说:“我们的年轻的残也已经聪明成这样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漫,我们或许该换代了哦。可惜我还没有继承人那。”
漫说:“你如果帮助兰茵诺维,你们就能马上结婚。这样算起来,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会有继承人了。七。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七说:“婚姻对我来说是血液。不喜欢它的味道,却是我都必须得到的温暖。”
我说:“漫,你知道吉贝尔·德库拉的事情吗?他什么时候去中国的?为什么不在欧洲?”
漫说:“如果我没记错,是350年前的事情了。”
七插嘴说:“血族的女性真可怕,年龄和记忆一样永存……这也是我害怕结婚的原因……永远的承诺,真可怕。”
没有理他的观点,漫只是微笑,不过却有了点寒冷的感觉。七也沉默了。
漫说:“当时那位大人已经是族长,他带回来一个女人。是个人类。名字……似乎是恩法西雅。没多久,族长大人就说要和她结婚。”
殇的妻子吗……
“她的到来让血族觉得很奇怪,先不说族长大人本身有很严重的血统洁癖,单是德库拉血统居然结婚,就让我们觉得这事情有问题。”
“德库拉血统不能结婚吗?”
“似乎族长大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你那……是的。德库拉的继承人,似乎从来没有结婚的。但是他们的婚礼还是在那时候举行了。恩法西雅很漂亮,有蔚蓝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出去血统不说,确实是完美的。不到两年,她有了身孕。”
“就是吉贝尔?”
“没错。恩法西雅一直住在德库拉城堡,所以除了婚礼外,我都没有见过她。消息都是爱苻里传出来的。恩法西雅在的地方,她都不会去。到后来得到恩法西雅生产的消息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了。”
“消失?去了哪里?孩子那?”
“不知道去了哪里。族长大人说她扔下孩子就离开了。那孩子很漂亮。和族长大人一样的头发,眼睛是他母亲那样的蓝,却更透明。我们都说那眼睛就是希望之钻一样的宝石。可是族长大人不喜欢他,说要送去东方。于是在吉贝尔还不满一周岁的时候,他就跟着去东方的船离开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漫说到这里就停下了,眸子奕奕发光。
过了一会,她又说:“爱苻里的消息说,族长大人将他交给老文图拉伯爵。也就是七的父亲。”
看向七时,他笑了。
42章
从东方回来的七·文图拉,有着比任何血族都神秘的危险气息,他的笑容下隐藏了无尽的哀伤,我知道他憎恨殇,却挣扎着站到他身边。对于他的父亲,他从回来后一直都没有提起。那个有着红色头发的男人,怀抱着对于妻子的爱,抹杀自己在血族的存在,抹杀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绝决的性格,是否也在七身上?于是他笑的让人看不懂。他说,命运的法则是循环不已。他说,你看不到任何真实。
而现在,他笑着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瓷杯在他的手指上把玩,光滑的质地映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他们文图拉的标志在白杯子上闪闪发光。
我说:“我已经不用问了。很明白的事情。”靠在硬硬的椅子上,不明白这种椅子怎么比沙发舒服。
七说:“哦?你知道什么了?”
我说:“你既然不说,又为什么问我知道什么?嘲笑我?”
七说:“你真无聊。我说我不说,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猜的对不对……”
我说:“第一,你们早就认识。你和吉贝尔·德库拉。”
七点头说:“没错。已经是几百年的旧识了。”
我说:“既然你没说朋友这个词,那证明了第二点,那就是虽然认识,但你们不是一路的。”
七说:“这你也说对了。我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我说:“第三,叛乱和你有关。你的中立只是表面的假象。”
七笑容一下灿烂起来,他说:“残你真是很聪明。”
“既然这样,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那?表面是中立的事件关联人,或者实际是幕后的指使者?”
七收起笑容说:“这个我不会告诉你。不过你要小心你的身边哦。作为你的朋友,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我说:“真高兴你对我用了朋友这个词。这让我避免杀了你来解决我的疑惑。”我想为我的笑容一定很残忍,不然七为何瞬间变了脸色。
七说:“如果可以,我当然会为了自己的命考虑。不过你比你那位父亲更无聊哦……他起码还会为了保存文图拉家族而选择流放我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