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别有用意的微妙停顿,还真是让人有些担心。可是事到如今我管这个有用吗?难道真的像“别人的教唆”那样,找个银匕首把他的心脏刺穿?
路西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不留了。多玛。”
回应君主的召唤,不过在声音回响结束的瞬间,黑袍的男人就出现在我们身后。路西并不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送客。”
殇却忽然伸手拉住我,冰冷的指尖循着血液的痕迹溜到锁骨旁边:“我要这个。”
他掀起的是我戴在颈项上的宝石链子,也就是曾经戴在路西斐尔身上的那个。我不用抬头就能想到路西的眉头轻微皱着,宝石上面的水蓝色随着他的接触露出浑浊的光芒。他并不是发出请求,而是陈述事实。纤细的链子只是稍微牵扯了我的皮肤,就发出闷闷的断裂声响,随后就落在他的手中。
“你……”路西似乎要说什么,我却阻止了他:“我们走吧。”
那件虽然可以算是我和路西的羁绊,但既然还在彼此身边,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原本我只是当作纪念带在身边,可是如果它能解决一定程度的麻烦,我并不吝惜了。
刚刚路过转角,路西就欠身打横抱起我,动作利落。“你回去休息吧。我让别西卜给你送血液。”虽然刚才对峙的怒气消失,但他是生气了的,所以声音冷得可怕。
我不在意君主的嫉妒,只是闭着眼睛搂住他说:“他带走的只是吉贝尔,又不是夜残。”
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抱着我拐进房间,才说:“如果有办法让你重换个身体,我一定不遗余力。”我被小心的放在床上,衣袍也如破布一般丢弃。
“没办法,这个身体就是他调教出来的。”
他触碰潮湿的后穴,皱着姣好的眉:“有时候太敏感并不让我愉快。”
我笑着眯起眼睛:“如果我只让你解决这个敏感那?”
“感觉不坏。”路西俯身亲吻我,如蛇一般灵巧的舔舐已经虚弱却泛起无尽欲望的身体。那张过于妖娆的脸让端正的礼服都说不上禁欲的氛围。
“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你穿得那么整齐?”袍子在这种时候真是方便的东西,起码它能保证上面的勋带完全不会弄乱。和他相比,我的样子才是真正的淫靡。晃着腰时头发会堆在他的膝盖上,几乎分不出哪些是我的,哪些是他的。
“君王的责任,其中有一项叫做善后。”路西说:“你这个样子能撑到结束吗?”
我笑着:“那就奉献你的血液给我。甜美,刺激,混着曼珠沙华的芳香。殇说错了,其实你的血液才是极品。”露出的血管对如今的我有强大的蛊惑,何况他的血液是最令人沉醉,也最能让我癫狂的。
“在这个时候说他的名字对我可是残酷了一些。”轻轻的一顶,路西的笑容充满无奈。
我伏在他耳廓边,轻声说:“对我一样的残酷。”
明明张开的屏障,那么就算任何时刻,殇都可以和我对话。既然在我离开之后悄然无声,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对我也无话可说。
想起这个事实我心底还是忍不住翻出一阵阵的悲哀,混合着疲惫和兴奋,在路西离开前就陷入沉睡。会不会还能闻到那种令人安心的香气,我觉得那是前世的记忆,却又隐约觉得不该和任何人说。
“呦……这里是战场吗?”戏谑的笑声打断了浅眠,我眯着眼睛看到了别西卜站在床前。看来他被打发来处理这间已经满是血迹的房间了。我没找衣服,就光着下床。
“很养眼。不过我要是多看两次,会被猊下挖去眼睛丢去喂塞壬的。”别西卜丢给我一条象牙白色的床单,我随便在身上绕了绕,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缩在上面喝着猩红的血液。看来路西的血不能多喝,不然别的都不用入口了。忍耐着怪异的味道,我勉强开口。“宴会结束了?”
“舞会是结束了,不过其他的余兴节目倒是还有不少。不过我不认为猊下会让你去。”
“这么说是那种狂欢喽?我也没兴趣了。”
“说的对。血族绝不会少这种东西。不过你最近还是老实一点,猊下再生气一点,这里就要毁掉了。你以为失了两翼他的能力就衰弱了吗?”
玛门的话题总让我戒备又放不下心,所以捡了前半段回答:“就像亚特兰蒂斯?地狱是那么脆弱的吗?”
“也说不一定哦。”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是他的标志,不过常年随侍路西斐尔的能耐倒是磨炼得出神入化,完全看不出乔装成路西法时的不染世俗。
“要是哪天你被万魔殿的石头砸死,我会不吝啬伸手救你的。”我喝光最后一点血液,舔了舔嘴唇,一脸不耐。“那个坠子……只是困我灵魂的容器。如今,还有别的用途吗?”
“事到如今才问这个?你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了?”别西卜揉了揉额头,装作头疼。“你不是已经说了,它是容器。当然对你和猊下来说是纪念。”
“戒指丢了,耳钉丢了,连它也丢了。是不是我身上所有能有含义的装饰都不能留得长久?”我掰着手指,捏捏耳垂,又摸了摸锁骨。
“带着的时候不念它的好,等失去了倒来惋惜。”
“今天说话怎么像个女人?别西卜殿下也开始怀春了?”我不动声色的反讽过去。那个“它”到底是哪个“他”?
“你也知道,活久了就不喜欢说些太直白的话。有揣测才活得有意思。”
“对对对。你和梅里美那种老人家都一样的慈祥。”不就是装小吗?不用练也会了。
“这句话还挺受听。”一脸满足不说,还顺便打开我身侧的窗子,放风的样子。
他真是顺杆就爬的角色。我瞟了他一眼,端起第二杯血液。偶尔飘进来的风有河岸的味道,这是遗忘河最独特的气息,而且是路西的味道。当然,如果忽略了坐在窗台上的人的话,我的心情会更好一些。
“老人家就是啰嗦啊……”玛门咬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把它们当作食物一样。不过那张妖异的脸还真缺少恶魔的味道:“你刚从沉睡中醒来就这么啰嗦了吗?”他还不知道其实名义上沉睡的某人,才是和他共处了千年的“前父亲”。
“玛门殿下已经从女人的胸部群中脱身了吗?”别西卜不以为意,送上恭敬的笑容。
“反正还有六十六天狂欢,我那么着急做什么?”长得像竹竿一般的腿从窗台上落下,站在我面前的玛门一副傲慢的样子,不过在我看来就是小孩子一个。“喂,你不会打算和别西卜做点什么吧?”
“这是什么莫名的担心啊?”我笑着看他。
“我那个死老爸似乎很在意你的样子,最近都不找多玛了那。我不用看我不喜欢的家伙,所以心情好得很!”
“那真是恭喜你了。”继续微笑。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男人那?明明是女人的身体更柔软啊……不明白老爸在想什么。”他坐在我对面的座位上,抬头看了一眼,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别西卜马上行礼,然后走出去。态度恭谦,险些让我把刚进口的血液都喷了出来。
“女人吗……也不是讨厌。只是做的时候有点麻烦,而且我讨厌欲拒还迎的虚伪。”
玛门说:“人类吧!恶魔的女人可是非常非常主动的。”
“有机会一定尝试。”我点点头,他真是对帮助路西脱离同性爱的行为不遗余力。
“……我记得我来是告诉你件事情的……”玛门忽然低头开始思索起来:“什么那……好像和女人有关……”我的笑容真是有点挂不住了,多少事情让他忘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也吸了芙蓉膏?
玛门一直思索着,忽然拍了下椅子的扶手:“对了!是那个女人,老爸说你最关心的女人不见了。当然他是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我偷听的,他不许别人告诉你。”
什么偷听?如果路西真有那个打算,还会让你找到漏洞吗?看着在一旁念着“没做过的女人真是记不住她的名字啊”的玛门,我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崩出了几个裂痕。
230章
莉莉丝。
脑中浮现的情景不但有幼儿时候的低声吟唱,还有她眸子中迸射的光彩。这就是我前世的记忆吧,我本不该记得那种样子的她。到现在我依然不能完全回忆以前的事情,对待周围的“故友”,态度都只是按照习性。虽然觉得自己不该为这种事情担忧,不过偶尔想起来还真是要暗嘲自己的没用。
殇果然不单单是为了那个项链才来的。他不说任何话,是因为他知道行动比言语更有威力。比如,用最简单的办法让我直视他,和他对峙,再次站到他面前。还是斗不过他那……我心里想着,不语摇头。看来是逃不掉的,无论是谁杀死谁。
玛门看我微微笑着的表情,诡异的靠过来:“你是不是有了比我老爸更喜欢的人那?”
“莉莉丝吗?”我说:“要真是那种关系,都不知道会多轻松。”我起身,说:“本来还想多休息一会儿的。”如果是吉贝尔,我当然可以随时舍弃。就算是路西,我也不担心他有什么问题。是男人就该承受一切,既然选择了我,也就该选择随之而来的一切。
但莉莉丝不是的。
我创造了她,她有创造了我。没有选择也不需要选择。如果她必须永远肩负这个使命,那就该不受伤害。我看,我得去地下城了。
如今的万魔殿真是有说不出的颓靡,心烦意乱的我却无法体会其中的喧闹,只想赶快离开。渡口有负责摆渡的船只,我以为路西会拦我。却很意外的看到了萨麦尔。这个阴沉不定的男人已经很久不见了,但蛇一般的目光却始终未变。我不自觉的停住脚步,既然来这里,就肯定是有话要说的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萨麦尔殿下。”
“找到拉结尔之书,不让你想起以前的事。”很难得的,萨麦尔根本没有任何扭捏的说出自己的要求。看来老人家脾气的家伙,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他的直接反而让我不知所措了一些。
“拉结尔之书不在我这里。而以前的事我根本想不起来。”我耸了耸肩,说:“我现在要去找回莉莉丝,您能不能让开那?”
“我就是在阻止你。”萨麦尔眯着眼睛说:“你既然选择了陛下,就安心的留在他身边。”
好像从很早开始他就在努力把我拉出血族的范围那?比如,与吉贝尔和迷合作将我绑架来地狱之类的。他对于违背路西的命令其实根本不痛不痒吧?“我去见殇就那么让你不安吗?还是说你爱上了我的父亲那?”
“我只是确实的传达我的意思。如果不能成功,那只能用武力来解决了。”萨麦尔丝毫不犹豫的亮出武器——一柄蛇形杖,长两肘,底部有锋利的尖刺。
“好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在万魔殿附近大动干戈了吧……萨麦尔殿下。”
“我不想说第二次。”他已经来到我附近,动作既快又准,只差一寸那些利刺就要明晃晃的戳进我的腹部了。
“很快。看来翅膀的确是好助力。”那些快速的转身和动作平衡都能依赖它,所以目前的我恐怕没办法跟几千岁的堕天使抗衡,顶多是躲一躲。
“萨麦尔。”我的视线被一个身影遮住,暗紫色的披风已经让我看不到前面的事情。我笑着抬手,从他身后拥住那个身体:“路西,我以为你不会来。”
路西没有接我的话,对他说:“虽然塞利尔和你同样在做着背叛地狱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的分寸在哪里。萨麦尔,对于从未堕天的你,我也给予了符合你身份的相应位置。”
萨麦尔说:“所以,作为感激,我不是也在做着更符合陛下利益的事情吗?”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明白他语气中的讽刺到底说什么。路西说:“弥赛亚自己的事情,就让他自己来做。你觉得你够资格做出是否符合我利益的决定吗?”
我还是把头埋在披风的褶皱中,轻轻的唤:“路西。”
“嗯?”低沉的嗓音顺着身体传来。
“你爱我吗?”他看不到,但并不代表他听不出我嘴角的笑意。
“爱。”毫不犹豫。
我微微睁眼,沉声说:“杀了他。”
就算萨麦尔是七门魔神之一,也无法抵挡路西斐尔一击吧。巨大的亮光几乎迷茫了所有人的眼,路西强大的魔法力量让天空闪出紫色的闪雷,萨麦尔的蛇杖在雷声中直直的刺入地面。之后是万籁俱寂。我再从他身后探出头时,已经被他死死吻住,搂住我肩膀的手上有淡淡的血腥却没有血迹。萨麦尔的身体流出汩汩的液体,顺着偏斜的河堤汇入遗忘川,与两岸的花朵融成一色。我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但起码看起来是那样。
“你不阻止我吗?”挑眼看他,熟悉的人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我听他说:“只要与你有关,我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我随你去。残。”
地狱到地下城没有直接的通道,所以我和路西只能从地狱去人界,再又人骨教堂去那里。虽然已经在殇的脑海中寻到了通过的路径,但确实看到人骨教堂时,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悸动。我几乎怀疑自己的心脏都要重新跳起来,四处弥漫的肃杀气息比月明的潮水还要愉悦的向我袭来。虽然教堂周围带着强烈的结界,但在我和路西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头顶的吊灯美的惊人,地狱之窗的头骨一颗颗都刻着历史的痕迹。我伸手,被搁在地狱之窗前的屏蔽挡住。就像通过雷电,一刹那惊悚。
真是有趣的结界,如果不是我恐怕没有人能通过吧?我撕开手指的皮肉,红色的血液被魔法化作血雾,均匀的散在结界上。只是一刻,上面的屏障就消失了。殇执意用德库拉之血做为媒介,我怎么好意思辜负他的期待装傻充愣那?
地狱之窗的尽头看起来如幽火,可实际上却使通往暗黑之境的路径。我绝不会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里的气息,感觉都让我莫名的熟悉。从炙热的岩浆中脱出,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巨大的榕树和琥珀一般的石头。我恍惚间听到如风铃的笑声,嬉笑着远去。树杈上似乎有人,银蓝色的裙子和苍白的腿,在上面晃着,晃着。路西也并不说话,只等着我回神。是梦。我梦到过以法莲,用的是罗腾的身份。可是后来,在我的灵魂找不到用于转世的身体时,曾经来到过这里吧?
其实根本不需要窥视的记忆,只要顺着似有似无的味道,我就可以找到殇的所在。看到和人界城堡别无二致的“赝品”后,依然忍不住嘴角抽搐。整个地下城的布局,和上面的城堡布局相同。几大家族的城堡如界石一样让整个结界牢不可破,同时也支撑着还不定性的空间。四处无人,静的连风声都显得聒噪。在地下城的中心,有广场一样的空地,四处建立的石柱和装饰很容易让人想起祭台,或者是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