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生物 下————肖红袖

作者：肖红袖  录入：05-01

　　第二天一早，皮皮的眼皮还粘在一起呢，下床的人就扑腾着爬起来了，静悄悄的楼层顿时热闹了起来，端着盆子洗脸的，一边哼着小曲儿

一边喷着白沫子刷牙的，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嘈杂的声音也是鲜活的声音立即充满了世界。皮皮从未这么早起来过，便硬着头皮爬了起来歪

歪斜斜往卫生间走。卫生间是男女混用一个门的，在过道上又碰见了一群小女孩，唧唧喳喳的洗漱，素面朝天地准备开工了。
　　早餐统一吃的是白米稀饭和馒头以及四川泡菜，大家围聚在一个圆桌子旁边，零星的也有些客人在吃早餐，这时候还没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所以整个店子里都显得有些零散。
　　皮皮最初以为服务员是要洗碗的，但看了看才知道只要打扫卫生，扫地擦桌子就行了，收拾了碗筷就用小推车推到后橱里面去，那里有专

门的洗碗工，是个大妈。皮皮想，原来分工还很明细嘛。
　　那个矮个子的小张就成了他的师傅，带着他做事，告诉他如何点菜和注意事项等等。临近中午皮皮便独立接待了一桌子客人，最初他是很

紧张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等客人接完帐，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去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又发觉其实一切很简单的。
　　晚上生意开始忙活了起来，这一天皮皮下来并没有觉得累，终于清点完毕下班了，回到宿舍里才发觉腿肚子象灌了铅一样，抬脚都觉得费

劲，才发觉自己站了十多个小时，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第二天起床以后，皮皮感觉浑身都是酸疼的了，但他的积极性仍旧很高，并且环境也熟悉起来，认识了同事，也不那么腼腆了。
　　就这样，新生活开始了。
　　就象一张掉落在洗脸池子里的餐巾纸，慢慢洇湿了一角，而后迅速全部被水浸透了，最后融化或被冲掉。

　　与此同时高海洋的生活显得精彩多了。这个学期高海洋转入新的医院实习，最后的科目也要结束了，他的想法是继续考研，同时要坚持获

得医生执业资格证，现在学校并无定向分配一说，所以自己心里也把全国的各大医院研究个遍，梦想着将来会去哪里大展拳脚。
　　边小丽通知他去拍最后一组镜头，很是巧合竟然是最初与剧组相识的地点--植物园附近。高海洋还没学会感慨万千呢，但也想起了姜姿

和皮皮来，想起姜姿那天穿的夸张的"交通装"还有皮皮雀跃得象小麻雀的样子。片场休息的片刻他忍不住还是拨了姜姿的电话......停机了，

又拨了皮皮的电话，也是停机。他想，这两个小GAY人间蒸发了？
　　终于拍到了自己最后的一个镜头，导演夸张地讲要拍个男二号和侠女拥吻的镜头。蒋矜先夸张地说："啊？！跟他？......我不干！剧本上

没有！"高海洋心里想，你不干我还不乐意呢，也跟着反对。后来导演便折中处理，只拍了个拥抱。
　　两个人在镜头前故做深情款款状抱了一下，导演喊停后迅速分开，高海洋还是感觉后背沁出了汗，他想，亏啊，我这童子抱竟给了这个女

人，还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
　　导演看着回放，喊了声通过，高海洋立即蹦了起来，喊了声："万岁！"
　　他如获重释般立即卸妆去了，一边用脱脂棉擦脸一边还哼着歌儿。边小丽半笑不笑地夹着个记录本子过来了，从镜子里看他的脸，说："

以后没你的通报了，回去休息吧。"
　　高海洋笑嘻嘻地说："知道啦！"
　　边小丽说："这下你可刑满释放了吧？我真不明白你有这么好的天分怎么就不珍惜。"
　　高海洋说："人对生命最大的珍惜我认为是做自己最爱的事，而不是让天分领导自由吧？呵呵。"
　　边小丽说："哼，小屁孩儿别跟我讲人生道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哦，对了，记得杀青的时候回来聚一下。"
　　高海洋说："成，估计得多久？"
　　边小丽说："你别换电话，等着通知吧。"又说："刚肖总来了，正四处找你呢。"
　　高海洋就应了一声，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肖总正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蒋矜正在准备下个镜头，看到肖总过来，脸上顿时浮出一派媚笑地打招呼，肖总也逢场作戏般暧昧地笑了一下，而后径直到了高海洋身后

。高海洋脱了戏服换了自己的衣服，脸也洗干净了，就跟肖总打招呼，说："哈，老肖，又来监工啊！"
　　肖总说："随便看看。第一部播出效果不错，观众对第二部期待很高啊！"
　　高海洋想，第一部赚了钱，自然第二部也想搭个便车捞一笔吧？可惜第一部不是肖总投资的。
　　肖总说："你没镜头了吧？这回该轻松了，什么时候还回来玩玩？"
　　高海洋说："不成了，现在太紧张了，关键时期呀。"
　　肖总说："那好吧，我给你饯行，咱们吃什么？"
　　高海洋说："您是老板您说了算啊，不过说实在的我想请你呢。"
　　肖总说："你是晚辈，以后有得是机会请，咱们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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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总开着车转出了植物园，车上仍播放着他习惯听的古典音乐，空调开得很低，人坐在里面一下子就感觉清爽许多。高海洋说："您不是

学芭蕾舞的吗？怎么听的都是民族乐曲呢？"
　　肖总说："不是有句话说，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对吗？我干什么并不妨碍我爱好什么，呵呵。再说呢，芭蕾舞那是上辈子的事儿咯，

现在人老了就越发爱些古典的东西了。"
　　高海洋说："你还没老呢，看着也就四十几岁。"
　　肖总笑，说："马上五十啦。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又说："小高啊，人都说你年轻气盛，不好相处，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嘛。"
　　高Ｑ笏担骸澳鞘俏也欢拢艺娴牟话飧鋈ψ印；褂锌赡苁撬遣幌竽阏饷春蜕瓢伞：呛牵挡磺濉！?BR>　　肖总就更开心了，车

子一拐上了环线，飞速地奔驰着。
　　肖总说："吃什么呢？你爱吃什么？"
　　高海洋说："吃什么都成啊，我不挑剔，简单方便就好。"
　　肖总说："辣的怎么样？......哦，天气太热了--不过越是热的天气，坐在空调房里，吃着火锅喝着冰镇啤酒，那才爽呢。你说呢？"
　　高海洋便说："好啊好啊！"
　　肖总说："那就去一家刚开业的小店子吧，虽然不上什么档次，但味道不错，服务也周到。"
　　高海洋说："你说好就好，呵呵，我也不想去什么上档次的地方，因为坐在那里不舒服。"
　　肖总就说："行，我就爱你这种不爱慕虚荣的劲头儿，咱们走吧！"
　　于是车子就直接开到了沸腾渔家去了。

　　虽然肖总嘴里讲这里不上什么档次是个小店子，但店面还是很大的，上下两层楼，一楼比较大众化，经营的是速食小炒之类，二楼专营火

锅，远远地就闻到一股火锅的热辣香味儿。
　　肖总停了车，带着高海洋直接上了二楼，坐在一个比较雅致的临窗包间里，要了份地道的重庆鸳鸯火锅。
　　服务员推荐这里的水煮鱼，当下北京城里水煮鱼经营得非常火暴，简直成了老少皆宜的大众食品，各阶层人士都喜爱的讨好宝贝。
　　高海洋就任凭肖总安排起来，肖总还叫了两瓶冰镇啤酒，说自己开车不能喝酒，让高海洋喝得痛快些。
　　高海洋说："我是传说中的一瓶倒，这两瓶下去可就不醒人世了。"
　　肖总说："哈哈，你要是晕了我就把你给卖啦。"

　　皮皮正在楼下上菜，经过递菜窗口，听见二楼一女服务员说："哎呀，包一里那个客人好帅哦！简直就象电影明星！"
　　皮皮想，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花痴女孩，什么人物叫她这么大惊小怪的。
　　另一个服务员也跟着说："我看就是明星，好象看过他演什么电视剧了--我去给他们上菜！"
　　那服务员就说："不成，我负责包一，你别跟我抢。"
　　皮皮看得发笑，于是也好奇了起来。但他负责楼下散客，忙得没时间看热闹。经过楼梯口取东西的时候忙里偷闲地瞄了一眼一号包厢的位

置，高海洋背对着门口坐着，穿了一件红色格子的衬衣，那件衣服皮皮似曾见过，还有那背影和身材，皮皮想，好象......认识？
　　他迎面看见的却是肖总的脸，饱满的、成熟的、带着和蔼笑意的脸，看起来很有老板的气质，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他带着好奇继续忙自己的事儿去了，转头就把楼上这事给忘了。

　　高海洋喝了两杯啤酒，脸都涨红了，肖总只是一味地给他夹菜。
　　高海洋说："你一定很忙吧？你的公司是影视公司么？"
　　肖总说："就算是吧。我什么都搞，当然不搞违法的啦，呵呵。忙倒是挺忙的，昨天还约了几个大导演谈一部电影的事。我不出面做制片

人，只是投资，这样省事省心。"
　　高海洋羡慕地说："你真是成功人士，有一天我能象你这样就好啦。"
　　肖总说："那就努力吧，老天给所有人机会，看你自己争取不争取。"
　　高海洋说："但人跟人个性是不一样的啊，很多时候我觉得性格决定命运。"
　　肖总说："哦？你还相信命运啊，呵呵。"
　　高海洋说："谈不上信不信。不过我总觉得我的运气是不错的。以前我做梦也没想到过会跟你这样的人坐在一起。"
　　肖总说："我也是人啊，又不是老虎。"
　　高海洋笑，说："我没说你是老虎。"说着不觉中又喝了一杯酒。
　　火锅翻腾着，烫过的青菜吃在嘴里很是刺激味蕾，吃下去又很开胃，又麻又辣的口味让高海洋只唆舌头，忙着喝啤酒解渴。
　　自从认识姜姿以来，到后来无意参加了电视剧的拍摄，到认识了周洋，高海洋这段时期经历是丰富的，冲击的，他也感觉到自己即将离开

校园投入社会，需要不断适应与开拓了。
　　一瓶酒喝完了，高海洋的话也多了许多，思维活跃得难以自控，再喝完第二瓶，就有些乱了，不觉地讲起了周洋来。
　　高海洋说："其实我真不愿提他......恶心......那人竟然打电话威胁我......不过也不算是威胁吧？反正挺讨厌的。"
　　肖总在抽烟，他没吃什么东西，说："记者都是讨厌的。现在人们不是说，要防火、防盗、防记者嘛。"
　　高海洋说："不是啦！我觉得这跟记者没关系，是那个人道德有问题......其实同性恋我见得多了，还有几个朋友就是，都感觉挺好的。虽

然说他们有时候说话走路挺夸张的，但人特脆弱，有时候需要照顾和保护。我也挺理解的。但是他......我看他根本不是同性恋，是变态！"
　　肖总哈哈大笑。
　　高海洋又说："但是我心里窝火又没地方说去。我爸妈肯定不行，说出来不把他们吓死，说不定就把我关起来了呢。"
　　肖总说："恩，你跟我说没问题，我不会把你关起来。呵呵。影视圈儿里这样的人很多，大家都见怪不怪的。都是很私人的事儿，没什么

。"
　　高海洋就说："那你认识的多吗？"
　　肖总说："多啊。但不影响合作。还有些一点也看不出来的，他自己不说没人会知道。"
　　高海洋说："是吗？都不女气？"
　　肖总说："谁告诉你同性恋都女气啊？有些女气的反而不是。"
　　高海洋说："哦。不过我不信，我认识的几个都能看出女气来，不注意的时候就藏不住的，手指啦、眼神啦，反正说话办事都觉得出来。

"
　　肖总哈哈大笑，没说什么。
　　高海洋就跟着笑了笑，又喝酒。
　　肖总就又给他要了一瓶，三瓶啤酒喝完了，高海洋有些晕了，兴高采烈地举杯要和肖总干杯，说庆贺自己终于拍完脱身。
　　肖总以茶代酒跟他干了一杯。
　　然后就结帐了。

　　高海洋带着酒意跟着肖总下楼，那些服务员仍盯着他看，心里荡漾着爱慕的涟漪，有的还砸巴着嘴，赞叹着这样一个帅哥，恨不能是自己

的男朋友才好。
　　经过楼梯拐弯，还没出门口，皮皮端着一盘水煮肉片过来，一抬头看见了高海洋。
　　他先是没认出来高海洋，只觉得眼前这个帅哥好有气质，看清楚了愣了一下，差点儿叫出声来。
　　他迅速地转身上菜去了，心里扑腾扑腾地乱跳，不知为什么生怕高海洋认出自己来。
　　等他一转身，高海洋已在他身后了，满脸酒色，拍了他肩膀一下，说：
　　"皮皮？！我看着就象是你！--怎么你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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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皮还是被认出来了，皮皮窘迫极了。第一次遇见高海洋的时候，皮皮衣装整洁意气风发，虽然说当时正处于和子沛情感生活的疲软期，

但是是以幸福生活的姿态去探望病人的，住院处走廊上看到衣角飞扬的高海洋时，他的心旌摇荡--那时候的他是被哥哥宠爱着的骄子，而现

在呢？高海洋曾去过自己的家，是给卑鄙看病去的，皮皮慵懒得象个贵妇人，象个抱着宠物浓情小资的金丝雀，一转眼一切都颠覆了，狗死了

，人散了。现在的皮皮看自己，穿着粗糙的服务员工装，绿格子衬衣蓝裤子，还带着个红兜肚一样的围裙和一顶歪戴着的白帽子，胸口开着个

大口袋里面放着开菜单子和圆珠笔，屁股上挂着个启瓶器，脚上穿着双黑布鞋--这哪里还是皮皮啊。
　　清秀的皮皮讲究装扮，讲究穿衣戴帽和谐搭配，走在街上是一道风景，曾被多少人羡慕过是有品位的帅哥，现在......皮皮恨不得挖个地缝

钻进去才好。
　　但是高海洋没发觉到他的尴尬，热情地说："你不认识我了？高海洋啊！我还给你打过电话呢，怎么电话都停了？你怎么在这里当服务员

啦？你哥呢？"
　　皮皮只好拉着高海洋出了大门口，忙乱地说："我......现在出来了，在这儿打工呢。你来吃饭啊？"
　　高海洋说："是啊。你怎么出来了？"
　　肖总便放下他们在这里谈话，过去开车了。
　　大厅里面传菜员在喊："皮皮呢？皮皮！21号桌上菜啦！"
　　皮皮说："我得忙工作了。以后再说吧，哦，再见！"
　　说着丢开高海洋忙着跑进去了。高海洋愣愣地隔着玻璃窗看了皮皮两眼，看着皮皮举着托盘穿过人丛给客人上菜，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肖总叫："小高上车吧！"
　　他便晕忽忽地上车了。

　　在车上肖总顺便说了句："碰见朋友啦？"
　　高海洋说："是呀。就是我刚才还提到过的同志朋友，嘿嘿，真奇怪，怎么跑这儿当服务员来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跟他哥同居三年了，

养了条狗，每天养尊处优的......真是这世界变化快。"
　　肖总说："是吧。"
　　高海洋说："对了，他还在《侠女浮萍》第一部里跑过龙套呢，给蒋矜当伙计，不过也没做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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