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生物 下————肖红袖

作者:肖红袖  录入:05-01

  但谁说郝菁菁是不修边幅的呢?她只是平时懒惰罢了。现在化了妆,自然卷的长发披在肩上,淡扫蛾眉浅涂朱唇,白皙修长的脖颈与白皙

修长的腿交相辉映,站在眼前使人惊艳。
  再看她脚上,穿了双同一色系的高跟皮凉鞋,顿时人显得袅袅婷婷起来。
  子沛便笑了笑,打趣她说:"打扮这么漂亮?准备相亲吧?呵呵,我那些同学可都是结了婚的。"
  郝菁菁说:"哈哈,结婚又没结扎,我当第三者总可以了吧?"
  子沛说:"行,佩服。衣服怎么没见你穿过?"
  郝菁菁说:"怎么了?傻眼了吧?"
  子沛说:"没,挺漂亮的,象只青蛙。"
  郝菁菁大笑,说:"陪你这只青蛙赴宴,我好歹也得配合一下不是。"
  说着两个人出了门。此际夜色阑珊,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

  子沛和郝菁菁直接到了酒店,大厅里灯火辉煌的,已经聚集了一小帮人,正在交头接耳。
  进门的第一时间子沛就暗自赞叹起郝菁菁的先见之明来,果然,那些久不见面快认不出来的同学各个光彩夺目的,特别是那些女同学们,

恨不能抢尽风头,幸亏不是酒会,否则晚礼服都敢穿出来。
  自动门左右一闪,空调冷风迎面吹了过来,郝菁菁身上的薄裙被吹得撩起,她一拉裙摆盖住了大腿,正摆出个梦露般的经典姿势,顿时引

来一阵注目。
  高中时的班长,也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一个中年胖子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对准子沛拍拍打打,热情不减当年。子沛兴致也涌上来了。
  那些女同学更是唧唧喳喳连说带笑地跟子沛打起了招呼,全无读书时那份矜持羞涩了。全到了已婚年龄,在社会上也折腾了十好几年,什

么话也都敢胡说海侃,纠着子沛问郝菁菁是谁。子沛只得介绍说:"这是我爱人--美女作家郝菁菁。"
  他们"哇"地一声哄笑着,纷纷表示羡慕,还责怪他偷偷摸摸就把美女娶回家了,连婚礼都不通知一声。
  好在同学聚会并不是商务会谈,也不是个人酒会,便也没什么突出和不突出的本质区分,郝菁菁迅速把自己淹没在人丛里了。她并不认识

这些人,见子沛应接不暇地跟大家寒暄着,一个人边偷空坐在沙发上了。
  那些同学有些变化不大,仍能从外表捕捉到当年的青春风采,有些却已老相毕露,不自我介绍都认不出来。自然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大家

的统一话题是叙旧,但难免互相询问各自境况。又在酒店大厅等了一会儿,子沛问了问,那个助理审判员并没有来,说是工作忙,可能的话晚

一点儿来。
  时间大概九点整,班长做了做手势示意平静下来,先装模做样地致辞,大意是同窗聚会良机难得珍惜友谊玩得开心等等,然后说今晚的活

动项目,说先有个马路赛跑,然后就是俗套的酒吧拼酒卡拉OK等。郝菁菁就扯了扯子沛的袖子,在他耳边说:"嘿,你们同学倒挺有意思的嘛

,还搞马路赛跑,这倒是新鲜。"
  子沛说:"那时候我们读书特别紧张,但没耽误我们在学校里的体育强班的称号。有几个同学全市比赛都获过奖呢。不过现在不行啦,你

看看一个个的,哪还能跑呢?就是班长出的馊主意玩儿呗。"
  郝菁菁说:"好玩。我们同学聚会就没这么好玩的项目。我要参加!"
  子沛说:"呵呵,你又不是我们班的同学。"
  郝菁菁说:"同学家属不可以啊?切!"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说:"不成,我今天穿的鞋失败,要不准能跑第一。"
  子沛就哈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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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班长把注意事项宣布完毕,这一帮子聊发少年狂的人就呼啦啦地出了门去,搞得酒店门口热闹非凡,那些出租车司机也待命一般围拢了

上来,但没有一个是要做车的,大家扯了架势挤到了马路上。
  这一条街比较宽阔,此刻行车也很少,前面路口是一条禁车的步行街,老班长事先采过点儿的,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支粉笔来,在马路

一端画了条线,又布置两个挺着啤酒肚不能跑的家伙跑到设为终点的路口扯了根绳子。
  然后他挥舞着已不青春的手臂神采飞扬地喊:
  "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就大笑,开心地笑,死命地笑,感觉八百年没听到有人这么呼喊自己了。
  班长故意板着脸,说:"不准笑,严肃认真嘛!下面我们进行聚会第一个项目,马路赛跑......喂喂你们几个,别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啦,要

注意影响嘛。下面我讲比赛规则,首先是参赛选手,不是人人都可以参加地,我们要求是结了婚的带家属来了的,这才能体现咱班同学的团结

繁荣嘛......"
  原来是叫带着家属来的同学赛跑,男的抱着女的跑,自然是谁先到终点谁获胜,获胜者可以享受免单待遇。郝菁菁立即大笑了起来,对子

沛说:"喂,你占便宜啦!"
  子沛不解地问:"占什么便宜啊?抱你啊?"
  郝菁菁说:"不是不是,你看我多瘦啊,体重刚九十二斤。你再看你同学,那个、那个......少说一百五吧?抱都抱不起,甭说跑了。"
  子沛看,果然如此,那些女同学几乎没有不发胖的,有的生了孩子后没注意调理,跟读书时天壤之别。然后就有的说心脏病的迹象有了,

不能参加,还有一个怀孕在身,也拒绝参赛。最后剩下了七对儿人选,自然有子沛和郝菁菁了。
  站在起跑线上,子沛竟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觉,禁不住对郝菁菁说:"哎,怪了,我这心还砰砰跳了起来了。"
  郝菁菁说:"我也是的,哈哈,缺少运动吧。"
  子沛说:"一晃多少年没运动过了啊,当年我可最爱体育了,唉。"
  班长没顾他们感叹不感叹的,喊了一二三,一声喝令:"跑!"
  这七对同学各自抱着老婆或被老公抱着,气喘吁吁地往前奔去。
  旁边的人好象沸腾了一般,拼命地大喊加油加油,高兴得比小孩子还雀跃。
  子沛抱着郝菁菁,起初感觉轻飘飘的,郝菁菁自然比皮皮要轻得多,而且浑身还散发着一种体香,是股说不清的味道。平时子沛偶尔也能

淡淡地闻到,但即便睡在同一条沙发上,他们两个人的距离也没有这样贴近过。好在子沛心无旁驽,只眼睛盯着前方大跨步。
  郝菁菁挽着子沛的脖子,腰和大腿被子沛托着,身体悬在子沛的胸前,感觉悠悠地象躺在摇篮里,既舒服又好玩,她忍不住哈哈地笑着,

还听得到子沛呼哧呼哧地喘气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耳边是周围人的叫喊,眼前看着子沛的脸开始发红,汗水噼啪地往下掉了。
  对手们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个精瘦的小子偏巧娶了个腰粗体胖的老婆,好不容易抱起来走了两步,龇牙咧嘴地手一松,直叫妈妈呀

,把老婆摔到地上去了。那个肥胖的老公搭伴儿的倒是自己娇小的妻子,可他自己跑了两步,肚皮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老婆还没什么感觉,

他自己先跑不动了。倒还有两对人马健步如飞,一路领先。
  子沛急了,心里的斗志也激发出来,一咬牙大吼了一声,脚下用力,路程跑了三分之二,窜到最前边儿去了。
  旁边的人群立即高喊起来,象学生一样叫:"方子沛加油!"
  这一刻感觉真的回到了校园里,子沛在奔跑,在晨雾中蹦蹦跳跳。那时候的情怀,难以言喻也无法回头了。
  终于离终点几步之遥,子沛的手臂酸到麻木,然后一下子没了知觉,郝菁菁尖叫,"要掉下去啦!"终于手一松,郝菁菁先是象猴子一样

不松手,吊在子沛脖子上晃了两下,自己手也酸了,扑通一下摔到地上了。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后边的人杀气腾腾地追了上来。
  郝菁菁急得叫:"快!快!"
  子沛又一鼓劲,把郝菁菁再抱了起来,身子往前一怂,算是做了冲刺,撞了线,第一名。
  同学们又是鼓掌又是欢呼的,围上来纷纷夸赞,戏说:"方子沛呀,你宝刀未老!可喜可贺啊!"还有的说:"不成不成,他美女老婆太

轻了,占便宜啦!"都是开心游戏,也没一个认真的。子沛连呼带喘地故意谦虚着:"嘿嘿,也不行!班长,免单啦!"
  他伸手拉郝菁菁,却见郝菁菁蹲在地上了,捂着脚踝面露难色,连连说:"哎哟,不知道什么时候扭啦。"

  还好郝菁菁只是扭了脚,看样子并没有伤到骨头什么的,也没肿,子沛就搀扶着她走了走,便叫没事儿了。大家这才收回惊嘘,继续投入

到聚会的欢乐之中。
  进了酒吧,这一干人等先忙不迭地排着队上卫生间里解手和洗脸,这边班长安排着上了几十打百威啤酒,瓶子一开畅饮了起来。
  郝菁菁原本就是个好酒量,性格豪爽不逊男人,刚在酒店里就惊艳了一把,又在赛跑上出了风头,几个读书时与子沛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

就凑过来敬酒,她毫不拒绝,一一对饮,大家一致叫好,都说方子沛真是好命。就连班长也凑了过来,一边跟子沛干杯,一边也说:
  "方子沛呀方子沛,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怎么修来的,嫂夫人可不是盖的,比你强多咯!"
  子沛接连喝了几瓶酒,感觉有些晕了,郝菁菁历经酒场,就接连替子沛干了几杯。
  过了一会儿,那个做助理审判员的老同学匆忙赶了过来,一进门就被罚了几杯,接连说着太忙太忙来晚了,又一一打了招呼。
  乘隙子沛便扯过椅子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嘘寒问暖了一阵儿。又把话题往工作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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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沛先是扯了扯自己的工作,杂志社,小领导,下挤上压能力有限,混着过日子,好歹算是成了家,买了房子。助理审判员大学毕业先走

了几年业务工作,后来报考公务员,然后几经折腾进了法院,刚去不久,所以平素谨言慎行的,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扯了一大圈儿

,酒又喝了不少。然后自然就讲了处理过什么案子啊,案子黑幕如何,人际关系怎样。然后子沛装着漫不经心地说:"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

新鲜的案子?"
  助理审判员就说:"前两天刚判了一个,在国内还算是比较新鲜的组织卖淫案,还涉及贩卖毒品。按说这组织卖淫案就不新鲜了,但这回

是个组织男性向男同性卖淫的案子,这在我国还属于新型案例,法律目前还没有专门针对此类型犯罪的条款。不过也是不头一次啦,长春、广

州都判过了的。"
  子沛表示很好奇,就问:"是嘛。呵呵,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助理审判员就说:"所以争议的焦点就在于如何适用法律依据,男同性恋卖淫是否构成犯罪等,法庭上辩论得还挺激烈的呢。不过根据我

国现行1997年《刑法》规定,组织、协助组织、强迫、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中的"他人"主要是指女人,也包括男人,所以罪名还是成

立。当时罪犯还狡辩说只是道德问题,呵呵,那不是笑话吗?"
  子沛便也跟着笑了笑,说:"那倒是。哎,不过这老板倒也挺有点子,挺会钻空子的嘛,是什么人啊?"
  助理审判员说:"一个他妈的变态呗,还能是什么人啊。三十六岁,不过看起来倒挺年轻的,据说是男的女的他都上,牛啊!那一锅端出

来好几十人,都是在那儿搞淫乱的,直到现在还没审完呢,主要的都结了,次要的一个个一批批的来,要不今天怎么来晚了呢?"
  子沛感觉还是不好怎么打探到皮皮是否也涉案,又想皮皮如果真的涉案了不知道会不会联系自己,总得通知家属旁听吧?他又咸咸淡淡地

绕了几句,又喝了几杯酒。
  班长见大家喝得也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便通知大家准备离开去唱卡拉OK。中途有些人离开,子沛本想也走了算了,又不甘心,便搀

着郝菁菁上了车。

  车子直奔卡拉OK,班长清点着人数,开了三个大号的包厢。这伙人分成三组各自钻到包厢里嚎叫去了。
  子沛仍是刻意跟助理审判员进了一个包厢,点了几首歌,大概唱了一会儿。有人没喝够,又叫了啤酒,大家各自分了几杯,仍旧兴致不减

地聊天唱歌。
  唱了一会儿,子沛仍找不到话题的切入点,心里有些急,旁边郝菁菁看着神色不明就里,便也凑过来给助理审判员敬酒。助理审判员还没

有结婚,是个大龄青年,看到郝菁菁醉眼迷离,言语豪放,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儿,高兴得接连干了三杯。
  这时候旁边乐曲响了起来,大家自然地把眼睛盯向电视屏幕,原来是有人点了一首歌星锦绣二重唱的歌曲《夏之旅》,锦绣组合的歌曲都

还上口,但这首郝菁菁并不会上,便留意地看了两眼。字幕上出现了"作词:皮羊果 作曲:罗萍"等字样,郝菁菁看到了"皮"字,下意识就

想起了皮皮,一拉子沛的手,指给子沛看,嘴里说:
  "嘿嘿,皮羊果?少数民族吧?我还真不认识有姓皮的呢。"
  子沛反应过来这是郝菁菁在逗自己玩儿,并没计较,突然计上心头,说:"呵呵,作家老婆,你搞文字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姓皮的

是很少见。"
  助理审判员在一旁说:"我倒是知道一个。"
  子沛心里猛的一惊,既希望是涉案的皮皮,又害怕真的是皮皮被卷了进去。
  助理审判员接着说:"小时候看小人书,我就记得有个《皮司令》。"
  子沛哈哈大笑,说:"那不算。你办案不少了,就没碰到过一个姓皮的?"
  助理审判员说:"没有没有,我记性特别好,小案子涉及人少我能记得,大案子涉及人多我也都记得。不记得也得查卷宗啊,那可是关乎

人命的事儿,马虎不得。"
  子沛说:"呵呵,说得也是。你读书那阵儿就记性好。"
  助理审判员有些洋洋得意起来,说:"那是。就象这次刚我跟你说的案子吧,涉及的人就多,一个个资料都在我心里放着呢,绝不会乱套

的。"
  子沛故做幽默地补了一句:"没姓皮的?"
  助理审判员哈哈笑着说:"没有,绝对没有,哈哈哈哈。"
  在他的笑声中,子沛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精神也一下子松散下来了。
  酒意一阵阵往头上涌,他直想冲到卫生间里吐个痛快才好。

  天色微明,众人唱得喉咙嘶哑,精神头儿过去了,各个疲惫不堪的。班长在各个包厢里转了一圈儿,通知集体去酒店先睡一觉,有爱打麻

将的接着打麻将,天亮了集体去长城玩儿。
  子沛根本就没有这个兴致了,就推说白天还有工作上的事,实在不得脱身,就带着郝菁菁告辞了。
  临走前助理审判员又该他留电话又对他说珍重的,一派同窗情深的样子,还对郝菁菁多看了两眼。
  郝菁菁也醉得差不多了,脚踝上的扭痛浑然不觉,潇洒地跟各位说了再见,在子沛的搀扶下出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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