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半雨半平生————沐寒郁水

医学院用的，挖了地下一楼，那时候是停尸房，现在地下一层仍旧空着，没有用。不过那里很阴凉，那时侯夏天，自己和几个胆大的同学都搬
 
了东西跑那下面去画图。不晓得老头子还在不在继续教书，他年纪也很大了，大概退了吧。
 
 
一段白色的余烬，弯弯的挂在烟上，还闪烁着红色的火星，他弹了下烟灰，掐灭了手里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丢进了垃圾箱。
 
"嗨！"有人在背后说话。
 
谭昊回过头去，看见华天站在那冲着他打招呼。
 
"你啊，你是上次和吃饭时的？"
 
"对啊，你记得？你是陈穆飞打工的事务所的同事吧。"
 
当然记得，他看你的眼神迷茫而痛苦，我怎么会忘记。
 
"呵呵，是啊。你刚下课？"
 
"过来自习的，现在也没有什么课，我要准备考研。"他扬了下手里的文登的考研数学参考书。"你来这里等人？"
 
"哦，我等陈穆飞，他说下午2：15的火车，一直不见他回来么。"
 
"他们的火车说是脱班了，后来改坐了四点多的，大概现在要到南京了，他没有短信你么？"
 
"我大概是来的时候走急了，忘了带手机。"
 
"你再等一会吧，他可能就要到了。"
 
"好，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先走了，BYE。"
 
谭昊看着华天穿过马路走进了食堂，然后他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手机，打开翻盖，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短信的显示。
 
他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一般也不会给自己发短信吧。
 
谭昊合上手机，放回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又点上了。心情就象烟草的味道，有点枯涩干燥。
 
当他看到陈穆飞身影的时候，已经是7点半多，夜已经降了下来，到处都亮起了灯光，陈穆飞就在灯光中走来，他旁边走着一个女孩子，他的肩
 
上背着两个画夹，拖了个箱子，而女孩的肩上只背了个不大的包。他们在说着什么，逆着光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能够听见那个女孩笑的开怀
 
。
 
他揿灭了手里的烟，走了过去。
 
"回来了啊？"他摘下陈穆飞肩上两个画夹，拿在了手里。
 
陈穆飞抬头，有点惊讶，"你在这里等我？"他看了下校门旁停着的车子。
 
"你等了好久了吧。火车脱班了。"
 
"啊，还好还好，正好想过来重温一下校园情怀。"谭昊说着伸手去掏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他尴尬的耸耸肩，把空烟盒揉成团丢进了路
 
边的垃圾箱。
 
陈穆飞知道他有个习惯，出门必定会带一整包烟。他有些感动。
 
"这个是我打工事务所的，可以说是我老板，谭昊。他也是我们师兄。"陈穆飞回头，对身边的女孩说。
 
"我叫楚月，陈穆飞同班同学，师兄好。"那女孩边说，边向陈穆飞靠近，都快黏到一起了。
 
谭昊有些尴尬的转开视线，虽然他知道不是那样的，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刺眼。他没有看见那女孩抿着嘴乐，诡异地偷笑着。
 
"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请客，算是接风吧。"
 
"要先去工作室放掉画具、画夹。"陈穆飞伸手去拿画夹。
 
"我和你们一起进去吧，正好想看看现在的工作室变成什么样子了。你的行李先放我车上？"他看了下陈穆飞身边的箱子。
 
"不用了，那是我的箱子，这个才是陈穆飞的。"女孩摘下肩上的包，"我不跟你们去吃饭了，要先回宿舍去洗澡，你也知道，澡堂晚了就关
 
门了。画夹什么你就放我桌上吧"她笑着说。"HAVE A GOOD TIME！"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仿佛看透了什么。
 
谭昊觉得背后发凉。
 
 
23
 
 
 
"哦啦！穆飞，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就是你事务所那个，谭昊？"
 
陈穆飞和楚月在成贤街的塞那河畔吃午饭，他们班的人都爱去那里吃简餐。
 
"恩？"他差点没有被嘴里的饭噎住，女人真是敏感而恐怖的动物。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楚月有点兴奋的举着勺子，挥动着。
 
"呃，大概...是的吧。"陈穆飞说话有些不连贯。
 
"那你呢，那你喜欢他吗？是不是因为他让你发现自己是的？"
 
"不是他。"陈穆飞手里的勺子重重的碰了下盆底。如果是他或许简单很多。
 
"那他不是你BF咯？"
 
"不是。我没有BF。"
 
"他看起来对你不错啊。"
 
"他是对我很好。"
 
"那不就行了，你们呆一起也挺好的呀。还是说因为你另有爱着的人？"
 
陈穆飞低头吃饭，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他在想她刚才的话。
 
 
 
 
--谭昊吗，我是楚月。
 
--你怎么有我手机号？
 
--你是我们学长，去问一下以前的人不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
 
--你喜欢陈穆飞。
 
--对。
 
--我也喜欢他。
 
--那你应该跟他说，而不是我。
 
--我知道，如果他喜欢的是女生，我会主动追他，我会跟他说。
 
--那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你能给他幸福吗？我知道他虽然坚强但是寂寞、忧伤。
 
--我不是那个能治愈他的人。他喜欢的是个直人，他不愿意去打扰别人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会努力去给他幸福吗？如果你不能，我会把他抢走，我会努力的，即使他只当
 
我是个妹妹，至少他身边有个人有个能说话的人，不会寂寞。
 
--你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你才会给我发短信，不是吗？
 
--对，那么我会期待的。
 
--可是他不给我机会啊。
 
--帮你创造？
 
--那你不是在帮你的情敌么？
 
--我只是在帮他。
 
--好，谢谢。
 
24
 
 
"那两个，干吗的？"
 
"我们来看房、买房。"
 
保安上下打量了下他们两人，"你们是大学生吧，这个是私人住宅小区，不能让你们随便进。象你们这样借口买房，进去画图的我这两天已经
 
碰到几批了。"
 
"搞什么啊，又不让进。"楚月小声嘀咕。
 
"不能就算了，我们下次再来。"陈穆飞把楚月拉到一旁。
 
"不要，别的组都已经开始建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动作慢。再不赶快会来不及交的。"
 
"反正我们一组，我多做点就行了，保安不让进，你又不能和他们冲突。"
 
楚月不甘愿的站在门边不想离开，"你要走你就先回去，我去跟那保安磨磨看。"
 
"没有用的。"陈穆飞拿楚月的固执无可奈何。
 
一辆车开过停在他们身边，"你们两个怎么站这里，不进去？"降下车窗，谭昊探头说道。
 
"保安不让进。"
 
"他们两个是我事务所的人，我让他们先过来看看。"
 
"哟，是谭总设计师啊，您早些给我们物业打电话通知下，我们也不会拦他们了。"随后跟上的保安，看到车里的人，打了个哈哈"我以为是
 
以前那些大学生，经常跑来这里画图。到处拍照片。"
 
"呵呵，你们工作的那么认真也是应该的，我先带他们进去了。"谭昊把车停进小区里。
 
"你怎么会来？"陈穆飞走了过去。"不是刚接了个修复古建的工程吗？"
 
"知道你们有难，我就救苦救难来了。"谭昊下了车。
 
"那门卫真势利。"楚月抱怨道。
 
"他们也有他们的苦处。这个小区的设计是我们事务所做的，所以物业倒还认识我们，给点面子我们。"
 
"怎么就不见他们给点面子我们呢，我们也是出于学习工作需要，要不然谁来这里！"
 
"我以前在学校也碰到过这种事情，现在才算熬出了头。你们再熬个几年，也能成佛。"
 
"你先到处看看拍照吧。"陈穆飞打断了楚月和谭昊的对话。
 
楚月乖乖的拿了相机到处拍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谭昊最近出现的特别多，除了学校，几乎到处能碰到他，事务所就不去说了，被楚月拖去吃甜点能碰到他在克里斯汀，和小组
 
组员一起去吃傣妹也能碰到他，连去买画具买图纸都能碰到......也不觉得他工作很闲啊，虽然每天晚上他都让自己早些回去，不用通宵，但
 
按照第二天的进程明显能感觉到他是熬夜赶过了。他白天就不能呆事务所多做点事情？！
 
陈穆飞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开始勘察地形。他走了几步，发现谭昊跟在旁边。
 
"你没有事要做吗？"
 
"我来这里拜访个客户，那我先走了，一会你们结束，短信我，我送你们回去。"谭昊说罢，回头往另一处走去。
 
 
"你那儿弄的怎么样了？"
 
"基本搞定了，我想不会再象上次那样再要跑一趟了。你呢？"
 
"弄好了。"
 
"谭昊呢？"
 
"他去那里找客户了。"
 
"那里？那里没有人住进去啊，房子都空着的。"
 
......
 
"你告诉他的？"
 
"啊，告诉他什么？楚月装傻道。
 
算了。谭昊没有说什么，这小丫头点心思他还是明白的。只是...哎！
 
他们回到小区门口，看见谭昊的车子还在，驾驶座上，他正打着瞌睡，眼圈泛着黑。
 
陈穆飞叹了口气，他知道谭昊的心思，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觉得心疼，可能他也很辛苦，就象自己爱华天，也很
 
辛苦...他屈指扣了扣车窗。
 
谭昊一下子惊醒，坐正了身子。"你们结束了？"他打开了车门锁。
 
"你今天早上睡了几个小时？"
 
"不晚不晚。"
 
陈穆飞打开后座的门让楚月坐了进去。自己绕到前门，坐在副驾驶座上，"你开车可别打瞌睡。"
 
"不会，要看见我走神，你掐我好了。"
 
陈穆飞丢给他一个白眼。（哥哥的神情越发多了，会甩人白眼了，偶掏出手帕抹眼泪。）
 
他们先把楚月送到了学校，然后陈穆飞去了事务所。
 
关上工作室门，陈穆飞看见桌上空了的咖啡瓶。
 
"你，给我去那睡觉。"这大瓶咖啡才买了不到一个星期，他拿咖啡当白水喝的呀。
 
"我不困，还有东西要做。"
 
"我会做。你，立刻去睡。"陈穆飞整理了一下桌上桌下的图纸，坐下来，仔细的看谭昊熬夜做的那部分内容。
 
谭昊走到沙发床上躺下，侧头看着一脸认真的陈穆飞。
 
"你做我男朋友吧？"他轻轻的说。
 
"恩？"陈穆飞抬头迷惑的看了下他，"你说什么，没听清。"
 
"没有什么，算了。"谭昊转过身，脸朝着沙发背，他没有勇气再问一遍，这太不象他的个性，只是他现在不想听到陈穆飞拒绝的话语。他要
 
保留自己一份不断去爱他的勇气。
 
陈穆飞放下图纸，看着谭昊的背影，他知道他刚说了什么，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他会答应，或许他应该。
 
 
 
25
 
 
谭昊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身上盖着薄毯，大概是睡着之后陈穆飞盖上的。
 
他坐了起来，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桌上小灯亮着，电脑屏幕闪着光，陈穆飞不在，大概他走了吧。
 
谭昊揉着右肩，舞动着胳膊，大约刚才睡沙发上落枕了。他坐到凳上，习惯性的去看电脑屏幕，是这次古建修复的建模图，可以看见陈穆飞的修改，很自然，让古建更有"古"的味道。
 
"他真是天生干这行的料。"谭昊慨叹。陈穆飞的进步飞快，从他的设计、图已经很难再找到当初青涩的痕迹了。
 
"你醒了？"陈穆飞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两盒快餐。"吃东西？"
 
"还以为你回去了。"
 
"今天不回去。"
 
"他女友来了？"
 
"对。"陈穆飞关上门，把盒饭放小茶几上。华天隔段时间就会带林木回来，他每次都会睡工作室。刚开始他会难受、心里不舒服，现在习惯了，也就只有钝痛的感觉了。
 
"我们出去吃饭，这个放厨房冰箱里。晚上去我那里吧。"谭昊起身整理桌上的图纸。
 
陈穆飞愣了下，"不是要赶这个工程吗？"
 
"不急这一个晚上，这两天建模，带回去也能做。"谭昊拎起茶几上的盒饭，走出去，把它们送进厨房冰箱。"你把东西考一下。"
 
陈穆飞边用移动硬盘考电脑里他刚才在做的建模，盯着复制对话框绿条一格格的在向右移动，他脑子里有些混沌的想着：为什么要去他那？要拒绝吗？
 
 
直到坐在谭昊家客厅沙发上，想要拒绝的话语还是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