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阴别离挑挑眉毛,“你依然是我的夫人。”
“东方少元。叫我东方或少元都行。”
“是,少元夫人。”
等东方少元把口中的糕点咽下,阴别离轻柔道:“明天我要远行,想不想陪我出去?”说完眼波流转,妩媚异常。
等少元明白过来,自己已经点头答应了。
6
少元迷迷糊糊答应和阴别离一起出门,等冷静下来想了一想,好象也没有什麽。反正这个身子早晚是别人的,被他占去也好,自己还能落个“夫人”的名头。所谓男宠娈童之流,下场多十分凄惨。“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女人失宠还能依仗子孙维护,男人只怕会孤零零烂死在某个犄角旮旯。
少元哆嗦了一下,暗暗向四方诸神祷告,希望阴别离玩过之後别太快给他休书。要赶他走也可以,等他年老色衰(一定得是安全的长相),又有一技傍身(他不想饿死)的时候,就算一脚把他踹出氤氲谷也没关系。
不过又一想,阴别离迟迟不临幸自己,到底是为什麽?啊,怕自己饿得皮包骨禁不起折腾。
明天就要启程,去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看著青梅认真打点外出的行李,东方少元继续胡乱琢磨事情的来龙去脉。
疑点重重。那潘明玉怎麽会甘愿饿死在那园中?自己本以为是不甘受辱,可越想越不对劲,多半是被公孙家的制住重穴,想动也没办法。公孙世家没料到有借尸还魂的法术,看见自己只怕要吓得拉屎。
阴别离说两家是指腹为婚,可潘明玉再美再俊也顶多有十五六岁(刚醒来时看见瘦的那副样子,他还以为是十三四),阴别离年方弱冠,怎麽可能是指腹为婚?
又想想那人昨天说话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东方少元强烈怀疑他是硬找上冬祁山庄,指著人家的肚子订亲。潘老爹打不过他,只好卖肚求荣。
公孙世家凭什麽插手?红颜祸水不成?这个潘明玉如此貌美,有个公孙公子硬要横刀夺爱也大有可能。看姓阴的那副样子,敢惹他的绝非等闲,若两家火并,氤氲谷不知胜算几何?
东方少元想到这里有些烦躁不安。起身下地来回踱步。他不在乎当男宠,却不想变成陈圆圆,这个抢来那个夺,一生凄苦不说还要落个千古骂名,那他真不如死了干净。
看阴别离的样子邪气冲天,不是个好惹的。阿弥陀佛,但愿阴公子天下无敌,莫让我被别人抢来抢去的,少元喃喃自语。他既决心做阴别离的夫人,就不想再在别人手里转来转去受罪。他可不希望脸蛋漂亮的时候就被踢出去,於是决心好好伺候阴大少,卑躬屈膝做个好奴才。
“青梅,你会不会唱小曲?”
“回少爷,青梅不会。”
“谷里可有会的人吗?”
“青梅不知。”
“这样……唉,你帮我拿些茶点,我又饿了。”
本想学点什麽讨好阴别离,可琴棋书画之类的太难;斗鸡走马的勾当只怕会惹他发怒;想学青楼女子唱小曲,没人教他!东方少元很泄气,干脆顺其自然,不去烦恼[自由自在]。
入了七月,天气本应炎热,谷中树木郁郁葱葱,倒凉爽。这氤氲谷里要什麽有什麽,加上青梅细心,少元过的十分舒适。自从见了阴别离,少元反而放下心来,知道自己的性命无忧,心里还是高兴的。
他房里有许多珍玩,要是拿到现代,光一件就够他活下半辈子,而且是活得非常滋润的下半辈子。少元常常把玩这些宝贝,也问青梅来历如何好在哪里。青梅居然十分懂行,说的头头是道,令人佩服不已。他想若是学会鉴别古玩玉器,到当铺做工可是个好办法,於是学的十分尽心。
想著要出远门,得有些防身的东西才行。少元东挑西拣,选了一把长不盈尺的匕首。那匕首隐隐透明,估计李秋水用的就是它。听青梅说这是什麽什麽海里出产的万年寒铁,什麽什麽高人穷毕生之精力打造,落到氤氲谷手中。总之一句话,这柄匕首又锋利又好用,武林人氏莫不垂涎三尺云云。
少元连连点头,心想阴别离敢抢,多半就不怕人觊觎,还是决定配上身。
7
该出发了,阴别离命人把他带到大门口。
走到大门已经很不容易了,东方少元扳著手指数了一数,过了三条不算太窄的小溪、两道山涧(他没掉下去真是好运)、一片看上去危机重重的原始森林,终於到了两扇朱红大门前。
仆从替他开门,走出去发现又是一处院落。少元有些惊讶,随即想到这是障眼法:来此作客的只怕都以为主人住在这里,不会想到後院别有洞天。
马车已经备好,比那天来接他的还要高大,套著健马。外表上虽然看不出特别,但少元猜想这种江湖人物的车子上必有记号。果然车帘的四个角上都绣了一朵小小的云彩,多半是取氤氲之意了。
仆人扶他上车,一进车里发现阴别离已坐在车里,似笑非笑的等著自己。
虽是早晨,外面太阳已经晒得人头晕,这车里却十分凉爽,不是车帘特别,就是阴公子有异宝随身。正出神想著,一把被人扯了过去。
东方少元反应不及,跌进阴别离怀里,惊叫一声。刚想撑起身子,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抬头想请阴别离放开自己,却见眼前的一双勾魂眼射出几点火花:“和丈夫在一起不许走神。”
少元被他电的麻酥酥,茫茫然点头称是。阴别离满意了,却不忙放开他,反而抱起少元,令他坐在自己怀里。
东方少元对自己接下来应有什麽表示很迷惘。他想讨好阴别离保命,却又怕犯七出里的淫荡还是什麽的罪名。自己和这个“丈夫”不熟,如果他喜欢握有主导权,自己热情奔放必不讨喜,只能乖乖等他爱抚;如果阴别离性子不羁,当个小媳妇又会惹他厌烦,不等自己年老色衰就一脚踢开;难啊……
脸颊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又发呆?”
“没有没有!”东方少元连连摆手摇头,生怕阴别离发火。
“不说实话,”阴别离突然凑进,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少元,要乖乖的。”
东方少元瘫作一团,吓的。他二十八年来只吻过未婚妻的脸颊,想不到美丽的初吻这麽轻易地毁在一个男人手里,还是一个不能称上吻的简单碰触。就算对方旷古绝今的迷人,他还是觉得吃了个前所未有的大亏。
阴别离看他脸色发白,关心道:“不舒服麽?”
少元摇摇头,他需要一些补偿来平复内心的创伤。“我要吃点心。”
阴别离左手搂住他,右手拎过食盒,拣出一块桂花甜糕喂他。
少元只好就他手吃下,不小心舔上阴别离的指尖,觉得环著自己的手臂突然收紧。他心里奇怪,抬头看阴别离是怎麽回事。
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行,同是男人,他知道充斥在阴别离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叫情欲的东西。阴公子居然在马车上发情,这可怎麽好,难道他的初夜就这麽草率?
少元还没来得及发抖,就被阴别离压在锦垫上,耳边传来低柔魅人的嗓音:“少元……”热热的吐息让他激灵一下,耳朵热得受不了。光听阴别离的声音就让他神智模糊,脸颊滚烫。
他这副迷离的样子看在阴别离眼里如火上浇油一般,虽然明白不能在这里要了他,又不甘心白白放过眼前的大餐。把自己的火热顶向少元双腿之间,满意的看见身下人眼中透出一丝惊慌,低头蹂躏娇媚的红唇。
少元有自慰的经历,却从未想到光是吻就能让自己欲仙欲死。他迷迷糊糊环住阴别离的脖子,尽情享受他给自己带来的激情。
他禁不住欲念的折磨,轻轻摆弄腰肢,想借摩擦平息欲火。
阴别离低喘一声,牢牢固定住惹祸的纤腰,把头埋进少元的颈窝深深喘气。
少元有些清醒过来,立刻觉得羞窘难当。可恶,明明是他强压自己,怎麽反而变成自己在勾引了?
8
阴别离这两天很头疼。
他一直观察安坐在怀中的美人,越想越困惑。潘明玉有名的傲气冲天,但几个月下来哪有半点高傲的样子?连对个小婢女也客客气气。居然闹也不闹,老老实实让他软禁,也许他说的什麽“借尸还魂”不是谎话。
本来想把他勾上手,玩弄一番就扔掉,还能气气公孙家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没想到竟住了别个魂灵在这躯壳里,原先想好对付他的法子全不管用了。自己天天陪他,没半点感激不说,还常常发呆。
这个“东方少元”不知是什麽东西,好象一天到晚神游太虚,只有吃点心时会讨好自己(都是他拿在手里喂人家)。其他时候就象个修真的方外之人,浑浑噩噩。那要怎麽处置他才好?留著他没什麽乐子,扔了吧又舍不得这麽个大美人。
阴别离越想越烦,看著东方少元呆呆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在他白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东方少元吓了一跳,偷看一眼阴别离,却发现他只是冲自己笑,仿佛多麽疼爱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坐上马车那一天开始,只要自己想事情,不是脸上挨掐就是嘴唇挨咬。以为“丈夫”生气了,一看还是笑咪咪的。
东方少元暗暗叹气:生得这麽漂亮,武功又练得好(八九不离十),可惜竟是个神经病。怪不得要娶个男人,神经病啊。还好不传染,不然照他天天那麽热情的举动,自己早晚变成疯子。
想到这些日子的缠绵,少元红晕上脸。阴别离看得心痒,又好好疼了他一番。
“管他的,我就偏把这小子留下了。”阴别离下定决心。难得少元有个漂亮皮囊,留下解闷也好。再木再呆又如何,等使出风流手段,早晚让他伏伏贴贴,眼里心里只有自己。
东方少元不知阴别离有这许多曲折念头,只担心被人扫地出门没有一技傍身。这些日子虽然青梅也一同出行,却得不著空向她请教鉴别古玩的诀窍。
他每天一心想好好琢磨如何辨别真伪、品定高下,连自己要讨好阴别离的大事都没太放在心上。阴别离甜蜜的骚扰不但没能让他受宠若惊,反而令他觉得十分困扰。
经过日夜苦思,东方少元把青梅教自己的各种窍门已经融会贯通,心里大乐。最近他经常扒著窗户贪看风景,有一次还引来登徒子,害得阴别离大发脾气。少元当时只想,幸好没揍到自己身上,以後绝不敢惹阴公子生气。
一个月过去了,马车进了一片清幽的竹林。
凉风习习,带著清香。
阴别离沈著脸,扶少元走下马车。
少元对他的忽视似乎变本加厉,却又不象故意惹他──自己稍有怒意,立刻服软讨好,却还是一脸迷糊。这小子就算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也先投降再说,让人恨也恨不起来。只好把他压倒,又不舍得动粗,结果是轻怜蜜爱一番,最後落得满腔欲火无处发泄。
看著竹林里的雅致院落,阴别离在肚子里奸笑三声:“少元,看你成了我的人後还敢不敢视我於无物。”
东方少元要是知道他的念头,只怕要大喊冤枉:自己一心(?)想讨好阴大少,怎麽可能故意不搭理他?不过阴别离的自尊已经被他戳的稀八烂,不知道少元的童贞能不能把它补回来。
一行人走进院子,下人们打点四周。
东方少元跟著阴别离走进房间,坐在竹椅上慢慢喝茶。不知道阴别离到底有什麽要务,出发以来天天跟自己躲在马车里,一路上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害他连集市也去不成,真是可恶。
不过阴别离不说,他绝没胆子问。须知江湖上有许多禁忌,而这些禁忌自己一条也不懂,万一因为这个送命愚蠢至极。
他这个保命的举动看在阴别离眼里可是莫测高深,心想这个少元真有些意思,对自己的行动一概不闻不问,到哪里都处之泰然,不简单。幸好被自己看破(?)留他下来,不然若是平白放这小子逃了,氤氲谷岂不颜面扫地。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东方少元本想卑躬屈膝的当个乖娃,没想到被当成了深藏不露的高人。你当我脑子有病,我当你别有所图,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一迳乱猜。
9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口口的喝茶,大眼瞪小眼。
东方少元为求自保决不胡乱开口,阴别离只得投降。
“少元……”让人全身酥麻的声音缓缓飘来。
少元努力看自己手里的茶杯。
“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圆房了?”虽然带著三分调笑,阴别离承认自己相当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少元低头静坐片刻,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该来的总是要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炯炯看向对面的漂亮男子。认认真真甚至有些严肃的,沈声道:“但凭公子吩咐。”好象阴别离要他去杀人一般。
阴别离皱起眉头,觉得这少年的态度有些诡异。
“你可知圆房之意?”孩子不懂事吧。
“在下十分清楚。”我活了二十八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这男男之间……?”
“在下明白。”不就是肛交,查查字典那叫鸡奸。
阴别离闻言微微一笑,心想这是你亲口说的。迈步走到东方少元身前,将他打横抱起,缓步移入卧室,放在床上。
东方少元从他走到身边就一直紧紧闭眼,这时睁眼道:“不等到晚上便圆房麽?”
阴别离想了想,竟爽快答应:“你说晚上就晚上好了。”
东方少元觉得既然怎麽也得失贞,总得仔细沐浴一番才是。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求,只好找个借口把阴别离打发掉,却没想到这般容易。
阴别离可不懂少元的心思,见他推脱,心里微微冷笑:怕了吧!看你躲得到几时!
这时丫鬟进来禀报,说午膳已备好,请主人夫人用膳。东方少元立刻发现青梅真是好人,肯叫自己一声公子。
两人各怀鬼胎,都有些食不知味。一顿饭匆匆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日头偏西,赶紧命青梅准备沐浴的用具。这算是“圆房澡”,东方少元洗得十分认真。等他洗完,太阳早已落山。
少元长发垂肩,身上只披了一件凉爽的丝麻袍子,坐在床沿等自己的“丈夫”过来圆房。谁知左等右等,阴别离迟迟不显身。
东方少元等得焦躁,决意出去找他。
他将袍子绑好,连鞋也没穿就走了出去。光脚踏在地板上,觉得有些凉丝丝的,十分舒服。
刚走出屋子几步,听得耳边风声大作。回头一看,月亮里居然跳出一个黑衣人挥剑刺向自己。不知为何那人顿了一顿,紧接著被斜里飞出的一柄墨黑长剑扎了个透明窟窿。那黑衣人扭了几扭,栽在尘埃,绝气身亡。
东方少元很想立刻昏倒,可他站得出奇稳当。好象过了很长很长时间,腿脚终於恢复知觉,全身一软,向後便倒,靠上了一个熟悉的胸膛。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抱起自己,耳边传来丝绒般的调笑声音:“少元,你若丑了三分,衣裳就让人划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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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阴别离的声音,东方少元突然放下心来,双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换好了中衣,好好躺在床上。过了片刻,他才想起昨天是怎麽一回事。可笑可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他自己),居然昏倒。可见世上事无绝对,要是在以前,他绝对不信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会这般没用。
阴别离看来是没有乘人之危,自己昏在那里一动不动想来是十分乏味的。不过自己这麽没用,阴别离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扔了可怎麽办。少元眉头紧锁。
百无一用是书生,自己不会四书五经,在这里连书生也谈不上。现下的身子又柔弱,做苦工估计没人要的。其他风雅低俗的各种玩乐也不懂,连个清客相公也当不了(当清客也是要文采的,少元)。想来想去,东方少元长叹一声,下了个正确结论:自己就是个绣花枕头[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