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帮人马相互厮杀现在强弱已分,一方明显势强凌弱,占据着场上优势。旁边还有若干的简易便装的男子压住阵脚,他们交头接耳之间,旁边围观的众人,耳光敏锐的已经察觉不似汉语。这些人围拢肃立在大堂的四周,面目清冷,手中或提或负携带者长条形的包裹兵刃。看外形气质浑然不似中国人。而正自在战圈中苦苦支撑的,是容容观的守院道士。因武功低微,抵挡不了两三招就纷纷受伤落败。倒是受伤了了大半。只剩余几个气勇凶狠得犹自在支撑。皆因对手有备而来,人多艺精。这方面失之大意,明显的败落下风。眼望着除了对方来袭的外国人,旁边袖手旁观的大多数是汉装打扮的中国人。其中几个首领模样的人物,纷纷负了双手,眼望着场中的凶狠厮杀,抽身事外。他们眼睁睁看的慕容众人进来,竟是面不改色,目也不瞬。
张锡澜被众人辖持着涌进容容观。被强行在众人背后。他目光敏锐。竟一眼望见了对方方人群中有一个白发鹤颜的老人,赫然是柳生袖云!
这日本人竟是亲自来寻仇的!
柳生袖云微扬了手。场中正在混战的日本人,纷纷跳出圈外。场中的寺院道士已然精疲力尽,他们大口的喘息趁机退下阵来。
“我本以为中原墨家是武林名门,本该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不过如此。我特意从日本赶来,倒是小题大做失算了。”
他斜瞄了寺院中被驱赶到院落中的众道士。说道:“今日不过是找钜子了结恩怨,与你等无关。只要是告知安然下落的,通通施以救助,放你们下山。”
场中几个看院的道士,相互看了一眼。竟异口同声地说道:“我等虽然是看院打扫庭院的不入流的小人物,但是出卖钜子的行径,却是做不出来。来来来,一刀杀了我们,看我等是不是卖主求生的小人。”
立时有几人冲进场中,劈面抬起一脚踢中拿刀似的腿弯,那道士颇为硬朗。摇晃了几下,终于一跤跌坐在地上。旁边众人纷纷蹙起眉头。
正在此时,新来人群中有人大笑起来:“好大的威风啊……,是不是还要言行逼供呢?只可惜现在却不是50年前的中国,任你等来却自由。”
“不错。今日比武不使用枪支不伤人命,切记切记。”柳生袖云身边的那几个中国人立时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原来就是观战的中原武林见证人。
一语惊魂。众人纷纷回了首望去。旁边林荫下有人着长袍,那人自袖子中抽出了折扇,缓缓摇动。此刻夏末秋初,天高气爽,最是不需用折扇的季节,他摆明了神色惬意仪态悠闲,眼前凶杀恶战视等闲。
“这些人不过是钜子看守寺院的看门人,柳生大人好大的威风啊。墨家的钜子安然抓不着,原青裔,夜生,染取战不过,却要用要挟他们的命来,请请请,让我等开开眼界。”
柳生大怒。
“我与钜子是私人恩怨。中国人却是伪君子。出尔反尔无有信用。洗净双手作壁上观。不错!”
慕容朝暮嘻嘻一笑,“私人恩怨我不感兴趣。但是有一点我却是勉为其难,指点指点你!小夜飞远在青海,沅水不解近渴。原青裔生性多疑优柔寡断,钜子不在左近,他不敢出头露面。静叔同视钱如命。他的股市今晨暴跌如今忙于补仓,眼下亲娘老子都不认。染取吗?”这个人回手用扇柄指指张锡澜,笑吟吟的说道:“看了这个,就会怒火朝天拂袖而去吧!”
“所以造就了你今日进墨家本营如入无人之境,却非你柳生门武艺高强!!少在自鸣得意!”
“至于钜子安然,却是最最心高气傲,眼睛除了天看不到任何人。除了好色之外,还真是TMD有钱有势有武功有野心的紧。靠!!这种人真他妈的看了就恼火!!!”
众人见他斯斯文文讽刺完柳生,突然满嘴脏话大骂钜子,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究竟站了哪方立场?
张锡澜看了柳生模样。心下不愿欺瞒:“柳生前辈,钜子安然……安然,已经…被枪…打死了。”
一句话震惊了场中人。场内无风自动,是众人在同一时间倒吸冷气人心摇曳,“安然竟已死了?!”这话如炸雷轰的巨响,场中立时一片大哗。刷的眼光立时指向张锡澜。张锡澜勉力镇静神经,一瞬间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
“————安然竟然死了?!”柳生袖云喃喃自语接连说了数遍。他须发皆颤。心中的惊骇自是无法言表。身后的日本人互相议论。为了这次中国墨家寻事找回面子。这一路上自是做足准备,想的都是怎样惊险恶战。如何死中求生。丢去身家性命的打算亦有,只为争口气报仇雪恨。猛然间听到了这生平近敌,已然死去。顿时,不知道心中是何打算。
“就是这位天下第一大英雄大豪杰,杀了中原墨家钜子!!”
慕容朝暮干脆利索回答了众人的疑问。迎候着众人惊骇、艳慕、仇恨、嫉妒等等眼神。张锡澜呐呐无言,有苦说不出。场中众人当即有人抬手抱拳上前攀交,“请教英雄大名?!”不消说,这是安然的仇敌。“好小子留下名来。”有的干脆一眼未发,拉出长刀直奔他过来。这是墨家的朋友。
勘勘就是凶险万分。
慕容大笑。朗朗青天白日,古寺劲松豪杰武人环伺之间,剑拔弩张之中,这彬彬斯文白衣书生视若等闲,仰天大笑。“我墨家历代钜子,都是笑傲江湖的大英雄,安然精通武技却死在枪械之下,实乃大的讽刺。诸位的英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尽可以得偿心愿。恭喜各位了。”
“那,我柳生门中被夺走的,慕容容容的手骨舍利呢?!”柳生忙追问道。张锡澜心中顿时一股厌恶涌上心头,这人竟连死人的身体遗骨都追索,端的贪得无厌,天性凉薄!!
“嘿嘿嘿,我教你学个乖。”慕容朝暮用扇尖指点寺院:“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众人不由自主望向他,不知不觉被他牵引了视线。慕容朝暮自问自答:“这就是安然为上代钜子所建造的衣冠冢。安然在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就是半师半友的容容了。而容容钜子仅存在世的唯有手书及旧时衣履冠带,容容观是安然为了纪念容容所建造的,祭祀用的禅院。”
张锡澜心中狂跳了起来。金灿灿的阳光下,慕容朝暮的面孔雪白。慕容朝暮阴恻恻咬牙道:“假如有人要夺走这座庭院和容容仅存下的衣履,安然恐怕死了都得在棺木中辗转不安吧?!”
张锡澜大叫一声。
“————你!你们,不是墨家之人吗?!”
“没错。”慕容朝暮冰冷的目光注视他。“先父慕容容容乃是上代钜子、安然恩师。但是……”此人仰天大笑:“————我与安然素无交情!”
图穷匕现。张锡澜脑海中嗡嗡作响。慕容朝暮亦大笑道:“韩国高手枪挑安然,日本武士横扫禅院,还有台湾黔门踏平墨家,好一个新三国志啊——————”
“————铲平这道观!!”
* * * *
寺院深森,林木下殷殷寒意。嗡鸣着风声吹过,令人脊背发寒。
慕容朝暮挥手令人搜索寺院,几人挥动了铁糟与石锤向着围墙,房屋挥去,顷刻间,烟尘弥漫满院落都是石灰石屑之尘,这一行众人早做好准备,备好了机械器具。立时是手砍机械在推拆此寺。其余众人纷纷躲避砖石瓦块,容容观已经修建了20余年,虽不受香火及香客供奉,但是也供奉了历代墨家钜子的牌位。今日竞由慕容朝暮领头,拆毁了这墨家古寺。也自成有容容观的道士看的牙呲目裂,咬碎牙齿,却是无能为力。眼看着片片青瓦着落尘埃,顿觉悬崖一脚踏空、大厦将倾的感觉。
其余众人有四川萨那公司的职业中间人,以调节武林恩怨为己任。有墨家的仇家及朋友,若干看热闹的闲人等。人人事不关己纷纷作壁上观状。眼下更看到事情竟然越发的稀奇古怪,越发看得津津有味。张锡澜眼看着慕容朝暮带领着人竟然拆掉自己父亲的供奉禅院,简直伪夷所思到了平生从未见的精彩。但是心底里面却是猫抓心般的难受。一颗心竟是忐忑不安、心烦意乱的。仔细想想却是没有毫无道理及原委。只是恨不得立时远远避开这些变异古怪的人。
正在此时,一个黔门弟子正在拆掉寺墙,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自墙边向后仰去,他身后众人忙伸手去拉,但是那人后撞之力太过巨大,撞击着身后数人一流烟地向瓦砾下面载了下去。落地后余劲未消,连滚了几圈,正正滚在慕容的脚底下。
人体夹带着沙砾自墙垣上坍塌下来。众人纷纷走避。沙尘粒石打将下来,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慕容朝暮眼前一瞬,脸前风声扫动,他不假思索,抬手向前按去,却是手心一空。五指之间犹如被火燎住。他暗暗叫苦,一日之间竟是连被两人轻取手中之物。这个人丢得大了。
周遭一片大乱。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卷,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慷归去,且看梅花醉洛阳。”写此辞的宋先贤朱敦儒“志行高洁”,“麋鹿之性,自乐闲旷。”出尘入世率性而为。此诗亦是昔日中原钜子慕容容容最爱的词句。早年友人曾经将此诗题在扇面上,赠于容容,以示他志向高洁、不沾尘俗。
慕容容容天生放达不羁却又宽厚疏狂。学识渊博,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武功样样精通。仁厚德馨、品质上乘,接人待物稳妥恰当。浑然挑不出一点是非弊病。他却自言道:性喜活跃见猎心喜,固所学纷杂,由此学不得上乘武功。但是彬彬弱质之下的狂放疏华气质最最切合此诗。被誉为天外飞仙。容容由此最是钟爱此扇。遗令将此扇赠于爱子。
时隔多年,这一珍物竟在朗朗明日下易手而失。
恍惚中,庭院中不知有何时多出一人,此人站于廊下。右手把玩着一把折扇,翻来倒去得细细观瞧。他口中低声吟诗,方佛沉浸在诗词古韵中,浑然不把身边剑拔弩张的众人看在眼里。那人芊芊身形白衣胜雪,微挽黑发,自烟尘滚滚的断壁残垣中望将进去,说不出的雅致盅惑。
场中众人局都屏住了呼吸。
有两个鲁莽壮汉又忍不住伸手推他:“快滚开!”那人纹丝未动,张锡澜“哎呀----”的惊叫出来。白衣人抬眼看他一眼,轻抬右手,他用一只右手顺势带过其中一人,轻轻巧巧的拉扯着身近两米的汉子,直直撞向另一人。彭的一声重击,两人如吃醉了酒般,摇晃着身体栽倒在地。
那人抬起头来。温言道:“容容观不欢迎外客,请诸位各寻方便。安然概不接待。”
安然————
诸人一瞬间张大了瞳孔。惊异的声浪。自场中波及了出去。虽然明知这已是多余,但是还亲眼看到了传奇人物,忍不住心生惊诧。这人原来未死?!庭院中数人屏住呼吸望向那人。泠泠初秋当日下,钜子长袍坠地,标志的鹅蛋脸上稚气尤存,绢丝的黛发及腰,松松的由丝巾挽住。右手打开折扇,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一言未发平地站着,竞令身旁诸人心情振荡。只是眼下脸色面孔雪白,浑然不带一丝血色。
素面朝天,当此人的眼光慢慢滚过众人的脸。人心上竟似被秋雨袭过,晶莹玉润冰凉冷淡,心情骚动。张锡澜脑子里轰然响着,自人群中望着此人。“竟然没有死啊……”不错。这样的人怎么轻易死掉呢?!
“————曾经想到过安事宁人,怎奈树静风疾。并非我不识大体,但求于无愧人心。”安然抬首望天,淡淡言道:“诸位既已恩怨已深,我今日就叫各位心满意足。”
“今日辱我墨家之人,均不得生还下山!”
满堂鸦雀无声,众人平心静气望向这年少之人。他说的虽轻缓,但是字字清润有声,令人闻之胆战心惊。不敢小窥。
言出必行。人之生死。据在一念之间。
“终于出来了吗?”
慕容朝暮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双掌之间空空如也。
“你好。”钜子冷冷道。慕容朝暮眼前金色阳光微微晃动。身体有些不稳。试才钜子仅仅一个照面,就轻取了父亲的折扇而去。枪伤之后如此来去无影的轻功提纵术,若是……
“你…好……安…然师……兄…”
“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承蒙挂念。”
“慕容夫人可好?”
“家母还好。”
“你的公子,小姐可安康?”
“尚未娶亲,未有子嗣。”
“哦?原来如此,有些可惜。”
“家父四十尚未娶妻,朝暮不敢善先。”
安然调转眼光,无声的一笑:“容容钜子孤芳自赏,这点不需学习。”
慕容朝暮反问道:“安然师兄何以尚未成家?”
安然的目光透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张锡澜,冷冰冰笑道:“我的美人枪伤了我,你却来问我?!”
啊…………张锡澜瞬间石化。
慕容朝暮竟然伸手拉过了他。亲自伸手拂拂他肩上的尘土。口中温柔的说道:“请你莫要见怪。早知是自家人,我会亲自送你上容容观和大哥成亲的。”
两人客气斯文犹如做假,旁人早已看得眼花缭乱。慕容朝暮却是全身都在戒备,安然素来面热心冷,慕容朝暮最是心黑手辣。他二人都已知晓。寒暄说笑已必,即可即将以命搏杀。果然,朝暮伸手挽袖,握住了长刀。
“师兄,你长兄如父,对朝暮有养育大恩,朝暮此生难忘。”
“不需客气。家师遗命,安然不敢不从。”
“你亲手教我武功,朝暮的全身本领都为师兄你所传授。师兄你未受伤前,武功胜我百倍。”
“师兄两字不用再提,十余年前你反出墨家,武功是你自身修炼,不干系墨家一点关系。”
“钜子临危受命,执掌墨家。数十年苦心经营。我对钜子万分敬仰,此乃真心之话绝无半句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