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西斯的玩笑（国王之一）————阴炽盛

当然对于劳伦这样生长在贫民之中的平民这些高雅的并且繁复的礼节根本就不可能被他所认知,在短时期内除非有特殊的集中的训练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的将所有的礼节合理的利用,并充分理解其中的含义.

所以当劳伦不小心拿扇子挡住自己下半张脸的同时,主教会露住吃惊的样子,而劳伦自己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偶然的一个动作给他带来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麻烦.

在西班牙众多的礼节中有一种供女士们使用的暗语,它们通过女士们的扇子向周围的人表达,作为一个约束在封建礼教内的知书达理的贵族女子,这无疑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这也是社交界共知的秘密传讯方式——

当一位女士拿扇子遮住自己下半张脸并注视着你的时候，也就是刚才劳伦欲盖弥彰的动作，那就表示她在问你“我爱你，你喜欢我吗？”

现在我们知道我们的主教露出的些微表情是多么的镇定了，在公众场合被一个男子求爱，并且我们还不能忘记，坐在那里的阿尔芒德身上穿着一身红衣，他是拥有崇高神位的上帝的信徒，上帝的手下，而上帝是反对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最大的神，天主教的教义更是将其视为一种罪恶——

劳伦这样的举动在一个天主教徒面前是一种侮辱，在一个拥有神圣职位的主教面前是一种蔑视，在一个位高权重的无论是在宫廷还是在教廷的权势人物面前那就是——找死——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蔑视，我们一方面可以感叹一下求爱人的大胆无畏，也可以顺便歌颂一下他的痴心绝对，但相对的，他的举动也是触怒，就好像一只猫将尿撒在了圣母大教堂的圣母像上，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破坏了主教的光环，这是足以让主教厌恶的一种举动，对于一个企图将污秽抹到自己身上的人任何人都有权利将之惩处。

根本就对礼节一概无知的劳伦自然不会精通西班牙礼节，缺少了萨斯的指点他在这里就如一头白羊，这样的劳伦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本来是避免灾祸的一个举动是如何将他送上死亡的深渊的，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愚蠢举动会害的他进入巴士底狱然后被他讨厌的那把不锋利的斧子砍断脑袋。

红衣主教看着劳伦的方向，似乎不敢想像竟然有这么不知死活的人敢当着他的面问出这种问题，他看了看周围，人们或多或少的都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种带有打探意味的目光他早已熟悉，但是由于劳伦所处的位置较远又是在盆栽之后所以并没有被人们所注意，这是一种幸运。

红衣主教的突然回首，显然吓坏了劳伦，劳伦不由自主的将手里的扇子往上移了移，现在他露在外面的部分只剩下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非常巧合也非常不巧的是他这个动作再次暗合了扇语的某些部分“小心，有人在窥探我们”用扇面遮住脸只露出双眸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只能感叹劳伦的倒霉，以及主教的聪明以及知性，假如他不是如此的聪明，假如他没有那么超常的智慧，假如他的反应慢上那么一些，也许这些巧合根本就不会开始，或者说他心里从一开始就存有这些妄想，而现在一些想法因为某些巧合来到了他的面前，为他铺展开了另一条脱离轨道的路，如果说这是天意的话那不知是否还是上帝的安排——

红衣主教当然再次看“懂了”劳伦的扇语，他对着劳伦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注意，并在心里想道，原来这个莽撞的人还知道要小心。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劳伦见到主教竟然对着他点头，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红衣主教发现了，他悻悻然的将扇子合拢，希望主教没有意识到他刚才故意掩盖自己的动作，但他随即想到，可能主教根本就不是在对他点头，于是刚刚合起的扇子再次火速打开，可是当他看到周围的人都还在围绕着那位梅奥尔公爵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发现了，刚刚打开的折扇再次合拢，劳伦端起笑颜，谄媚的笑却无法成型，因为刚才的过于关注他竟然忘记了他的嘴里还有一块不小的羊排，劳伦慌忙将其咽下，却忽略了他的嗓子粗细程度还有那羊排的咀嚼程度，于是劳伦可悲的只能再次打开折扇盖住下半张脸以及显然含着一块不小的东西的嘴，他希望红衣主教宽宏大度的不要计较他将扇子盖住下半张脸的举动，毕竟对着法国第二号人物咀嚼食物更加的失礼，劳伦在两种失礼中选择了一个他认为比较轻的。

红衣主教看着那开开合合的扇子，目光更加深邃起来，他不会不懂扇子开合的含义，他知道对面的男人在告诉他“我想你”

劳伦火速的将嘴里的食物消灭，尴尬的将扇子拿在手里把玩，无意识的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的本意或许只是紧张中的手足无措，可在红衣主教的诠释之后就变成了“我在苦苦的思恋着你”（西班牙扇语中折起扇面，点击胸口意思是我在苦苦的思恋着你）

红衣主教垂下眼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显然紧张非常的劳伦一眼，别有深意的转身离去，周围的人纷纷行礼。

31.驴唇与马嘴的交流方式(一)

如果说红衣主教的误解由此结束的话那么国王的误解却才刚刚拉开序幕,如果说劳伦驴唇不对马嘴的扇语是一种幸运的话,那么国王的错误理解无疑是一种不幸,甚至我们也可以说在某方面红衣主教也是十分倒霉的.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略其中“自作多情”的成分，如果红衣主教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心的话，劳伦的扇语从头至尾都不可能成功——我们更不应该忘记，国王的玩笑这位主教大人也有参加的份儿，也就是说劳伦究竟是不是弗朗索瓦家族的继承人他比谁都清楚，并且以这位主教缜密的心思超常的智慧，以及他那无处不在的势力、眼线，他不可能不知道劳伦与国王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即使他知道的不是全部，他也能猜想出一个大概，这个大概与真像并不会相差太远，以后我们还会发现这位主教还拥有哲学家一般的逻辑思维能力，并且将其超强运用，使任何与他敌对的敌人无所遁形，在这里我们再次肯定，做他的敌人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而得到他的宽容又是多么的幸运，尤其是这种宽容还是以无理智的感情为基础的时候——

红衣主教的离开无疑让劳伦松了口气，看着那蜿蜒的红色衣摆摇拽而去劳伦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最初的感觉，他怀疑要是红衣主教再在他面前端坐上哪怕一分钟的话他是否会因为神经过度紧张而崩溃。

当然对于红衣主教的最后一眼，劳伦还是颇为疑惑的，他不知道那是否是指责他偷窃的意思，但是劳伦更偏向于红衣主教根本不知道衣服是他偷的这种麻痹式想法，有的时候将自己关入密闭的空间也是一种非常好的保持愉悦的方式，杞人忧天不如死到临头尚不得知，最好在他被砍头之后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他即使疼痛也不会有所感觉，那将是世界上最美的幸运，他可以大喊说，瞧，我被砍头了但是我没有恐惧也没有感觉，因为我已经死了，在我感觉到恐惧与疼痛之前——

将一块羊排放入自己口中，经过刚才的一场虚惊，他感觉肚子更加饥饿了。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骚动，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人们有志一同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权杖击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国王驾到”单簧管的声音随即响起，宫廷礼仪官的声音盖过了众多嘈杂的声音，当他最后一个音阶停在大厅顶端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卑恭的摘下了帽子屈下了膝盖，于正中的位置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并在国王经过的时候吻他的衣摆以及他走过的地板。

无疑迎接国王的是这个国家最隆重的礼节，尤其是在正统的宴会上，劳伦忙跟着屈膝，当然对于他所处的位置来说，就是不屈膝的话估计国王也无法注意到他。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劳伦隔着半个大厅偷偷的注视着走进大厅的多罗西斯，金色的桂冠在他头上闪闪发光，颈间的宝石链坠将他衬托的更加光彩夺目，他无疑是这个大厅里最为耀眼的存在，能够在那光芒万丈中显现一抹颜色的也只有刚才离去的红衣人，其他的人甚至没有屈服在他们脚下的能力，任何与其相接触的，都将破坏他周围的光泽，任何企图站在那里的，都是一种不和谐的存在，这其中也包括劳伦——

多罗西斯在进入宴会厅的时候特意把自己的脖子抬高了那么一些，这无疑让他显的更加高高在上，他扫视了一眼他的客人们，并没有看到到他所在意的那个人的存在，当然我们的国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心急的扒开所有的人去寻找他刻意冷落了一段时间的情人就是了，在他看来，他将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他的计划，也会有足够的精力与空间来成全他的计划，劳伦并不能离开他，在他没有允许之前。

国王的步伐非常优雅，他一如往常的与他的亲信们交谈，也一如既往的礼遇他的那些情人们，更是心情很好的和一位伯爵夫人跳了一支舞，所有熟悉亦或者不熟悉国王的人都发现了国王今天出乎寻常的好心情，这无疑令他们很开心，舞会由于国王的好心情很快到达了另一个高潮，所有的人都围绕着国王，就好像蜜蜂见了蜜一样，大家心里都明白一件事情，只要国王高兴了他们就会获得更加多的权势以及金钱，从无例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虽然红衣主教的突然离席让这场宴会失色不少，但是由于那位大人经常突然离去的原因，所有的人也并没有感到扫兴，国王也一样，对于他那位忙碌的首辅大臣他比任何人都谅解，毕竟红衣主教无论作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他的国家。

国王接过侍从托盘里的葡萄酒，宝石一般的红色让人迷眩，多罗西斯在休息，同时也在寻找他要找的人，他认为在表示了忽略之后的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关注了。

国王的视线慢慢的在大厅里游移，不得不说其实国王的视力非常好，他能够发现所有应该出现而没有出现的人，并借此来削弱那些人的权利，也不得不说劳伦所处的位置实在是不怎么好，以至于国王看了许久才发现被挡在人群后的他。

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在宫廷里的第一次注视，也不妨碍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交谈——

在劳伦接收到国王的视线的前一刻他无疑是在伤心，是的，伤心，因为国王似乎已经把他忘记了，还是很彻底的那种忘记。

劳伦看着多罗西斯，看着他和他的情妇们言笑，看着他和他的大臣们交谈，看着他和他身边美丽的女人跳舞，可就是没有看到多罗西斯有任何寻找他的意思，劳伦很沮丧，他想也许多罗西斯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在乎他，也许他已经将他们在小旅馆所发生的一切忘在了脑后，包括他自以为存在的感情，国王身边从来不缺情人，更不缺他这样无能的大臣，当然也不会缺少仆人，如果国王真的忘记的话，如果国王根本没有要记起来的意思的话，劳伦想，就是他拿命去恳求也不见得会有任何结果。

劳伦原本激动的心情渐渐的冷了下来，甚至连刚才咕咕乱叫的肚子也不再感觉饥饿，可他还是将盘子里堆积如山的食物不停的往嘴里送着，并且还有加快的趋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无限阴郁的心情。

所以在劳伦接收到国王的视线的时候他彻底的被口里的食物卡住了，满溢的食物赛在他的嘴巴里将整个下巴加肥了一倍还多——

有的时候如果一个人做惯了一件事情的话就会不由自主的在不经意间将之重复，我们或许也可以将之理解为另一种含义的老马识途，所以在劳伦下意识的拿扇子挡脸的时候我们并不用表示太大的惊讶——包括国王——

32.驴唇与马嘴的交流方式(二)

国王当然不会惊讶,因为早在很久以前劳伦就用确切的语言对他表达了他的爱,但是国王还是非常高兴的,这样的表白无疑让他非常受用,于是国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满意的看着劳伦对自己叙述衷肠,而劳伦却持续的呆在自己的扇子后面拼命的咀嚼食物,并不时的从扇面后面露出脸来观察一下国王的动作，在注意到国王依旧不时的注视着这里以后，他只能再次拼命的加快吞咽的动作，假如这样的经历再往复几次的话，劳伦的胃大概会先于他而宣告寿终。

红衣主教的注视是可怕的，国王的注视虽然可怕却也同时点燃了劳伦那颗枯萎的心，劳伦的心里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国王移开视线还是继续注视他，他并不想让国王移开视线，他希望恋人的目光永远的停留在他的身上，可同时他也不希望这么狼狈的自己落在心上人的眼里，这样无疑会影响他在他心上人眼里的形象，我们都知道无论对于男人或女人来说，形象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人总是在用眼睛看到之后才思考，人也总是在看了之后才进行判断，所以劳伦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他的担心现在却是多余的，国王并没有意识到他本来的举动，而是通过他的举动理解着另外的他更想理解的含义。

在西班牙扇语里,当一位小姐或者女士用扇子遮盖自己的脸并不时的露出玉颜深情的注视着你时，就代表她在说:“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误会总是在非常美妙的时刻出现，无论它作用的结果是好是坏——

劳伦吞咽下最后一点食物，火速的将盘子放到一旁，彻底的放弃了里面的食物，虽然现在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当然这一切都是劳伦在背后进行的，国王并没有发现，国王只注意到了劳伦下移的扇面，以及他思念良久的面庞，他承认他是思念着这个人的，比他想像中的思念更加强烈也更加不受他的控制。

劳伦有些尴尬的移开脸上的扇子，用其支撑着自己的下额，这完全是手足无措的另一种模式，可偏偏它在国王眼中和或者这里所有人眼中都代表着劳伦不知道的含义“我希望下次早点见到你。”

国王微笑，他想他的情人是在埋怨他的冷落，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甚至说他的心情更加的高涨了，因为劳伦的思念以及抱怨，还有那想要早点见到他的心——

舞池里的男人与女人们还在不停的旋转，大厅外的山毛榉还在沐浴着月光，红衣主教也许还在回家的路上闭目沉思，而劳伦却在与国王深情注视，就好像已经分别了千万年一样——

国王的情妇朝着国王走了过去，被迫收回的视线多少有些狼狈，被迫收回视线的国王也多少有些不悦，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优雅，以及对待女士的温柔，善意的询问了方坦的来意。尽管这位夫人来意是如此的明显，她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国王的床了，她需要国王的眷顾来巩固她的地位，她需要国王的迷恋来证明她的魅力，她还需要国王的孩子，那个孩子将使她得到以前所不能拥有的任何东西，虽然作为私生子他并不能继承王位，并从一开始就背负身为私生子的罪恶，可这些无关紧要的属于将来的东西并不能引起这个崇尚美丽的女人的注意。

丽丽莎·方坦，对于这位美丽的侯爵夫人劳伦并不陌生，甚至说还非常熟悉甚至是记忆犹新，在以后的漫长人生里劳伦始终无法忘记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女贵族，她凭借自己的美貌玩转于上流社会，无数的男人为她着迷，甚至连国王也对她十分宠爱，那一段身为国王情妇的日子无疑是她一生中最辉煌最灿烂的时刻，虽然这种灿烂在她的美貌消逝以前就已然散去。

劳伦记住这位侯爵夫人首先是因为她的美貌，其次是因为她是国王的情妇，而更重要的却是那个已经过去的误会，他与这位夫人有一段美丽的邂逅，如果当时躺在床上的是她而不是国王的话，也许现在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女人，但是命运注定事件的开始与结局，劳伦的倒霉经历使他无意间得到了更大的宝藏，同时也因为那个误会，这位夫人彻底的失去了国王的宠爱，并因为劳伦出现在她房间里的事情引起了国王的嫉妒及猜忌，国王下意识的不想让任何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接近劳伦，他相信他自己可以不受任何女人的魅惑，但他不相信劳伦，因此美丽的女人很具有潜在性危险，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彻底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