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只要你说出来,将来他为官有为你也会有高处的。」
原来王想网罗人才。
「是谁?」王愠怒了。
「是……是,是微臣想的。」冷汗浛浛而下。
即使气绥,气绥王看不起我,但我仍不敢相欺。
「你?」王冷笑「别骗人吧!」
我有些激动了。
为甚麽你们都是这样?不信我?
「别骗人吧!」陆大人说。
「别骗人吧!」王说。
我真是这般人微言轻,不足为信吗?
「是微臣想出来的!」我抬头,双眸直视王。
他像是惊异於我突如来的冷锐,呆了一会,随即笑说:「好!就当是你想的吧!粗略的方案朕己听过,你就说些具体详细的执行方法给朕听吧!」
王想考我。
「微臣准备先在……」
「尔卓群!你给本宫滚出来!」娇横的喝叱声。
「郡主!皇上正和尔大人商议国事,您……」林公公讨好的哄著。
「你滚开!」
林公公被推至撞开门掩,滚进殿内。
我俩愕然而对视。
「奴……」
「尔卓群!你死到------」她看到了我。
我疑惑的望向这位娇横俏丽的女子,惊见她所穿的紫红云纱。
我慌忙跪下「微臣参见紫方郡主。」
紫色,原是御色,只因紫方郡主芳名含「紫」,而王对这小他两岁的皇
妹宠爱非常,才赐她享有穿紫衣的灌力,而紫方郡主为表她对皇兄的敬爱,改而用紫红色,不敢潜越过甚。
「哼!你也知道本宫是郡主麽?」她踩踏我手,令原本被王踩伤的患处又再伤一次,唉,只怕再也难愈。
「紫方!你是怎麽了?见著朕也不行礼?」王皱眉,却非为了我被踩伤而皱。
「皇兄!你别管我!待我打死这贱人才说!」紫方娇叱,紫红的鞭一挥而至,在我背上划下红痕。
我咬唇,不语。
「紫方!你别胡闹了,朕正和『这贱人』商议国事,待正事办完才说吧!」王微唉道。似是对这皇妹没辙的样子。
「不!我要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说著,鞭己如点般洒落。
带著仇恨的咀咒: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我咬唇,挻背忍著,不语,默默忍受,却微小地希望王会救我,出口阻止,我知道,这事对王来说只是一件轻易而举的小事。
可是王不却管了,冷眼地看著,由任他最宠爱的皇妹鞭打卑微的我。
我想,他大概待郡主处罚完才继续审问我。
「说!你这贱人!为甚麽针对本宫!」郡主边打边喝问。
「微……」我痛极不能言,冷汗淋漓。
她停下了,娇喘著问:「说!说你为甚麽判高寒那臭家伙休本宫?本宫是郡主!他凭甚麽休本宫?要休也是由本宫休!答!」又是一鞭挥下。
我强撑著,倔强地起身,冷声道:「根据向云律法第十五卷十二章二十三条四节附注:若女方尚未怀孕,仍跟夫姓,以夫为大……」
尚未说完,又是一鞭「呸!跟本宫说律法?本宫就是律法!」
我脸青唇白,几欲晕倒,又强自忍住,仍镇定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兄!他看不起您!待我打死他!」紫鞭挥下,毫不留情地,欲置於死地的,抽上我身。
我咬唇。
王由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著,彷佛事不己,没留意,而又确是事不己:我得罪的是郡主,不是也;郡主打的是我,不是他------他是局外人。
我倔强地站著,死撑著,冷眼看著眼前两人。心内狂喊:你打!你打呀!你打不死我的!你是郡主,我斗不过你!但你等著,总有一天,我会一雪前耻的!你等著瞧吧!
以往,我总是渴望死去,但此刻,当屈辱和被背叛的感觉齐至,我反而顽强地抵抗。
我!尔卓群!一定不会被你们弄死的!要死,也是我自已选的!你们不能,
也没权拿走我命!谁也不能!
紫方,你等著瞧吧!
你等著瞧吧!
唇边忽地抿起阴冷笑靥,在艳红鲜血的映衬下,令人不寒而栗。
紫方有些不自在了,说:「本宫大人有大量,不怪罪你,你下次小心点!」收鞭入怀。
不,不会有下次了。
紫方转首,对王亲昵地笑道:「皇兄~~臣妹走啦!」瞟我一眼又说:「皇兄,您革了他职好不好~~~」腻声地,她撒挢。
「唔,下次才算吧!」他拨开话题,我知道,王己相信我是想出对付灧江
泛滥的那人。
「嗯,那臣妺先行告退啦!」她悄皮一福,行至门前。
我轻喃:「微臣恭送郡主娘娘。」
她讶然回首。
我诡异一笑。
四周寂然。
忽地,王说:「有关灧江的事,还是明日再议吧!朕准你休假一天。」
我望著自已满是血污的身子,了然一笑,一身血伤,只值一天休假?
欠身道:「微臣告退。」转身将行。
「等!」
我止步,没回首。
「你换件衣服才出吧!」王说。
以往,我一定会天真的以为王忽转好心。但经此一役,我对他己不再存有任何希望。王,只是怕我这样走出去会惹人非议,进而影向宫廷声誉而己。
王唤来林公公,命他取一套衣衫。
看见我伤痕累累的身子,林公公毫不惊异,想必见惯了吧?
我自若地取过一套柔滑的衣衫,见王没有命我转入内室的意思,我也认了,落落大方地在王跟前脱衣穿衫。任凭青紫交错的伤痕展现於人前,此刻,紫色不再是御色了,我冷嘲微掀唇角,毫不羞涩地,慢条欺理地整装衣衫,要维持宫廷声誉嘛!怎麽可以马夫的?
以往,我一定会涨红了脸,困窘地,胆怯地更衣,此刻的我,反倒是洒脱了,无欲则刚,对他,我己不存希望,心如止水。
换罢,我再次告辞。
强忍著伤痛,踏着凌乱的步伐离宫。
轿至府前,我再也忍不住了,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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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好些了麽?」是浣纱清冷的语声。
我蒙胧睁眼。
惊见人影焯焯,自蒙糊渐转清晰。
「啊!爷您醒了!」茗烟伸手摇我「爷!您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他
喜极而泣。
「嘘!你小声点行不行?」浣纱低声喝叱:「快唤大夫!」
「呀!是呀!」转身大叫「大夫」飞奔而去。
「水……」乾涩撕碎的嗓音。
浣纱迅捷地斟水,坐在床边,轻扶我腰,将水递至唇边。
我伸手欲握著磁茗,却无力,杯堕下,碎遍地。
碎裂的,尖锐的,是破碎的心。
面濡湿。
迷离。
交错。
浣纱默默再斟,喂我饮下。
我轻沾唇边,忽然无心再喝,水顺流蜿蜒而下。
浣纱以纱巾吸乾水迹。
「再喝些吧。」他轻说。
我摇头,躺下,想睡。
「爷!我带了大夫来看您了吧!」茗烟连带跳的奔来,大夫尾随。
「浣纱!让开让开!」茗烟推开浣纱,让出空位给大夫。
大夫轻撘我手,闭目摇首沉呤,故作神秘。
「大夫!爷他是怎麽了?既然醒了,大既再无大碍吧?」茗烟焦急地问。
「唔……」大夫轻抚花白胡子。
「快说吧!」浣纱冷声说。
「唔……这……」大夫故弄玄虚,急得茗烟抓头搔耳。
「只是身体虚寒,疲累过度才晕倒的,是不是?」浣纱语声冷锐,隐含威胁,似是要他非依他说法不可。
「唔……是的!是的!只是疲累过度,吃剂药就没事了。」
「那有劳大夫写下药方了。」
旁侧家丁递上文房四宝。
大夫接过,龙飞凤舞的写上几贴药名。
浣纱接过,扫视一眼,才递与茗烟,道:「你出去执药。」
「为甚麽?又是我?」茗烟大喊,跳脚地说:「我要陪爷一会!」茗烟望向我。
浣纱向我打眼色示意。
我疲态地说:「茗烟你去吧!你跑得快,浣纱不及你。」
听到此话,茗烟不无得意地对浣纱一笑,转身飞奔而去。
「你们也退下吧!」浣纱吩咐家丁,待他们退下便掩门窗,回身对大夫说:「据实以报吧!爷身上的鞭伤伤势如何?」
不用多言,我已知到浣纱是在替我更衣时察觉的。那样,想必我身的鞭伤,吻痕,瘀伤他也都见到了。难怪他使走茗烟,以茗烟性格,被他知道了,只怕会暴跳如雷,弄至人尽皆知。到时,王只怕又怪罪於我了。
大夫尴尬的扫视了我一眼,不知如何启齿。
「说吧!」我命令,心情再平静不过,自己身子怎样,心里也都有个谱,要他说出来只是为了让纱安心而已。
「呃……大人您鞭伤处处,加上体力透支,睡眠不足,营养不良,身子本虚,再加上……经常做那种事……气虚体弱…」年老守旧的大夫说不出那种事,窘得脸红赤耳。
「我不是问你爷因何致病,而是问你伤势如何,有没有大碍?」浣纱冷声提醒。
「没有大碍,只要静心休养数日,调理饮食就没事了。」
「调理饮食?」我皱眉,食?又是食?人,为甚麽就要非吃不可?「你列一
张有营养的流质食品给我。」
「爷------」浣纱意欲阻止,但见我哀凄的颜色,也自无语,他默默递过纸笔与大夫「随便开张适合治鞭伤药方吧!」他轻声吩咐。
「爷,您再休息一会,吃药时我才唤您。」他边扶我躺下边说,为我盖上丝被,偕同大夫退下。
我闭目,待脚步声远去才睁开双眼,凝望窗外,好花好树,为甚麽?却离我这麽远?
了濡湿的眼敛,我咬唇,尔卓群,收起你不设实际的泪吧!
没人会同情你的。
没人会可怜你的。
我闭目,再张开,双眸射出冷锐的光,衬著黝黑的夜,无星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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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休养期间,平之进来探望过我,跟我说些体己话儿,安慰我,着我不用为朝廷事的烦心,他说,朝中的人都被我的所作所为吓呆了,有些赞我公正无私,有些则笑我愚古板,不知变通。我也不为此烦心,当是耳边风的,听过到了,知到了,也就算了。
紫方郡主鞭打我的事,由於王并没有加以隐瞒,所以整个朝野也知道了,这倒好了,这事传了出去,反倒是助我辟除谣言,对我日後行事也是有好处的。
「爷,吃药了。」茗烟唤我。
我掀被下床,茗烟立刻放下药碗,取件披风为我披上。
我坐下,他又立刻赶至,拿起汤匙,意欲喂我。
我笑了,柔声道:「茗烟,你停下吧!你当我是弱质纤纤的麽?我己经好了,明天就要上朝。」
他怒了,大嚷:「是!我就是当你弱质纤纤的!你都不吃的点东西!想人不当你弱质纤纤也难!」
我反驳:「我也有吃呀!大夫叫我吃甚麽我就吃甚麽!每天都躺在床上休息,我也想早日康复上朝呀!」我着急,怕灧江泛滥的事已解决了。
「是呀!你听大夫话!大夫叫你粥你就吃,叫你饭你就装作听不到!你根本就不想好!是不是?」他有些沉痛。
「我……我,你知道,我爱吃粥,而且病人吃粥宜於吸收。」我试图解释。
「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好了吗?怎麽现在又了病人?而且,起首那年你也是吃饭的,只是,你回之後就变了,整个人也奇奇怪怪的,把粥当水喝,当饭吃!」
「你!你是甚麽身份?这样对我说?」我辞穷,愠怒了。
他被刺伤了。
默然转身离开。
至门前,他轻说:「记著趁热吃。」
我黯然。
嚅嗫著,吐出了:「对不起。」
他充耳不闻,推门消失了。
我凝望那黑的东西,一咬牙,和泪吞下。
第十章 和鸣
「茗烟呢?」
「不知道。」浣纱忙著布菜,头也不抬地应道。
「坐下吧!」我拉下他身子,强迫他坐下「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
「我本身就是下人。」他淡应,手又不自觉地抬起,意欲布菜。
我按下他手,说:「你俩本身就不是下人!只是借住在这儿而已!犯不著
这般贬低自己!」
他不理,沉默地坐著,也不挣扎去布菜了。
「其实……今天我只是气坏了……才会这般无礼……我没有看不起茗烟的。」
「您并没有错。我俩借住您家,又替您办事,理所当然是下人,茗烟真
是太不识抬举了。」
浣纱依然是平平静静的,不知是陈述事实还是故意气我。
「不!你忘记了?当年在考场外,我见你俩生得气宇轩昂,俊朗不凡,心
里己对你俩存有好感,认定今届恩科状元必是你俩囊中物,後来,你们然名落孙山,却仍充满自信,对未来充满希望,我就是想沾些希望才会主动结於你们!接著,我有了宅第,也是我主请你俩来住!也不是你们主动请缨作下人的!只是,不知何时起,一切都变了……」我有些惆怅,是的,何时起,一切都变了?娘死了、我成了状元、成了王的禁脔、成了礼部待郎……心灵……也变污了……一切都变了……
我收定心神,沉声地,坚定地,一字一字地说:「我请你们来是准备给你们一个可安心念书的地方,而不是当下人!」
他震动了,抬眼望我,双眸,盛满了不以置信。
门外偷听的茗烟震动了,如醍醐灌顶,呆呆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