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不著----世界人民的114

　　男人说不下去了，他颤抖地厉害，躲在被褥里面抽泣。
　　杜嘉睿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他拍拍男人的身体，不知道说什麽好。
　　男人轻声说道：“我只是他的朋友……没理由在他的葬礼上这麽哭……连续几天憋得难受……後来躲到没人的地方哭……眼睛全是肿的……没法上课……只好请假……他喜欢任何人都没关系……只要他活著就好……活著就好……”缩成更小的一团，男人还是在哭。
　　杜嘉睿抽了几张纸巾，递到他的手上。
　　男人咳嗽著，掀开一点被褥，拿起纸巾擦眼泪。
　　杜嘉睿把他的脸转过来对向自己，男人的眼睛完全哭红了，脸颊也脏脏的，像足了受到欺负的小孩子。
　　杜嘉睿看著他：“那你试著喜欢我吧。”
　　男人低著头：“……谢谢你。”
　　“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麽办，不过我会努力。”
　　男人答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杜嘉睿抹去他眼角边的泪水，紧紧地抱住了他。

　　12

　　12
　　杜嘉睿摸摸他的脑袋，男人小猫一样柔软的头发碰到杜嘉睿的脸颊，痒痒的。
　　杜嘉睿心里有点小小的复杂，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烂好人了一点。他虽说不讨厌这个男人，但是也谈不上喜欢。现在他没有前兆地突然抱住这个人，杜嘉睿觉得……还真蛮顺手的。
　　“你稍微努力一下就行了，”男人说，“我现在就挺喜欢你的。”
　　“你更喜欢那个人还是更喜欢我？”
　　男人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思考，杜嘉睿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就算知道男人会回答“我比较喜欢他”，杜嘉睿还是想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个答案。
　　沈默了半分锺，男人认真地回答。
　　“差不多。”
　　杜嘉睿愣了一下，马上叫起来：“什麽叫差不多？”
　　男人吸吸鼻子，往脸往杜嘉睿身上蹭，说：“真差不多。”
　　杜嘉睿不满了：“你看看你刚刚为他哭的那样儿，你什麽时候也为我这麽哭一把？”
　　“其实我哭是因为我在想，要是你也不在了……”
　　“……大哥您别咒我行吗……”
　　“我就自个儿想想，没当真。”男人拍拍杜嘉睿。
　　“自个儿想想也不行！有你这样的嘛？”
　　男人被说的有点害怕，问：“你能让我躺回去吗？”
　　“别吵，不行！”
　　“那你抱著吧。”
　　杜嘉睿换个姿势，把男人抱抱紧。那不瘦弱也不高大的身体，抱起来的感觉刚刚好，多一份少一分都不对，就像开坦克的贝塔找到了开飞机的舒克。
　　“你得喜欢我喜欢到离开我就活不成。”杜嘉睿得寸进尺。
　　“那你也不能一直这麽抱著我。”
　　“别吵！”
　　“你抱著吧。”
　　杜嘉睿边玩男人的头发边问：“我叫杜嘉睿，你叫什麽名字？”初中英语课本第一课韩梅梅好像就是这麽问李磊的，接下来就该FINE，THANK YOU，拜拜了。
　　男人回答他：“许璟熙。”
　　“许璟熙？你名字这麽难记我叫你什麽？小许？”
　　“我比你大……”男人愣了愣，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那我管你叫大哥？”杜珈延逗他。
　　男人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看起来像我大哥。”
　　“谁是你大哥啊！”
　　杜嘉睿，男，21岁，非常不幸或者可以说是非常幸运地认识到，或许最适合他的职业是
　　黑社会。
　　杜嘉睿在许璟熙家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一觉醒来发现才七点，他便下楼去了趟菜市场──完全没有意识到兜里没钱。
　　就像每一个真正的黑社会大哥一样，他，赊账了。
　　别的大哥靠的是气魄，杜嘉睿靠的是魅力。
　　那些大叔大妈别提多心疼他了，这小娃娃就买个青菜和面条还要赊账，虽然穷可是这麽机灵这麽懂礼貌，多讨人喜啊。
　　杜嘉睿提著赊来的青菜和赊来的面条回到男人家里，去厨房煮了起来。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口饭没吃，早已饿得半死，自己先来了两碗。
　　接著他等到九点，又煮了一锅面，把特地省下来的青菜放进去。
　　杜嘉睿端著碗走进卧室，许璟熙这时已经醒了，他见杜嘉睿进来，赶紧从被褥里钻出来，支起身体靠在床头，接过杜嘉睿递给他的碗。
　　他身上的过敏疹颜色淡了不少，淡淡的红色在皮肤上显得很是好看。许璟熙脖子上的过敏疹最多，他端著碗没有办法挠，只好歪著脖子去蹭。大约是蹭的地方不对，他吸吸鼻子把头又往里面缩了缩，这下似乎找对了地方，他满意地用面颊使劲使劲磨蹭。
　　许璟熙眯著眼睛那蹭得叫一个起劲，完全无视了杜嘉睿的存在，杜嘉睿脸一沈，说了声“好好吃饭”，许璟熙立马把脑袋正了回来。
　　他低头开始吃起面，依旧孩子般地用筷子卷起面条，慢慢放进嘴里。
　　吃完嘴里的面条，他抬起头朝手臂努努嘴：“起过敏疹怕见风，见风又会长。”
　　见到他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杜嘉睿真想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那你还不快点吃完继续躲进去！”
　　许璟熙抬起头，把包了一嘴的面条咽下去，说：“大哥，我就出来透透气。”
　　杜嘉睿几乎抓狂：“谁是你大哥啊！”
　　“我逗你的。”许璟熙满脸笑容看著他。
　　被这小二缺调戏了，杜嘉睿立马回嘴：“你瞎得意啥呢。吃饭。”
　　许璟熙闭了嘴，乖乖地卷面条。
　　“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下午回去，明天来看你怎麽样？”
　　“好，我今天晚上正好有事。”
　　“你借我5块钱吧。”杜嘉睿说。
　　许璟熙抬头看他，傻愣愣地继续往嘴里塞面条。
　　“我早上去菜场没带钱。”杜嘉睿指指许璟熙碗里的，“这面条是赊来的。”
　　许璟熙立马放下面条，改吃青菜。
　　“这青菜也是赊来的。”
　　许璟熙赶紧放下碗，在床头柜里摸摸摸摸，摸了半天，摸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杜嘉睿，说：“这个给你，你随便用，还有什麽缺的就和我说。”
　　杜嘉睿一脸黑线地愣在那里。
　　“我以前买方便面，还要你帮我垫钱，真对不起。”
　　杜嘉睿对自己那看起来就穷得可怜的长相彻底绝望了，他把卡还给许璟熙，说：“我就要五块钱，你快给我。”
　　许璟熙掏了半天，没有整的，给了他五个钢！儿，杜嘉睿满意地塞进口袋。
　　“你要是没吃的，就上我这儿来。”
　　“你不就有几袋康师傅吗，骗谁呢。”
　　“只要我有吃的，就不会让你饿著。”
　　“行，行。”杜嘉睿说道，他见许璟熙吃完了早饭，便把药倒出来放在手上递过去。
　　两颗黄色，两颗白色。
　　许璟熙朝杜嘉睿手中看了一眼，说：“黄的这种只需要吃一粒。”
　　杜嘉睿记得昨天晚上他看过说明书了，他不放心地又拿起说明书，仔细看完之後，说：“黄色的这种药说明书上写的是一天两次，一次2到3粒啊。”
　　“就吃一颗。”许璟熙用指尖将杜嘉睿手心中的黄色小药片拨弄到旁边。
　　杜嘉睿终於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那黄色的小药片没有糖衣。
　　“全部吃掉。”杜嘉睿命令。
　　“黄的一片。”
　　“全部吃掉。”
　　“黄的就一片。”
　　“全部吃掉。”
　　“大哥……”
　　“小许你叫我也没用。”
　　“大哥……”许璟熙依旧眼巴巴望著他。
　　被那眼神看得整个人都高大起来了，杜嘉睿站起来：“……行，你等著。”
　　他像每一个被小弟仰慕的大哥一样，英俊地冲出卧室，潇洒地拿了白砂糖过来。
　　许璟熙充满希望地看著他，杜嘉睿拿过柜子上的杯子，在黄色的小药片上滴了点水，把它们放糖里滚了一圈。
　　“现在行了。”杜嘉睿说。
　　许璟熙这下乐意了，他把四片药都放进了嘴里。
　　刚含进去，他就立刻皱起眉头，使劲喝了好几口水，喘了半天，说：“比以前还苦。”
　　大概是水放多了，杜嘉睿想，他摸摸口袋，那里还残留著隔壁宅小夥同人志完售时给的喜糖。
　　他把糖递给许璟熙，许璟熙看了一眼糖纸，高兴地拨开，赶紧放进嘴里，眯著眼睛满意地笑起来。
　　看到他幸福的样子，杜嘉睿也开心，问：“什麽味道的？”
　　许璟熙眯著眼睛笑：“草莓味的。”
　　沈默。
　　沈默。
　　“许璟熙！你给我吐出来！！”
　　那一天，据说全菜场的大叔大妈都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们抹著眼泪互相转告：
　　“那赊账的娃儿下次再来的话，就别收他钱了。”

　　13

　　13
　　杜嘉睿直到走的时候才发现昨天忘了和许璟熙说生日快乐。
　　那一刻是5月2日9点37分19秒，他正准备开门回去，恰巧看见了客厅里那从西单倒包过来的一打T恤。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和许璟熙说生日快乐，关键问题是压根把1856的演唱会忘得一干二净。在他窝在许璟熙家沙发上打呼噜的不知不觉间，1856的演唱会正在城市的另一方热火朝天地进行著，而现在，李邵扬灵猫他们大概连早饭都吃过了。
　　杜嘉睿迷茫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与偶像失之交臂的自己。
　　许璟熙指指袋子问：“这是你买的？”
　　杜嘉睿转过身，说：“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我昨天忘了说。”
　　“谢谢，好久没有人送我这种礼物了。”许璟熙拿起袋子，咧开嘴就和孩子一样笑。
　　杜嘉睿心里热热的，
　　“你要穿。”
　　“我肯定穿。”
　　“你穿完了我再给你买。”
　　许璟熙的表情有点为难：“你下次能换个颜色吗？”
　　“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除了猫咪还有兔子，我以为你喜欢买一模一样的衣服……”
　　“没事，你买什麽我都穿。”许璟熙笑著回答。
　　他们在门口道了别，杜嘉睿关照他要好好休息，许璟熙应了一声，关上房门。
　　从关上门的那一刻起，杜嘉睿就开始想见许璟熙。下了楼，他在那里转啊转转啊转和毛贼似的舍不得走。
　　杜嘉睿悄悄抬头看窗户，正好看见窗边的许璟熙，他赶紧叫了一声。许璟熙看到了他，隔著窗户使劲使劲和他挥小手。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杜嘉睿喊。
　　“你也把电话告诉我！”
　　“778812345！”杜嘉睿冲许璟熙喊。
　　许璟熙那时候没拿笔，他总共就记住了前面3个号码，还不懂装懂地使劲点头。
　　杜嘉睿在楼下冲他傻笑，他不知道的是，由於他的大嗓门，全菜场的大叔大妈们都知道了他的电话号码。
　　“杜嘉睿你昨天跑哪儿鬼混去了？”
　　杜嘉睿刚推开寝室门，就听见锺小路质问他的声音。
　　这寝室实在太温馨了，劳动节竟然没人回家。锺小路和王宇都是B市人还可以理解，严烨大概是被他爸妈遗弃了。
　　“我住朋友家了。”他回答。
　　“你社交圈甚广啊，大个子。”
　　“我号子里面出来的，朋友遍天下。”杜嘉睿在椅子上坐下，问，“你们演唱会怎样？”
　　“猫不能来，所以改时间了，改成今晚8点。”王宇一边把图往pixiv上传，一边回答。
　　杜嘉睿瞬间神清气爽，说：“果然没我就是不行。”
　　“你看看你那缺乏艺术细胞的农奴脸。”锺小路怒视著笑得开怀的杜嘉睿。
　　“你看看你那杯具的二流小明星烂糊头。”
　　“赶紧吵，赶紧吵，吵完了晚上出去乖乖闭嘴，别给我丢人。”王宇的屏幕这下子又变成了nico，大脑回路快得惊人。
　　昨天晚上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杜嘉睿没睡好，他跑去洗了把澡，接著钻到床上去了。
　　闭著眼模模糊糊地睡，恍恍地想起那略高的体温、猫一般柔软的毛发、蹭到颈部的温暖皮肤……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没有随便勾引路边扒垃圾的小野猫，也没有逗院子里王大爷家的小公狗。
　　昨天晚上，好像，抱了许璟熙……吧。
　　“啊！”杜嘉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诈尸啊。”锺小路在下面叫。
　　杜嘉睿赶紧躺下去，缩在被褥里面用两只爪子死死抱住脑袋，小心扑通扑通地跳。
　　他不觉得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有什麽，他脸红只是因为他真心诚意地觉得：
　　许璟熙手感真好。
　　吃完晚饭，杜嘉睿等三人跟在王宇的後面屁颠儿屁颠儿出门了。他们大款一样地打了个的士，和来自天津的的叔唠了会儿嗑，不到7点就来到“时光消除”的门口。
　　迎面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暖风，一种集体春游的错觉呼之欲出。
　　走进酒吧里面，离演出还有一个多小时，台边已经围了一群热情的歌迷妹子了。
　　“现在他们应该都到了，我们去後台。”王宇说，他领著三人绕过酒吧里的顾客和歌迷，熟门熟户地往酒吧後面走。
　　一扇暗色的大门出现在眼前，上面用玫瑰红的镂空贴纸做出花的形状，杜嘉睿吞吞口水，沁出一手的汗。
　　要和偶像面对面，他当然紧张。所以在来的路上，杜嘉睿早就练习过了。
　　一见灵猫得这麽说。
　　“你好，我特喜欢你们的歌。”──这是和假想情敌邵扬哥套近乎，让他对放松警惕。
　　“这不是小杜嘛。”──邵扬哥得这麽说，虽然他大部分情况下绝对不会这麽说话。
　　“猫，这就是那个特别崇拜你的小杜。”──yellow得这麽说，杜嘉睿的小剧本里是这麽写的。别看yellow平时瞎抽抽，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搞不好就他起作用。
　　“你好。”──灵猫一定会这麽说。
　　“你好。”──这句杜嘉睿自己说，要不卑不亢谦虚谨慎彬彬有礼。
　　“我是灵猫，你叫我猫就行。”──瞅瞅瞅瞅，这鼓手气质就是不一样。